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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榜等利益相诱惑,方未能遏止戊寅之变惨剧!可见,君子重义不重利,乃是颠扑不破地真理……呜呜,他以商治军,在湖广尚可,以军治省,在浙闽尚可,要是全国都这么干,皇上,您这不是要烧掉孔庙是什么?!难道,汉之张祸、唐之黄祸,明之闯祸之后,我大清朝要来一个凌祸不成?!”
~~嗡!……“凌祸”?!
熊赐履对着尚属老实的凌啸开炮,一下子惊呆了百官,备受鼓舞者有之,隔岸观火者有之,心觉不妥者更有之!
两江总督于成龙刚被解除软禁调查,列席上殿冷眼旁观,此刻听着熊赐履的话,心中是举双手赞成的。可他毕竟是被凌啸盘得死去活来的人,在凌啸手下吃亏吃得聪明了,一听熊赐履盖了个天大地帽子给凌啸,就知道不好,你这是指责到皇帝身上去了,皇帝岂能容你?!
凌啸更是不禁大愤,这真是闭门家中坐疯狗来咬我!自己看在熊赐履是湖北孝感人的老乡情分上,也没有真的拿他儿子去出海,前天论战更没有落井下石,谁知道这厮完全是老乡见老乡,背后来一枪,瞧这光景,竟是要把自己往死里面推了!
现在自己都被疯狗咬,下野之后还得了?!凌啸当即冷哼一声,“熊大人,我的太子太师是兼职的,三个月中还要抗衡五国之战,戊寅之变就爆发了。哼,你在南书房当了十年地专职太子少师,皇四子被你教谕得培根不正,我都是凌祸,那你岂不是熊货?!”
一言既出,满殿哄笑。连于成龙这样古板的人也不得不承认,熊赐履至少胆是熊胆!
康熙却没有笑,脸色越来越差,就着熊赐履的话屁股一歪,板脸道,“徒不教,师之过。着将熊赐履革职充军宁古塔……念及其年事已高,且夙往多有赞言,命其长子代行。凌啸任太子太师殊无建树,且居功自傲,抗朕恩旨,着革去顶戴花翎,回府思过!”
大殿上一下子鸦雀无声起来。???什么?,一句凌祸,六毒驸马就倒了?!
“臣谢主隆恩!”熊赐履猛地在地上磕了一个头,抬起来已是鲜血满面,神态间却是傲然四顾,那份和六毒驸马“同归于革”地得意,谁都看得出来。
凌啸盯着熊赐履心中充满了强烈的恨意。他不是于成龙,所以知道康熙为何色变,也知道熊赐履在得意什么!
“凌祸”这个概念一提出,自己就不再是康熙的宠臣这么简单了,而是天下读书人的公敌!康熙和自己约定好的混淆之计,也变得扑朔迷离前途难测起来。
读书人,哪怕是迂腐的读书人,也毒啊!
第四百一十二章 什么叫敌敌畏!
读书人都不傻!康熙粉墨登场地装疯卖傻了一上午,白干了,怒哼一声摆手罢朝。
反动派好强大!凌啸韬光隐讳地泥塑菩萨了一上午,白干了,怒哼一声拱手退朝。
“熊大人宦海沉浮等闲事,仗义执言真君子!你今天维护孔孟门徒的大节,大涨我们汉臣的颜面,真是扬眉吐气啊,先说好了,傍晚衙务一完,我们去刘伶楼,给您压惊!”
“是啊,大人好气节,不畏权贵!把公子们也叫上,宁古塔苦寒,得让他们好好散心一下,我和黑龙江将军是八拜之交,到时候去信让他照料着。”
“去刘伶楼没有萦怀楼好啊,不淫不坏怎叫萦怀楼?咿,听说萦怀楼好像是哪个郡主的产业……嘎嘎嘎嘎……礼崩乐坏啊!”
……
凌啸站在品级山前喘着粗气,连人情冷暖都无暇顾及了,怒视着一帮汉族清流拥着熊赐履招摇而去,听着他们大呼什么给熊大人压惊之语,气得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这厮一招扣帽,浑然天成的“凌祸”出手,竟是将凌啸放到士林的人言火炉上炙烤,对康熙的整体布局干碍很大。治大国如烹小鲜,康熙若是强行推动,科甲争相串联起来,凌啸但有动作,一律弹劾非议,将很是棘手!
容若从身后走来,见凌啸全身发抖。知道他是气得真不轻,安慰道,“啸弟,这些人沽名钓誉,搏取声名罢了,你也别当真。我虽专攻词赋可四书五经六艺也是学地,若是不看后人的注解,也是真知灼见,若是读注解,反沦为小道矣。皇上今日虽生气,不过照我看,应该不是信了熊赐履的胡话,且看开……啸弟……啸弟,你,你可别惹事啊!”
“气节?!嗷~吼……好气节!这帮狗汉奸!”
凌啸根本就没有听见容若的劝慰。心中对这些人的所谓见识和气节耿耿于怀,他根本没有想到,和民国时期的遗老遗少如张勋辈大多是汉族一样,现在给自己制造麻烦地中坚,居然是汉臣!可见。绝大部分时候,民族气节问题,倒没有两族“统治阶级合流”来得一针见血。凌啸可没有鲁迅那种战斗几十年的耐心和时间,他只知道,也想要别人铭记。什么叫敌敌畏!
凌啸脸色阴沉得几乎云低天黑,一字一句地咬牙切齿,“老子没精力精神征服。还他妈不会物理消灭?!”
说罢,凌啸把膀子猛地一甩,挣脱容若,径直出大内去了。
容若见拉不转来他,心中又急又忧。凌啸是“满人”,怒极了骂汉臣为汉奸,也不是值得惊奇的事情,他也不懂什么叫物理消灭,但凌啸的脸色太过吓人。这让一直担心康熙把“凌祸”二字放在心里的容若很是不安,这弟弟,不会是要捅。娄子吧?
越想,容若越是没有心思宿卫了,好容易混到了申时,他就再也坐不住了,跑到日精门侍卫处里面知会一声,就要出宫来寻找和开解凌啸。不曾想,刚刚一出侍卫处,就看到魏东亭拉了曹寅在对面的月华门内出来,显然是刚刚才从养心殿出来。三人本是熟好,若不是容若的贵公子身份,都恨不得穿一条裤子,不过,容若现在却没有心思和他们应酬,正想对他们两个颔首一笑地离开,不料两人竟是比他还快,早就装作没见到地转身走了。容若一路打马,来到东直门外公主府,却不仅凌啸不在,邬思道和豪成也不在府中,下人们更是茫然不知道驸马爷的去向。容若无可奈何,马不停蹄地赶到通州勤王军军营,一问之下,凌啸也不在。这一来,容若就更加慌了神,一回想起凌啸当时的表情就觉得有不好的预感,忽地有些明白过来。
凌啸不会是要整死熊赐履吧?!
熙朝文宗王渔洋,花分三枝李熊张!说地就是王士桢、李光地、熊赐履和张廷玉的父亲桐城张英,四人在朝廷的刻意笼络之下,俨然已是大清文气郁郁的标志性人物,门生故吏遍布朝野,控制各地士林舆论。容若平日里就有和这些文人来往的使命,他知道现在地文坛士林,依旧是沿袭着前明末年的党同伐异的风气,加上日渐明显的科甲相护的习性,弄得有时连康熙都不轻易重处他们。熊氏一脉门下地那些人可不比王张门下通脱识实务,也比不得李光地门下善见风使舵,很是有些粘牙腻齿的道学古板,凌啸要是整死了熊赐履,那可立刻就会捅了马蜂窝的!
一想到这种可怕地可能,本待怏怏回府的容若,便再也不能释然了,急忙掉转马头向萦怀楼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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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容若公子!呵呵,你也来萦怀楼这等地方?这可真是稀奇事一桩啊,怎么,你不怕嫂夫人吗?”容若还没来得及拴马,就见到笙歌管弦依稀传来的萦怀楼前,熊赐履的好些门生立在华灯下,认识的正在给他打招呼。
满头大汗的容若顿时放下心来,同时也忍不住动了肝火。这帮混账家伙,赢了啸弟得了势,哪里不好庆祝,偏偏选了瑾虹的产业来胡闹,伪道学倒在其次的,这不是公然给凌啸脸上砸牛屎?刚要上前,就听到太常寺主事卜蒿宛喷着酒气笑道,“呵呵,大公子还是别进去了,楼上一团糟,这里实在不是我们能呆的地方啊!唉,礼崩乐坏,礼崩乐坏啊!”
一团糟?容若很是诧异,略一寒暄拱手就抢上楼来,却在楼梯口被几个气急败坏地官绅撞得一哼。其中赫然就有满面红光的熊赐履,大叫道,“还以为是什么正经地方呢,弄这种玩艺儿,哼,走。咱们换地方去!”
见熊赐履等人跌跌撞撞地走了,容若狐疑万分,赶紧踏上几步。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大为震惊。却见萦怀楼的二楼之上,竟然是人满为患,平日里最多只在三楼以上秘供达官贵人们欣赏的胡姬歌舞,今天竟然在宾朋满座的二楼上演了,而一众食宾欢客,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但他们却不是在欣赏衣着稀少的胡姬。而是在观看正欣赏胡姬表演地一个女人──被逐出皇室的原二福晋石玉婷!
容若顿时恍然大悟过来。胡姬表演之类的,道学先生们是不介意观看的,只不过绝对不是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而让熊赐履饱受羞辱的二福晋改嫁事件的主角,石玉婷赫然在座。熊赐履的脸皮再厚,也是断然不敢呆下去的,不然,心理刺激倒是其次,熊大人观赏胡姬的传言一起。他的道貌岸然就得要斯文扫地了。
石玉婷是“待嫁”之人,纳兰容若无疑也是风流倜傥地满族才俊,可惜。他不是石玉婷欣赏的对象,所以,已成庶人的石玉婷,仅仅是对他万福了一下,就在十来个丫环的环护下,婀娜飘然地上了三楼,在廊道尽头的厢房门口轻轻笑道,“姑姑,玉婷地事情已经办完了。昔日恩怨,怎么算都该算还清了吧?”
呀的一声,房门洞开,却不是同样没了身份的黛宁,而是好像“憋气”了很久的凌啸,在门口一面鲸吞空气,一面呵呵笑道,“姑姑说早还清了,这次是纯属找你来帮忙赶人的。来人,请诗诗姑娘送玉婷小姐回去!呵呵,我先办事去了。”
说罢,凌啸转身就从尽头另一小梯下楼而去。他走得很快,以至于根本就没有看见,愣怔怔望着他背影泫然欲泣地石玉婷,被身后伸出来的皓腕一搭,活生生扯进了厢房去。
小梯下面的房间之中,凌啸恶狠狠、狰狞狞地对胡涛和沈珂说道,“有一首歌,只有五个字,那就是我们是害虫,我们是害虫!这歌就是熊赐履他们唱地。开心就好现在爷就要你们去让他们弄明白,毒驸马,到底毒不毒!去吧,通知胡骏,敌敌畏行动开始,爷要他们人间蒸发!”
两人顿时一点头,也不言声地向凌啸一个军参,动作麻利地换上了下人们的粗布衣裳,一拉木门,消失黑漆漆的巷陌之中。
胡涛和沈珂赶到刘伶楼旁的时候,容若也到了。他并没有跟踪胡涛,只是在一条街外才发现自己前书童熟悉的身影。心思伶俐的容若,是在萦怀楼略一沉思方才醒悟过来的,凌啸如果不是要杀人,犯得着请石玉婷来赶走熊赐履吗?!而在萦怀楼杀,天下人都知道是凌啸干的,刘伶楼则不同了。
容若其实走得很辛苦,每一步都在心中流着泪水。凌啸既然连石玉婷都请动了,可见是周密策划过,杀人也会杀得了无痕迹,容若知道自己本不必来,但他还是来了。他,想要用自己为凌啸的决定打一层保险,一旦事情败露,容若就准备挺身顶罪!虽然凌啸没有在意过,但容若自己知道,“大哥”两个字地含义有多重。
人来人往的刘伶楼门口,胡涛并不知道容若注视着自己,自然不会去理会容若在感叹凌啸会调教人,把个知书达理的书童啜撺得杀人放火。他对潜过来的胡骏看了两眼,很满意他的一副轿夫打扮,笑道,“爷下令了,敌敌畏行动开始!你把轿夫和官轿都搞定了吗?左家庄的烧铁水准备好了?”
“都准备好了,爷说了,他们将是世界上第一批享受烧铁水灭迹的人,不冤了!”胡骏镇定地点点头,邪邪笑道。胡涛正想附和,不料,一身破棉袄的沈珂,忽地面色苍白地靠了过来,“涛大哥,情况有些不对头,左边、右边的那些杠房,你们注意到了吗?不是下午的那些杠夫呢!”
胡涛大吃一惊,锐利的眼神一扫那些杠房铺子,顿时就明白过来,还有一标人也在打轿子接人的主意,只不过是民轿罢了!瞬间,他就一阵后怕,得亏自己是在熊赐履他们的官轿下手,不然岂不撞车?但胡涛缜密的心思,马上就知道了危险,如果大家目标相同,亲卫们顶替的官轿轿夫,很可能就要成为别人的目标了!
果然,三五成群的杠夫从铺子里面出来,往歇在道旁的官轿而来,径直走向嗑瓜子侃大山的亲卫们。胡涛口中轻喝一声“上”,脚上已是迎头走去,心中是叫苦不迭,老子怎么如此点背,第一次做买卖,熊赐履就成了香饽饽?!
两军相接,准备火拼黑吃黑的两方手下,在高度戒备中,却听到了马吊(麻将)桌上才会听到的对白。
“你?!胡!”曹寅低叫一声,却没有胡牌的喜悦。
“你?!操!”胡涛很没风度,声调都给变了一调。
第四百一十三章 流毒驸马豺狼当道?
二月十五的正午时分,夹蜂道天牢的红漆木门呀呀打开,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人被狱卒推了出来,强烈的明媚。春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只得用拧着的破布包顶在眉上,原地站着瞦瞦了半晌,才算是渐渐适应过来。一个布衣小厮隔了老远,却不敢靠近凶神恶煞般的御林军守卫,在胡同口对面招手,“方先生,这边啊灵皋先生!”
不错,被放出来的是前亚相方苞。凌啸没有和老八翻脸,也就没有整死他,而康熙却更是大度,连审问都没有,直接就把他革职释放,这样的处理,不禁让方苞有了死里逃生的庆幸。
听见小厮的呼喊,方苞认得是八阿哥的贴身随从,怔了片刻,却马上夹紧包裹,朝胡同的另外一头走去。一顿黑牢之灾,方苞先前的凌云壮志,早被暗无天日的囚犯生活给吓怕了,老虎凳、铁钳烙、辣椒水、铁尺枷、背土袋这些的种种要命酷刑,方苞虽得老八照应没曾尝到,可囚犯们的惨嗥声一刻也没从他耳边消失过。三十岁的方苞明白过来,杀人不见血的富贵之路最是机诈倾轧,险不可测!梦醒时分,不如归去桐城,凭自己包袱中这篇声声泣血的《狱中杂记》,焉知不能安身立命?
心中念着归去来兮的方苞,手中虽无盘缠,他也宁愿去找同为桐城人的张廷玉之父张英,而再不想和老八有任何瓜葛。
孰料。还没有越过长安街到南城地张府去,他就被前面哄哄嚷嚷的一大蓬人给堵住了。方苞虽不愿多事,可却是被人顶背顶肩地定在那胡同口动弹不得,不想看热闹,也得看,而且还得被人群胁裹着跟着去看!
“咚咚咚。咣!咣!咣!”锣鼓家什的响声甚是热闹,期间夹杂着呜呜啦啦的嚎啕之声。方苞在脑袋缝中望去,不禁被街上的庞大场面吓了一跳。
只见街道两旁已是聚集了不下十万百姓,路中间,二十名青衫银顶的国子监监生导行在前,一个个义愤填膺地默然而行,他们举着地三排巨大白色布幔上,赫然就是“声张正义父母官”、“瓜田李下豺狼当道,官官相护安问狐狸?”“国法纲纪黑纸白字,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这场景让人不由得触目惊心。读过书的人只要略一回想,就会记得汉朝的太学生事件,何其类似!而事情还没有完,监生们之后,是上千服饰各异的男女。在前面举着一张张白花花的状纸,惨嗥间泪雨纷飞,更有甚者,一身披麻戴孝,扬手间。麻黄麻黄的纸钱满天飞舞,竟引得上万名微观百姓争相抢拾,场面混乱不堪。
满头雾水的方苞。待要倾听旁边百姓白沫子四溅的解说和惊叹,无奈四周人都在讲解,方苞反倒听不清一句,倒是前面几个人的背上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