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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风浪已经稍稍小了些。但还是颠簸异常。
大鼻头死命地抓着船舷,脸色已经有些泛青,苦着脸道:“这还得走多久啊?我们不会要在这鬼船上呆一天吧?”
面瘫男铁青着脸,一声不吭。大约已经吐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刘子宁抱着已经昏昏欲睡的梁若芷,道:“我们这船从泉州出发,等穿过泉州湾,大概一天多时间,应该就到了外海。然后经南海,到鹿港北部,行驶大约两天,再沿南海岸下,一路往东南走,应该就到了我们要去的那片海域附近。”
刘子宁这番话一出口,大鼻头登时双眼发直,好半天才愣愣地道:“我…;…;我们还要在这破船里呆三天?”
刘子宁摇了摇头,道:“加上中间转折的时间,应该至少是要四天。不过这是最好的结果,要是遇上风暴什么的,那就难说了。”
那大鼻头登时脸若死灰。我看到那面瘫男原本就发青的脸。这一瞬间倒是变得更青了。这人叫陈青,果然就没叫错。
我靠着船舷坐在甲板上,看着刘子宁,忍不住问了句:“你对海上还挺熟悉的,以前有出过海?”
刘子宁大约是根本没想到我会跟她说话,愣了一下,等回过味来后,只是皱了皱眉头,根本没理会我。
那大鼻头立即骂道:“你小子给我闭嘴,谁让你说话了!”只是晕船了那么久,有气无力,骂了几声也就歇了。
倒是转头又去问刘子宁:“子宁姐,你是不是真在海上呆过,我看你都不晕船的。”
刘子宁“嗯”了一声,道:“我父亲以前是做海贸的。我小的时候,就跟他以前出过好几次船。所以倒还适应。”
大鼻头“噢”了一声,道:“原来子宁姐这么小就来过海上。唉,不像我们几个,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出海。本来想得还挺好的,谁知道一上船就成了这样。”
梁若芷那鲁莽精这时候也醒了过来,睁开眼,有气无力地道:“子宁姐,我差点就吐死过去了!你第一次出海的时候,会不会也这样啊?”
刘子宁在她背后拍了拍,笑道道:“海上的风浪是大了些,等适应了就好。”过了一会儿,又说,“我们这次的路线,其实是个古道,早在千年前,我们的商船就从这里出发,穿过南海各国,横跨红海。”
梁若芷半睁开眼,道:“子宁姐,你可懂得真多。我是不成了。以后打死我也不再出海了。”
刘子宁笑道:“以前我第一次跟父亲出海的时候,也曾经说过这句话。嗯,大约也就是在这片海域附近。”
那大鼻头“咦”了一声,道:“子宁姐,你也来过这里?”
刘子宁道:“对呀,我父亲做的就是南洋的海贸,所以当时走的也是这条路线。”
大鼻头听得连声夸赞,说真是了不起,要是换了他,真的是再也不敢来第二次。
我在一边听得心里一动。当时从钱老头那收到消息,青子应该是先去的江临,再从江临转车去了泉州。那条空着船回港的邮轮,就是从泉州出发的。当时钱老头也说了一遍这条船所走的路线,我没记得太清,现在听来倒是跟刘子宁说的有些像。
忍不住出声问道:“那这条海路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不出我所料的,刘子宁根本就没搭理我。不过只要我开了个头,自然就有人会替我再问下去。果然,吴恺那个大鼻头对我一番训斥后,就问了同样一个问题。
刘子宁沉思了片刻,道:“我父亲他们走这条海路的时候。都是照着海图,严格按照航道行进,绝不敢轻易偏离航道。听我父亲说,这条航道虽然已经有上千年历史,但是这周边的水域神秘复杂,至今谁也说不清究竟藏了什么。”
顿了一下,又道:“你们应该听说过下南洋的罢?”
大鼻头首先就一愣,那鲁莽精钻在刘子宁怀里。被她瞧了一眼,顿时也迷茫地摇摇头
刘子宁有些奇怪:“你们连下南洋都不知道?”
鲁莽精红着脸道:“我平日里不是在学校上学,就是修炼法术指诀,实在是太忙了,就没有空关注其他的。”
我见刘子宁脸色古怪,就猜到这鲁莽精说什么忙着上学什么的,估计都是借口。姜狐狸这么精明厉害一人,没想到生了这么个草包女儿。大概是这姓梁的心太黑,以至于遭了报应。
想起这姓梁的,未免又想到了麻老大他们。如今不仅几人身上的化尸虫未解,还给这姓梁的带来了神秘莫测的海上,只觉得心中迷茫的很。真不知我们未来的命运如何。
正出神着,就听那一只闷不吭声的面瘫男插嘴道:“民间向来流传有闯关东、走西口和下南洋的说法。子宁说的下南洋,应该就是指的这个。”
刘子宁微笑道:“陈青说的没错。当时因为本地战乱不休,民不聊生,很多这边的百姓为了谋生,就成群结队地出海,跑到南洋谋生。咱们现在走的这条海路,就是当年下南洋的路线。”
“当时出海下南洋的人不计其数。或携妻带子,或孤身一人,但是真正能顺利抵达目的地的却只是少数。有更多的人在海上或者病死,或者饿死。但还有一部分船只和人,却是在这条航线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大鼻头咽了咽口水,道:“当时的航海技术落后,船也不能跟现在比,估计是遇到海难了吧?”
刘子宁沉默了一阵,道:“我也不清楚。不过我父亲那一辈在海上跑的老人,每次走这条海路的时候,都是十分紧张,也从不敢偏离航道半分。每次遇到风暴,不小心把海船驶得偏离了路线,整条船的人都会吓得脸色发白,立即跪下祭拜海龙王。”
几个人听得一阵沉寂。这时候,那乌老大的大嗓门就突然传来过来:“你们几个小家伙别胡说八道!”
话音刚落,就见那矮胖子一脸阴沉地走上了甲板。
那大鼻头显然有些来气,叫道:“我们就随便说说,有什么的!”
那乌老大盯着他看了好一阵,翻了翻那双小眼,扫了我们几人一圈,道:“我不管你们在地上多威风,多体面,到了海上就得听我的!”
“这海上的事邪门的很,以后都给我闭紧了嘴,不该说的话就不要说!”
我不禁对这矮胖子刮目相看。别看人长得猥琐,气派倒挺大的。那大鼻头本来就吐得没力气,再加上现在人又在海上,一时也硬不起来,只得哼了一声不说话。
第一百七十二章 海坟场()
那乌老大打量了我一眼,大约是见我被人捆着有些奇怪,但并没有说什么,趿着拖鞋就走了。
这之后的几天,果然就跟刘子宁说的一模一样,船先出了泉州湾,就到了外海之上。相比内海,外海的水要蓝上许多。这汪洋大海,一眼看不到尽头。船航行经过鹿港北,就进入了南海,然后沿着南海岸线继续行进。
这段时间里,海上也不是风平浪静,那大风大雨说来就来。海上淡水宝贵,不可能拿来给你洗澡,我们这些男人自然无所谓。那鲁莽精就有点受不了了。晕了几天船下来,几人似乎都萎靡了不少。
如今我要是想趁机从那大鼻头手中挣脱,简直是易如反掌。只不过在这茫茫大海之上,我就算能挣脱。又能逃得了哪去。
这天,我们几个人正坐在甲板上,东倒西歪的。乌老大风风火火地走了上来,大叫一声:“快给我进舱!”
几人被他吓得一跳。我朝天际看了一眼。只见海天线上出现了一团极为古怪的黑云,一帧一帧,像是合起的卷轴,缓慢地朝这边滚动。
刘子宁惊呼了一声:“是滚轴云!”
那大鼻头看了一眼,嘟嘟囔囔地道:“不就是又要下雨了,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刘子宁神情惊惶,大叫了一声:“赶快回去!”说着就拉着鲁莽精率先进了舱。
那大鼻头和面瘫男大约见到刘子宁神情有异,这才有些在意起来,扯了一下我手上的绳子,拉着我进了船舱。
乌老大进来后就关了舱门,脸色黑得跟浓墨似的。
“所有人各就各位,大暴雨要来了!”乌老大阴沉着脸,扯着嗓子大吼了一声。他手下的伙计,顿时齐齐发出一声喊,倒是吓了舱内几人一跳。
那大鼻头刚在地上坐下,嘟囔了一句:“不就是暴雨。又不是…;…;”他刚说到这里,船舱突然就狠狠地往上一抛,所有人都被掀了起来!
刚刚被抛回来,就感觉船似乎猛地往下沉了一沉,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眼,只觉得浑身又麻又痒。紧接着就见到外头一亮,闪过一道电光,轰隆隆的霹雳神这才在头顶炸开。
隔着窗朝外望去,只见整个海面倏忽间变得漆黑一片,巨大的海浪层层叠叠,朝着这边汹涌而来。滂沱大雨打在甲板和船舱上,如爆豆一般。
我们几人根本就发不出任何声音,因为一旦要出声的时候,船就被海浪掀起,猛地向上冲,把所有的声音都压制了下去。
我根本就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只是在船舱中不停滚动撞击。这过程中也不知撞到了谁,又或者是谁撞上了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分不清。
外头的雷电和暴雨声,早已掩盖了一切的声音。相比起这无边无际的汪洋,我们身处的这艘海船,就连一片枯叶都算不上。
时间似乎在那一瞬间停滞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天,两天,也可能才过去了几个钟头。船终于平静了下来,我躺在地上,只觉得浑身酸痛,睁开眼,就见到两道长长的睫毛。再仔细一看,原来是刘子宁,此时正闭着眼睛压在我身上。
再看了一眼,才发现不仅是刘子宁,还有鲁莽精、大鼻头和满瘫男几人全都滚成了一团,你压着他,他压着我。在角落里纠缠成一团。大约是暴风雨的时候,把我们几个人全给震晕了。
我被刘子宁压住了胸口,费了好大劲才把头抬起来,看了船舱里一眼,发现里头除了我们几个,其他人都不见了。不管是姜狐狸、姓梁的还是乌老大和他的伙计,一个个的踪影全无。
听外头的动静,似乎雨是停了,船身行驶得极为难得地平稳,没有一丝一毫的摇晃。只是怪异的是,姜狐狸等几人到底遇到了什么要紧事,居然把她宝贝女儿和几个徒弟都扔在这里不管不顾的。
我双手缚,又被几人压着,使不上力,也起不来,只能等着他们醒过来。
之后最先醒来的是刘子宁,她当时就压在我胸口,一睁眼就看到我一张脸,登时脸色一沉,立即就要起身。只是她的腰又被鲁莽精给压着。鲁莽精又被面瘫男和大鼻头压着,一层一层跟叠罗汉似的。
她一直身子就没能起来,反倒是用力过猛,又摔了回来。她反应倒是快,立即用双手护住胸口,拿肘部对准我,直接落在我胸口。
我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差点一口气给岔了过去。她看也没看我一眼。转身先把鲁莽精给弄醒了,接着又其他两个二货给叫醒,这才解了叠罗汉的困局。
“我妈他们呢?”鲁莽精按着额头,张望了一圈,大约是之前被撞着了。
刘子宁道:“可能在甲板上,我们出去看看。”说着就拉了鲁莽精一同往舱门外走。
那大鼻头吸着气,踢了我一脚,骂道:“还赖着干什么,给我起来!”
我顺了一口气,从地上爬起。大鼻头推了我一把,让我走在前头。到舱门口的时候,就见前头刘子宁和鲁莽精两人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她们在门外挡着去路。我就出不去,就叫了一声:“前头让让。”我连续叫了三声,那两人却是纹丝不动,就跟两尊雕塑似的。
后头那大鼻头又催得紧,我只得拼着被两人打骂,贴着两女硬挤了上去。两人被我挤得一晃,但出乎意料地并没有出言呵斥,依旧愣愣地看着前方。
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就顺着她们的目光看了一眼。我头皮一麻,顿时也愣在了当地,直到被后头等得不耐烦的大鼻头推了一把,这才醒过神来。
此时没有风,四周一片寂静。我们的船正停泊在一片绿海之上。之所以说是绿海,是因为那海水是一望无际的碧绿。再仔细看时,就发现这些并不是什么碧绿的海水,而是在海面上生长了密密麻麻的碧绿色水藻。
空气中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奇臭。往前眺望过去,就看到有无数破败的船只在这片绿海中若隐若现。这片死寂的海域,看不到一丝生气,简直就像是无数船只的墓地。
刚刚从船舱出来的大鼻头和面瘫男两人,也呆呆地愣在了当地。我向前走了几步,就见姜狐狸和姓梁的,还有乌老大等一批人此时都站在船头,像尊雕像一样看着前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一个伙计大叫了起来:“鬼藻!这是鬼藻!我们被风刮进海坟场了!”
被他惊动,余下的一些伙计也跟着大叫起来,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刘子宁等人这才清醒过来。鲁莽精叫了一声“妈”,就跟刘子宁一起快步朝船头跑去。大鼻头脸色铁青,扯了一把绳子,拉着我过去。
姜狐狸转过身,把鲁莽精搂在怀里。刘子宁看着这无边无际的绿海,颤声道:“真的是海坟场,真的有海坟场…;…;”
我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不知道他们口中的“海坟场”究竟是什么东西。我从小跟着三叔跑灵堂,对于风水葬事,穴地坟茔倒是极为熟悉,只是这什么海坟场,我就陌生的很了。
我看了一眼乌老大,这个在海上行走多年的船老大,此时一张肥脸却是阴沉如水,只是盯着眼前的一片绿色,一声不吭。
鲁莽精拉住拉刘子宁衣角,颤声问:“子宁姐,这海水怎么是绿的?你们说的海坟场又是什么东西,怪吓人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 乌槽船()
刘子宁愣愣地看了半天,这才深深地出了一口气,道:“我也是听我父亲说起过。海上一直有传说,说是这南洋有一处极为神秘的海域,长满了鬼藻。一旦有船只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那大鼻头像是突然回过了神。冲乌老大等人大叫了一声:“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开船闯出去啊!”
乌老大转过身,阴沉着脸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你倒是去开一个给我看看?”
那大鼻头还待再说,被姓梁的厉声喝止了:“吴恺,你胡说八道什么?”
这家伙显然对他师父还是敬畏得很。顿时被骂得头一缩,讪讪的不敢再多说。
姓梁的朝乌老大歉声道:“都是梁某教徒无方,让您见笑了。”
那乌老大“嗯”了一声。神情很是不渝,道:“要不是看在王先生的面上,你们这趟活我他娘的根本就不会接!”脸色阴沉得像天际的乌云。咬了咬牙道,“现在是全完了,咱们一船人都得把命丢在这里!”
他手下的一帮伙计扑通扑通就跪倒在甲板上,冲着海面磕起头来,哭求海龙王饶命。
在一片哭喊中,我见茅山几人都是脸色发白,就连姜狐狸和姓梁的这两个久经风浪的老手都露出了些许惶恐的神情。大约他们也没怎么出过海,就算法术高明,对这变幻莫测的大海汪洋也是束手无策。
姜狐狸道:“那还有没有其他什么办法?”
那乌老大嘿了一声,道:“我在这条海路上行走了那么多年,你问问他们,这些都是跟了我大半辈子的老伙计。他妈的谁听说过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