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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胖子也算是个有眼力劲的,他大概是见到我进来的时候,麻老大朝我点头致意,训完那女人后,立即就屁颠屁颠跑到我面前,满脸堆笑说:“这位小兄弟瞧着眼生的很。不知道是…;…;”
肌肉男站在我旁边,拍了拍我肩膀,说:“这是我们家老七陆景。”
那胖子一听,当时就愣了一下,大约是完全没想到我一个小孩子居然会在这殡仪馆里任职,愣了几秒钟,才醒悟过来,更是笑得连眼睛都没了,上来抓住我手臂直摇:“幸会幸会,原来是陆兄弟,年轻有为,年轻有为,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又说:“以后陆兄弟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一声。兄弟我姓施,你叫我狮子头就行。”
我听着就直有些想笑,好不容易甩开了他一双油腻腻的手,说:“我说狮子头哥,你也是咱们行里的老人了,怎么不懂规矩呢?咱们殡仪馆白天不接生意,你不应该不知道啊?”
我虽然年纪小,但也是跟着三叔跑惯了灵堂的,知道像狮子头这种人,其实都是些社会上的老油子,我现在好歹也是殡仪馆里的一员,可不能让他给看轻了。就学着三叔说了一嘴。
那胖子连连点头,苦笑说:“这不是没办法么,事情实在是太急了。”
我心里琢磨着,这男童的尸体确实有古怪,难怪要心急火燎地送到这儿来。只是这尸体都已经长出鬼牙了,要是最后真煞变了,那麻烦可就大了去了,这生意可不能轻易接过来。
只听麻老大冷冷地道:“规矩就是规矩,天塌下来也不能破,赶紧带着这些人出去!”
一听麻老大下了逐客令,那胖子脸色发白,不停擦着额头冷汗,回去狠狠地瞪了那女人一眼,挥手说:“赶紧走吧,等晚上再来!”
那女人一急就滚倒在地上撒泼,又哭又喊,那胖子气得直咬牙,瞪了那男人一眼:“还不过来拉一把!”
那男人赶紧过来,拖住那女人,正要把人给抬出去,就听一个声音冷冷地说道:“这又是什么破规矩?”
我循着声音一看,原来是那个一直板着脸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年轻人,这时候终于睁开了眼,一张小白脸蛋绷得紧紧的。
那胖子一听就急了,过去就想要阻止他再说话。那小白脸却是根本没理会他。扯着嗓子叫道:“姐,我就说你们别来,你们偏不信,这就是个骗钱的地方!不就是尸变么,有我在,你们怕什么?”
我一听,原来这小白脸还是这妖艳女人的弟弟,听他说什么尸变,似乎还是个内行的。不过是真内行还是假内行就不好说了,这男童都已经长出了鬼牙。可不止是尸变那么简单。
“庞贝,别胡说八道!”那富贵男人忙把那小白脸喝止了。狮子头也是满头是汗,拉了那小白脸就要往外走,“小祖宗啊,你可别乱说话了!”
一边朝麻老大直点头,说,“实在对不住,实在对不住!”
我见他这么狼狈,就在旁插了一句:“你们事情是很紧急,但咱们殡仪馆的规矩不能坏。你们把尸体放在太阳底下,然后再摆一个落地铜钱,加上八盏命灯碗,应该能撑到晚上。”
那狮子头一听,感激地朝我连连点头。谁料那个叫庞贝的小白脸却是把头一昂,冷笑道:“什么落地铜钱命灯碗的。旁门左道,一个小毛孩子也来胡说八道!”
我听得来气,不过懒得跟他争辩,随他去好了。
狮子头大概也是有些火大,朝那富贵男人吼道:“还不来管管?他妈的,接了你们这单生意也算老子倒霉!”
富贵男人忙上前来,要拉他那小舅子出去。谁知这小白脸却是连姐夫的面子也不卖,挣开他的手,两只手背在身后,昂首挺胸。环视了一周,傲然道:“你们这些骗子,知道我是谁吗?”
“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我悄声跟旁边的肌肉男说。肌肉男憨厚地笑笑,没说什么。
我这声音说的低,不过那小白脸的耳朵却灵,居然让他给听到了。涨红了脸,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我有些好奇,凑过去看了一眼,只见桌子上是一块赤黑色的木牌,比手掌略窄,上头刻着雕刻着有些古怪的花纹。
“这是什么?”我扭头问肌肉男。一看,却吓了一跳,只见肌肉男的脸色说不出的古怪。还没等我回过味来,就听“哗啦”一声巨响。
转头一看,就见原本趾高气扬的小白脸已经躺在地上,后脑勺上淌出一缕鲜血,昏迷不醒,屋子里满地的碎瓷片。燕子站在那里,手里头还抓着半个碎瓷瓶,双目中寒光闪烁,就像一头择人而噬的饿狼。
第七十三章 道门符牌()
狮子头就站在她旁边,已经被吓得愣在了那里,嘴唇哆嗦着,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还别说他,刚才这一下,就连我都被吓着了。我从来没见过像这样的燕子,也不知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啊!”那妖艳女人发出一声尖叫,“贝贝啊,贝贝啊,你怎么了呀!”
这女人叫得真是难听死了。吵得我头疼。
只听到“咔嚓”一声响,黑毛硬生生把拿在手里的一个茶碗黑捏得碎了,大踏步上去,一把将那女人赶开,抓住那小白脸的头发,像拽一条死狗一样就把人给拽着朝外拖出去。
“谁叫你带道士进来的?”麻老大一只独眼盯着狮子头,一张脸黑得像要滴出墨来,“真当我们的规矩是摆设是不是?”
狮子头额头上冷汗涔涔,身子已经在发抖,颤声说:“我…;…;我真不知道。真不知道…;…;”
肌肉男一言不发地走上前去,一手一个,拎住那对夫妻的脖子,大踏步出门,把人给丢了出去。冲狮子头吼道:“还不快滚!”
我被他这一声厉吼吓了一跳。平日里殡仪馆这么多人中,就数肌肉男最是面目和善,脸上总是挂着憨厚的笑容,给人很安心的感觉,但此时他的一张脸却冷得跟冰一样。目露凶光,简直就像一头暴怒的野兽一般。
狮子头话都说不囫囵了,去拉了装男童的铁盒子就跌跌撞撞地滚出了门。不过转眼间功夫,屋子里就只剩下麻殡仪馆的几个人。隐约还能听到外头黑毛的喝骂声,狮子头等人像被赶牲口似的轰了出去。
我见到燕子还站在那里,胸口不停起伏,一只手上抓着半截瓷瓶的碎片,手掌被碎片割伤,鲜血蜿蜒淌下,忙上拉了拉燕子的胳膊,把瓷瓶碎片小心地从她手里拿出来,从包里取出一些止血的纱布,替她处理伤口。
我甚至还能感觉到燕子的身体在不停地发颤,显然情绪直到现在都还没平复。偷眼看了一眼麻老大,只见这老头子面沉如水,脸色阴郁得像天上的乌云,那只灰白色的盲眼,似乎都透出一丝诡异的赤红色来,手里头拿着那个小白脸落下的木牌子,不停地冷笑。
我一边给燕子裹伤。一边心里琢磨着,这事情很是有些怪异。刚才听肌肉男吼了一句,似乎认出那小白脸是个道士。我当然也是见过道士的,此前在南疆就撞见过一个,那个脸很臭的牛鼻子,穿一身道袍,头戴道巾,所以很容易就能认出来。
但这小白脸穿着便装,看起来就跟社会上那些个冷傲青年也没什么分别,肌肉男又是怎么看出他是个道士的?就算他是个道士吧,为什么大家的反应会这么激烈?尤其是燕子,平时看上去娇娇柔柔的,没想到一言不合,抡起瓷瓶就把人脑袋给暴了。
我正想得入神,听到“嘎嘣”一声,扭头一看,只见麻老大手里那块木牌子居然被他生生地给折成了两截,说道:“小七,送你四姐回去休息。”声音阴沉得厉害。
我“噢”了一声,点头应了。拉拉燕子手,轻声说:“燕子姐,咱们回去继续睡觉吧。”这时候,我也觉出了燕子有些不对劲,这事似乎是跟燕子有关。
燕子直愣愣地站在那里,像是根本没听到我说话。我发觉她的手抖得厉害,就用力握了握。
过了好久,燕子似乎才醒过神来,看了我一眼,转头朝外走去,失魂落魄的。我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跟了上去。
一路上,燕子都好像是丢了魂似的,原本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片迷茫,毫无神采。到了存房门口,我说:“燕子姐,你别气了,以后只要碰到道士,我见一个打一个!”
燕子也没有个反应,好久才冲我笑了笑,说:“你快回去吧,我进去睡一会儿。”说着就推门进去,返身又把门给关上。我在门外等了一会儿,见里头再没有什么声响,这才转身离开。
自从认出那小白脸是个道士后。燕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麻老大他们也是反应特别激烈。除了白天不接生意之外,原来殡仪馆里还有不许道士上门的规矩,这里头究竟藏着什么隐秘?
从存房离开,我又回去了待客厅,还没到门口,远远的就听黑毛那又尖又刺的声音从里头传了出来:“他妈的,要是换以前,老子早就把这几个狗娘养的给宰了!”
麻老大的声音沉声道:“老三,别胡说八道!”
黑毛不甘心地骂道:“操他奶奶的!”
隔了一会儿,又听肌肉男的声音说道:“老五她不会有事吧?”
我听得心里一跳,心想果然这事是跟燕子有关。等了有一会儿,才听麻老大叹了口气,说:“老五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谁也插手不了。”
只听到“啪”的一声响,不知是谁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黑毛烦躁地叫道:“我就操了,要是老子有这能力,头一件事就是把全天下的牛鼻子宰光!”
麻老大的冷笑声传了出来:“要是咱们有这能力,何至于像缩头乌龟一样躲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虽然是发笑,但声音中尽是愁苦和无奈。
我听得有些迷惑,似乎老大他们以前遇到过什么了不得的事,最后才被逼无奈,躲到这个殡仪馆里来。而且,很有可能这事还跟道士有关。
正想着。地上起了一阵阴风,吹得我脚下一个铁皮罐子滚了滚,发出“咕咚”一声。我吃了一惊,就听里头传来麻老大的声音:“是不是小七回来了?”
我应了一声,立即朝屋里头走去。一进门,就见到三人都在里头,唯独不见瘦竹竿。
麻老大问我老五怎么样了,我说燕子姐回去后就关上门休息了。麻老大点了点头,说:“小七,咱们殡仪馆还有个规矩没有告诉你。”
我点点头。说:“是不是绝不允许道士上门?”
麻老大道:“没错!”把桌上那两片折成两截的木牌子递给我。
我拿在手里,反复看了几遍,只觉得这木牌子入手很沉,色成赤黑,打磨得异常光滑,牌身散发着一种淡淡的香气,也不知是什么木料所制。
麻老大道:“认得么?”
我摇头,说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
麻老大道:“这东西叫做道门符牌,是道门弟子的信物。”
我心里恍然,原来这木牌子还是代表道门弟子身份的一种物件,怪不得燕子他们一见那小白脸拿出这东西,就知道他是个道士。
我其实心里很是好奇,很想问问他们究竟跟道士结了什么仇,但最后也没敢问出口。这事八成是隐藏了一个很大秘密,不是轻易能听得的。
“以后只要是谁敢带道士进来。一律打出门去!”我立即表态。
麻老大点了点头,道:“你也回去休息吧,把那玩意儿拿出去扔掉。”他说的那玩意儿,指的是我手里的符牌。
我点头应了,跟肌肉男和黑毛打了声招呼,临出门的时候,麻老大说:“多照看着点你燕子姐。”
从待客厅出来,先找了个垃圾桶把那符牌给丢了,之后又去了存房。在门外徘徊了一阵,听里头没什么动静。不过想来燕子现在也不会真的睡着,就在外头问了一句:“燕子姐,我中午打算买些菜回来做饭,你喜欢吃什么?”
隔了好一会儿,才听燕子在里头应了一声:“红烧肉。”
我听了,心里一喜,能说话就表示没什么大碍,说:“红烧肉可是我的拿手绝活。”
燕子道:“做多点。”
我答应了,从包里拿了些钱,就翻了墙出去。
殡仪馆内和殡仪馆外简直是两个世界,一出来就觉得浑身被热气所包裹。头顶上的太阳火辣辣的,毒得厉害,不一会儿就出了一身汗。路过一片低矮的小树林的时候,就听到后头有人叫我。
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胖乎乎的人影冲我跑了过来,滚圆的肚子晃来晃去的。
第七十四章 南茅北马()
“陆兄弟,陆兄弟!”那人边跑边喊。声音倒是挺耳熟,原来是那狮子头。跑到我跟前,呼呼地直喘气,整个人都被汗给湿透了。
我左右看了看,说:“是狮子头哥啊,你咋还没走?”
那胖子“哎哟”了一声,上来就抓着我胳膊,就嚎道:“陆兄弟啊,我是真不知道那傻逼是个道士啊!我要早知道。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能带他来啊!你可千万要给兄弟说说情,咱也是老熟人了,合作这么多年,可不能因为一个大傻逼把关系给破坏了啊!”
我忙把他一双油腻腻的手从胳膊上掰开,说:“几位老大好像生气得很,我可说不上话。”
狮子头哭丧了个脸,一屁股坐到在地:“那可怎么办呀,以后是别想再上你们殡仪馆的门了,全赖那个大傻逼!”
我见他这样子,有些哭笑不得。多大个人了,还坐地上就哭闹,安慰说:“也不至于吧,这事都怪那几个死者家属,你只是个中间人。又不知内情,应该怪不到你头上。”
那胖子哭道:“陆兄弟,你新来不久,可是不知道。几年前有个同行,也是不小心带了个道士上门。结果两个人都被打折了一条腿扔出来,我这能囫囵着出来,都已经算是走了狗屎运了。”
我就好奇,问他知不知道咱们殡仪馆为什么这么忌讳道士上门?
狮子头摇摇头说:“你们家殡仪馆自来就有两个规矩,一是白天不接生意,二是道士不许上门。”
我有些无言,说:“你这可倒好,一下把两条禁忌都给犯了。”
狮子头懊恼地道:“唉,这不是那客户价钱出的高么,整整出了这个数。”笔出三根萝卜丁似的胖指头。
我问:“三万?”这还真是挺高的。
那胖子摇头道:“是三十万!”我倒吸了口凉气。我靠,这可是三十万那,我连见都没见过,怪不得这死胖子明知殡仪馆有白天不接生意这规矩,还硬着头皮上门来。
“哎,这回可全都完了!”胖子直抽自己,抓着我裤腿说,“陆兄弟啊,我狮子头可就全指着你们殡仪馆混口饭啊,要是这碗饭没了,我可就真没的活路了!”说着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嚎了起来。
我说这我可真没办法。我还得急着去市场买菜,就不奉陪了。
那胖子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说他跟这边熟,带我去一个又好又便宜的地方买菜。这胖子黏糊的很,我甩了几次也没甩掉,就由得他了。有他带路,果然在附近找到了个菜市场,每次挑好菜,他都要抢着付钱,不过被我拒绝了。
后来就回了殡仪馆,一路上那胖子不停套近乎,让我给多说说好话,到殡仪馆大门口的,就不敢再往前踏进半步。
我翻墙进去后,只听他还在外头吼了一声:“陆兄弟,你狮子头哥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