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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农笑道:“不平这人性子太冷,朋友倒真是不多。那个姓白的,我倒是听他提起过几次,不过并没有什么大的了解。”
我心中疑惑,不知这人又究竟是谁。
老农瞧了我一眼,道:“不平的所学都传给你了?”
我心中一跳,心想这人怎么知道的,点了点头。老农沉吟了一阵,道:“你的茅山术学得怎么样?”
在死人脸传下的东西中,我学得最好的是术数,接下来就是茅山等三宗的符箓,其他就有些寥寥了。老农点了点头,道:“不平留下来的,只是一些法术口诀和手法,并没有传下与之相配的心术,你能学到这一步也算得不错了。”
这老农想必与死人脸真是极为熟悉,连这事都知道得这么清楚。那老农沉默了一阵,抬眉道:“其实当初不平最中意的徒弟人选是林家那小姑娘。”
我不由得错愕:“林文静?”
老农点点头,道:“我之前虽没亲眼见过那个小姑娘。不过听不平每次说起来,总是一副极其喜悦的模样。这小姑娘年纪虽小,却是极有主见,胆色也足,人也是极其聪慧。不平当时对她极其宠爱,欲择她为亲传弟子。当时为了此事,还特地跑上山与我商议。只是可惜,最后倒是不平将这小姑娘亲手给…;…;唉…;…;”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我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样的因由,端详着那老农,道:“老人家,您老是…;…;茅山派的?”
老农呵呵笑了一声,道:“这很难猜么?”
我只是有些不解。当年死人脸与他师父翻脸,被茅山逐出门户,后来还不惜抢夺符箓三宗的法诀秘术,就是为了与茅山派作对。照理说,茅山派之人应该对死人脸恨之入骨才对。
可之前那姜老头,似乎就对死人脸颇为照拂,也没什么恶意。再看眼前这老人,索性跟死人脸是至交好友,这又是从何说起?
第三百六十三章 叵测()
我正自心中疑惑,就听那老农道:“你对不平当年的事,了解多少?”
说回来,我对死人脸真是所知甚少,关于他当年的一些事情,还是从老驼子口中得知的。就将听来的一些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老农点了点头,道:“你还知道季含光,也是难得了。”他说的季含光,就是死人脸当年在茅山派的师父。这季含光原本是茅山派的道人,后来偶遇死人脸的妻女。将她们从山神会手中救出。
再后来,死人脸的妻子张氏,与季含光相处日久,最后委身下嫁,而季含光也脱了道袍,成了茅山门下的一个散人。也是老天捉弄,死人脸偏偏拜了他这个师父,最后夫妻相见,却是要口称师母。
最后死人脸与季含光师徒反目,张氏离奇暴死。时人纷纷传言张氏是被死人脸害死,季含光一怒之下千里追杀死人脸,最后反丧命在死人脸手中。
这件事情说来极为悲惨,几乎可以说是死人脸这一生悲剧的注脚,我自听老驼子说起后。至今记忆犹新。
老农沉默了一阵,似乎想什么东西想得入了神,恍惚了一下,笑道:“人老咯,有些容易恍神。”顿了一下。又道,“当年不平年纪太轻,也是意气用事,不仅反出宗门,而且四处抢夺三宗秘法,处处与茅山派作对。当时真是搞得茅山上下鸡飞狗跳,对他极为恼怒。”
说到这里,老农面色一沉,道:“张氏究竟是怎么死的,我没有亲眼所见,也无法断言。只不过,季含光…;…;”说到这里,似乎是迟疑了一下,叹道,“他是死在我的手里。”
我见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森然,不由得汗毛倒竖,全身紧绷,身形微侧,暗中在手里扣了两枚三棱针。
那老农眯了眯眼,盯着我瞧了一阵。摆了摆手,道:“你也不必紧张,将手里的那玩意儿放下吧。”
我心中咚咚乱跳,却是越发心惊。
老农瞧了我一眼,道:“你是不是觉着奇怪,季含光与我份属同门,我为什么会下手杀他?”
我没有说话,只是紧盯着他的双肩,只要他稍稍一动,就先发制人。
老农微微皱起眉头,似乎愣神了片刻,才道:“季含光与我虽是同门,不过他这人性子有些寡淡,平日里与我们这些人都没什么深交。之后他与张氏成婚,还俗做了散人,这交往就更加少了。”
“再后来就出了不平这件事,当时张氏离奇暴毙,季含光千里追杀不平。我们整个茅山派也派遣出弟子,协助追捕。有一日深夜,趁我下山之时。不平突然找到了我,并向我说起,张氏并非被他所害,而是死在季含光手里。”
“我自然是不会信他一个茅山弃徒的话,当时就欲擒了他。不平当时倒是有备而来,就被他逃了出去,只是留下长长的一封信。在信中,他仔仔细细描述了当天张氏遇害的情形,并且罗列出数大疑点,认为这个季含光有极大问题。”
我听得心中疑惑,忍不住问道:“什么问题?”
老农默然了一阵,才道:“当时不平认为,这个季含光并不是他师父。”
我听得有些不解,道:“死人脸的发妻成了师母,不想认季…;…;”说到这里,心中猛地一震,失声道,“那季含光他是…;…;”
老农瞧了我一眼,眉头紧皱,点了点头,道:“不平认为,这个季含光并不是真正的季含光。”
“难道是有人假冒的?”我迟疑道。但仔细一想,就觉得不可能。要想在茅山派这么多高手面前长时间地蒙混过去,再高明的易容术都是不可能做到的。除非这世上有人能长得与季含光一模一样,又或者是懂得画皮术。取了季含光的皮披在自己身上。而且除此之外,这人还必须得精通茅山术,这才能勉强不露破绽。
就听老农道:“我读完不平的信之后,起初是根本不信的。但其后不平又偷偷来找了我几次,再次罗列了许多证据,并言明只要我亲自同他去验证一番,当即就真相大白。兹事体大,我思前想后,就悄悄尾随其后,准备暗中探查一番。”
我听得满腹疑团。老农道:“不平是个术数奇才,当时他用精心布下的大阵,硬生生将修为比他高出一大截的季含光困在了阵中,两人斗了个旗鼓相当。后来他凭着事先的周密布置,居然将季含光渐渐逼进了死路。我当时在旁暗中观看,见情形不妙,就出手相助。”
说到这里,眉头一皱,脸上出现一抹复杂的神情:“谁知这时候季含光却突然朝我出手,将我打成重伤。”
我听得一阵毛骨悚然,头皮发紧。
老农叹息了一声:“我一时大意,被季含光重伤,反倒是不平前来救我。但此时那季含光像是突然精神大振,我与不平联手都被他逼得节节后退。”
我听得惊咦了一声,道:“这人难道是早知道你在旁窥伺,故意示弱。引你出手?”
老农摇了摇头,道:“这我就不得而知了。当时那一场乱战,不平以命相搏,我觑得一个空档,终于将季含光重创,联手将他击毙在荒野之中。”
“后来怎样?”我听得惊心动魄,手心出汗。
老农道:“我当时就仔细检查了季含光的尸身,并没有发现有任何易容的迹象。”顿了一下,朝我瞧了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当然还有种可能,是有人用了你极为擅长的那门画皮术。”
我会画皮术的事情,早在之前就被人给传了出去,这老农既然是茅山派中位份极高的人,自然是不会不知。不过他倒是也没有深究,道:“不过经过我检查,可以确定,也不可能是画皮术。”
画皮术虽然玄妙,但如果对方是一个死人,也是有些破绽可寻的。
我琢磨了一阵,道:“会不会这季含光本就没什么问题,是那个死人脸设了计策,故意挑拨你俩同门相斗,他好渔翁得利?”
老农瞧了我一眼,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道:“看来你对不平的印象,真是不太好啊。”
我心中暗想,我对那老东西的印象会好才怪。当年若不是他,我和三叔也不会被卷进这诸多诡异复杂的事情中来。说不定到了此时,我还与三叔在家中好好过我们的日子。
老农敛了笑意,道:“我当时也这样怀疑过。只不过我当时重伤垂危,不平如果要杀我,其实易如反掌。”
我接道:“那也说不准是那死人脸想要借着你的信任,去图谋更大的东西。”
老农呵呵笑了起来,道:“你这小子。如果不平听了,怕是得气得从地下爬起来。”
我瞧着他,道:“那您老…;…;就没怀疑过?”
老农皱了皱眉,半晌没说话,好一阵子,才道:“当时我原本想要带季含光的尸体回茅山交代,但不平却没同意。他让我暂时将这事隐瞒,对外只说季含光是死在他这个逆徒手里。”
我颇为不解,这死人脸出这个馊主意,不是自找死路么?
老农道:“当时不平一说这事,就被我断然否决了。但不平说,如果这事如实说出去,恐怕会让人非议,于我不利。”
这话倒也并非没有道理。这季含光在当时的茅山派中应该位份颇高,他这样一个茅山大佬,却死在自己同门和逆徒的联手夹击之下,这说出去谁人不会怀疑?
“这是其一。其二是,不平想让我暂时瞒住此事,他想要暗中查清楚此事。”说到这里,老农叹息了一声,道,“我经不住他苦苦恳求,就答应了他。”
我琢磨了一阵,道:“既然季含光都死了,他还能怎么查?”其实我觉着这事儿本来就极为古怪,这季含光既然不是披了人皮,也不是用了易容术,难不成这世上还真有一人跟他长得一模一样不成?这种可能性简直是低到可以忽略不计。
与之相比,我倒宁愿相信是死人脸在从中捣鬼。
第三百六十四章 阴阳鱼()
老农说完之后就皱了眉头,不再吭声。我将扣着的两枚三棱针收了回去,身子往墙上靠了靠,愣神了一阵,猛地心中一动,道:“会不会是招邪?”
老农瞧了我一眼,半晌才道:“此事我们也想到过,只是…;…;”说到这里。摇了摇头。
我刚才是脱口而出,现在仔细一想,也觉着有些不对。在我们这一行,招邪可以说是颇为常见的,也就是民间通常所说的中邪。招邪可以分成三种类型,除了最后一种“山河夺体”之外,第一种“人魂附体”和第二种“精怪借体”都是由某种邪祟依附人体造成的。
被邪祟附体之后,当事人自然会神志不清。胡言乱语。就比如之前的陈大,是最为常见的一种。这种邪祟通常颇为弱小,也没什么灵智,只要方法得当。很容易驱除。
但如果是一些更厉害的邪祟,则不仅能依附在人体内,还能控制这人的身体,甚至借这人的口说话。但季含光本就是极厉害的茅山传人。是专门捉鬼驱邪的,又有什么邪祟能上得了他的身?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真有厉害的邪祟,机缘巧合之下霸占了季含光的身子,可是这季含光在茅山祖庭进进出出,周遭可全都是精通驱鬼辟邪之术的高手,又怎能长时间的隐瞒过去?
“这的确是有些不可…;…;”一句话没说完,心中猛地一怔,突然想到当初在洞庭湖小水牢,莫婆婆曾与我说起葬门那位冯宗主的事情。她说当年那位冯宗主因宗门被人觊觎,心急之下就去盗前人的古墓,结果在盗了一处墓冢之后,突然间心性大变,跟变了个人似的。
一时间头皮发麻,问道:“那个季含光,有没去过什么奇怪的墓冢?”
老农皱了皱眉。道:“我茅山派门人,向来以捉鬼驱邪为己任,自然会经常与一些古墓坟冢打交道,这也是常事。季含光素来喜欢四处游方,想必是有的。至于这墓冢奇不奇怪,那就说不上来了。”
我心中咚咚乱跳,似乎捉摸到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但一时间又想不明白这事情的来龙去脉。
老农摆了摆手,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微微叹了一声,“如今季含光和不平都已经不在了,我这老头子也行将就木,是非对错,只有天知晓咯。”说着,直了直身子,站了起来。
“怎么样小伙子,陪老头子走走?”说着那老农就将斗笠扣到头上。背着手往墓中走去。我知道这人突然到这里,应该不是无缘无故,起身跟上。这一路行去,就到了原本停放白梅那口石棺的墓室。
这里头的尸体也早已被收拾过,整整齐齐地码在地上,再仔细一瞧,就看出这些人居然是被摆成了一个八卦图的形状。
我有些惊疑不定,也不知这老头子究竟玩的什么把戏。那老农走到一旁,打量着墓室石壁上铭刻的禁制和符咒,道:“这墓的情形,林家那小姑娘与你说了罢?”
我瞧着他的背影,“嗯”了一声。老农背对着我,笑道:“都说了什么?”
我就事情简单复述了一遍。其实直到现在为止,对于林文静说的那番话,我还是云里雾里,一头雾水。
老农呵呵笑了一声,道:“这事儿不平虽与她提起过,不过小姑娘毕竟年纪太小,又真能懂得什么?”冲我招了招手,道。“过来坐下。”说着,就在石壁下席地而坐。我上前在他对面坐下。
老农微微沉吟了一阵,道:“听不平说,你是从小就跟着你三叔跑灵堂的?”
“从六岁就开始了。”
老农点了点头,微笑道:“不容易。”又道,“那你对风水葬理应该颇通?”
我点头应了。干我们这一行的,风水葬理自然是基本功。老农展了展眉头,道:“那我先问你一个问题。”说着,用手指在地上指了指,道,“假若这块地是块阴地,能不能住人?”
“您老说的是活人还是死人?如果是活人,那自然是住不了的。”这是葬术常理,活人之所以能存活,主要依靠的就是体内一团阳火。阳火一灭,其人必死。所以活人只能住阳地,而阴地则宜死人。民间也将活人住的地方叫做阳宅,死人的坟冢为阴宅,就是同一个道理。
老农笑了笑,道:“基本功学的不错。”又道。“假如我一定要在这块地上住人呢,你有没有办法?”
我迟疑了一下,道:“办法倒也不是没有。”阴地在世上极为稀少,比如一些天然形成的聚阴池,死人葬在里头,千百年不腐不烂,对于死人来说自然是极好的。不过按照寻常的风水葬理来说,绝不会有人刻意去挑选一块阴地作为活人居住的阳宅。但若是一定要住。那也不是没办法。
至于方法,说穿了也很简单,就是想办法将这块阴地变成阳地就是。而具体的,就涉及到一些风水方术,比如可以借山河之势,辅以葬阵布局藏风运气等等。这种秘法,在传世的风水经典中,流传也颇为广泛。
老农点了点头,笑道:“说的不错。”沉吟了一阵,道,“那假如这块阴地不是这墓室大小,而是如这一片山川这般大小。你又要如何处置?”
我愣了一下,随即摇头道:“这就没办法。”在葬法一道中,强行用风水阵法将阴地转为阳地,本就是逆天而行之事,如果是小范围的还有法可想,如果是大如这片山川的,且不说这样的葬阵能不能设计出来,就算能设计出来。这所耗费的工程,恐怕也是不可想象。
更何况,所谓的阴地,在世上极为稀少,若要有也是在偏僻之地,而且一般范围极小,零星地分布在各地。这根本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