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郑老师和余茜老师说了下想法。
余茜老师皱眉:“这样不太好吧,我听说残疾的孩子内心本来就敏感,让贝瑶和方敏君做同桌了,裴川心里会怎么想?”
郑老师推了推眼镜:“我这几天着重观察过,裴川不喜欢笑,贝瑶爱笑,这女娃娃很可爱,人缘不错。可是裴川理也不理她,我看到好多次贝瑶稍微过去了一点,裴川就推她胳膊,似乎容不下任何人侵占他的领域。”
裴川心里有楚河汉界,不许贝瑶跨越。呆萌的女娃娃偏偏少根筋,次次都被裴川冷漠地推到界限以外。
郑老师看来,裴川这样的男孩子太过于自私冷漠,他不会接纳小贝瑶、或者是任何一个同桌的。
倒不如让他一个人坐。
外面铺天盖地一片银白色,陈虎年前挨了一顿打,他爸是个暴脾气,看了他卷子摁住就揍了一顿。
陈虎考了五十分,他们学前一班的倒数第一名。
小胖墩儿杀猪一样的哀嚎差点整个小区都听见了,赵芝兰摇摇头,有些好笑:“这孩子嗓门穿透力也太强了。”
新年成了陈虎小朋友的免死金牌,他被扣了压岁钱,但是好歹他暴脾气的爹不揍他了。
陈虎带着小区的一群小朋友出去玩,身后浩浩荡荡跟了六七个男孩子。其中还有两个比他大两岁的,只是没有胖墩儿结实。
李达说:“我们去找敏敏吧。”
陈虎想了想:“捉鸟儿放炮,不和女孩子玩。”然而再一想方敏君漂亮高贵的样子,又同意了,“好吧,我们去找她。”
56。柜中()
十月; 贝瑶的窗前的爬山虎凋零了。 小少年弯着腰; 拿着拖把在和所有人一起拖地。
教室里灰尘漫天; 他面无表情; 不似其他同学一般边扫地边打闹。他重复着单调的动作; 安静沉默,仿佛刚刚那些偏激恶意的话不是他对自己说的; 而是自己的臆想。卓盈静觉得荒诞可怕。
她苍白着脸把窗户擦完了,最后终于还是没忍住,想验证这是不是一个恶劣的玩笑。
卓盈静拉住了一个上完厕所的女同学; 低声问:“你知道我们班的裴川他的腿……”
那个女生错愕地看了眼卓盈静,想起了卓盈静是裴川的新同桌。女生目光别扭了两秒; 似同情又似叹息地看了眼卓盈静; 然后同样压低声音道:“他啊,没有小腿,据说安了假肢的。你仔细看看他的走路姿势,和正常人不一样。”
卓盈静如遭雷劈; 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个淡漠清冷的男孩子有这样可怖的残缺。
~
初中走出校园的那条路有一个篮球场,裴川背着书包走过去的时候,一个篮球径直飞过来。
他抬手; 稳稳接住那个险些砸中他的球。
那边几个少年惊出一身冷汗; 一个捡球的少年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没事。”
“你反应真快; 身手也好; 有空一起打球吧。”
裴川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赞誉; 觉得讽刺又好笑。他没回话,背着书包拐出了篮球场。
裴川很不高兴。
其实他也没想到,自己最介意的事,有一天会被自己这样偏激地说出来。然而裴川比自己想象的平静得多,他几乎能猜到卓盈静的心理路程,她会去像其他同学求证,然后渐渐疏远自己。
如果严重的话……
如果严重的话,她会去向老师申请换同桌。
绕过曲曲折折的小路,是几株石榴花。它们已经过了花期,在秋天里有几分涩然的凋零。
花深处,贝瑶抱着膝盖坐在岩石上,书包被她抱在怀里。
她穿着红色与白色相间的校服,一见到裴川经过,她赶紧跟了上去。
“裴川。”她抱着自己的书包,“今天秦老师讲的最后一道数学题我没听懂,你会吗?”
他沉默着,目不斜视:“不会。”
“那我回去看懂了给你讲好不好。”
“不用。”
“你在生气吗?”
“没有。”
她咬唇,没忍住笑了:“裴川,你可以改名字叫‘裴不高兴’了。”
裴川恼怒极了,他也说不清自己在生什么气,甚至在她看来是幼稚毫无来由的。“裴不高兴”冷着脸,漆黑的眼睛看了她一眼。
贝瑶说:“你别不高兴啦,我把我的九连环送给你好不好。”
她低头,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精巧的九连环,这是贝立材特地给她买的。贝瑶还没舍得玩,据说很难解开。
她笑着摇了摇九连环,它叮铃铃作响。
裴川冷着脸接过来,在她诧异的视线中,一环扣一环地解,整个九连环解开不过两分钟。
他又塞回到她手中,一言不发往前走。
贝瑶抱着解得整整齐齐的九连环,愣了一下又跟了上去。秋风吹动少年黑色的发,她边走边低头把九连环弄乱。
贝瑶自己解,却怎么也解不开了。
贝瑶并不生气他的冷淡,她走在他身边,轻轻哼歌。她唱的是零三年容祖儿新专辑《我的骄傲》。
“
为我改写下半生……”
贝瑶声音又轻又软,唱歌很好听。
裴川放慢了脚步,与她并肩走在一起。少女脚步轻快,明明是秋天,却带着春天的温柔和朝气。
“裴川,你觉得语文老师好看吗?”
裴川顿了顿:“不好看。”
“噢。”贝瑶有些失望,语文老师是清纯动人的女人。贝瑶记忆里,自己初二瘦下来也约莫是这样的气质。那裴川肯定也觉得自己以后不好看。
“裴川,我们和好吧。”
他抿唇。
“周奶奶家那条新来的小狗看见我就一直叫,这几天我回家都害怕。”
裴川突然转身,低眸看着她,他一字一顿:“所以,我的作用就是为你赶狗。”
她杏儿眼里倒映出他此刻的模样,然后那双眼睛慢慢弯起来,像是曾经漫天遍野最动人的桃花色:“不是的,你在我就不害怕了,如果它冲过来了,我会保护你的。”
他心中那个胀鼓鼓的气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猛然泄气。
到家了,她犹豫地问他:“裴川,我们和好了吗?”
他说:“闭嘴,回家。”
贝瑶明白他的意思,开心地笑了。
~
裴川觉得自己特别不争气,明明没有打算这么轻易原谅贝瑶,可是莫名其妙就又和好了。
卓盈静去找老师要求换座位,她支支吾吾不敢说原因,于是座位到底没换成。
初一下学期的春天,对于小区里的孩子们发生了一件大事——方敏君家在市区中心买了房子,过完年一家人就要搬出小区了,这和贝瑶记忆里的一模一样,方敏君家会渐渐有钱,因为过两年房价会上涨。
一大群少年依依不舍地看着方敏君坐上摩托车,贝瑶也去送她。
初一的贝瑶还不是很高,只能站在人群的后面。她攒了一个月的零花钱,给方敏君买了一个小兔子零钱包。
高傲的方敏君接过了每个人的礼物,然后扬着下巴点点头。
裴川在远处冷冷看着,显得和他们格格不入。贝瑶攒零花钱他知道,她一个月都没有买过一个糖果、任何一**饮料。
贝瑶用力挥挥手:“敏敏,要回来玩啊!”
方敏君看着身后的少年少女们,心里除了满满搬新家的喜悦,总算有了一分惆怅。她捏着零钱包,神情复杂地看着贝瑶,方敏君和贝瑶比了十来年,她并不喜欢贝瑶,可是也没有办法讨厌她。
贝瑶像是柔和的小月亮,没有一丝锐利的棱角。
然而看着贝瑶精致却带着婴儿肥的五官,方敏君心里几乎下意识升起了危机感。
现在的贝瑶看着像是呆萌的孩子,如果有一天她变成了美丽的少女呢?那自己唯一一点比得过贝瑶的都没了。
“没关系,我还是和你们读一个学校。”方敏君摆摆手,坐上车走了。
春末陈虎和李达在掏蚂蚁窝,裴川下楼丢垃圾经过转角处。
李达笑嘻嘻说:“陈虎,你这几天都不高兴,是不是方敏君走了啊?”
“没有啊。”
“你少骗我,你喜欢她是不是?”
陈虎耳朵都红了:“放、放屁,才、才不是。”
“你喜欢她就去给她讲啊,或者放学送她回家。”
陈虎闷声道:“我也想啊,可我表姐说‘距离产生美’。女孩子都不喜欢黏糊的男孩子,走太近了别人会把你当哥哥。等我变得又高又帅,我就去找敏敏。”
裴川握紧塑料口袋,等他们走了,他才走出去把垃圾丢了。
第二天放学,贝瑶发现,已经和好的裴川没有等她,一个人走了。
贝瑶最近很有危机感,因为在她记忆里,裴川爸妈初中已经离婚了,而现在似乎还没有。
即将迎来初二,初二会发生很多件大事。
比如裴川性格会大变。
比如方敏君长相开始改变,港星常雪因为插足别人家庭跌下神坛。
而贝瑶……她终于有了高一的记忆。
她看着镜子中自己白皙柔软的小脸。
记忆里,一过这个冬天……她会像蝴蝶挣出了茧般开始蜕变。
记忆太过模糊久远,贝瑶甚至怀疑,她真会变成高中部那个让人惊艳的校花吗?
小赵老师忙着在给角落的男孩子换裤子,小男孩眸光死寂,看着裤子上和轮椅下黄色的尿液,一声也不吭。
一见教室外面不懂事的娃娃们捡了冰雹尝,小赵老师怕出人命,也顾不得黑发小男孩的裤子脱了一半,赶紧去把外面的孩子们带回来。
还留在教室里的只有四个小男孩,和前排一个发烧睡觉的小女娃。
小男孩中,有个胖墩儿叫陈虎,和名字一样,长得虎头虎脑,分外健康,白胖胖的两颊上还有两团高原红,比别的孩子身型大了一圈。
陈虎转着眼珠子,本来在看外面没见过的冰雹,谁知离得近,闻到了尿液味道,他耸动着鼻子回头,轮椅上的裴川正在自己提裤子。
可惜,他膝盖以下空空荡荡,连借力都做不到。
好半晌只能勉强将带着尿液的裤子往上拉,遮住了男性器官。
陈虎看了下地上的尿,用孩子尖锐不可思议的语调说:“快看呐!裴川尿裤子了!一地都是。”
几个在教室的男孩纷纷回头,捂住嘴巴。
“好脏啊他!”
“我刚刚就看见了,赵老师在给他换裤子!”
“他还穿着那条裤子呢,快看他尿尿那里,噫!”
裴川苍白瘦削的小脸上染上了羞耻的红潮。他咬着唇,猛地拽下图画书挡住了湿透□□的位置。他发着抖,目光看向幼儿园外面的老师。
小赵老师抱着最后一个孩子进来,斥责孩子们道:“那叫冰雹,不许吃知道么!老师一会儿通知你们爸爸妈妈来接你们!”
怕孩子们不听话,板着脸说:“吃了冰雹小娃娃再也长不高!”
此言一出,好几个孩子当即白了脸,眼眶蓄着泪,哇哇大哭。
“老师,我是不是再也长不高了……”
小赵老师说:“当然不是,今晚回去多吃点米饭就没事了。”
天真的孩子们破涕为笑。
然而天真有时候也最为残忍,小胖子萝卜手指指着裴川:“赵老师,裴川尿裤子了!”
此言一出,小赵老师才想起角落的孩子裤子才脱了一半。然而小胖子嚷得大声,班里所有人都听见了。
裴川发着抖,泪珠大颗大颗往下掉。他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一时间孩子们稚嫩的议论声响起。
“我三岁就不尿裤子了!”
“妈妈说尿裤子的是脏孩子。”
“裴川没有腿,他还尿裤子,我们以后不和他玩!”
“和他玩也会尿裤子的!”
……
叽叽喳喳的声音,终于将前排发烧的小女孩吵醒。
她脸颊潮红,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睁开水汽氤氲的眼睛。
狂风大作,吹动她两个羊角辫,贝瑶迟钝地眨眨眼,呼吸灼热。这具稚嫩的身体没有力气,她明明记得自己死了,怎么会……
她垂眸,从小圆桌上直起身子,看着自己软软的还带着肉窝儿白嫩嫩的小手。
57。背她()
十月,贝瑶的窗前的爬山虎凋零了。
孩子们捂着唇哈哈笑; 教室里风琴声音依然在继续。
裴川死死咬着唇。
朱老师依然在弹奏; 示意裴川继续跟着唱:“阿嫩阿嫩绿地刚发芽。”
他沉默下来; 头顶的风扇有一搭没一搭转动着。裴川在笑声中不再开口。
身体血液的热度直冲脸颊; 比羞耻更甚。最后却在脸颊上呈现一种苍白。
朱老师皱眉,先是呵斥教室里笑话的孩子:“都不许笑了; 学唱歌有什么好笑的。”然后她看向裴川,“继续跟着老师唱。”
然而接下来不管她怎么教,裴川也不再开口。
他漆黑的双瞳落在课本的音乐书上; 贝瑶看见,他手指在颤抖。
朱老师情绪也不好; 这就像是老师和学生之间一场无形的对抗,仿佛今天不能再令他开口就会使自己不再有威信。
贝瑶心里闷闷的,她也怕老师; 但是她鼓起勇气站起来; 稚嫩清脆的嗓音在教室里回荡,接着老师的声音唱下去:“蜗牛背着那重重的壳呀,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阿树阿上两只黄鹂鸟,阿嘻阿嘻哈哈在笑它……”
她唱歌也漏风; 甚至有些微跑调。
然而她唱得很大声,夏阳偏移; 在教室门口落下温暖的剪影。唱歌跑调又漏风的女娃娃; 惹来了更大的笑声。
陈虎捶桌子:“哈哈哈贝瑶太搞笑了。”老师让那个没有腿的裴川唱; 又没让她唱,她一唱还那么搞笑。基本没有一句在调子上。
裴川一直垂下的目光,慢慢抬了起来。
这年她六岁,脸颊柔软,声线稚嫩,在所有人的笑声中小拳头握紧,憋红了脸唱歌。他甚至能看到她还没换完的乳牙。
她似乎有些想哭,垂眸看到他的目光,下一刻杏儿眼弯起来,成了一个明亮的微笑。
没有门牙,丑死了。
他这样想。
可是他知道,方才老师教所有人唱歌的时候,贝瑶明明,是没有跑调的。
她分担走了所有笑声。
~
那次唱歌事件以后,朱老师也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不太好,虽然往后裴川依然不开口,她却也没有让他再单独唱歌了。
小学时光像水一样平静,大家见惯了裴川没有腿的样子,也不觉得稀奇和怪异了。
他紧绷的神经得到了最平静的一段日子。
唯一的变化是,他身边那个软萌萌的小姑娘换了个发型。
三年级的某个周一,她的两个花苞苞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小的马尾绑在后面,多了几分清爽,少了几分稚气,露出白皙带着婴儿肥的脸颊。
贝瑶和后桌的小姑娘翻完花绳坐回来,听见身侧男孩子低哑的嗓音:“你发带呢?”
如今裴川偶尔会和她说话了,每一次听到他说话,她都喜盈盈的。他的心像石头,每一下跳动都这么艰难。
贝瑶摸摸自己的马尾,小奶音也慢慢变了些,只是开口依然绵软:“丢掉了,妈妈说上了三年级不能再扎两个揪揪了。”
她欢喜地摸摸自己脑袋上的马尾:“现在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