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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姥爷这次没有硬拽我,而是冲我伸出手来,眉眼间竟然不那么冰冷,反倒是有些无能为力,“洒了黑狗血,一定要把那东西困在里面!天浅,你就当是帮我老头子一把,我今天就和他拼个你死我活。”
姥爷的话语中有着决绝的悲怆,我莫名地有些替他心酸,不由自主替姥爷紧张起来,拽着他的袖口道:“姥爷,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妙''笔i''…阁om
“别问了,这事情解决之后,你就再也不要来这里了,和你妈在城里好好过日子。”
我还想再继续追问,人已经迈进了祠堂,姥爷在我的手心里用力捏了一下,让我不要再问了。
带着满腔问题,我走进了这个在梦境中极为熟悉的祠堂,祠堂四周围着一圈房子,刻着字的雕梁木柱顶着飞檐绿瓦,本应十分空旷的大院里,此时已经跪满了人,身上都穿着纸糊的衣服,垂着头扣着帽子,根本分不清谁是谁,我心里就乱了,本来还想到我妈身边去,这么一看来根本找不到人!
然而很快我就明白我根本是多虑了,姥爷压根儿没给我停下的机会,拉着我一步步就走到了最里面的位置,面前就是那扇黑色的木门,我吞了口口水,曾经在梦里见过它无数次,今天终于出现在我面前,心里不知道该兴奋还是恐慌。
“把衣服换上。”
姥爷说着,手里已经拿出一套准备好的“衣服”,一身红衣也是用纸糊的,我摇头想要反抗,姥爷却不由分说地按住了我,神情凝重地对我点了点头,眉眼之中满是坚定,想让我安心。
姥爷把我像个娃娃一样装点着,给我整理衣服时的神情,是我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暖意,而我身上穿着的这套红色衣服虽然是纸糊的,上面却用金粉画了龙凤,看起来特别漂亮,我的心跳有些快,可能每个女孩子最梦寐以求的,应该就是自己穿上礼服的瞬间吧,可我的心里却丝毫没有喜悦,而是连气都喘不顺的慌乱!
第十三章 新人入棺()
眼看着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姥爷佝偻着身躯,我第一次发现他的背影是那么老迈,他拿着一根蜡烛,踮着脚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将所有蜡烛都点亮了。
“盘古开天……阴阳合欢……一堂缔约……两姓联姻……”
姥爷的声音在空旷的祠堂里发出声声回响,这气氛就仿佛回到了古代似的,晚风阵阵,吹得我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只听到身上纸糊的礼服被扇动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吉时已到……”等姥爷说到这句时,人已经回到了我面前,姥爷如同个纸人似的,直勾勾地望着我,“上轿……”
我顺着姥爷的目光往后看,这就看到了他说的“轿子”——一口朱漆红棺!
这棺材明显比普通的棺材要大,足足和一张双人床差不多大小,竟然和我在桥上看到的那口棺材一模一样,我甚至能认出来棺材上刻的祥云花纹!
“姥爷你要干嘛!”
明知道姥爷不让我开口,可这时候我再也忍不住了!我不相信他不会伤害我!都已经把棺材抬出来了,难道还不是要把我活埋了?我听说过祭神的时候有活祭,可那都是封建迷信,再说,有谁用自己家的骨肉来祭奠祖先的?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闭嘴!”姥爷威严地大喝一声,随着他一招手,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立刻上来,抓住了我的手脚硬是把我抬起来放进了棺材里。
棺材是口空棺,里面还铺着黄色的丝绸被褥,我被按在里面,姥爷拿了一枚玉塞进我嘴里,我下意识死死咬住了他的手指头,姥爷连吭都没吭一声,鲜血往我嘴里流了下来,和眼泪一样,是咸腥的味道,但就算这样,他还是没有放弃把我入棺活埋的打算!
将我按在里面之后,他们硬把棺材盖盖上了,祠堂里响起锣鼓喧天的声音,有人奏响喜乐,热闹的唢呐声在我听来却极其悲凉。
棺材外嘈杂地响了一阵,我在棺材里拳打脚踢,想要顶开棺材盖,可那棺材盖太重了,不管我怎么蹬怎么踹都是徒劳,我没想到随着母亲回乡祭祖,竟然是我二十几岁人生的终结!我还没毕业,还没工作,甚至还没谈过恋爱啊!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外面的奏乐声突然停下来了,取而代之的是惊呼声,还有嘈杂的脚步声,姥爷大吼道:“都别动!拿桃木剑来!”
没有人回答他,逃亡的脚步声依旧那么慌乱,在这阵杂乱无章的声音中,我突然听到了一个阴冷的声音。
“不要乱费工夫了,我早已料到你乃是奸诈之人……”
这声音好像一把鼓槌擂在我心头,竟然是寒烨的声音!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寒烨的声音时,我心里居然好像有些激动!他会救我吗?
然而寒烨的声音如同寒冰三尺,冷漠之中还有些嘲讽,“欺我者,自取其亡!”
突然,一声振聋发聩的爆裂声响撼动了整座宗祠,连我躺着的棺材也跟着晃了一下,几乎快要散了,混乱之中,还有什么东西砸在了棺材上,我蜷缩成一团不敢动弹,周遭仿佛地震一般。
寂静不知道维持了多久,仿佛足有一个世纪那么长,随着“吱呀”一声,一丝光亮照在我的脸上,棺材盖被人掀开,寒烨的脸突然出现在上方。
寒烨没有说话,虽然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可我却觉得他根本看都没看我一眼,那表情竟然有些冷漠,像抱个没生命的洋娃娃似的,拦腰将我从棺材里抱了出来。
我慌忙地环顾四周,只见整座宗祠都被毁了,横梁坠落墙垣倒塌,祖先牌位都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不少人,有些人脸上鲜血横流,这场景让我心头一阵震撼,除了恐惧还有绝望!
“放开我!”我惶恐不已地想要挣脱寒烨,想去看看我妈是不是也在人群里,我推开寒烨的胸膛,身下一空就摔在地上,正撞上一块木头,疼得我脊梁骨都快碎了。
不等我爬起来,寒烨便蹲下来,一只手卡在了我的喉咙上,他用漠然的目光与我对视,就好像看着蝼蚁。
“拿着。”
寒烨不由分说便将一只盒子塞进我怀里,盒子透着乌青的暗紫色,大小和ipad差不多,捧在手里冷冰冰的,好像是玉石质地。
第十四章 紫玉匣子()
说来也怪,就在我捧起盒子的瞬间,那盒子突然亮了一下,一道光从盒子里投射出来,将这紫玉匣子照得通体透亮,我不明所以地看了看紫玉匣子,又看了看眼前的寒烨,他的双眼之中竟然迸发出了如同惊喜的神情。
然而也是在那一瞬间,光芒犹如呼吸般,微弱地闪了闪之后,渐渐暗了下去,不再亮起来了。
“该死!”寒烨怒吼一声,手掌愤愤然拍在地上,我身边的一块石板立刻碎成了粉末。
一块碎石片打在脸上,我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寒烨却仍旧满脸怒气地望着我,那眼神好像在分析我身体的成分,不明白紫玉匣子上的光亮为什么消失了,可我在想的,却是它为什么会因为我亮起来!为什么寒烨刚刚那么惊喜现在又那么愤怒?
沉吟片刻,寒烨起身迈下台阶,他的身体仍旧那么僵硬,几乎是半个身体倾斜着靠向地上,随即从地上拖起了一个人,那人满脸是血,奄奄一息,我看到他腰间挂的烟袋锅,这才认出了姥爷!
“姥爷!”我想扑上去,却被寒烨拦在身后,只见寒烨将姥爷腾空拎了起来,用那透着寒意的声音道:“为何如此?”
“哈哈哈哈,”姥爷大笑,一口鲜血便涌了出来,“你找错人了,苏天浅不是你的心上人,她是我族中的骨血至亲,和你没有半点儿关系,要怪只能怪你自己错了!”
“不可能!”寒烨怒不可遏地大吼一声,随手一挥,姥爷竟然摔出了几米远,他倒在一摊废墟之中,奄奄一息!
不管他之前怎么对我,可骨血亲情在这时候却涌现出来,我不顾一切向姥爷冲过去,寒烨却攥着我的手腕,根本不由得我挣扎,只见他反手一挥,我就摔向了之前那口棺材。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要报警了!”
寒烨眨着眼睛看着我,似乎并不明白报警的含义,我咬着牙道:“难道你还不许人讲道理吗!?”
“讲道理啊……”寒烨若有所思,不屑地摇头道:“大奸大恶之人,有何道理可讲?”寒烨说着指向姥爷,“他今日既是想诱我成亲,趁机赶尽杀绝,你说,这道理从何讲来?”
骗他成亲?我望着远处的姥爷,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不知道为什么,本能的,我却觉得寒烨不像是在撒谎。
“休要废话,”寒烨身子一纵,我都没看到他的腿怎么动的,就已经到了我面前,“我要你的血,舌尖血。”
寒烨说着,手已经向我的脸颊伸过来,死死捏住了我的双颊,我动弹不得,只能死命卷起舌头,心中的倔强让我本能地反抗他。
“这是不从?罢了,”寒烨的脸居然向我凑了过来,他一张口,我便看到他口中两颗尖利的獠牙,活像恐怖片里的古代僵尸,这只僵尸竟然还莞尔一笑道:“我帮你便是。”
我还来不及反抗,他的嘴已经向我贴了上来!我的初吻,就这样贴上了一对干瘪冰冷的嘴唇,他竭力想撬开我的牙关,用力捏着我的脸颊,那力道疼得我几乎抽筋,所有的倔强和要强终于妥协,呜咽着哭出声来。
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打酱油的旁观者,始终不知道这一切为何落在了我的头上,委屈涌上心头,喉咙止不住地呜咽起来。
委屈之极的时候,脸上的力道却突然放松了。
寒烨的手悄无声息地从我脸上放了下来,他别过头去,我无法确定他脸上的表情是否是不忍,只听他冷冷道:“你不许哭,不能哭。”
“凭什么?你凭什么要这么对我!”我疯了一般,拳头似雨滴敲打在他的胸前,寒烨却只字不语,只是漠然道:“你若不愿,我亦不强求,只是你记得,你全家的性命都在我手上,若想活命,再来找我。”
寒烨说完,长袖一挥便起身走了,他的身影像一道迷雾般,向那道黑色大门之后隐去,只听到大门“哐当”响了一声,我的身体立刻软趴趴地倒在了地上。
前所未有的寒意蔓延开来,我呆呆地靠在地上,直到清晨的鸡叫声响起,我才终于回过神来,揉着眼睛看了看周围,满地废墟提醒我昨晚的一切都不是梦,我这才疯了一般起身,扑到了姥爷面前。
第十五章 命定姻亲()
鲜血染红了姥爷身上的纸衣,这时候已经凝成了褐色的血痂,他气息微弱地睁开眼睛,苍迈的手摸了摸我的脸颊。
“天浅,我……对不起你……”
姥爷的气息微弱,目光没有焦距地飘向了远方,喃喃道:“这件事情,恶果埋下已久,数数看,已经有四十多年了……”
四十七年前,姥爷和姥姥还正当壮年,正是一对奔着幸福生活而努力着的年轻人。
就在那年,有一次姥姥到山里干活,惊扰了山中的邪魅,导致姥姥被邪灵上身,魂飞魄散,眼看着奄奄一息。
自幼精通阴阳的姥爷不肯接受痛失爱妻的命运,想要与天一搏,唯一的办法是找到聚魂丹,让姥姥服下聚魂丹,放可回魂。
为了救姥姥,姥爷四处寻找聚魂丹,终于在一座山间古墓里找到了聚魂丹,却也惊扰了古墓中的寒烨,这个清朝僵尸向姥爷提出要求,只要姥爷答应让他的后代子孙中的一名女子许配给寒烨做妻子,寒烨就会将聚魂丹借给姥爷。
“他选的人,就是你……”
姥爷说这话的时候,那双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里,泛起了星星点点的泪光。
因为他那个……甚至可以说是一己私利的决定,彻底改变了我的命运,可能这么说还有点儿为我自己争辩,毕竟没有姥姥也不会有我。
只能说,命运这种东西,只能承受,不能选择。
姥爷也不是没想过反抗,当年救活了姥姥之后,姥爷本以为所谓的婚约只是寒烨的一己之言,他的几个儿女也都好好活着,寒烨从未在生活中再出现过。
直到我妈长大之后,结婚几年一直没有小孩儿,听说在我之前,我妈还怀孕过两次,都是男孩儿,但是眼看着快要临盆的时候,都莫名其妙地流产了,有个算命的说我妈注定是生女儿的命,而且这个女儿注定了这条命不属于自己,姥爷让算命先生算算根源,谁知道那算命先生掐指一算之后,立马吓得屁滚尿流就跑了,从此以后死活都不肯再进我们这座村子。
我妈流产两次,郁郁寡欢,尤其是怀上我之后,日日担惊受怕,生怕会再流产,可眼看着她六月怀胎时,母亲半夜睡醒,突然发现自己躺在家族的祠堂里,有个人告诉她,让她好好保住腹中的胎儿,要让胎儿与这人结阴亲。
母亲醒来后被吓得要命,哭得死去活来,姥爷连忙找来十几个精通阴阳的同行,谁知道在他们作法驱邪的当晚,十几个算命先生暴毙惨死,紧接着,乌云笼罩在村子的上方,半个村子的人都莫名其妙死了,导致一大半族人死得死逃得逃,村里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 '妙''笔i''…阁om
而我,尚未出生,就已经成了村里人认定的不祥之人。
这故事起初还让我惊魂跌宕,可是听到最后,我渐渐平静起来了——那么多人,那么多神通广大的人都为这件事情惨遭暴毙,那么多无辜的村民都因为这件事情死不瞑目,这让我不得不相信这一切只是命运,是我无法扭转的命运。
“该来的总会来,躲也躲不过……”姥爷发出了干瘪的苦笑声,“早在几天之前,他就给我托梦说要来找你,我以为你在城里那么多年,从来不让你回来,这样能够躲过一劫,没想到啊没想到……”
姥爷也是被逼无奈,既然事已至此,姥爷干脆打算豁出命来和寒烨拼死一搏,“落得这样的下场,我早就想到了,我这把老骨头,果然还是对付不了他。可是浅啊,你还这么小,一辈子不能就这么毁了,你听姥爷的话,现在赶紧去找你妈,让小舅送你们回城里,从今往后再也不要回来了!”
“姥爷!”听到这里,我已经泣不成声,用力攥着姥爷粗糙的手掌,生怕姥爷就这么闭上眼睛!当初我还以为他不疼我、讨厌我,可谁知道祖辈的爱是这么深沉,姥爷为了我竟然连命都不要了!
“走吧!走!”姥爷说这话的时候,小舅已经飞奔进来,一看到满身是血的姥爷,双腿一软,扑通一下就倒在了姥爷面前,“爹,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姥爷执拗地推开小舅,“送她们娘俩走,就现在!快!”
第十六章 逃出村子()
姥爷只说让我们赶紧走,怕等天黑了就走不出去了,可他并没有说会发生什么,小舅也被弄得莫名其妙,拉着我出了院子往老宅走。
我一路哭得泪眼模糊,任由小舅拉着我的手往老宅走,小舅也是神情凝重,好像有什么心事,走得一脚深一脚浅,进老宅大门时,差点儿被绊倒在门槛上,眼看到我妈房门前时,小舅低声道:“浅浅,你别激动,小舅肯定把你们娘俩送出去啊,你相信我……”
我不知道小舅为什么这么说,可等他把我妈背出来的时候,我立刻就懵了,我妈的脑袋无力地垂在小舅肩头,全然没有半点生气,我不由得惊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