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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青眠。”他看我的眼神像在怜悯低等的生物,“几百年来,你竟只有这段回忆是美的,多么悲哀。”
“神的使者,也不过如此罢了。”
他大笑,语气不屑,声音逐渐尖锐。
“你到底……”
我话未了,只见林染的人影晃了晃,身形开始迅速缩小,脸型变得尖长,皮肤一块一块剥落下来。
仅仅片刻,他便面目全非。
五颜六色且满是疙瘩的皮肤,长角尖下巴,嘴成啄木鸟状,眼如死鱼目珠,手爪细长,肚子鼓胀,分明是一怪物!
“怎么,你还没想起我是谁吗?”那怪物狞笑这,手爪捏上我下巴,格格作响。
我身体已渐麻痹,完全感觉不出它用了多大力度,我只看到我面前的地上,一滩血液慢慢成坑。
我会死在这里吗?
我不明白,我究竟与何人结了仇,生出这种事端。
这一切,是怎么了?我是神之使者,为何一直以来竟从未察觉危险所在?
我该怎么办,神,你可听见我的呼喊?
“怎么?”那怪物又开口,“你以为神会来救你么?哈哈。”它笑得狂妄,却隐隐有凄厉,“你真的忘了吗?你早已被神抛弃,从你百年之前自断羽翼背离天上起,神就遗弃你了。”
“青眠,你只是个逃犯而已。”
我一惊,无数记忆如浪涛扑来,画面一浪接一浪交叠起伏。
那怪物一手捏紧我的脸,另一手伸来扣我咽喉。
当它掐着我脖子时,心口那种针刺的痛感登时传遍全身。
我的身体开始颤抖,四肢全然麻木,疼痛感流至每一条神经末梢后,我意识也逐渐模糊,只能恍惚看见光影浮动,腥红色遍布视线。最后的画面,是一道细长的银白光扑闪而来。
曹衣再篇
青眠被救出来的时候,一身都是血窟窿。
她伤重得几乎要死。
我没有想到灵魂壶的小妖竟如此厉害。
那些小妖将青眠困在雪杨的记忆力,迷惑她的心神、汲取她的力量及生命。
我们将青眠安置在小筑内堂里,替她疗伤。庆幸她有三分之一的力量储存在人造林染身上,紧急时刻能予以调用,因此我们才能保住她一命。
青眠仍处于半昏迷状态,但呼吸还算稳定。
“辛,”我往青眠额际搁上热毛巾,尔后转过脸直直看向身旁女子,“辛,那一天,你是故意的吧。”
辛盏一怔,没有瞧我:“什么故意?”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坐下,慢悠悠叼我的鱼,“那天你故意将掌管林染那一世回忆的小妖引至青眠面前,你想让她赢。”
“衣,你想太多。”
“我太了解你。”我摇头,叹气,“你并不想我与雪杨一起。可是辛,你不知道你这样会害死青眠,她不如我,她抛却了神之使的身份,寻了林染一百年,天涯海角,从未间断。这一切,皆因她太执着,太放不下,所以她必定会陷在壶妖的幻境之中,不可自拔。”
辛盏沉默片刻,终也叹息。
“确实,她太执着。”
我不再回话,替青眠掖好被子,却突然发现她肩膀下仿佛压着什么东西。
“啊,这是……”我轻轻抬了抬她胳膊,抽出一根乳白色的羽毛。
辛盏也愣了一下:“怎么会有……”
正在此时,身边传来响动。
青眠醒了。
我转过视线,看见青眠缓缓睁开眼,竭力移动身子。
“你就歇着吧。”我阻止她坐起,“你全身都是血洞,好不容易才止了血,别又破了,我吃着鱼呢没空管你。”
嘴里这么说着,其实心里还是很心疼。
“我……”青眠动了动眼珠,有些许茫然,“阿染……衣?”
“忘了么?你在灵魂壶中陷入壶妖所架设的回忆幻觉里,差点被夺取性命。”辛盏侧身倚在窗边,语气依旧淡漠。
对她来说,生与死,都是没有区别的事吧。
我忍不住苦笑。
“壶妖的结界实在太强,我破坏不了,只能尽力侵入你的思维梦境,提醒你离开,结果……你还是越陷越深。”我坐到床边,“幸好最后关头时,你造出来的林染不惜牺牲自己,强行冲去救你。”
我叹气,忽而有些心酸。
“青眠,你可算是死里逃生了,只可惜他……”
“斯利奇?!”蓦地青眠竟激动起来,“斯利奇他怎么了?!”
后来我才知道,斯利奇是那人造林染的本名,寓意为“眠”——sleep。
如若只是普通的人造人,又怎么会有如此用情?
但当时我没有细想,因青眠全然不顾身体疼痛,扯开被褥,掀飞半片羽毛,挣扎勉强坐起来,四下环顾:“斯利奇他……”
话音戛然而止。
我知道她看到了。
她所创造的人造人,如今正直直瘫在地上,皮肤灰暗伴随部分焦黑,伤痕溃口随处可见,最严重的是,他的眼珠已混浊得完全失去了生命迹象。
唯有他那枚右耳钉,仍银白闪亮。
“他说,他身上有你储存的三分之一力量,要救回你就只能调用那一部分的能量……”尽管不忍心,但咬咬牙我还是说了下去,“他最后要我告诉你,对不起,以后再没有人作为林染陪伴你左右。”
“斯利奇!”青眠挪下床,用尽全力扑到那具尸体身上,泣不成声。
我从未见过青眠哭。
这,是第一次。
她温和,恬静,但绝不软弱,从前无论遇到什么,她都不会倒下。
可现在,她却哭得肝肠寸断。
我恍惚觉得,对她而言,那个人,其实比真正的林染要重要得多罢?只是,她自己还未曾发觉。
接下来的几天,青眠的表现一直很消沉,即使是身为她爱人转世灵魂的雪杨来探访,也没使她有半点好转。她只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侧过脸盯着身旁人造人的骸余,目光很直,很空洞。
雪杨来的时候,我曾想将斯利奇的余骸收起来,以免吓着他,不料却被青眠劝止。
“曹衣姐,就让他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失去记忆之前也是如此地随着你经历许多的吧。”
我怔了数秒,有些失神。
确然,雪杨失忆之前见过不少奇异鬼怪,竟也没有精神错乱,还爱心泛滥地四处帮忙,可见承受能力之强……
一句话牵起千股思绪,万般想念。
我……好想他。
“曹衣姐,”青眠转过头唤我,她不敢乱动,怕伤口撕裂,“斯利奇救了我之后,我才明白,那些过去了的回忆根本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这一刻,留在你身边的那个人。”她又重新看向身旁事物,声调逐渐沉寂。
“我以前不懂得,如今懂得了,却也来不及了。”
“曹衣姐,他仍在你身边,所以不要放弃。”
她说的时候,语意中有深沉的痛。
这一次,连辛也没有反驳。
五日后,青眠失踪。
第七个故事 最后的羽翼
吉珠南门外有一家小店,名为青鸟小筑。
青鸟小筑开在一个很隐秘的角落,白色的四个字,耀眼明亮,纯净如天堂浮云的色泽。而店招背景就是绿色的,绘满诡异花纹,犹如鸟类腾飞的翅膀。
店招之下是两扇巨大的落地玻璃,剔透明澈,稍稍隔开了店内外的世界。
小店附近很少人经过,但经过的人都依稀能记得,那一扇玻璃门后,常常会有一只毛绒尾巴的黑猫窜进窜出,另外还有白衫的青年和咖啡色长发的女子。
他们都干净美丽得像是从梦里走出来一般。
阳光透过玻璃门丝丝渐进店中,店里头有个黑色长长头发、着格子裙的女生在玩儿电脑,不知是否屏幕光的缘故,她的眼睛仿佛一黄一绿幽幽明亮。
忽然,一阵风铃声叮当作响,有人推门而入。
“请问……这里能实现人的愿望吗?”
“啊……那个。”玩电脑的女孩子眼睛也不眨,头也不回,“以前是可以的,不过现在……看看吧,你什么愿望?”
这语气,完全没有做生意的态度。
客户是个女孩子,短发,一脸愁眉不展。
“我……我欠了高利贷,我想要很多很多钱……”她有些紧张,字句也十分凌乱。
叹了口气,格子裙女生终于停下手前游戏。她一推键盘,整个人懒懒散散靠上椅背。“很多钱啊……”她的眼珠骨溜溜转,像偷吃的猫儿,“这个简单。”
说罢她嗖地坐直身子,又开始折腾她的电脑。
不一会儿,电脑屏幕旁的彩印机开始哒哒作响,格子裙女生一把抽出彩印内容,一股脑塞到对方手里。
“喏,拿去吧。”
对方愣了半天,才想起看手中物品。
竟然……竟然是一份百度上找来的应聘大全。
最后一页还印了好些疑似鼓励自主创业的养猪致富案例……
“这……”短头发的女孩子感觉脸都要抽搐了,“这都是什么呀!”
“教你赚钱啊,不找工作怎么赚钱。”
“本店今日不做生意了。”随着风铃再度撞击,又响起另一个清冷女声,“客人请慢走。”
出现在门口的,是点着水红色泪痣的蓝衣女子,辛盏,以及她身后一直沉默微笑的青年雪杨。
“衣,这家店从交由你打理开始,就注定要很快倒闭了。”
“倒就倒,反正青眠也丢下这里自己跑路了。”
“可是青眠还私下取走了雪杨的七世灵魂之壶。壶一日不在我手,若被主人发觉便是滔天大罪。”辛盏无意与她开玩笑,神色凝重,“最近你的力量已经稳定在恢复,明日起应该不必再靠吞食人类灵魂过活,所以我也要动身去寻青眠,取回灵魂之壶了。”
雪杨看看辛盏,又看看曹衣,然后轻声道:“虽然我还是不清楚你们在商量什么,但许多事像是与我有关,实在抱歉,要你们费心。”
辛盏微微一怔,忽而竟微笑起来。
“衣,我终于有些明白,你们为何都愿为这个人类抛却生死。”
曹衣也笑:“我的眼光一向最好。”
然后又转过头:“哎,呆子,我的鱼快吃完了,记得帮我买啊。”
雪杨摇摇头:“你太懒了,曹衣。”
“我出不去嘛。”曹衣叉着腰,摆出茶壶姿势,“说了多少次啦,我出不去!”
叹了口气,雪杨露出无奈的神情。他不知道曹衣说的“出不去”究竟是什么意思,只当她随便说了个犯懒的借口。
“好了,我去给你买就是,你啊……”
忽然一阵清风推门而入,铃铛叮咚胡乱作响打断了屋里对话。
一根素白的羽毛轻飘飘飞进来,盘旋几圈,落在曹衣脚边。
熟悉的灵气充斥感官。
“谁……?”
曹衣疑惑地唤了一声,随即见一个青色衣衫的女子走进门,背后雪白羽翼逐渐伸展开来。
“青眠?”
多日不见的小筑主人再度出现,不知为何,她的身上似乎隐隐有了不同的气息。
“曹衣姐,我回来了。”
青眠侧脸微笑,眼睛眯成纤细的弧线,一如鸟儿迎光芒飞翔的姿态。
“你的伤口……”曹衣凑过去,上上下下乱瞧。
“不必担心,曹衣姐。”青眠依旧笑,摊开左手掌,一颗亮褐色的珠子从掌心纹路中溢出,渐渐胀大成壶。
“这个……物归原主。”青眠将手中壶扔至辛盏怀里。
辛盏接过来,掂了掂,登时面色一变:“雪杨的灵魂壶……怎么重量不对?”
“因为我将其中一世的记忆抽了出来——”青眠撩了撩长长卷发,又再摊开右掌心,现出一根白如细细雪绒的美丽羽毛。
羽毛纹路清晰,一尘不染,微微有银色光芒闪耀,似是蕴含了极深沉的力量。
“我将那部分记忆都储存在了这里。”
“可是,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力量?”
曹衣想再靠近一些,却被羽翼上的热力灼伤。
青眠退了一步,摇头,语气中有了不同的意味。
“衣,你是魔,而我现在回归了正职,是神之青鸟,道不同,太过靠近,彼此都会受伤的。”
“回归正职?”
“是的,我已重伴神左右。”
她顿了顿,忽而又微笑起来。
“还记得那根羽毛吗,我受伤的那时,你从我身上发现的——”
“原来神一直都没有取走我的力量,我的羽翼也一直沉睡在我的身体之中,从未离去。神爱护我如此,我竟不自知。”
青眠沉下眉眼,有些苦涩。
“其实这些年来,我早该发觉,斯利奇早已不仅仅是一个空壳,他渐渐有了生命的思维与情感,这些都是神在我离他而去后,为了保护我而暗中灌输的力量。”
“神想让我知道,人神殊途,但我却一直沉浸在阿染死去的悲恸之中,全然不顾我的工作,也不顾斯利奇的感受……”
“不过,我现在终于明白了……”
她看了看手中羽毛,蓦然间一扬手腕,银光便轻轻浮浮直朝雪杨方向飘去。
曹衣吃了一惊,连忙护住身旁男子:“你这是做什么?”
青眠淡淡笑落一声:“我这么辛辛苦苦才从灵魂壶抽出他的记忆,自然是要将事情给做完的。”
“你别乱来!”曹衣心里着急,想也不想便直抓向那团银光。只见光芒霍然一颤,登时变得盛大无比,一下子将曹衣硬生生弹了开去。
曹衣砰地狠狠撞到桌角边,身形一弱,化回了黑猫的形态,她的后背处裂开深深一道口子,鲜血汩汩流出。
“衣!”辛盏与青眠同时叫了一声,随后前者一横身,挡在二人面前。
“青眠,你想做什么?”
雪杨在一旁看得愣了眼,他一直觉得曹衣很怪,又从来想不出怪在哪里,今日的发现实在让他心脏难以承受。
他失神好一会儿,才终于又缓过气来,竟也再没有丝毫害怕与闪避,而是冲上前一把抱起黑猫,慌忙动手想法止血。
为什么一点也不感到惊恐呢,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只知道,一定要救这只小猫,就好像当年那次……当年那次……
熟悉感铺天盖地冲来,然而记忆却在此打住。
当年……为什么总觉得这一切似曾相识?当年……那些错失的回忆碎片……究竟代表了什么?
雪杨一边手忙脚乱,一边思绪紊乱至极。
“衣……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青眠抿了抿嘴唇,想靠近,又生怕再次弄伤对方。“你我力量相克,才会……”
黑猫自雪杨怀中探出脑袋,轻叫了一声,眼睛眯成凌厉光线。
“相信我,让我做完这件事,我绝不伤害雪杨。”
青眠翻动十指,空中那根羽毛随她动作而飘移,银光抖动。
羽毛缓缓落在雪杨肩膀,逐渐贴近,羽上银光自雪杨肩头一点一点扩大,沿着脖子往上爬,顺着手肘向下落,直至覆盖全身。
雪杨微微一颤,忽然抱着头开始喊疼,汗珠大颗大颗冒出来。
黑猫嗖地跳下地,一声声急急叫唤,又绕着雪杨不停乱转,鲜血从背上滴下地,滴成一个圈。
不一会儿,雪杨便直直昏了过去。
“你……”辛盏蓦然明白了,“你将记忆输进去了?”
“是的。”青眠点点头,“我从壶中找到了雪杨失去的那部分对曹衣的记忆,我把它重新输进雪杨身体里了。”
“你输的……”辛盏有些诧异,“不是林染的记忆?”
青眠笑了,摇摇头,重又转向黑猫。
“衣,还记得我说过吗,那些过去了的回忆根本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这一刻,留在你身边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