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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西异闻-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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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不了请假。”肖肖满不在乎地说。

“现在一到睡觉的时候我就怕,我好几天睡不好了。”晚上临睡前,阿水苦着脸跟我说。

“那你就开着电视睡,电视辟邪。”我把遥控器递给阿水,说。

“有这个说法?”阿水暗淡的小眼豁然有了神采。

“那是啊,调个热闹的台,什么鬼都不敢近身,不过声音关小点。”我说。

“哎哎。”阿水忙不迭握住遥控器一个台一个台的挑选起来。我忍住没笑,转身回卧室,边走边想,幸好阿水没看过午夜凶铃,不知道贞子。

第二天,醒来后的阿水容光焕发,神采奕奕,“阿茂,真是神啦,电视还真辟邪啊,昨天晚上我一夜没关电视,结果睡得真叫那个香哇,那鬼没来找我。”阿水兴冲冲地跟我说。

“我就说嘛,要不我们也别去了,你干脆摆台电视在你屋里算了,买电视的钱我出。”我笑着说,谁说阿水不是杯弓蛇影呢?

“还是去吧,放电视毕竟治标不治本嘛,要标本兼治才行哇。”阿水说。

“还标本兼治,你倒是和卢虚虚谈得来。”我笑着说。

“卢虚虚是哪个?”

“赶紧收拾一下吧,出发了。”我说。

我的老家在桥山县水头村,距离省会八十多公里,自打我奶奶去世后,我就再没回去过,掰着指头算一算,差不多已经有六年了。

十、老林

一路上肖肖很兴奋,在车上时,扒着我问这问那,还说要去当年我撞邪的那座破庙参观参观。

“不是和你说过吗,那座庙早塌了。”我对她说。

“哎哟可惜,我还想去感受感受呢。”肖肖无不遗憾地说。

下了车,还有十几公里路,没有中巴可坐,要么一二一开步走,要么打黑摩的,我们当然选择后者。路况很不好,一路上全是大大小小的碎石,到了村口,我感觉五脏六腑几乎都要被颠吐出来。

“阿茂,小侄媳妇,要不要先去我家坐坐?”阿水问我和肖肖。

我摆摆手,说:“算了不去了,赶紧上山吧,明天肖肖还要上班,今天我们要尽量赶回去。”

“哦哦,那我们走。”阿水没再坚持,转身向西北面的山头走去。

“阿水,那地方远不远?”我看那个方向的山又高又深,一条小河自山间蜿蜒流出。

“不是非常远,两个多小时就能到。”阿水回答。

“两个多小时还不远?”我叫起来,“我说阿水,你采个香菇跑那么深的山里干嘛?”

“那里香菇才多嘛。”

看着眼前的深山,我有点奇怪,村里有人去世后,都是往南面那座矮矮胖胖的山头上埋,一直以来都这样,怎么会有人把墓穴建在那么深的原始森林里?光是把棺材抬上去就够呛。

“阿水,那面山上怎么会埋人呢?我记得我们这个村子,好像死人都是往那个矮山上埋吧。”

“我不知道啊,也许是以前的人埋的吧。”阿水缩了缩脖子,说。

沿着河道一直走,很快到了山脚下,山脚有一口深潭,由山里流出的一条溪流汇集而成。

潭水黑绿黑绿的,幽深恐怖,灰色的枯叶漂浮在水面上,缓缓旋转。这个地方我小时候曾经来过,听说潭里闹水鬼,有游泳的小孩曾经被拽下去,尸骨无存。

站在潭边,阿水指着那条山溪对我和肖肖说:“顺着这条溪一直爬,就可以了。”

一开始还有路可寻,半个小时后,山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丛丛杂草和宽叶灌木,溪流时而可见,时而被植被掩盖,只能听见潺潺的流水声。随后,我们进入了一片针叶林,越往上,针叶林越茂密,本来是大晴天,可阳光被高大的树木完全遮挡,树林里的光线暗得就像黄昏,阴冷的气息砭人肌肤,空气犹如在水里泡了几天,潮湿冰冷。

阿水穿着破皮鞋在前面开路,健步如飞,我和肖肖一套冲锋衣裤外加登山鞋跟在后头喘气如牛。

“阿水,还有多远呐?”我累得两条腿直打晃,按说我的体力还行,可架不过阿水用兔子般的速度在山里行进。

“才走了一半啊。”阿水转头看了一眼我和肖肖,见我们累得够呛,便从肖肖身上接过背包,挂在肩上后,又来拿我的,我摆摆手拒绝了。

“阿水,你慢点走吧,这样走下去,我和叶茂没到那地方就活活累死了。”肖肖双手插着腰,大口喘气,脸颊红扑扑的,额前和鬓角的头发已经被汗水完全浸湿。

“那行,那行,那就慢点吧,我主要是担心时间不够。”阿水说,用手勾了下肖肖背包的肩带,转过身,继续向深山里走去,好歹速度慢了。

爬上一段很陡的坡道后,针叶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我完全叫不出名字的树木和杂七杂八的植物,树干被足有成人小腿粗细的藤条缠得结结实实,乍一看,很是吓人,会以为那是盘在树上的大蛇。

“这个要小心。”阿水在经过一棵浑身长满硬刺的小树时,指着它对我和肖肖说,“这种树很毒的,如果被刺到了,又痛又痒,然后流黄水,流到哪烂到哪,十天半个月都好不了。”我仔细看了看那棵毒树,很细很小,两米多高,直直的一根树干,上面长满了两公分左右的刺,没有树杈,没有树叶,简直就像一根瘦身抽条的狼牙棒。

“看起来就像死的一样。”肖肖歪着脑袋打量那棵毒树,说。

“可没死,厉害得很,这种树,千万不要碰啊。”阿水又嘱咐了一遍。

接下来的路比之前好走多了,不再是要人老命的上坡,地势平缓了许多,溪流旁边开始出现铺满苔藓的墨绿色的石块,蕨类植物明显多了。四周暗幽幽的,树干重重叠叠,溪流时不时会被植被和石块遮挡,偶有几声怪异的鸟叫从远处传来,咕咕啊啊的,打破森林的沉寂。

穿过几棵足足要三人合抱才能抱过的大树后,阿水在一块巨石前停住脚步,他舔着干巴巴的嘴唇,显得十分紧张。“阿茂,到了,石头后面就是。”阿水用近乎耳语的音量对我说。

十一、一口棺材

那口棺材刚映入眼帘,阿水突然像见到鬼似的大叫了一声,树林里顿时回音阵阵,附近一只大鸟被阿水惊着,在树枝上扑棱起翅膀,拍着树梢飞走了。我和肖肖被阿水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够呛,两人像傻了似的在原地愣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阿水,你瞎嚷嚷什么啊,怎么回事?”我有点抱怨阿水的意思,这样一惊一乍,很容易吓坏人,尤其在深山老林,还面对着一口老棺材,就算神经粗大如我,也被吓得心脏乱蹦。

“这,这,这……”阿水像是没听见我的埋怨,瞪着棺材一动不动,结结巴巴说不出话,一脸惊恐。

“有什么不对么?”我问阿水。在我看来,眼前那具棺材并没有什么吓人的地方,硬要指出它可怖之处,那也就是它是一口棺材这一点了,除此外,我实在看不出这具棺材哪里能让阿水做出这么大的反应。

这口棺材年代显然已经很久了,木料表面已经完全变质发黑,斑驳不堪。棺身是侧翻的,棺内的一面朝向我们,棺材里头是空的,尸骸已经不见踪影,底板上沾了些黑乎乎的东西,侧板上落着几块小鹅卵石,靠近石块的这头还烂了一个大洞。棺盖已经和棺身完全分离开了,不知何故,裂成了好几块,横七竖八地散落在棺材旁边,断裂处有尖锐的刺棱,从断裂处的颜色来看,棺盖应该是最近几天才被砸裂的。

“不是这样的啊,开始我看到的,不是这样的啊!”阿水喃喃自语,嘴唇哆嗦着,身体在发颤,脸色由黑转灰,再由灰转白。

“阿水,阿水,镇定一点。”我双手按在阿水的肩膀上,用力捏了捏,问他:“有什么不一样?你说清楚。”

“那个棺……棺材,前几天不是这样的,它是正着的,现在怎么……怎么翻了?前几天不是这样的啊,盖子还是好的……”因为恐惧,阿水语无伦次,但我至少听明白了他要表达的意思。

“阿水,你的意思是说,你前几天来的时候,棺材不是侧翻而是正摆着的,对不对?”

“是啊。”阿水用力点了下头,接着说:“盖子也不一样,我来的时候盖子还在棺材上,掀是掀起来的,可还连着一个角,还有,那时候盖子也没有烂啊。”

“这样……我说这盖子看起来怎么像才砸裂的。”我皱了皱眉,说。这么说来,在阿水拿走棺材菌后的这几天中,又有人来过这里,发现了这口棺材,并且对棺材施以破坏?可谁会那么无聊呢?

“对了阿水,那个尸体呢,之前你有没有在棺材里发现尸体?”我问。

“这个……”阿水皱起眉头,思索了几秒,说:“好像没有……对对,肯定没有,一根骨头都没有见到,也许是水给冲走了吧。”

“哦,那这地方来的人多么?会不会是有人来过弄成这样的?”

“不多啊,也就附近几个村抓香菇的有时候会来。”阿水看上去镇定了一些,但脸色仍然难看。

“那会不会是山里又涨了大水,大水冲来石头,把盖子砸成这样的。”肖肖猜测说。

“不不,不可能。”阿水说,“涨水棺材也就冲走了嘛,不可能这样,再说,这个冬天涨大水本来就十几年都碰不上一次,也就是上个月下雨下得多,所以涨了一回,这几天天气都非常好,涨大水根本不可能嘛。”我点点头,阿水说的不错,先不提涨水不涨水的问题,仅从棺盖的损坏程度和方式来看,不可能是因为自然因素变成这样,很明显是人为的。这口棺材说大不大,但要凭一个人的力气,要把它侧立起来,怕是根本办不到。另外就是,哪有人会这么无聊,吃饱了撑的,在深山老林里发现一口棺材后,把它掀起来后,再把棺盖砸个稀巴烂。

“有,有,有……”阿水有了大半天,那个“鬼”字硬是出不来。

“放心阿水,不管是什么东西干的,绝对不是鬼。”我说,“哎对了,阿水,这山里有熊吗?”我忽然想到狗熊,曾听说这种动物在山里吃多了野果后,野果会在肚皮里发酵成酒,狗熊醉了,会满山撒酒疯,搞破坏,没准棺材是被一只酒醉的狗熊给砸烂的。

“没有啊,从来没听说过山里有狗熊,豹子倒是有的。”阿水说。

“现在是冬天了吧,狗熊难道不要冬眠吗?”肖肖斜了我一眼说,认为我很没常识。

“这才刚刚立冬嘛,天气还暖和着呢,说不定狗熊还没有开始冬眠。”我争辩说,肖肖没说话,她也搞不清狗熊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冬眠。

“管他是狗熊还是什么动物弄的,反正吧,我想,绝对不是那个什么——鬼就是了,阿水,你就放一万个心吧,别东想西想。”我安慰阿水说。

阿水拧着眉头思忖了好几秒,接着揉了揉鼻子,看看肖肖,然后对我说:“那……我就烧啦?”

“嗯嗯,放心烧就是,就在这里吧。”我说着,用脚尖点了点地,然后拉着肖肖退后几步,给阿水腾出地方。

“阿茂。”阿水刚把装着祭品的塑料袋解开,不知脑子里又想起了什么,停下手里的动作,昂起头对我说:“我觉得是不是要到他的坟墓那里烧才行啊,这样他才收的到吧?”

“哎,你想棺材都冲到这了,那坟墓还会有吗?怕是早就冲没了。再说了,我们哪知道那个坟墓在哪?这里就行了,没问题的,他的棺材在这里嘛。”我想赶紧离开,一想到这地方可能有狗熊或者豹子之类的猛兽出没,心里就直打鼓,因为身上除了一把小短刀外,再没有可用来防身的武器,要是倒霉踩到狗屎,真碰上个熊啊豹啊什么的猛兽,那可是要丢命的大事。

肖肖倒是什么都不担心,悠哉悠哉地找了块石头坐下,翘起二郎腿,从包里拿出奥利奥饼干和纯净水,一边吃喝一边看阿水战战兢兢的烧纸钱,一副饶有兴味的模样。

阿水没再多说什么了,蹲在棺材前,从塑料袋里抓出一把纸钱锡箔,摸出打火机点燃了,接着,他一边朝火堆里添纸钱,一边嘀嘀咕咕的像念经似的念叨着什么,我在一旁看着,感觉十分好笑。忽然在一旁吃饼干的肖肖发出一声尖叫,我被吓得肩头一耸,阿水则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肖肖怎么了?”我扭头问肖肖,却看见一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灰毛猴子抓着肖肖的背包,非常灵活的朝一棵大树上窜去。

“猴子!猴子!”肖肖指着猴子叫,“它偷了我的包。”

这死猴子!我骂了一声,随手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头,朝树上扔去,可惜准星差了点,没打着,猴子一手拖包,一手攀援,三下两下就窜到了树杈末端,接着身体一沉,呼啦一下蹦到了另一棵树上。

“哎呀,叶茂,你快追啊!”肖肖跺着脚命令我,包里除了吃的东西,还有钱包,手机和一架单反相机,就这么被猴子给偷去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迅速折身抓起两块石头,拔腿便追了上去。

“哎哎!阿茂!”阿水在后面叫叫嚷嚷,我顾不上理他,追回背包要紧。

猴子在树上逃,我们三人在下面穷追不舍,追了不知多长时间,阿水终于瞅准一个机会,趁猴子在一根树枝上稍有迟疑的刹那,扬手掷出一颗石块。不得不说,阿水的手法真准,只这么一下,石块不偏不倚恰好打在猴子拿包的胳膊上,猴子吱吱叫了两声,手一松,包从树上掉了下来,挂在距离地面两米左右的树枝上,猴子没再顾恋背包,慌不择路的逃走了。阿水爬上树把包取了下来,递给肖肖。

肖肖接过包,拉开拉链看了一眼,“这地方居然有猴子,这猴子真是坏。”她又好气又好笑地说。

“是啊。”我望着猴子逃走的方向,说:“我也第一次见到。”

“猴子嘛,就是坏。”阿水说,接着冲我苦笑:“阿茂,我的那个纸钱都还没烧完。”

“心意到了就行了嘛,走吧走吧,我们回去了。”我半开玩笑说,“猴子这东西鬼精鬼精的,没准回头找来帮手报复我们,还是赶紧闪。”

“真的假的?”肖肖瞪大眼睛,她把我的玩笑话当真了。

“我猜的,不过安全第一,没听过那句俗语么?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在山里,猴子这家伙不好惹,千万别惹。”我笑着说。

“不过我那个还没……”阿水惦记着他那堆没烧完的纸钱。

“行啦,阿水,放一万个心就是,你烧都已经烧了。”我打断他说,说完我朝四周看了看,糟糕,刚才只顾着追那只该死的猴子,压根没注意方向,弄得现在不知身在何处,“阿水,你能找到路吧?”我问阿水说。

“找到那条溪就行了,沿着溪走就没事。”阿水说,并不担心会迷路,“不过阿茂,我还是有点不放心啊。”让阿水忧心忡忡的,还是那堆他没烧完的纸钱。

“得了得了,那回头你把剩下的给烧完。”我说。要是不让阿水遂了心愿,就算回去了他也要寝食难安。

“哎,这样我就放心了。”阿水嘘出口气说,一脸如释重负。我暗叹了口气,要说阿水胆小吧,可他一个人就敢往深山老林里钻,说他胆大吧,却怕鬼却怕得跟什么似的,只要一挨上鬼鬼神神的事,这家伙的智商就立马蹦回五岁前,一提鬼就屁滚尿流,也不管是真是假,横竖就听不得一点这方面的东西。

十二、迷路

原以为阿水很快能把我和肖肖带回溪流边,可绕啊绕的,绕了大半个小时,却一直没能找到溪流。周围的景物越看越觉得陌生,树还是那些树,草还是那些草,藤还是那些藤,可加在一块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密密麻麻的树木不怀好意地挡住视线,天空被参天古树茂密的枝叶所遮掩,偶有阳光从间隙中漏下,星星点点犹如白色的碎纸片,散落在黑乎乎的泥地上和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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