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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况拎了水过来,见孙嘉英还在那解着鱼网,而鱼网有地地方已经勒进白鳍豚的皮肤里了,好在白鳍豚皮下是一层脂肪,加上江豚本身的自愈能力也强,因此也没什么大碍。解了半天没解开,孙嘉英已经是满头大汗。王况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急,慢慢来。”然后将一鱼篓的水淋在白鳍豚身上,又要去提水。这时候就见人群一阵骚动:“生了,生了。”
王况回头一看,白鳍豚正吃力的扭动着身子,腹下已经有一小段小尾巴露了出来,但这不是在水里,母豚和小豚根本没处借力,眼看母豚越挣鱼网有越紧的迹象,而且其中一段鱼网绳恰好勒在了小江豚的尾巴上,这就使得情况更是雪上加霜。王况急了,连忙一把抽出身边一个衙役的腰刀,三下两下的把鱼网割破。然后就想抬起白鳍豚,奈何这母豚有百来近两百进重,而且皮肤又光滑不留手,没处着力,根本挪动不得半分。
想起后世那只最后的江豚,王况不禁悲怯起来,自己这时候多救一只江豚,也许后世就能多一分希望,他直起身,一下解开自己腰带,脱下袍子铺在地上,冲着林荃淼大吼一声:“**的在那吃干饭啊?还不过来帮忙?”这一嗓子把林荃淼吓了一跳,从来没见过王况发这么大的火,这猛然被吼一嗓子反而是把他给吼懵了,站在那手足无措起来。
还是那两个衙役估计平时没少被人吼,被吼一下就灵光了起来,跑过来帮忙。在王况的指挥下,把割了的鱼网扯开,四人合力的把白鳍豚给翻到了袍子上,然后抬到了江边,王况边抬边流眼泪:“挺住啊,你要挺住啊,就回到江里了。”
或许是母豚听懂了王况的话,也或许是它已经精疲力竭,这个时候躺在袍子里一动也不动,只有轻微的吱吱身还宣示着它还活着。
到了江边,码头上的石阶一直延伸到水中的,王况他们抬了母豚慢慢走到江里,将袍子浸到水中,让水慢慢没过母豚。到了水里,母豚就变轻了,王况就让其他人继续拉着袍子,自己抱起母豚的头,将它慢慢的往后挪,让母豚的生殖腔不被袍子挡了。接着在王况的指挥下,两个衙役和孙嘉英一上一下的慢慢摇着袍子让母豚在水中前后的摆动着,这样可以为小豚的出生借点力。
也许感受到了王况他们的帮助,母豚渐渐的也开始配合着袍子的摆动而摆动自己的尾巴起来,眼看着小白鳍豚露出越来越多的身子,王况的心也慢慢的平复了下来。这时候他才想起之前对林荃淼的大吼,就抬头冲林荃淼抱歉的笑了笑。
虽然是被王况吼一嗓子吼懵了,但林荃淼很快也就回过神来,转身帮着王况安抚被割了鱼网的渔民,却是没看到王况冲他道歉的笑。王况见他在帮着自己安抚渔民,就知道林荃淼也没怎么把这事放心上。自己也就不管了,继续低头观察着白鳍豚。
眼见的小白鳍豚大半的身子已经露了出来,王况让他们把袍子撤了,任由母豚自己去了,没了袍子,只见母豚的身子左右一扭,小白鳍豚就顺利的滑入了水中,母豚则转过身来,用嘴轻轻的顶起小豚帮它露出水面换气。
换了一口气的小豚登时就活泼起来,围着母豚用稚嫩的姿势游着,王况还能听到小豚的吱吱声。
或许出生后的第一眼中,小豚也同时看到了王况等人,因此在围着母豚游动的时候,也还会在四个人腿间穿来穿去,一副顽皮宝宝的样子。王况把手伸到水中,小豚则会游过来用嘴轻轻的触碰。
这时母豚也渐渐的恢复了体力,但并没急着带小豚游走,而是在王况他们四人身边缓缓的游来游去,吱吱叫着,不时的用身体的一侧挨擦着他们四人的腿。王况伸出手去,轻抚着豚背:“去吧,以后要小心些了。”母豚领着小豚又游了几圈,这才吱吱叫唤两声,往江心游去,不一会便消失不见。
被这边一吵,陶县令的酒也就暂时吃不成了,他听说王况在救一只水怪的时候就下了船过来,李业嗣担心王况出什么岔子,带了几个军士也赶了过来,他们赶到的时候,正好是母豚领着小豚绕着王况他们几圈后游走之时。
看见陶县令过来,那两个衙役连忙秉告:“明公,真神了,真神了,这水怪竟不咬人,还通人性,您瞧,它还很依恋我们呢,半天都不肯走,要不是小郎君让它走,估计还得游几圈。”
旁观围观的众人也啧啧称奇。林荃淼这时候总算逮着机会,狠狠瞪了一眼:“二郎你欠某十桌酒钱。”王况就知道这家伙已经把刚刚的事情揭过了,这十桌酒钱,欠和没欠都是一个样,他林荃淼有那个铜牌,富来客栈哪里会收他酒钱,就是现在,那铜牌也只是给新来的伙计看的。
“二郎,听乡亲们说,你说那不是水怪,那是什么?”作为一县之尊的陶县令,自然是以本县安危放第一位的,若要刚那个真是水怪,少不得他还要组织渔民去捕捉,以绝后患。
“回明公话,此物名为白鳍豚,因其相较于另外的一种豚的鳍颜色较淡而得名,另一种豚嘴巴没这么尖,头顶凸起,叫大江豚,因只产于大江而得名(古时长江并不叫长江,而是叫大江或直接叫江,这时候就只有长江叫江)。此两种豚均只产于大江,其他地方却是没有。它们平素里只吃鱼虾,从不伤人,且极通人性,比之于犬类有过之而无不及。有的地方的渔民还经常和江豚合伙捕鱼的,江豚从水深处将鱼群赶往浅水,渔民则只须张网等着就行了,捕完鱼,只须喂江豚几条鱼即可。这江豚在大江中就好比猎户上山打猎带的猎犬一般。且这江豚生性喜欢玩耍,若是我们人,尤其是孩童落入水中,它还经常会救人。故称其为水怪实在是天大的冤屈。”
王况这么一说,就有渔民仔细的回想了下:“这么一说,似乎有理,某只听说过有水怪会伤人,在江中打鱼十余年,却没听说谁是被水怪祸害了的。若真如小郎君所说,这叫江豚的能帮人捕鱼,那自是天大喜事,只是现下仅小郎君一面之词,却无佐证,叫我们如何得信?”
他这么还在说着,就听的站在江边的人群里有人喊开了:“快看哪,快看哪,那水怪回来了,瞧瞧它嘴里还衔着什么?”
大家往江中看去,果然,江中有一小簇浪花翻滚着往岸边来,旁边还有一朵更小的浪花,等得近了,就能看到水中一道灰白的影子,就是那只母豚了,旁边的应该就是小白鳍豚。
王况回到江边,就见那只母豚快速的游了过来到王况身边,抬起头,嘴里竟然衔着一条三斤多重的大鱼。母豚啪的一下将鱼甩到岸上,冲王况吱吱叫了几声,点了点头,旁边跟着的小白鳍豚也是吱吱叫唤着。王况弯下身子去,伸手摸着江豚露出水面的头,又在小江豚同样探出的下巴挠了挠,小白鳍豚很是愉悦的样子,张了嘴,轻轻含着王况的手指吱吱叫着。
“去吧,好意谢过了。”王况朝白鳍豚挥了挥手,大小白鳍豚便都潜下水去,在岸边游了几个来回,这才远去。
“哎呀,果真通人性,竟然知道报恩。”江边众人纷纷惊呼。一时间看想王况的眼光也不同起来。
“你们不知道吧,二郎可是星君下凡,就连他家养的鹅都和他亲。”林荃淼一看人多,便又要显摆起来,浑然已经把自己秀才的身份给抛在脑后。
“多说一句就少一盘吃食。”王况只说了一句,林荃淼马上紧抿着嘴不吭声了。旁边人听他说王况是星君下凡,就想问个究竟,他也只是金抿着嘴嗯嗯啊啊的。
“如此看来,这江豚还真如二郎所说,既通人性,又会捕鱼了。”陶县令摸着脸,若有所思。王况则趁热打铁:“明公大喜啊,您治下出了这么通人性的江豚,还会救人,是为祥瑞哦。”王况这一句话说得陶县令眼睛一亮:是啊,这可不是祥瑞是什么?虽说今上不喜这些,但这毕竟是实打实的啊,也不需要上报,只要通喻全境善待祥瑞,以后传到上面,也能为自己挣点脸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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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书友指正,已经将江豚改为白鳍豚,谨以此章纪念最后一条白鳍豚--淇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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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第一部动物保护法
王况见陶县令有点动心了,就继续蛊惑他:“明公您治下渔民不少吧?若要是善待江豚和白鳍豚,渔民长期和它们相处惯了,它们就能渐渐的帮渔民捕鱼了,那渔民们基本上就能养活一家人了。”
不能不说王况这话具有极其强的诱惑力,这时候的捕鱼工具都很简陋,也很原始,而捕得的鱼又便宜,一个渔民出江捕鱼一天所获,也仅能使一家人不挨饿罢了。听王况这么一说,陶县令还在那沉思,边上围着的渔民们就心思活了起来:是呀,若是这些叫什么豚的水怪能帮我们捕捉,那收获肯定不小,没见才那一会工夫,那母豚就抓了条三斤多重的大鱼来谢恩么?
“可是,那江豚和那个什么豚的能听我们的么?以往我们捕捉到它们可都是,都是……”有个渔民涨红了脸,吞吞吐吐的说着。是呀,瞧那水怪,那么通人性,想必也记仇,自己这些人以往那么对它们,它们还能帮我们么?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么。”王况见这些渔民心动了,不由的心下欢喜,一句成语就脱口而出,也不管这个成语这时候有没出来,就是偏离了典故按字面去解释也能说通,路远了自然是好马才能胜任,时间长了也自然能看出一个人的心性好坏。若是人们能从这时候起就和白鳍豚及江豚和谐相处,形成传统,那么以后这两种可爱的精灵的命运就不会如此多舛,长江豚还好些,因为其头部和白鲸很像,天生就是一副可爱的样子,所以受到的不公正待遇比起嘴巴尖长的白鳍豚好得多,但就是这样,后世也已经很少能见到长江豚了,有数据说估计存世量还不足千头,种族延续岌岌可危。
“某这里给众位乡亲出个点子,只是不知道成不成,但某猜想,以白鳍豚和江豚的聪明,时间长了,总是能感受到大家的善意的。”王况见众人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想了下,决定把自己了解的后世动物保护的一些举措搬过来用。
“二郎你快说说,是何种点子?若是能行得通,某定大力支持。”陶县令这时候已经想通了关节,听王况说有点子,也就催促他。
“是啊,是啊,小郎君您就快说于我们听,刚才小郎君救那水怪的情形,大伙可都瞧在眼里的,如此通人性的水怪,现在就是让某去捉,某也下不了手去了。”先前捕捉了白鳍豚的几个渔民中的一个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嘿嘿干笑道。
“别瞎说,那不叫水怪,那叫江豚和什么豚来着?”旁边一个纠正了那个渔民,却又一下叫不清白鳍豚的名字,就问站在他旁边的刚才帮着王况救护白鳍豚的衙役。身边有渔民就插嘴:“江豚某曾见过的,嘴巴确实是没这么长,体肤也较刚才那只深些,那次某见那江豚憨态可爱,便没忍心下手,放其回江了。回来后还不敢说,怕大家埋怨呢。如今看来,某竟然也算是做了一桩善事。”那说话的渔民喜笑颜开的。
“那也是碰到你耿憨了,你平素里连鸡都不忍心杀,那江豚碰着你也是它的造化。”另一个熟识他的年轻渔民打趣:“幸好不是某,不然这罪过可就大了。”
“叫白鳍豚,说是鳍比江豚颜色淡,就是嘴巴尖长的那种,嘴巴不尖的叫江豚。”那个衙役还沉浸在刚才站在水中白鳍豚挨擦着他腿的愉悦中,他总感觉刚才那会,混身是非常的舒坦,就如同是大热天灌了碗冰凉的井水,大冷天喝下一壶温呼呼的酒一般舒坦:“刚才真舒坦。”想到这里他不禁轻轻吐了一口气,见那问他话的渔民奇怪的看着他,他就解释:“你是不知道,就刚才,那白鳍豚绕着我们游的时候,那感觉,真的舒坦,嗯哪,对,就是非常舒坦,不比逛窑子出来差,绝对是!”他想了半天,找不出什么词来形容刚才的感觉,憋半天憋了这么一句出来,反正周围都是粗人,这么说别人还能更明白。
旁边众人听了轰然大笑。陶县令狠狠瞪了他一眼:“胡言乱语,怎地讲出如此粗鄙的话来?”
“可是,可是,明公,您是没感受到,刚刚确是如此啊。”被陶县令一喝,那衙役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分辨道。
白鳍豚,长江豚和海豚一样,它们发出的超声波都会对一些人类疾病有疗效,通常人类和海豚玩耍时能感觉到身心愉悦,所以后世才会有越来越多的水族馆开设海豚疗法来帮助那些行动不便的瘫痪病人以及自闭症儿童。所以这个衙役说的话对王况来说就是: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就连他自己,刚才在和白鳍豚交流的时候,都觉得心中很是舒坦,怎么说呢,就有点像在后世的某个秋日午后,躺在老家阳台上的躺椅中,身边趴着那条大黑狗,边上摆一杯热茶,晒着暖暖的太阳,什么也不想,看着远处田头上空翩翩飞翔的白鹭和湛蓝的天空一般。
“秉明公,这位公差大哥说的恐怕是实情,有的地方,若是有孩童行走不便,或是大人瘫了,或是孩童哭闹,总会让其和这些白鳍豚及江豚一起玩耍,时间长了,确实有效,据小时候来某村上的铃医说,和这些豚类玩耍确实能帮助治疗某些病症。”王况又把这些给套到了一个铃医头上,管他呢,谁能查证?
“呀,真的呀?”就有人又扯着另一个一同小水的衙役求证,那衙役回想了下,很郑重的点了点头:“那一刻真的很舒坦。某总觉得那个小白鳍豚就像是某家邻居那个刚刚牙牙学语的小四,有点调皮。绕着某游的时候,会轻轻的咬某的小腿,痒痒的。很,很,很好玩。”
“哎呀,若真是如此,这江豚和白鳍豚就更是捕捉不得了,如此灵性的豚,怕是上天派来帮我们的。”人群里有个年长者,瞧着很是有点威望的样子,听了衙役和王况这么一说,把手一举:“诸位,从今往后,我等就再也不可捕捉这江豚了,若是捕到的,还是要学学小郎君,将其放归大江,否则恐有天谴啊。”
“喏,我等听钱老大的,以后再也不捕捉江豚了。”众人纷纷应和。那个被大家叫做钱老大的回转过身来,冲王况做了一揖:“某等还得谢谢小郎君制止了如此有干天和之事。只是还请小郎君告知,该如何才能让这些江豚帮某等捕鱼。某等感激不尽。”
“这事说难也不难,说不难也难,难就难在需要时间。”王况顿了顿,见众人都在听他说话,就接着说道:“大家也是知道的,就是猎户家中的猎犬,也是需要时间训养才能成为猎户的好帮手,这白鳍豚和江豚也是一样。加上之前乡亲们对它们的误解,怕是时间更要长些。”
“时间长有何相干?只要能让这江豚帮某等捕鱼,即便等上个十年二十年也是值得的,不能帮某等捕鱼,还可以帮儿孙辈么。”那个钱老大是是略略思索了下,就替众人回答了。
“正是,正是,儿孙辈能得江豚帮助,某等已是心满意足。”大家也都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人生在世,哪个不是图自家儿女能过上安逸日子,就是自己辛苦些,只要儿女能不再受这么多的苦就是让他们做什么也是愿意的,何况只是等个一二十年?
“若是某所料不差,怕是不用等一二十年,以江豚和白鳍豚的聪慧,三五年怕就能帮乡亲们捕捉鱼了。”王况笑着解释,心里有些感动,人越是淳朴,愿望也就越是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