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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到了地方,王况就把那家丁打发回去了,自己四个人逛更自在,有人跟着反而碍事,无法随心所欲的,总要顾忌主人的体面不是,那就不能去那些小摊小贩上吃了。
“二郎你带路,反正逛到哪算哪,你对吃在行。”林荃淼见王况每到个路口就要问他的意思,他又哪到过金陵了,所以也是路盲一个。至于吃,有王况在,还怕找不到好吃的?
见林荃淼拢起袖子,一副不管不问摆出你王二郎去哪我就跟到哪的意思。王况也就不再问他,转而自己四处张望。他在找那种很普通,但又有很多本地普通人吃东西的小食肆。也只有本地人才知道真正的好味道在哪,就这就好比在后世,没在厦门生活过几年的人一般是不知道去百家村吃煸豆干,没在北京生活过几年的人就只知道去全聚德吃烤鸭一样,外地来的游客通常都是去那些比较有名气的地方吃,但真正的好味道却无一例外是藏在小街小巷中,只有本地人才会去。
走了半天,林荃淼三个见王况还没有进一家食肆的意思,孙嘉英就在一帮嘀咕:“早知就不该那么早把他打发走,让他带路不是更好?”
“呵,孙大郎你就不知道了,这找的过程便是一种乐趣。”林荃淼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且静下心来,看看周围,有人行色匆匆,有人悠游自在,有人愁眉苦脸,有人喜形于色。世间百态,尽此一览无余。再看看街边的草屋瓦舍,听听河中传来的曲调以及橹槁声,夹着的那一两声鸡鸣犬吠及牛马叫声或是孩童的嬉笑。你听听,还有妇人喝斥孩子贪玩的。”他闭上眼,叹一口气:“如此,也算美景了。”
听得林荃淼说出这一番话,王况不由对他刮目相看,能从生活中体会到这种平凡的美,那不是高高在上的人能做到的,作为一个衙内,他能做到这点已经殊为不易,这才是真正的贵族门风。在王况看来,所有对别人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人都只能算是暴发户,连贵族的边都沾不到一星半点。真正的贵族最在乎的是人们对他们发自内心的人格上的尊重,而不是畏惧,同样,真正的贵族也不排斥和底层人士的来往,只有暴发户才会瞧不起看不惯底层。
“噫,某闻到一阵香。”王况正在那胡思乱想,林荃淼却扯了扯他的袖子。
王况也闻到了,是一种混合了韭菜和鸭汤的香,莫非这就是鸭血粉丝?本来按王况的猜测,在番薯没大量种植之前,粉丝应该没那么快出现,今天王况主要还是来找盐水鸭的。
都根本不用找人打听,王况他们就看到了旁边一个小摊上坐满了人,还有许多人是端了个碗蹲在地上吃的,香味正是从那传过来。
金陵盛产鸭子,相传是野鸭迁徙在秦淮河停留时,在河上游玩的文人骚客及画舫梢公及住河边的住家等等都会丢些食物给它们吃,时间长了,就有一些鸭子慢慢被人驯化成了家鸭,个个膘肥体壮,后世的北京鸭其实确切的说应该叫南京鸭,就是从金陵引进的,只不过因为烤鸭的名头才被叫成北京鸭,所以真正要吃到好烤鸭,一定要去那种从南京采购鸭子的烤鸭店才算正宗。
来到摊前,却发现卖的不是鸭血粉丝,而是鸭血汤。一个精瘦汉子正将一将一大块的熟了的鸭血用剪刀剪成小块放到面前的碗里,旁边就有个小孩子麻利的挪过碗去,洒上韭菜和姜丝,再腾到漏勺里放到锅里煮一下捞起来,又从锅中舀起一勺鸭汤,一碗鸭血汤就成了。早有在旁等得急的客人就自己端了蹲在一旁吃了起来。
看着黄澄澄的清澈透亮的汤,以及汤中的绿色韭菜,王况不禁咽了下口水,太诱人了,黄色的汤,绿色的韭菜,暗红的鸭血,传过来的缕缕鸭汤香。可以说真正的做到了色香俱全,看这做法,王况可以肯定,味道绝对差不到哪里去,那样凑起来就是色香味都全了。整碗鸭血汤,除了用加姜丝去腥外,没有再用其他半点佐料,绝对的是原汁原味,而且看鸭汤的颜色,还是属于浓汤的那种,不像后世,一只鸭子能给你熬出一大锅汤来。
恰好边上一个座位空了下来,有食客见到王况等人的谈吐,听出是外地人,就都礼让的把座位留给了他们。王况等人谢过坐下后,不一会,那个孩子就端了四碗鸭血汤过来。他的工夫也是了得,一只手端两个碗,王况看那碗前面一只还是在手掌上,后面那只碗就几乎是立在手腕上了,却是稳稳当当的不晃动丝毫。等他到了跟前,王况也没伸手去帮,他想看看这孩子是怎么把四碗鸭汤给放下来的。就见那孩子将手掌一弓,拇指一扶,左右手掌上的鸭血汤就放到了案上,然后左右手交替就顺顺当当的把手腕上的两碗也放了下来,四碗汤一点都没有溢出的。
“好工夫。”林荃淼也不由赞叹,转脸又笑王况:“二郎可就没这工夫吧?”
听到夸赞,孩子羞涩的笑笑,拽了拽自己的袍子,脸红红的转身又去忙了。旁边食客就插话了:“几位怕是第一次来吧,才四碗算得什么,某就常见他端了六碗,他阿爹,就是那个汉子更绝,能空手端八碗。”
端八碗王况是见过的,不过那是在电视上的表演,两手并陇了,八只碗两列排开的端,没想到会在现实中碰到,这就是经年累月地做的成果,卖油翁说过的:无他,手熟耳。迄今为止,在富来客栈还没能见到哪个伙计能有一手让客人叫好的绝活,看起来,还是底蕴不够,毕竟富来客栈也不过是孙铭前手上起的,不过一二十年而已,如果想把富来客栈做成百年老店,除了要有好吃食外,还要有自己的特色才对,吃食的做法其实很好琢磨出来,碰到真正个中高手,不消多久就能把你的吃食配料和手法给琢磨的八九不离十,但是伙计们的绝活,那就是真工夫,没个几年是别想练出来的。回去得鼓励鼓励他们去练了,有了绝活,一来是给富来客栈增色不少,二来今后万一这个伙计离开了富来客栈,也能多条路生活下去。
“二郎又去见星君了?”林荃淼看王况又走神了,拍了他一下:“想什么呢?趁热吃,凉了估计就不好吃了。”
“没什么,就是想起几年前教我做吃食的那个货郎了,他说金陵这有道吃食极其好吃。”王况笑了笑,摇摇头:自己做出友粉才几年啊,怎么可能这时候就能有鸭血粉丝呢?就是有,那也是用葛粉做的,口感涩,绝对还算不上好味道,说不定还是从这鸭血汤发展变化出来的呢,不过后世鸭血汤还是有的,到了TW就被改成了猪血汤,竟然也是食客们趋之若鹜的一种美食,还被宣传成是TW本地发展起来的,王况很是为TW的食客悲哀,那么多的所谓美食几乎全是大陆传过去的,味道根本没有原产地正宗,竟然还被他们津津乐道。
想要有鸭血粉丝,估计只有以后等番薯大规模种植推广了,或者是土豆进来了后,才有可能出现。或许,用不了几年吧,以扬州金陵一带吃食花样翻新的传统,等友粉的做法公开之后,他们很快就能搞出新花样来,只是不知道,这提前了几百年出现的友粉,会不会被他们搞出比后世多得多的吃食来?王况很是期待。
“什么吃食?这位兄弟,您说说,不瞒您说,这金陵城里的好吃食,某没有不知道的。”又是刚刚边上的那位食客插话。
“那货郎说的是盐水鸭。我们几个已经走半天了,却是没看见,还请告知。”王况见他很热心,就冲他笑了笑,完了又冲摊上说了声:“掌柜的,这汉子的钱就算我们帐上了,一会我们一并给了。”
“呵呵,郎君真是爽快人,不过您从外地来,来者是客,哪有让客人出钱的道理,免了免了。按理说么,既然您等是客,该我们请才是,只是我等手中也拮据,请不大起,就由某带路去吃你说的那盐水鸭罢。”那食客听说王况要一起卖单,连连拒绝。瞧他前后的言语,也是属于一个自来熟的人。
交谈后王况才知道,这寻常摊上哪能吃到盐水鸭,试想,一只鸭子得多少钱,不是普通人吃得起的,普通人家,也只有年节了,才会吃上鸡鸭。要吃盐水鸭还是要去大酒楼,那里是文人骚客常出没的地方,而且一般有钱人也不会来摊上吃。但正因为酒楼食肆卖盐水鸭,就有了很多鸭下水流落到街上的摊贩这里,所以,在金陵的摊贩,十成中有五成做的都是下水吃食。这家鸭血汤店就是其中之一。
分割--
抱歉了;这几天忙着查南京一带的小吃;不过却是没查出在唐代有什么小吃;就自己根据推测写了个。
很是感激大家的支持,灰雀会继续努力的。
关于主角,灰雀可以肯定的说,绝对不是恶魔,只不过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痛打落水狗,灰雀觉得,如果被人打了脸还要笑眯眯的表示“深感遗憾”,这不是炎黄子孙,而是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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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亲事
那食客把王况他们带到了一家酒楼前,对门口侯着招呼客人的伙计说:“这几位客人是慕盐水鸭的名而来的。”又冲王况拱拱手:“这家酒楼做的味道不错,算是左近最好的了,也是这时候没什么客人,若是等用餐时刻来的话,怕是早已人满为患了。几位请。”说完就走了,头也没回一个,这让王况有点惭愧,刚才他还有点怀疑这人是托呢。
“这人有意思。”林荃淼摇头晃脑的,冲王况上下打量了一下,又打量了下自己的穿戴:“他竟然是向你二郎行礼,好歹我也是个秀才不是?瞧瞧,二郎你打扮得活脱脱暴发户一个。”
“嗯,你穿得像秀才,说话像暴发户。”王况回了他一句,旁边王冼就接了上来:“二哥是穿得像暴发户,说话像秀才。”孙嘉英也接趣:“所以他不和暴发户说话。”
“你们都是暴发户。”林荃淼有点急了,“物以类聚,所以你们都是。”说完发现这句话把自己也绕进去了,就悻悻的赶紧闭口不说了。
酒楼伙计在旁听三人斗嘴斗得有趣,却又不好得罪客人,强忍着笑,将王况他们引到二楼临江的座位坐下,赶快跑了,叫其他的伙计来招呼,不跑不行啊,实在是憋不住要笑,再呆下去就要憋死了。
王况点了一只盐水鸭,一只板鸭,一份清蒸鳜鱼,一盘菘菜,又给每人点了一碗豆腐脑,再要了一壶酒,就没再点了,这时候金陵的很多吃食都还没定型下来形成自己的特色,基本上其他的吃食在各地也都能吃到,只有鳜鱼,既然来到长江边了,那是必吃的,而且这时候的长江鳜鱼,那可绝对是真正纯野生没任何污染的。
伙计见王况点了鳜鱼,就提醒说:“好叫各位郎君得知,这寻常鳜鱼一尾便有两斤左右,各位已经点了两只鸭子,一只鸭子就已经有两斤多近三斤了,怕是吃不完,不若下次来再点?或者鸭子只点一只?”
“你这伙计也有意思,竟然劝客人少点吃食的。”林荃淼笑说到。
王况摇了摇手:“不妨事,我们就是为这吃食而来,明日便要离开金陵了,再要等到下次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如果真怕我们吃不完,那板鸭就蒸半只就好了,剩下半只帮我们包好,好在路上吃。”板鸭也是要趁热吃的,凉了又硬了,不过有那帮军士在,王况倒也不愁。想到那帮军士,他们估计是没那闲钱来吃板鸭的,王况又把要离开的伙计叫了回来:“帮我们包好三十只板鸭,等下一并结帐。”伙计喜滋滋的应了自去忙了。
“二郎你买那么多板鸭做甚?要是那些军士吃的话,有个十来只也就够了。”林荃淼有点不解。
“这板鸭又不会坏,带到长安给你二叔他们吃啊,在长安可是吃不到这么肥美的鸭子。对了,二子,你帮我记下,等回建安路过金陵的时候,我们还要买些回建安。”王况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开了,最好回去的时候带上几只活鸭子回建安养,后世闽地虽然也有沙县板鸭,但那都是用的本地草鸭(一只草鸭杀好后,肥的不过两斤多点,比南京鸭要差许多)做的,原材料的限制就注定了沙县板鸭远没有南京板鸭有名气,味道也要差了些。
“难为二郎你替某着想,嘿嘿。”林荃淼读书读多了,在人情世故上就有点笨笨的,这还是这两年王况的熏陶,不然以他前几年的性子,绝对是书呆子一个。
“少来,这是我们三兄弟自己备的,你的你自己备去。”王况白了他一眼。
“嘿嘿,咱们还分什么你的我的啊?说不定过段时间,某就得叫你小姑丈了,二郎你作为长辈,总不至于这么斤斤计较吧?”林荃淼家里管得严,每月的例钱都是有数的,有时候还不大够花,这一听王况说没他的份,情急之下,说漏了嘴。他是知道阿爹和二叔是有意把小姑姑说合给王况的,只是好像王况不大感冒,原因是小姑姑太野,这不,这年来林家一边加紧“教育”,一边也没忘了总在孙铭前面前吹风,只是这些全瞒着王况。
“嗯?”王况一听这话,扬了扬眉。盯着林荃淼:“说说吧,怎么回事?”
“没,没什么。”知道自己说漏嘴了,林荃淼恨不得掌自己俩嘴巴。原本这事家里已经千叮咛万嘱咐的,在小姑姑性子没改过来之前,万万不能说与王况知晓。这下可好,一下没管住自己的嘴巴,说漏了。等回到长安,还不知道二叔该怎么罚自己呢。
“说说吧,反正你已经说漏嘴了不是?你要说了,那些板鸭就有你的一份了。”这时候的王况活脱脱就像是个拿着糖果的狼外婆,对林荃淼展开了心理攻势。
后世的心理学选修课还真不是白学的,而且王况自己本身对人心理分析就有自己的一套,王况在上大学那会,大学生还没像后来那么在街上一抓就是一把,曾经有一次开全校师生大会的时候,有个校工就很嚣张的在四千多号的学生面前将椅子一把把的丢上主席台而不是用搬的,当时王况就很笃定的说:“这人很自卑,他潜意识里想用这种方式来证明他比我们高一等。”结果后来没多久,果真传来,那个校工因为一个学生冲他喊了声“喂”而把那学生暴打了一顿被拘留了,后来有心理医生分析说他是过度自卑而导致的敏感。
林荃淼哪里招架得住王况的心理攻势,面对王况不断抛出的诱惑,没多久就抗不住了,一五一十的倒豆子般全说了出来。
等林荃淼说完,王况也就大致了解了情况,原来林家上次带那小丫头来竟然是相亲来着,自己却一直被蒙在鼓里,好在他自己的事情孙铭前都让他自己做主,没有包办,林家也知晓这一层,所以一听说王况对小丫头没什么兴趣,就没提这事,不过孙铭前是知道这事的。但林家却也没有就此放弃,而是让林荃淼打探王况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等到听说王况见了陈丫儿一面就帮王凌把亲事定了下来,估摸着王况就喜欢类似陈丫儿那样的,所以现在林家就比照着陈丫儿的性子来引导小丫头。听说最近小丫头倒是安份了不少,不再那么野了,大概也是小孩子的好胜心吧,经常被长辈拿来和那些大家闺秀比,心里自然是有点不服气的,所以现在也是安安心心的在家学女红、学画写字。
王况听了是哭笑不得,那个小丫头分明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小孩子么,野些也没什么,长大了懂事了自然就会慢慢好过来,这是尚武的唐时,像林黛玉那样的女子几乎就很难碰到,而且这时候的女子社会地位远比后来的宋明高过太多,别说长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