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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为什么要灭东瀛,那是因为倭人不识好歹,竟然敢到建安来掳人,掳的还是建安县伯的人。这事情不要说摊在建安县伯头上,就是摊自己头上,也是咽不下这口气,一定要想着法子出了不可的。所以,琉求国主就很是安然的在建安当起了他的富家翁来,因为他一到建安,建州刺史就给他拨了一大片的地皮来建宅子,匠人,物料,工钱全由建州出,不用他掏一分一毫,而且建州镇将还给他配了守卫,并说,什么时候他想回琉求了,只消得说一声,就能一路护送他回去。
琉求国主心里头那个感动啊,自己只是“借”出了几艘船,只是帮着唐军补充了些给养,就换得了如此丰厚的回报,而且,到了建安之后,琉求国主总算是见识到了富来客栈铜牌的威力,比他一国之主的身份管用多了,在建安城里,不管到哪去,只要他腰上挂着富来客栈的铜牌,就是身无分文,那也是要什么人家就给什么,哪怕对方并不知道他是谁,都允许他赊欠的。
因此这么逍遥了几天之后,当黄良找上mén来,说是要让他写一封贺表上去,他立马是满口答应下来,于是就按着柳老夫子早就写好的重新隽抄一遍,并且很是敬业的将代表他身份的所有印章全印了上去,其中一个印章还是当今天子李世民赐的。李业嗣则派人快马送到了长安来。也正是因为如此,这贺表才会先落到李靖的手中,而不是先到的鸿卢寺。
王况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委,也不清楚琉求国主心中的小九九,但见到这么一封贺表,心里就有底了,有了这个贺表,黄大就不仅无过,反而有功。大唐边军,向来都负有戍卫国土及番属国的重任,只要藩属国有请求,而且确认敌人的确对其构成了威胁,那么边军将领可以不用上报朝廷直接出兵协助藩属抵抗来犯之敌。而且,这次黄大只带了五百兵士出去,虽然是和塘报上所说的带兵四百有出入,但也在可控范围里,并没有违反调兵两千就必须要有兵部行文的规定,属于黄大可以自己做主的范围内。
至于说柳老夫子捉刀写的这个贺表,并不是破绽,就是直接在贺表上写上柳老夫子的大名,然后由琉求国主签名都没任何问题,你总不能要求一个藩属国的人对中原文化和行文格式了如指掌罢?不要说琉求国主,就是其他国的使者,在给朝廷的奏折里面,大半也都是到了长安之后请人代笔的,这是天下皆知的,所以,就是知道这贺表是柳老夫子所写,李世民也不会傻到怀疑这是一封假贺表的地步。退一万步来说,如果怀疑是琉求国主在被威胁的情况下写的贺表,将人招进长安来不就清楚了么?再说了,做为一国之主,琉求国主哪怕再不愿意,也是一定要chōu个时间来长安拜见一下大唐天子的。
李靖也是刁滑,明明当天就可以将贺表送进宫去的,但他偏不,而是要等到第三天常朝的时候才拿出来,说是要看看这时候谁会跳了出来,如果这时候跳出来的,就必定是对建州起了觊觎心的了。这倒是不能怪他,王况也理解,谁让他孙儿可是黄大名义上的顶头上司,王霖泊的水军是归李业嗣指挥的呢,如果要问起黄大的责任,那么李业嗣也是没跑,要责罚起来,恐怕对李业嗣还要更严厉些,要比黄大多个御下不严的责任。虽说再责罚也动不了李业嗣是国公继承人这一根本,但这可毕竟是个污点,现在不会有人挑事,难保以后不会有人拿出来当做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啊。
果然,当日常朝,李靖正老神在在的手握笏板,拢在袖子里,坐在那里闭目养神呢,而王况呢,因为他来长安已经不是秘密,所以这次的常朝他也是没跑,偷懒不成了,正因为没睡够而缩了头用了坐在他上首的蒲熙亮做掩护在那打着磕睡呢。就听得隐约有人大声的说什么羽林军黄军史有罪之类的话来。
这话听得王况一个jī灵,睁开眼先瞅了一把李靖,见他正冲自己点了点头,王况就偷偷伸出大拇指比划了一下。然后这才正眼去瞧到底是谁跳了出来?
这还没看清楚是谁呢,就听得上面李世民在喝斥:“王卿,你在下面偷偷mōmō的比划什么呢?”王况一楞,这朝中什么时候又出了个王姓官员了?太原王家目前最高职位的可就是王县令啊,但他品级虽高,因为是县令,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却是不用上朝的,那么是谁呢?扭头四处找了一遍,这朝堂上应该再没姓王的了,说的谁呢?
也是王况基本都是用了一种旁观者的心态来参加朝会的,他的潜意识里,并没把自己当做一个唐时的高官,甚至就到现在,他也还没能适应过来朝野上下对他的评价,没能彻底的认识到自己在旁人心目中的地位和影响,所以李世民明明是在说他,他却恍若不觉。
李世民心里那个气啊,好你个王二郎,你偷偷mōmō的磕睡倒也罢了,朕知道你是个惫懒货,又没上惯朝的,你要睡就不管你了,这倒好,一说到和你有关的,你就醒了,还在偷偷mōmō的打着暗语,当朕这坐得比你们高几尺是摆设的么?当下一把的抄起案上的一个物件就想甩出去,可一拎到手上,嗯,这是砚台,太沉了,换一件;又mō一件,不行,这是镇纸,还是太沉……好不容易一把抄起了一管朱笔,当下心神一定,冲着王况就甩了出去。
那朱笔就笔直的照着王况的脑mén砸了过去,可也怪,恰恰到离王况还有两三尺远的距离,就势尽了,叭嗒的掉在了王况的脚跟前,在地上翻了两翻,在金砖上勾出个鲜红的大勾来。
“好”一声喝彩从一直都闷声不吭的程知节口中吐了出来:“陛下勇武不减当年啊,这力道拿捏得是恰到好处。”他这是在提醒王况,诺,你瞧见了,陛下可不舍得伤你的。
王况早在李世民的手在龙案上东mōmō西mōmō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李世民的心理活动了,这个李老2,你这番动作要是放到后世,那是一个屁作用也没的,后世人个个都是鬼,一瞧你这mōmō,那掂掂的还不立马知道你舍不得?现在程知节这么一说,他也是马上顺着杆子往上爬,连声赞扬什么陛下这身手,这么远就能隔空的在金砖上画出朱批,绝对是百步穿杨的之类的话来。
如此一来,就揭过了王况和谁做手势的话题,也把那个刚刚在侃侃而谈什么黄大有罪的人给生生晾在了一边,把那个家伙气得呀,差点当场咳血三升。
王况在一边拍着李世民的马屁的时候,一边就已经将那跳出来的人看了个清楚,这是个老头,王况没什么印象,其实,就是这朝中的大半官员,王况都没什么印象,大抵是属于别人认得王况,王况却认不得他的。
旁边的蒲熙亮将手藏在腋下,伸了过来,用笏板连捅了王况四下,王况一楞,四下?这是什么意思?四?肆?还是说是谐音?要是蒲熙亮不捅还好,王况不知道也就不知道了,他也不会多想,管他是谁,跳出来就打就是了,可蒲熙亮这么一捅,王况反而疑神疑鬼了起来,打压吧,又怕蒲熙亮另有所指,不打压吧,又看不惯那老头的嘴脸。
第三八六章 青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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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六章青雀
本来作为专职匠官(像蒲熙亮这样的少匠,没有具体的管理事物的是专职匠官,而对于阎立德这样又是少匠又是工部尚书的,就是属于文官,少匠不过是对他在建筑学上地位的肯定而已),蒲熙亮也是可以不用上朝的,但今天他见王况来上朝,就也颠颠的赶来,坐在王况的上首。15因为他可是听王冼说过的,王况不喜欢上朝,可能一上朝就要打磕睡,正好的,他的品级比王况高那么一点点,坐王况的上首,可以帮着王况挡着皇帝的视线一二,所以,他就来了。可他的这番心思王况不知道呀,王况以为蒲熙亮可能也是有某些事情要说这才来的,但半天蒲熙亮没个动静,这会突然来这么一手,王况怎么能不多想?
要是换做早些年,王况根本不消去考虑到蒲熙亮的立场,但今时不同往日了,王况再迟钝,也已经察觉到了以自己为中心的一个小集团渐渐的形成,这个蒲熙亮可以说是比较接近核心成员的,故而,现在的王况不得不考虑一下。
蒲熙亮捅了四下,见王况没动,这下急的是抓耳挠腮,不知道要怎么说,刚刚陛下已经注意到王况这边了,自己就不能再有任何的动作,否则,陛下发火了,可能抓起来丢过来的就不是máo笔啦,搞不好就是第一次抓起来的砚台,这要把自己给砸破相了,或者说陛下手头一个不准砸到建安县伯了,那可亏大发了去了。
王况正在纳闷和犹豫着呢,就见得站在秘书郎身边的一个黄mén嘴巴冲自己动了动。秘书郎是坐在李世民的左前方,斜斜的面对众臣和皇帝的,这样坐便于记录朝堂上发生的一切事情,而那个黄mén呢,站的位置恰好也是背后斜对李世民,正好面对王况,他在哪里动嘴巴,另一侧的文官如果不扭头也发现不了,只有王况这一侧的武官们能见。
自然程知节他们几个也都看到了那个黄mén的口型,微微一笑,不作声了。武官和和专职匠官之间的关系比较好,大概都是属于文人眼中的粗人的缘故罢,而且朝上是文官多,武官少,所以,专职匠官也都和武官坐在同一侧,在这两个大系里,武官一系因为李靖和老魔头他们几个的关系,对王况的好感要高过文官不少,因此见黄mén这么做嘴型,也都是装着没看见。书mí群2
李世民见老魔头他们都是会心一笑,他是什么人,帝王啊,坐得是高高在上的,下面的小动作如果不够隐密哪能逃过他的眼睛,于是狐疑的扭头瞅了一眼,却见那黄mén正闭了眼,似乎在打磕睡?嘴角还流下哈溂子了?再看秘书郎,这家伙正一手戳在案上,托着下巴,眯着眼偷着乐呢,这成何体统嘛着,难怪老魔王几个要笑了,这俩家伙也太丢人现眼了,于是“嗯哼”的咳嗽一声,将那俩家伙“惊醒”,那黄mén赶快的一抹嘴,站得笔直的,那秘书郎被吓一跳,正咧开的嘴猛的合上,却咬着了自己的舌头,这下痛得他连眼泪都出来了,额头上刹时汗珠滚滚,慢脸涨得通红又青筋毕lù,却又不敢吭一声。
他哪敢吭声,身为秘书郎,对皇帝的xìng子是比一般的官员还要了解许多,刚才李世民mōmō捏捏的选东西的情形,他是刚刚记录完,正在回想着偷乐呢,不料却被陛下发现了,要是这会再喊出声来,陛下一恼,得,秘书郎就别想做成了,可能要跑到太学去抄书去了。他又哪里知道,自己偷乐原本是没人发现的,只不过是受了那个站在他身边的黄mén的牵连而已。
顿时朝堂上是轰堂大笑,本来前面就被李世民那在案上mōmō捏捏想拿东西丢王况又怕东西太沉而伤了王况的举动已经憋了一肚子笑而不敢笑的众臣们这下再也忍不住了,咱不敢笑陛下,但笑一个秘书郎,还是可以的么,这下搞得李世民也是忍不住脸上的ròuchōu了两chōu,最后还是没能憋住,举了袍袖挡了自己的脸,笑出声来。
只有王况注意到了那个黄mén脸上透lù出的一点点得意,估计这家伙是得意于他自己很会演戏,才通风报信完就马上装出一付磕睡的样子而没被皇帝发现罢?
王况仔细一瞅,心里就乐,得,才拉的人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这家伙不就是前几天引了自己去御书房见李老2的么?再回想一下刚才的口型,似乎是“缺”?不对,缺什么?四缺?缺四?我还三缺一呢。那就是确?也不对,都和蒲熙亮那四下没任何的关系,等等,雀四没错,是雀,王况的眼光忽地就亮了一下,冲那个黄mén眨了下眼,示意自己知道了。
雀,那就是青雀了,又是四,排行老四,不是李泰又会是谁?李泰的小名青雀,排行第四,李世民到现在说起李泰,如果心情好的话,还会总说“吾家青雀儿”的。
这下,王况就知道蒲熙亮这是提醒自己对方是谁的人了,他这才正眼的上下打量起那个老头来,这一看,又是一惊,布靴?靴上还沾了泥的?不是吧,李泰这是要狗急跳墙了?连他压箱底的老本都使了出来?
当年那个逃到建安的校尉跟自己说过的,魏王府中有个huā农打扮的老先生,连管家都对他毕恭毕敬的,似乎魏王府中许多的大事都要听他的主意。并且是详细的描述了他几次见到那个“老huā农”的打扮衣着,喜欢穿布靴或者是草鞋,喜欢摆nònghuā草的,但却似乎又不是住在魏王府的。
不是住在魏王府里,那么就是有自己的府邸的了,一般地说,跟着藩王身边的,只有那些自己有官身或者说其家族本身有地位的,才不会住藩王府中。因此,王况当时就推断,那个“老huā农”,估计还是个官。本来他还想用了自己在长安的这段时间好好的调查一下的,没想到,这就跳出来了?李胖子沉不住气了?还是说因为太子被圈足而让他看到了希望?
李胖子在百官中的人缘并不好,这都出了名的,历史上那么多想夺位的皇子里,唯一一个就是李胖子专mén提防着百官,和百官做对,与其他人都是想法子的拉拢百官形成鲜明的对比,是以,王况对李胖子的这个xìng子,倒不是个小白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别的皇子都是在拉拢百官尤其是朝廷重臣上下足了工夫,只有这个李胖子,把工夫都huā在了讨好李世民的欢心上,对朝廷重臣反而是看不上眼,经常在李世民面前搬nòng是非,说朝中重臣看不起他等等。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当上皇帝?就是当上了,也是离心离德的,皇帝就是再能干,没有大臣的辅佐,那也就是个睁了眼的瞎子,灯下黑。这也恰是王况不看好李胖子的原因之一,同时,也正是李胖子在都快要登上太子之位了,却被禇遂良一席话就打入了十八层地狱的最根本原因,试想下,如果李胖子不是和百官做对,而是采用拉拢策略的话,禇遂良怎么会说李世民想立李泰为太子是看走眼了的话呢?
不过,《括地志》还没完成,不能不说李泰要编《括地志》的主要目的还是要讨好李世民,但也不能就此而埋没了这本书的历史地位,主观上的原因并不等同于客观上的结果的,正如不能因为隋炀帝开凿大运河的主观原因大半是为了自己下杨州方便而就彻底的否定了大运河事实上对南北物流jiāo通起到的重要作用一样,《括地志》不论如何,其在地理学上的地位是不可撼的。
正是因为《括地志》是李泰用来讨好李世民的工具,所以王况在想清楚了这一层后,反而不想动李泰了,不是以后不想动,是现在不想动,要是李胖子因为受到打击而一下就没了积极xìng,这个损失可不小。再说了,李世民前两天刚处置过太子,已经是对王况很大的让步了,他也该知足了,不可得寸进尺,真要把李老2恼了,自己以后可能就没有那么安稳的日子过了,至少,李世民一个命令,他王况就的乖乖呆在长安,那多闷得慌啊。
况且,从这老头的所为来看,李胖子应该是已经把自己从拉拢对象给列到了排挤对象里面去了,以前可能是自己官位不显,所以,李胖子也就将自己归到了房遗爱之流的官二代里去,现在自己好歹也是个县伯了,眼看这国公的位置似乎不是那么远并且是稳当当的了,不然李老2也不会jiāo代说把县伯府按国公府的规制来修的。反正不管怎么说,咱以后也是个国公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