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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灯猫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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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 权 归 原 作 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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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鱼
天下初平,百废待兴。
洛阳城外,烟柳桃花深处,不知何时突然立起几座青竹小楼,有院落房屋环绕,唤做莫言阁。这莫言阁除了卖酒水斋饭,还提供住宿。对于商贾和因城门关闭而滞留城外的人们,无疑是一个极大的方便。
难得的是,莫言阁不但饮食精巧,茶香酒冽,而且干净清雅,价格公道。日常天久,渐渐有了名气,就连洛阳城内的住户也乐于光顾。
不过这莫言阁有三怪,第一,人们似乎从没有见到过莫言阁的主人。第二,莫言阁的伙计除了为客人点单,从不多言。第三,这莫言阁有一道无价菜肴叫莫言斋,以蝇头小字书于菜单之末。每当客人好奇问起,伙计们只笑答此斋不常有,故以小字写在不起眼的位置。一来二去的,人们也渐少问津了。
这一日,莫言阁突然闯进几个凶神恶煞的人物,簇拥着一个锦衣绣袍的年轻公子;虽是装扮儒雅,却掩不住那份飞扬跋扈。伙计慌忙迎了上去,但见从这公子身后钻出个哈巴狗嘴脸的家伙,阴阳怪气道:“听说你们莫言阁菜做的不错,我们公子要尝尝新鲜。”
伙计忙点头报上菜名,才开口,那哈巴狗就尖着嗓子打断了伙计:“少废话,上最好的来,我家公子见识的多了,不合口就砸你的馆子!”
这小伙计眼珠一转,哈腰低声说道:“公子稍等,小的马上安排。”便飞似地奔向后堂去了。
这一行人等了快半盏茶的功夫,正待发作,忽见从二楼袅袅娉娉的走下一个绿衣佳人来。看的众人都发了呆。
这美人儿朱唇微启,莺声雀语的说道:“我家夫人楼上请。”
锦衣公子顿时没了火气,只觉得骨头发飘,身体不听了使唤,晕乎乎的随美人儿上了楼梯。一帮流氓打手也眼歪嘴斜的跟了上去。
但见楼上一大一小两张桌子,颜色碧绿,质地非金非玉,刚刚好坐下这一行人。屋子的另一端悬着水晶珠帘,隐约有一红衣女子端坐帘后。
美人儿安排众人坐下,就听帘后女子缓缓说道:“公子久等,民妇夫郎远行,不便直面诸多壮士。但亲自下厨备酒菜,请公子品尝。”这夫人声音温柔,听地诸人骨头都酥了一大半。只见绿衣女子笑盈盈的拍了拍手,不知从哪里钻出两个唇红齿白的小伙计,肩上扛着硕大的托盘,手里还提着酒坛。但见伙计手脚麻利,一会儿功夫,诸打手面前就酒满菜全了。又有一个粉衣少女,将一个白瓷大盘放在锦衣公子跟前,随后变戏法似的摆上一个白玉酒杯和一只白玉小碟。
绿衣女子不知何时手上多了个通体晶莹的酒壶,满满的斟了一杯,笑道:“公子请。”
这公子定睛细看,白瓷盘内整整齐齐码着十几片浅粉色肉片,每一片都薄的透了明,正待发问,那绿衣女子就像看透了公子的心思,轻轻夹起一片放入小碟内说道:
“我家有套莫言斋,自开张来从未有人就机会尝到。这莫言斋不是一道固定的菜肴。是指我家夫人亲手烹制的任何斋饭,公子不用说出您的口味喜好,夫人自己来猜测。我家夫人为公子准备的这道菜唤作贵妃鱼。”
“如果这个什么贵妃鱼不合我们公子胃口?”哈巴狗钻了出来,伸着脖子问。
“是啊,如果不合我意,又如何?”公子斜了眼睛,盯着珠帘后红色的身影。
“公子想怎样就怎样,不过公子只可提出一个条件。还望公子留情。”夫人娇声答复。
这公子不由哈哈大笑。随后将肉片放入了口中。
那薄薄的肉似乎入口就化,清香四溢,又似乎有微微的辣味,转瞬而逝。公子不由想起一天前在暖红阁的一夜销魂,那花魁二九酥体……哈巴狗一见公子的表情,便心下明白了几分,这不是仅仅对了胃口,忙凑在公子的耳边嘀咕了一阵,这公子眼睛一睁,啊了一声,盯着帘内女子道:“夫人手艺不错,不过鱼不是本公子最爱。”停了一刻,听无人搭腔,又接着说:“故,本公子要常来这楼上,夫人你要亲自斟酒陪饮。”哈巴狗忙又接了一句:“这菜也要每次都有。”
绿衣女子似要说什么,夫人却干一口答应:“公子赏光,不过妾身不便见太多男子,不知明日公子是否可以轻衣简从而来,妾身和阿蛮当尽力以博公子欢心。”言罢用手一指绿衣美人儿。却原来这个绿衣女子名唤阿蛮。
公子又打量一眼绿衣美人,哎呀,美啊。暗想,明日?呵呵,这不明摆着说明日楼上幽会么?不由满心欢喜,大吃畅饮,又约了明日午时再来,得意洋洋的走下楼来。临行还有意无意的掐了绿衣阿蛮的玉臂一把。
这公子一行才离开莫言阁,楼下的众人就议论开了。
一白须老者拉着一个看似新来的伙计小声说;“你家要有祸事了啊,尹侍郎的独子,外号淫(尹)毒(独)虫。仗着姐姐尹昭仪得宠,无恶不作,坏了很多好人家。看他这样,怕是打上你家主意了。”
谁知这伙计不以为然地答道:“老人家放心,善恶有报,等我家主人回来……”话还未了,就被阿蛮打断:“夫人叫你。”又扶了老者坐下,轻轻道:“谢谢老人家,我们会小心。”老人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第二天,这公子仅带了一个随从外加哈巴狗似的家伙,不到正午就来到了莫言阁,横冲直撞地直奔楼上。却见阿蛮已笑盈盈立在那翠绿的小桌前。桌上放了昨日一样的酒菜。坐定细看,那贵妃鱼的颜色似乎比昨日更红了些。珠帘一挑,红色身影婀娜步出。众人但觉得眼前一亮,这夫人只可用千娇百媚,别样风流来形容。和阿蛮一红一绿,看的尹大公子是气血翻腾,上半截酥软,下半身发硬,差点没气儿。夫人素手芊芊,捧上一杯美酒,尹大公子一把连杯带手的握住,这妇人却也不避,尹毒虫只觉的那美人玉手柔若无骨,正想把嘴巴凑上去,突然觉得那红色的衣袖如鲜血流动,袖管之间隐约可见的不是那如雪肌肤,倒是一节森森白骨,不由惊得哎呀一声,松手跳了起来。
“你袖子里是什么?”
夫人一脸诧异,挽起鲜红的纱制衣袖,但见皓臂赛雪,哪来什么白骨。
公子转向哈巴狗和随从,但见二人一脸不解,这女人的胳膊挺嫩不假,可公子也当是阅女无数,为何如此吃惊啊。
夫人贴着惊魂未定的尹公子压低声音道:“还要看看奴衣底有什么?”又端过酒杯,送到公子唇边。美人身上淡淡的香气混着酒香传来,这公子不由抿了一口。酒入口中,心里立刻安定下来。
哈巴狗和那随从似乎听到了夫人的低语,龌龊的笑了起来。
贵妃鱼似乎鲜香胜过昨日。一会儿工夫,盘内十来片鱼肉就统统到了公子的肚中。酒也喝了不少,这尹毒虫又开始手脚不老实起来,夫人给阿蛮使个眼色,两人架了尹公子转入珠帘不见了踪影。
哈巴狗想跟着,可又不觉的不妥,正犹豫,伙计上了新酒菜,又听得后边二女和那公子笑语不断,便安心吃喝。不知过了多久,见那阿蛮扶了公子出来,那夫人不见踪影。只听阿蛮说夫人累了,看那公子一副昏昏然然的样子,加上天色已不早,哈巴狗和随从怕城门要关,匆匆忙忙架了半醉半醒的公子去了。
初夏才至,皇上亲临洛阳巡游,百官二品上随行。尹尚书的机会来了。
这日他换了布衣,单身前往洛阳城外,一探虚实。
三问两问,很快尹尚书就在绿柳丛中找到莫言阁的门面。客人还真不少。
才入门,伙计就迎了上来。尹尚书单刀直入,要点贵妃鱼。见一美貌女子站在楼梯,笑盈盈向他招了招手。
这贵妃鱼果然奇妙,只是肉色鲜红如血,十分奇怪。尹尚书清了清嗓子,问身边侍酒的女子:“很是好吃,只是不知这是什么鱼,肉色如血?你家夫人又是如何烹制这鱼的?”
这自称阿蛮的女子笑了笑:“尹尚书真是不同于公子。”
“你如何知道我是尚书?”
“夫人说了,知道贵妃鱼的人只有尹公子。这贵妃鱼一日只能供一次。这个,公子和常来的家奴都知道。方才在楼下,伙计也和您讲了。敢来和尹贵公子抢食的,怕只有尹大人了。而且,阿蛮想,一两白银一片的鱼肉,也只有大人您点的起。”
“大人知道,洛阳伊阙是前朝龙门所在。没有跳过龙门的鲤鱼,鲜血聚于头顶,称为点额。这肉就是点额鲤鱼的鱼背脊骨上的肉。夫人用百花蜜酿酒和姜汁腌了,在干花的烟里熏过,用并州薄如纸的刀儿片成薄片。如果是我家主人操刀,这鱼会味道更好。”
尹尚书似乎认为有哪里不对,可这啊蛮说的有理有据,又不能驳斥。
忽然听楼下混乱,有人喊道:“老爷,快回家接旨,您升右丞了。”
一时间尹尚书竟不知所错,掏出银票扔在桌上,飞快地去了。
说来也怪,自打这次,这尹公子便山珍海味难下咽,只愿吃这贵妃鱼。每每来莫言阁,总大醉而归,根本记不清珠帘之后发生了什么。而那尹侍郎竟然突然间官运亨通,不出一月就当上了兵部尚书,传闻是托那尹妃的福。一月前,皇上突然大幸尹昭仪,日日不离,并封了贵妃。新帝登基前就没了原配夫人,这皇后之位就一直空悬。看来,这尹妃要封后有望了。只是这贵妃近来日莫名地日渐消瘦,不由让尹尚书这老狐狸担心。听说儿子又到一个什么莫言阁的地方日日喝的半醉,真不争气。好在这不长进的儿子近日只顾喝酒,没有闹出大乱子,让他这个当爹的擦屁股。前一阵子,这宝贝儿子又逼死了一个姓张的酸秀才的老婆。要不是自己派人打点压下了案子,险些告到吏部。女人啊,祸水。不过听儿子的跟班讲述,尹尚书隐隐感到这莫言阁有几分蹊跷。只碍于身在长安,不便到洛阳探访。
初夏才至,皇上亲临洛阳巡游,百官二品上随行。尹尚书的机会来了。
这日他换了布衣,单身前往洛阳城外,一探虚实。
三问两问,很快尹尚书就在绿柳丛中找到莫言阁的门面。客人还真不少。
才入门,伙计就迎了上来。尹尚书单刀直入,要点贵妃鱼。见一美貌女子站在楼梯,笑盈盈向他招了招手。
这贵妃鱼果然奇妙,只是肉色鲜红如血,十分奇怪。尹尚书清了清嗓子,问身边侍酒的女子:“很是好吃,只是不知这是什么鱼,肉色如血?你家夫人又是如何烹制这鱼的?”
这自称阿蛮的女子笑了笑:“尹尚书真是不同于公子。”
“你如何知道我是尚书?”
“夫人说了,知道贵妃鱼的人只有尹公子。这贵妃鱼一日只能供一次。这个,公子和常来的家奴都知道。方才在楼下,伙计也和您讲了。敢来和尹贵公子抢食的,怕只有尹大人了。而且,阿蛮想,一两白银一片的鱼肉,也只有大人您点的起。”
“大人知道,洛阳伊阙是前朝龙门所在。没有跳过龙门的鲤鱼,鲜血聚于头顶,称为点额。这肉就是点额鲤鱼的鱼背脊骨上的肉。夫人用百花蜜酿酒和姜汁腌了,在干花的烟里熏过,用并州薄如纸的刀儿片成薄片。如果是我家主人操刀,这鱼会味道更好。”
尹尚书似乎认为有哪里不对,可这啊蛮说的有理有据,又不能驳斥。
忽然听楼下混乱,有人喊道:“老爷,快回家接旨,您升右丞了。”
一时间尹尚书竟不知所错,掏出银票扔在桌上,飞快地去了。
尹尚书现在是尹右丞,想到这个,老狐狸不由一阵得意。只是这官运近来来的有几分奇怪。躺在床上,尹右丞一会儿想到女儿,一会儿想到儿子,最后想到莫言阁,白日里吃的那贵妃鱼的味道似乎还在口中……不知何时,身体发飘,似乎飞了起来。低头看脚下,见波涛汹涌,水花飞溅,自己竟骑在一头金色大鲤背上。这大鱼高高跃起,忽然化身为龙。尹右丞不由伸手拉住了龙角,大龙被拉痛,愤怒的甩头。尹右丞一声惊叫,睁开双眼,原来是场怪梦。可脸上觉得凉意,用手一摸,竟是水珠。正奇怪,听屋门被家人一阵乱敲,有人痛哭道:“贵妃薨了。圣上急诏”尹右丞惊了一身冷汗。急急忙忙穿戴齐整,让家人备车马。临行叮嘱,且不可让公子出门去那个莫言阁。
皇上的脸色有些发青,似乎琢磨什么。尹右丞不由想到了夜里奇怪的梦,自己可以骑在龙身上,拔了龙角,那叫御龙……文武大臣都静悄悄的,傻子也看的出皇上似乎担心什么,看来,尹贵妃的死不是唯一让皇上脸色难看的原因啊。
半晌,金口才开,只三个字:“回长安。”
山雨欲来啊,尹右丞不由打了个寒战。
十天之后,洛阳城外,游人如织。莫言阁生意很是火爆,人人似乎都很兴奋。今日莫言阁老板娘请客,酒水钱全免。为什么?人人都知道,那尹右丞倒了台,洛阳城里城外老百姓们欢庆三天。那尹公子竟被判了凌迟。午时三刻,尹毒虫就地伏法。这百姓看完了毒虫受刑,正在高兴头上。
说来这个尹右丞倒的十分古怪。贵妃突然大薨,宫里传闻,贵妃死时骨瘦如柴,死时突然大叫一声“父亲是(食)”,话未说完便断了气,真是咄咄怪事。皇上本欲抚恤右丞,当夜得一怪梦,醒来竟授意吏部清查尹氏。吏部查出诸多案子,贪污受贿,强取豪夺最令人发指的是,这尹毒虫竟密食婴儿以壮阳。证据俱全,皇上大怒,体谅尹右丞有建国之功,年事已高,免死发放岭南。而那尹公子,罪恶滔天,和几个恶奴判了凌迟极刑。
有有人传言,查抄尹府时,那尹公子被囚家中,满地打滚,口中只叫着贵妃两字。
上了凌迟台,开始竟似毫无惧意,还狂叫贵妃,侩子手一道剜去喉头,方没了声响。只是眼看自己一片片粉白肉片被整整齐齐码在白瓷盘里,突然睁大双眼,如见了鬼般。按皇上圣旨,这尹公子被片做一千五百片,一片不多一片不少,方才断了气。洛阳百姓纷纷出钱买这尹毒虫的肉,奇怪的是,有人在前一天出一千五百两白银将肉全部订下,一两银子一片啊。
行刑后,百姓将尹毒虫一行拆骨掏心,竟有当场啃食者。
上闻言,叹。即日下诏,从今后,有鱼肉百姓者,千刀。
莫言阁楼上,一个红衣女人懒洋洋的半躺在香塌上,绿衣阿蛮给她斟满一杯酒。酒色碧绿,香气醇冽。阿蛮笑盈盈的问:“夫人,按您吩咐,把东西买下来了。一千五,一片不少。”女人眯起眼,想了想,问:“那尹毒虫来咱们这里吃了几次?三个多月,一百次吧?一盘十五片,好胃口呐。”随后轻轻笑了。
“啊”,阿蛮似乎想起了什么“那个尹老头也吃了一次呐,十五片,不过付了五百两银子,夫人怎么想?”
“不操那个心想了,夫郎明日回来,这尹家老少,骨阿肉啊的事儿,他看着办好了。咱们要好好享受一下了,呵呵。对了,阿蛮,熏鱼的罂粟花没了,明天要去后院一趟了。”
次日,洛阳闹市,一口大锅架在闹市中心,锅里熬着热乎乎的肉粥,锅前方的木板上贴着大字“施尹氏肉粥,有仇怨者方可食”。过往的人们起初不敢靠近,忽见一个半疯癫的秀才上前舀了一勺,对天大呼:爷娘啊,娘子啊,我那未出世的孩儿啊,报仇了。有人认得是张家秀才,方才大悟。争先抢粥。
远远的靠墙站了一男一女,听那红衣女子娇滴滴的问:“仇恨真的如此可怕,竟真人吃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