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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现场搜证的结果,炸弹放在死亡男子的波士顿旅行袋中,分析应是在某种意外下引爆。炸弹是自制的小型定时炸弹,虽然无法确定是否设定了爆炸时间,但视为意外引爆应是适当的。
大杉将烟蒂往水泥地上一扔,用鞋跟踩熄。“好了,也差不多该言归正传了吧。那个炸弹客到底是什么人?”
美希笔直回视大杉说:“我不知道,也毫无头绪。”
大杉眯细了眼。
“我看自家人就别打马虎眼了。就连菜鸟警察都猜得出来,那家伙八成是什么极左派炸弹狂,你当时正在跟踪他吧。怎么,难道你想说那家伙只是个卖闹钟的推销员,而你只是闲着无聊正在数那条步道上有几颗石子吗?”
“就算那个男人真的是极左派份子也跟我无关。想必警部补也知道,公安三课负责监管的是右派组织【注】。”
“那家伙是左是右都不重要,总之你是在跟踪他吧。如果跟踪当时你明知他带着炸弹,这将是你的重大过失。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
“我并非在跟踪那个男人。”
“那你在跟踪谁?”
“谁也没跟。我正要前往公安三课的分办公室。”
“分办公室?在哪里?”
“就在案发现场附近,具体地点恕我不能奉告,这是公安机密。”
大杉抿紧了唇,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刑警。真是个难缠的女人。脸蛋虽然长得不错却欠缺娇媚。即使不提长相,她根本连个表情都没有。她身穿印花衬衫、老气的米色裙子,缺乏女人味的程度简直跟毛被剃光的卷毛狮子狗有得比。
大杉把手肘往桌上一撑,手背托腮。
“原来如此。看来要打开你的嘴巴,需要警视总监亲笔下令才行啰?”
话声方落,他便将宛如滑雪手套般的巨掌往桌上用力一拍。
“不能奉告?公安机密?开玩笑也该有个限度!你听好,就算那个炸弹客是自作自受,可是还有一个无辜的女人被炸得手脚四分五裂而死。另外还有许多受害者,不是失明就是耳膜震破,甚至有人少了一条胳臂,你居然还好意思一脸悠哉坐在椅子上。我可以告你怠忽职守、违反义务或是有共犯嫌疑都行,总之开除你的理由多得是。”
【注】:警视厅公安部内依监视对象划分为公安与外事两类,公安总务课负责侦视日本共产党、奥姆真理教,公安一课侦视极左派暴力集团,公安二课侦视劳工团体、新左派团体革命马克思派,公安三课侦视右派组织,公安四课负责资料管理,外事一课侦视俄罗斯、东欧等国的间谍,外事二课侦视东亚各国间谍,外事三课侦视中东地区的间谍与跨国性的恐怖份子集团,另外尚有恐怖份子对策部队、公安机动搜查队、外事特别搜查队等特殊部队。
美希的反应只有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对大杉的恫吓不为所动。
“警部补既然对我不满意,那就请您自己看着办吧。”
大杉提脚往桌上一踩,从齿缝间挤出声音。“我最讨厌女警和公安了,你偏偏两者兼俱。我真是倒霉透顶。”
“不过对警方来说这两者都是必要的,不是吗?”
“女警还好一点,至少还能去当铺查赃物之类的跑跑腿。可是公安根本不是警察。当我们这些办案人员自掏腰包吃拉面的时候,公安却举着机要费用的旗号拿公家的钱极尽奢华能事。警方预算有一大半都落到公安的口袋,我们只能捡筛子里漏出的一点零头小钱。而且公安在私底下鬼鬼祟祟的行动害得警察形象每下愈况。坦白说,公安的存在只会给警察带来麻烦,还不如趁这机会把刑警和公安在组织上清楚划分,公安最好改由目前歇业中的公安调查厅【注】来统合。”
美希微微缩起下颚,“您的意见可真大胆。”
“是啊。因为根据我多年的经验判断,就算你再厉害也来不及在我这张桌子底下装隐藏式麦克风。”
美希的脸上微微泛红。
“警部补既然有这等高见,何不写在升级考试的论文当中?”
“就是因为写了才会这把年纪还蹲在这里当警部补。”
大杉大剌剌地放话。这是事实。仔细想想,反而该为他至今还能保住警部补的职位感到不可思议。
美希耸耸肩,在椅子上坐正。
“总而言之,我对那个男人毫无所知。如果您指责我身为公安刑警有疏失,那我无话可说。”
大杉叹了口气,往后一倒靠在椅背上。他双臂交抱正要开口,突然响起仓皇敲门声,一个年轻刑警探头进来。
“主任,请你来一下。”
大杉在十五分钟后回到侦讯室。刚才接获的消息令他大受打击,心情变得格外沉重。
他两手撑着桌子,一边凝视美希一边缓缓坐下。
“死者的身分已经查明了。那个炸弹客是个名叫笕俊三的自由写作者,至少残余可辨识的名片上是这么印的。你对这个名字没印象吗?”
【注】:公安调查厅隶属法务省,基于“破坏活动防止法”与“无差别大量杀人集团相关法律”进行调查与情报收集、分析之后提供给相关机构。
“很遗憾,没有。不过既然是过激派成员,应该很快就能查出数据吧。虽说是自由写作者,如果他专写揭发政坛内幕的报导,或许会列名在四课的搜查名单上。”
“真是谢谢你的宝贵意见喔。可惜有同样意见的人太多了,真是无趣的建议。”大杉这下子才甘心,再次交抱双臂。他暗忖,就算跟一个女人针锋相对也没用,更重要的是,还有一件事非问她不可。要提那件事令他有点忧郁,但又有几分好奇,想看看这女人会做何表情。
“还有,另一名女性死者的身分也查明了。她和两名高中时代的女性朋友约在咖啡厅碰面,出了咖啡厅正打算去用餐就被游民缠上,正当她们惊惶失措想要逃走之际,一名男子跑过来替她们解围。没想到下一瞬间就轰然爆炸。三名女子之中只有一人死亡,不过另外二人的精神都陷入了半错乱状态。”
美希微微露出焦躁的神情。
“那么,死亡的女性是什么人?”
“据她朋友表示,她名叫仓木珠枝。她先生好像是警视厅的刑警。”
美希瞪大了眼。
“您说仓木?”
“没错。根据调查,本厅公安部一课有一名警部叫仓木尚武。看你这副表情,显然不用再问你认不认识了。”
3 ◇◇◇◇
他听到浪涛声。
风吹得愈来愈狂乱。他凝视自己被手电筒照出的影子,默默走在小路上。
持枪尾随在后的男人究竟是什么人?自称是什么丰明企业公司的部长,那到底是做哪一行的公司?专门协助别人自杀吗?
总之目前的先决要务是如何逃出眼前的危机。此刻他依旧不觉得恐惧,只有一把静静的怒火在胃底闷烧,他可不想乖乖听从赤井的话重演一次自杀;即便他真的有非自杀不可的理由。
小路前方的左手边可看到一片茂密的野生斑竹丛,他立刻下定决心。他在斑竹丛前伫足,旁边是棵直径约二十公分的树。
“不准停!”
赤井尖声叫道。他毫不理会,缓缓转身,正对着强光令他眼花了一会儿。
他伸出右手遮眼,开口说:“喂,你应该不会对我开枪吧?”
“胡说,我刚才差点就要扣板机了。”
“可是我的尸体上如果验出枪子儿,警方首先怀疑的就是把我带出医院的你们,这点你应该也很清楚。”
赤井发出剌耳的笑声。
“那也得看你的尸体能否被找到。这次我一定会完美地送你上西天。”
他悄悄握紧拳头。怒火从胃底窜起,他感到喉头发热。
“果然。我根本不是自杀未遂,是你杀人未遂。”
凝重的沉默流过。
“为什么?你为何非杀我不可?告诉我理由。”
“就是怕你想起那个理由才要杀你。快,面向前方继续走,或者你想就在这里挨枪子儿?”
他静静叹了一口气,突地指着赤井身旁暗处大吼。
“那个女人正在看着呢!”
霎时灯光晃动。他没放过这个机会,用尽全力纵身跃入斑竹丛中。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响起两发枪声,接着是赤井的斥骂声。
他手脚并用,不断往斑竹丛更深处爬行。手电筒的光芒在他头上来回扫射。万一被照到就完了。只要能逃到光圈外,立场将反过来。敌明我暗,他便可以占上风。
有那么几分钟他一直埋头逃窜,手脸留下了无数道刮伤,但他几乎不觉得痛。他终于喘不过气无法再动弹,遂把脸埋在堆满腐烂叶片的地上。腐臭扑鼻而来,差点让他呕吐。
枪声只有两发就停了。看来赤井多少还有一点头脑,起码知道该避免无谓的滥射。斥骂声也已静止,他扭着脖子窥探背后那片黑暗,看不到光。
这样下去要趁黑逃走应该很简单,可是这么做无法解决事情。他们大概会继续四处寻找,想杀了自己吧。他可不想莫名其妙地遭人追杀,一直过着东躲西藏的生活。无论如何都得在这里做个了断。
他调整呼吸,静静直起身体。
女人浑身僵硬地凝望左手边那片黑暗。关得密不透风的车中,风声和浪涛声似乎是从另一个遥远的世界传来的;然而,刚才传入耳中的应该是枪声吧。
如果是赤井开枪射击那个男人,表示男人果然不肯乖乖任由赤井把他推下去。仔细想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天底下哪有人会听命行事,傻傻地从断崖跳下去。
反正怎样都无所谓。下手的是赤井,不是我。
不过话说回来,枪声响起至今已过了快五分钟,照理说赤井早该回来了,该不会是出了什么差错吧。
改坐到驾驶座上的女人突感一阵窒闷,她叹了一口大气,将车窗稍微摇下来一点,穿过树林的风声随着带有潮水味的新鲜空气一起流淌进车内。四下一片漆黑,令人格外不安。
正当她摸索手提包想要抽支烟时,附近突然响起树枝折断的声音。女人吓得猛然挺直腰杆,连忙摇上车窗。车内虽然再次恢复寂静,女人的耳内却灌满自己心脏猛烈奏出的声响。
车外有个黑影在动,而且弯着身体朝驾驶座这一侧的窗口贴近。女人屏息把身体紧贴在椅背上。
◇◇◇◇ 4
“仓木怎么这么慢。”
松江光男这么一说,室井玄皱起眉头。
对公安部一课课长松江来说,公安部长室井露出这么苦恼的神色是很少见的事。正因为对他的心情感同身受,所以松江找不出适当的话语。
室井抬手抚着半白的头发,低声道:“真希望可以干脆不要说。”
室井年约五十身材高挑,位居警视长,在号称专业的警政菁英官僚中,是被公认可望坐上警视总监宝座的厉害人物。
室井满脸苦涩的表情令松江无法正视。当他感到应该说点什么,正要开口时响起了敲门声。两人立刻挺直了背,室井轻咳一下,出声请对方进来。门一开,仓木尚武走了进来。
看到两人起身相迎,仓木向来不带表情的脸上浮现一丝困惑。松江不敢与他正视,自然而然垂下眼。
仓木面对室井,和松江并肩在沙发坐下。
“对不起我来迟了,因为跑外务耽搁了一点时间。”
室井倾身向前,双手手指在嘴唇前迭握,一脸勉强地说:“那倒是没关系,老实说,我想你大概已经听说六点左右在新宿发生的爆炸事件。”
“对,是什么组织干的吗?”
“这个目前还不清楚。不过这是一起误爆事件,一枚定时炸弹被放在随身携带的波士顿旅行袋里,在意外下不慎引爆。”
仓木眉头一挑。
“那个闯祸的家伙是什么人?”
松江开口说:“根据四课的报告,好像是个名叫笕俊三的自由写作者,有时会为新左派的杂志写稿,但是否隶属于特定组织还待确认。”
“在傍晚的新宿街头爆炸,想必死伤惨重吧?”
松江取出手帕,抹去额头的汗。“是的,很严重,有两人死亡。一个是笕自己……”
说到这里,松江再也撑不住,将话又吞回肚子里。
室内流过一阵尴尬的沉默。在仓木略带不耐的目光逼视下,松江不由得垂下眼。室井咳了一声,双臂交抱。“另一个是女性。”
仓木将目光转向室井,“那又怎么样?”
室井挺直腰杆,“仓木,到了这个节骨眼我就老实说吧。那位死亡的女性好像是你太太。”
仓木叼着烟找打火机的动作霎时停止。
室井和仓木互相凝视。室井咬紧牙关,脸颊微微抽搐。
仓木慢吞吞地将手从口袋抽出,摘下叼着的烟,失焦的双眼在下一瞬间发出异样的光芒。
室井松开手臂,用双手撑着膝盖。“你先冷静听我说。在笕身旁遭受波及的人群中有三名结伴的家庭主妇,其中两人保住性命,一人却不幸受到炸弹直击当场死亡。幸存的那两名主妇恢复清醒后说出了那位不幸女性的名字,仓木珠枝,也就是你太太的名字。”
仓木的视线落到桌上,开始用指尖搓起香烟。“她的随身物品都拿回来了吗?”这个问题是松江开口回答。“不,还没整理完毕。别说是随身物品了,连遗体都还……我是说,呃,还处于未确认的状态。”
话一说完,他又抹起额头的汗。
仓木直着眼凝视桌面,继续搓弄香烟。“生还的主妇叫什么名字知道吗?”
松江连忙翻阅记事本,“知道。池岛信子和中冢保代。你认识吗?”
仓木垂下头,“两位都是内人的朋友。”
松江将目光避开仓木,瞥了室井一眼。
室井一直凝视着自己的手,“事出突然,老实说我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我也很希望是弄错了,实在是令人同情。一想到你的心情,我也感到五脏俱焚般疼痛。什么人不好挑,偏偏是你的……”
他说到这里,仓木突然仰起脸打断他的话。“我要去监察医务院【注】一趟。”室井惊讶地抬起头。
“这么突然?”
“支离破碎的遗骸收集之后,应该会被送去那里吧?能够认尸的只有我。”
“可是那也不急于一时……”
【注】:日本依照“尸体解剖保存法”在五大都市(东京都、大阪市、名古屋市、横滨市、神户市)实行监察医制度,被指定担任监察医的医师需协助对因传染病、中毒或不明原因死亡的尸体执行行政解剖,而涉及刑事案件的司法解剖则交由大学医学部的法医学者执行。但东京都监察医务院例外,行政解剖与司法解剖都可执行。
“不,我要去。”
仓木斩钉截铁地说完,不等两人拦阻便走出房间。
两人同时肩膀一松,往后倒向椅背。室井叹了一口气,不经意地抬眼朝桌上一瞥,忍不住皱眉。
松江顺着他的视线一看,仓木搓碎的香烟残屑散落桌面宛如不祥的污渍。
◇◇◇◇ 5
疲劳重重压在肩上。
位于文京区大冢的东京都监察医务院的走廊上,大杉良太正将第九根烟燃成灰烬。离开新宿中央分局后,他匆忙灌下肚的立食拉面【注】积在胃底还没消化,总觉得有点不舒服。
大杉之所以感到不舒服,或许是因为背负了麻烦的任务。如果误爆案的当事人是过激派份子,公安部必然也会插手这件案子,和搜查一课联合调查。大杉和公安一起工作过几次,每次都会大吵一架。他们只顾着从搜查一课这边挖情报,手上掌握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