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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舌呐喊的夜晚-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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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本震惊之下只觉沙发底下仿佛突然一空,连忙抓住扶手。
  “你说什么?”
  赤井抬起手背抹嘴,“我明明把他从崖上扔下去了,不知为什么他好像死里逃生了。您看这个。”
  赤井说着把折起的报纸在桌上递过去。野本将雪茄往烟灰缸一扔,拿起报纸。赤井继续说:“这是一周前,也就是十一月十三日的能登新报。今天我在菅原议员的事务所凑巧看到,所以就偷偷拿回来。”
  菅原哲市是石川县选出的民政党议员,和丰明企业算是老交情。现在等于是专门负责丰明企业对民政党捐赠政治献金的窗口。
  首先跳入野本眼帘的,是新谷和彦身穿睡衣,拍得不甚清晰的照片。
  我是谁
  恢复了意识却恢复不了记忆——
  上个月二十八日在孤狼岬被人发现的头部重伤身分不明男子,在珠洲市中央医院接受了治疗,最近主治医师对他的恢复状况做了说明。
  据该院的脑外科主任前野表示,这名男性在被发现两天后就恢复意识了,但却完全丧失之前的记忆,至今仍无好转。头部的挫伤本身虽不严重,但精神冲击的合并影响似乎引发了逆行性健忘症。
  根据警方调查,这名男性身上没有任何东西足以判明身分,年龄也不详。推定应为三十至三十五岁,身高中等,体型偏瘦,比对指纹后确定没有犯罪前科。根据现场情况分析极可能是意外或自杀未遂,警方接下来应会比对离家出走和失踪者的资料进行调查。
  野本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凝结了,呆然瞪视纸面。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这白痴!”
  野本好不容易才挤出话来骂赤井,但他太过震惊以致后继无力。赤井也面无血色,满头大汗。
  野本慎重其事地压低嗓音说:“这种报导要是给大人物看到了,你应该知道我们会有什么下场吧?”
  赤井像从水槽蹦出的金鱼一样惊惶地说:“那当然。可是那小子明明应该掉到崖底了,怎么还会被救起?”
  “一定是中途勾到什么树枝之类的。不谈那个了,现在最要紧的是得赶快处理。要是拖久了,让新谷恢复记忆你试试看!那就真的玩完了。”
  野本扔开报纸,双手抱头。不过又立刻恍然大悟地仰起问道:“这篇报导应该没登上全国版吧?”
  赤井急急点头,“就我在菅原议员那边检查所见,全国性的报纸并没有刊登。没有大报社会在那种乡下设置分社啦。”
  “可是也许有特派通信员,又或许有哪个记者看了这篇报导会从金泽那一带的分社跑去采访。就算没这种情形,大人物也有他特殊的消息管道。”
  赤井的喉节上下鼓动,“怎么办?”
  “笨蛋。这还用说,你立刻去把新谷带出医院,然后尽快下手。这次一定要确实让他毙命。越快越好,一定要做得天衣无缝。”
  “那就再把他从孤狼岬丢下去好了,这次我会先把他大卸八块之后再扔。”
  “要怎么做随便你。这次如果失败了,那就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赤井飞也似的跳起来,“我知道。明天之内一定会搞定。”
  “一定喔。还有,去接那小子时不能用蛮力,要用头脑,让他乖乖跟你走。”赤井止要开门时又迟疑了一下,转过上半身说:“专务,关于大人物要找的那个东西,新谷既然还活着,也许能从他那里问出来吧?不过当然要看他是否恢复记忆了。”
  野本用力一拍沙发扶手。
  “用不着想那么多!我们哪,一开始接到的命令就是等那家伙干掉笕后立刻收拾他。叫我们找东西是后来才吩咐的,不管找不找得到都不关我们的事。总之我们一定要把新谷干掉,懂了吗?”
  赤井冲出去后,野本颓然往沙发椅背一靠。新谷还活着的事要是让大人物知道了,他的信用会立刻破产。更别提万一被仓木或大杉打听到了,更是雪上加霜。一定得尽快送新谷上西天。
  想到这里,野本突然想起赤井最后那句话。野本抓抓下巴。大人物要找的照片真的被新谷藏在某处吗?这样的话,等新谷恢复记忆后,好好拷问他也是一个好办法。如果告诉大人物,新谷还活着,不晓得会怎样?不,还是算了吧,何必主动报告自己搞砸的糗事。
  不过,万一……
  野本叹了一口气,起身去拿酒。还有一点时间,再仔细想想吧。 



9 ◇◇◇◇



  他醒了。
  是钥匙转动的声音。耳朵尖得连自己都讶异。天花板上一直亮着的荧光灯好刺眼,铁门吱呀作响,壮硕的看护进来了。默默走到他身边后,看护从白袍的口袋取出毛巾,放在毯子上。
  他坐起上半身,拿起毛巾,仰脸朝看护一看。对方用手势比出叫他塞进嘴里的动作。
  “你是叫我塞进嘴里吗?”
  他这么一问,看护默默点头。他摇头,想把毛巾扔掉。看护突然表情一变,藏在背后的手向前一伸。他反射性地仰身后退。那只手上握着锐利的手术刀。
  他无可奈何地把毛巾揉成一团,塞进口中。干毛巾比想象中的体积更大,一半以上都从口中掉出。看护右手持刀,左手把毯子扯到地上,下意识地舔着唇,指着他的睡衣钮扣。
  他不明白看护想做什么,本能地身体一僵,心跳立时加快。一种从未经验过的奇妙亢奋充斥全身。那既非恐惧也非期待,是种不可思议的情绪。不要——他想说,但脱口而出的只是孱弱的呻吟。
  看护把他的睡衣往下一扯,晃动着手术刀命他下床。他滑下床,跪在地上的毯子上,隔着毯子传来水泥地冰冷坚硬的触感,不禁令他打起哆嗦。看护抓着他肩膀,按住他要他趴下。他紧抓毯子,无谓地挣扎。看护不愧体格壮硕,果然有一身蛮力。
  他感到身上冒出冷汗,隔着毛巾小声地呻吟。不知为什么,心跳异样急促,下腹部充血滚烫。几小时前弄脏内裤的情景,倏地掠过脑海。那条内裤正被看护的手粗鲁扯掉。
  臀部曝露在冷空气中,令他不自觉地缩起膝盖。从未经验过的激情在脑中盘旋,自己几乎快支离破碎了。看护想做什么,他似乎已隐约明白,另一方面却又强烈地不想明白。
  他感到看护绕到了身后。他抓紧毯子,凝视着眼前的墙壁污渍,胸口涨得快要爆裂。臀部突然感到某种冰凉的东西,令他屈膝挺起身子。那个东西滑溜溜的,感觉很可怕。他扭过脖子偷看,看护把手术刀叼在嘴上,右手被白色奶油状的东西弄得脏兮兮。那只手的下方,令人害怕的巨大阳具正狰狞昂首。
  他隔着毛巾挤出叫声,试图逃开。这时看护像要捕捉猎物的老鹰,朝他的背部倏然扑来。他费力挣扎却被压得死死的,手肘抵着坚硬的地板,他知道那个宛如尖锐蛇头的东西正在臀部周围猛烈扭动。他把身体往上挺想逃往墙边,但终究徒劳。
  臀部突然感到一阵剧痛,他放声大叫,但声音被毛巾吸收,只有自己听得见悲鸣声。他痛得喘不过气,眼泪直流,仿佛有人把烧得火红的粗大铁棒,硬生生戳进他体内。那根棒子宛如活物,毫不留情地在他体内展开连番猛攻。
  看护急促的喘息喷上他的脖子,粗壮的双臂用几乎捏碎他肩膀的强大力道抱住他。他被看护压着,只能任凭摆布。不可思议的是,起初的剧痛过去后,他的下半身变得麻痹,缓缓涨起一种奇妙的感觉。他感到看护的动作变得更激烈。看护发出呻吟后,眼前的毯子上冷光一闪掉下某个东西。
  看护的双臂使劲用力,身体像虾子一样仰起。他被压垮的体内也有某种东西引爆,在眼前迸射出白热火花。他仿佛受到电击疗法般全身痉挛,坠落深深的地狱底层。 



※ ※ 



  百舌睁开眼。
  百舌感到早晨的气息已悄悄潜入。扭转脖子想看枕旁的闹钟,身体各处的关节立刻窜过轻微的疼痛。昨天的爆炸案又在脑海中复苏。那时百舌无暇多想所以没注意,回到公寓查看后才发现全身上下到处都有撞伤和擦伤。只受到这点小伤毋宁可说是幸运。
  指针显示还不到六点。百舌立刻起床,去客厅打开电视。因为没订报,电视成了唯一的情报来源。昨晚的深夜新闻报导各有一男一女死亡,不过当时还没公布身分。
  六点开始的晨间新闻,把爆炸案当做头条新闻。现场状况映现在电视上,路面突兀地开了一个黑洞,满地散落着玻璃和石块碎片。被铲倒的行道树、四分五裂的招牌、扭曲的护栏、路旁半边被炸掉的车子,看得出爆炸相当严重。这样竟然才死了两个人,简直可说是奇迹。
  主播带着份外沉痛的表情报导这起事件。死亡的女性是住在杉并区的家庭主妇仓木珠枝,至于男性,据说从衣服内袋没烧毁的皮夹中找到的名片上印着自由写作者笕俊三。
  百舌关掉电视,走进浴室仔细淋浴。昨晚收看新闻时,已查明是男人携带的波士顿旅行袋中的爆裂物引发爆炸。笕平时会带着炸弹到处走吗?按照惯例,百舌从来不问狙杀对象的底细,现在想想笕应该是过激派的抗争人士。但即便是这样,这样的人平日会抱着炸弹在街上走来走去吗?抑或……在新宿那间大型咖啡厅,撇下笕先行离去的黑衣女子。以长发与墨镜盖住的脸孔浮现眼前。那个女人一冲进旁边的老旧大楼,立刻卸除伪装从百舌眼前开溜,逃逸无踪。想起女人扔在垃圾桶里的黑色大衣和长假发,假设那名女子和本案有关的话……
  总之,百舌还没下手笕就死了,虽然回想起来很不是滋味,但也省事不少。不过这件事最好立刻通知和彦。
  百舌下定决心后,光着身子走出浴室回到卧室,打开衣柜。正想取出米色裙子之际突然停手。百舌想起小腿上有瘀青,穿裙子的话那块瘀青一定会很惹眼。百舌考虑了一会儿,决定改穿衣柜里唯一一套特别服装。偶尔吓吓和彦也不坏。
  凑近鸟笼一看,百舌【注】从巢中射来锐利目光。百舌和百舌大眼瞪小眼。百舌不禁微笑。昨天喂的青蛙和蜥蜴,还有一大半留在铁签上。这种鸟真是太棒了。本来想替它取个名字,可是找不出比百舌更好的称呼。百舌当百舌就行了。就像自己只是自己。

  【注】:百舌即伯劳鸟,体型较雀稍大,头部两侧为黑色,背部则为灰褐色,性情凶猛,善于啼叫。此鸟有种出名的习性,就是捕获昆虫后会将虫尸用树枝贯穿,如同献祭的供品。

  把钥匙藏进码表下的盒子。知道这个秘密地点的,只有和彦。为了不让管理员发现,百舌避开玄关大厅,改走逃生梯离开公寓。没遇上任何人。
  百舌一路走到环状六号线,才拦到出租车。虽是清晨,路上车子却相当多。不过三十几分钟后,百舌已抵达和彦公寓所在的北区泷野川。
  正想在多米尔·泷野川公寓旁下车之际,百舌发现四名男子正从公寓玄关大厅走出,连忙缩回身子。四人之一正是和彦。和彦被三个穿着花俏的男人包围,百舌屏息窥视四人的情况。那几个男人对出租车瞧也不瞧,径自将和彦带往一旁的停车场。
  百舌立刻从皮夹抽出一张万圆大钞,交给司机,拜托他跟踪那辆从停车场出来的车子。
  司机恭敬地接过钞票,爽快地答应。百舌看过其中一个男人,那是掌管里维耶拉连锁店的男人,记得应该是叫赤井。以前和彦拿员工旅行的照片给自己看时,百舌记住了名字和脸孔。
  出租车尾随着从停车场驶出来的黑车。
  从刚才的情况看不出特别紧迫的氛围,和彦的脸上也没有紧张或恐惧的神色。可是百舌的本能告诉自己有某种危险。虽然不知道在这一大清早,他们打算去哪里,至少他直觉感到这绝非和彦的本意。
  和彦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委托和彦杀人的肯定是赤井那伙人。而且赤井那伙人背后显然另有指使的幕后黑手。不过他们应该不知道,受委托的杀手其实是百舌。
  二十五分钟后,赤井他们在上野车站前下车。跟和彦一起下车的只有赤井和光头男子,第三个人开车走了。两人把和彦夹在中间一起走向站内。难道是打算远行吗?
  百舌趁三人在售票口排队的时候,在自动售票机买了月台票。反正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到车上再补票就行了。
  赤井他们走上第十六号月台。百舌保持充分的距离,查看车次显示板。上面写的是九点发车开往金泽的特快车白山一号。到底打算去哪里呢?
  过了八点半,列车进站,三人挤上了自由席车厢。虽然队伍很长,三人还是抢到了厕所旁的座位。百舌从另一头的车门挤上同一节车厢,看清他们的位置后,也跟着钻入车厢这端的座位。在同一节车厢中,百舌和三人形成遥长的对角线。这个位置可以监视三人不怕被发现,从百舌的位子能看到的虽然只有光头的左后脑,但是没有比那个更好认的标志了。
  起先百舌本想偷偷通知和彦自己在这里,但还是决定作罢。在还没弄清楚赤井他们的目的前,还是先观望就好。如果和彦觉得有生命危险,应该会形诸于色,也许会企图逃出他们掌控,到时说不定还得靠百舌冲上去帮忙。如果轻举妄动反而让对方提高警戒那就糟了。总之先等等吧,等到最后关头为止……
  百舌下定决心,换个姿势深深埋进座位里。
  下午快四点时,列车滑入终点站金泽的月台。百舌转动了两、三次僵硬的肩膀,按摩肌肉。中途查票时,百舌为了节省麻烦而直接买到金泽的票,没想到真的一路坐到终点站。和彦三人只有中午时去餐车吃饭,接下来除了上厕所就没离开过位子。百舌从餐车入口窥视过三人,但他们用餐时并无特别紧迫的气氛,至少赤井他们看起来不像要把和彦从这班列车推下去。
  三人走出剪票口,但百舌的利眼一眼就发现他们并未将车票交给站员,只是给站员看了一下。看来三人买的是到更远处的车票,打算从这里换车。正如百舌所料,赤井他们望着次显示板确认时间后,立刻走进旁边的小咖啡店。百舌看清后,又买了一张月台票等三人出来。
  三人耗了一个小时后,再次进入剪票口,这次搭的是能登路十一号,这是开往轮岛的快车。百舌在查票时又直接买到终点站的票。
  不过赤井他们没坐到轮岛,半路上在穴水就下车,改搭另一班各站停车的普通车。换车时间只有两、三分钟,百舌差一点就被撇下。
  那班车是能登开往蛸岛的普通车,离开穴水时已过了晚间七点,从上野出发至今已过了十个小时,到了这里百舌总算猜出三人的目的地了。以前和彦给自己看的员工旅行照片,百舌记得就是在能登半岛尾端的某个海岬拍摄的。百舌记得和彦说过,那附近有一栋和丰明企业有来往的民政党议员的别墅,提供他们休闲之用。赤井应该就是要把和彦带去那栋别墅吧。
  百舌又在车上补票,重买到蛸岛的车票。可是三人出乎意料地并未坐到终点站,在前两站的珠洲就下车了。由于这辆车行驶的是地方线,乘客很少,百舌不敢待在同一节车厢,差点坐过站,因此吓出一身冷汗。时间已过晚间九点,赤井他们走进站前的饭馆。百舌环顾冷清的站前广场,如果他们打算从这里前往那栋别墅,应该只能搭出租车吧。刚才从那班列车下来的客人把出租车都坐走了,现在候车处连一辆车也看不到。不过应该立刻就会绕回来吧。
  过了十五分钟,光头男一个人从饭馆出来,走向广场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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