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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然当即付钱。
许是仓央嘉措的经历太过传奇,世人以讹传讹,以他之名杜撰了不少情诗,但这一首却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第一最好是不相见,如此便可不至相恋;
第二最好是不相识,如此便可不用相思。”
许然想,这也许也不是什么情诗,只不过说出世间最浅显的道理。只是男女间的爱恋经由僧人口中道出,有些骇人听闻罢了。只不过这些道理纵使浅显,却不是每个人都悟得出的。
…
门口,有人敲门。许然把书折了个角,起身去开门。
沈慕华提了几个粽子站在门口,看见许然睡眼惺忪的样子,忍不住唠叨:“真是好福气,日上三竿了还睡得着。”
许然有些不好意思,接过粽子,谢了小姨。
沈慕华见不得她屋里这么乱,进了屋,换上拖鞋,一阵打扫,弄的许然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忙说:“小姨放着,我一会儿自己弄。”
沈慕华一边扫着地,一边跟她搭话:“女孩子家,屋里都收拾不干净,以后怎么办啊。”
许然听着话锋渐渐觉察到一些不对,便躲进卫生间洗洗弄弄。沈慕华依旧在外边喃喃自语:“相亲也就相了一次就没下文了,有时候女孩子主动一些也没什么,现在男生都腼腆着呢。”沈慕华说完直起腰,才发觉许然早就跑远了,这才叹了口气。
许然梳洗完才慢吞吞地从卫生间里出来,见沈慕华门神一样站在客厅,不由头皮发麻。沈慕华正要开口,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许然也不知是谁,只觉得能逃过沈慕华的唠叨总是好的,便忙不迭地去开门。
门刚一打开,陆楠就倒了进来。对这突如其来的压力,许然站立不稳,往后退了几步才算把他扶住。陆楠身上一股酒气,许然闻了不由皱眉。
这时沈慕华也跑过来看,见到侄女身上扛着个男人,神色中掩不住惊讶。
许然忙解释:“我朋友。”
陆楠微微睁开双眼,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对面的中年女人,收敛了些神色,努力站直身子,勾住许然的肩膀,却掩不住微醺的神色。“男朋友。”陆楠脸上泛着薄醉,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许然瞪了他一眼,想要解释却看到了沈慕华打量的神色,心里溜出了个坏主意。她扶着陆楠坐在沙发上,嘴里埋怨着:“大中午的就喝这么多酒,那帮客户也太难缠了吧。”说着进了厨房给他倒水。
沈慕华原本鄙夷地打量陆楠,心下觉得这男人长得倒是不错,就是这大白天地喝的这样醉醺醺有些不成体统。现下,听许然这样一说神色和蔼了不少。“年轻人事业为重也不能这样拼,这大周末的还去应酬。”沈慕华笑了笑,说,“我是然然的小姨。”
陆楠堆着笑,礼貌地说:“小姨好。”转头见许然给他倒水,正要伸手去接,她却直接把水杯递到他嘴边,喂着他喝了下去。末了,还关切地问了句:“烫吗?还要喝吗?”
陆楠顿时有些受宠若惊。
沈慕华看着陆楠,不由打听起来:“小伙子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在哪里上班……”
许然看了一眼沈慕华,嗔道:“小姨!”
沈慕华不由一笑,嘴上责怪许然:“怪不得你看不上我们社里的小汪。你这都有男朋友了,也不告诉小姨,我还在给你瞎张罗。”
许然讪讪笑了:“这不还没来得及吗。”
“行了,我也不在这里杵着了。”沈慕华拿起包,又叮嘱许然,“下午给他熬点粥,养养胃,喝成这样怪难受的。”
…
许然把沈慕华送走,心里松了口气,想着自己总该有段安生日子过了。
这边回到客厅,陆楠正盯着自己看:“我没在做梦吧?”
“没有。”许然嘉奖道,“谢谢你配合,演得不错。”
“我就说…”陆楠笑笑,挠了挠头,倒在沙发里,“其实你演得才不错,我差点信以为真了。”
“你喝多了,脑子不清醒。”许然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又去厨房倒了杯水给他,“大白天的喝那么多酒?明天就要进场了,也不悠着点。”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三章
陆楠昨晚跑去找了楚恒,霸着舞台一首接一首地唱。楚恒本以为他善心大发,来帮自己驻场唱歌,想着能歇歇嗓子,便坐在台下,端了瓶啤酒,翘着腿。楚恒听了一会儿,听着听着,越发觉得不对劲。陆楠这架势吼得声嘶力竭,不像在唱歌,倒像是在发泄。
楚恒又看了眼台下,小姑娘们倒是听得专注,一个个红着脸,憋着劲,眼珠在陆楠身上滴溜溜直转。楚恒不屑地笑了,现在的女孩儿都那么不矜持。
楚恒听了几首歌,忽地回过味来了。这都什么年头了,陆楠还在唱罗大佑的歌,也不想想这B大的学生都是些九零后,要不是看他长得像那么回事,早就把他轰下去了。楚恒喝了口酒,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他怎么记得有个人在大学的时候最爱听罗大佑的歌呢。
…
“你还真把我这儿当KTV了?”楚恒没好气地给陆楠倒了杯水,干吼吼了快两个多小时,嗓子早该冒烟了。
陆楠喝了口水,觉得不是味儿,又敲了敲吧台的木桌,说:“拿来,别那么小气。”
“你行吗?”楚恒犹豫着去够身边的酒瓶。
“少废话。”陆楠把酒瓶抢过来,倒了满满一杯。
几杯酒下肚,楚恒顺利地切入正题。
“还干耗着呢?”早些年,他就喜欢拿许然的事儿揶揄陆楠,现在,按陆楠的话来说,这已变成他“恶俗”的乐趣。“你丫勾引小姑娘时候的魄力都上哪儿去了。”
陆楠又倒一杯酒,一仰头便顺着喉咙划入,清冽凛人,到了胃中却又化作一团热火。“不太一样。这事儿没法跟你这种不近女色的人说。”陆楠摆摆手,又说,“前几天还有俩女的问我你是不是gay,你要是,趁早出柜,别在这儿欲拒还迎的,祸害人。”
“现在女孩儿要么花痴,要么物质,没意思。”楚恒笑笑,“您老这种片叶不沾身的主都被糟践成这样了,我们还敢?”
“要我说,情啊爱啊当不了饭吃,找人过日子还是找个省心的。”楚恒端着啤酒,碰了碰陆楠的杯子,杯中的冰块撞击着杯壁,发出清脆的响声。“那谁就不错。”
陆楠知道楚恒指的“那谁”便是杜汐妍,当下不语,闷头喝酒。
“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材有身材,性格还温顺,不比那丫头好一百倍?”
陆楠笑笑,掏出香烟,衔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到:“确实。”
“人家等你也等了六、七年了,就说这份执着就已经算感天动地了。”楚恒接过陆楠递来的香烟,点燃,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现在这年头,哪儿去找这样的人?”
烟草味和着酒精味,麻痹了大脑。陆楠本能地反应着,良久叹道:“还是不太一样。”
“你丫就是贱。”楚恒夹着香烟的手比划着,“你不就是被她甩了心里不平衡吗?觉得自己大江大浪都过了,小河沟里翻了船?”楚恒也不管陆楠什么反应,吐一口烟圈,又说,“这事儿太好办了,你用不着畏首畏尾的。找个机会把她弄上手,然后再甩了她……不行就干脆把她办了……”
陆楠皱眉,看了楚恒一眼,笑了笑。他心想,许然说得没错,真是个糙人。
…
陆楠喝了不少酒,迷迷糊糊地被楚恒扛到后屋的休息室,想着躺一会儿,却一觉睡到了天亮。早上起来,他边揉脑袋边想,酒精果真是好的,醉一刻得一份清闲。想到这里,陆楠少不了又去想那女人,想她说话时眉间若隐若现的笑意,又想到提起苏朗时她红了眼眶的样子。陆楠把头抱在双臂间反复揉搓,低吼一声。酒后的清醒让他感觉更闷了,他伸了个懒腰,踱步出来,去吧台后翻楚恒的存货。
楚恒放心不下陆楠,打烊后也没回家,跟着后台迷了一宿,起床时已经快中午了。他洗洗漱漱,准备开门营业。走到外间,看到陆楠正坐在吧台前自斟自酌,楚恒不由一笑,心道:这爱情里的兵家必争之地,真他妈是沦陷了。
…
早上,陆楠喝了六、七成醉,凭着心里的冲动,跑去找许然。开门就看见了沈慕华。
酒壮怂人胆,陆楠开口自我介绍:“我是她男朋友。”说话间还把“男朋友”三字加了重音。
陆楠本以为,许然一定忙不迭地在这三字前边加上个“前”字,却没想到她一点都没反驳,一口应下来不说,还体贴地喂自己喝水,替他解酒。陆楠心想:真他妈醉了。
…
沈慕华走后,许然松了口气,恢复了以往的态度。陆楠却觉得不是滋味,但转念一想,估计她也是为了躲着不去相亲,一时间竟不知是喜是忧。
“你怎么喝了酒就喜欢往我这儿跑?”许然从卫生间出来,拧了条热毛巾,看着坐在沙发里目光略显呆滞的陆楠,不由叹了口气,把毛巾糊在陆楠脸上便不管了。
陆楠用毛巾在脸上胡乱擦了一把,笑着看她,却不说话。
许然被他看得脸上发热,只道:“我看你酒醒得也差不多了,赶快回家休息吧,明天还要进场。”
陆楠不答话,却问:“晚上喝什么粥?”
许然一听有些着急,刚想说话,陆楠就自问自答道:“绿豆粥吧,这两天有些燥热。”
“陆楠,你…”
陆楠看着许然气鼓鼓的样子,玩心大起,说:“撒谎也是有代价的,一顿饭而已,别那么小气。你小姨都说了让你给我熬些粥,你要不同意,我估计她还没走远…”说着露出了一个标准的笑容。
许然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进厨房淘米煮粥。陆楠则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的动作,不时还指点几句,“绿豆记得洗干净”,“多放点水,我不喜欢喝稠的”……
把粥炖进了高压锅,陆楠又说:“光喝粥太寒酸了吧。”看了看时间,又说,“现在还早,买点菜吧。”
许然心里骂着得寸进尺,手上却已在拾掇着零钱准备出门了。
…
周末的超市,也算得上摩肩接踵了。许然在前边走,陆楠双手插着兜紧跟在她身后,不时地挑些蔬菜、水果往篮子里放。
陆楠往里放,许然便忙着往外拿。“明天进场,大后天才回来,买这么多菜会坏的。”
陆楠犹豫着又拿了两个番茄放进篮子,俯身的时候在她耳边吹了口气,道:“你做出来我就吃,撑死都愿意。”
许然觉得耳朵麻麻的,不由缩了缩脖子。同在一旁挑蔬菜旁的大妈,看了两人一眼,露出鄙夷的眼神。
大妈的眼色陆楠看在眼里,却觉得十分受用,当下接过许然手里的篮子,拉起她的手。许然急忙把手往外褪了褪,陆楠看了她一眼,干脆十指相扣,把她死死地攥在手心里。
许然面上撅着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心里却有些温存,她有点痛恨自己的口是心非,便带着点报复心理,用关节使劲夹了夹陆楠的手指。陆楠侧着脸看了看她,露出了一个温润的笑容。许然看着有些心慌,急忙撇过头去,假装挑选蔬菜。
…
进了家门,两人还拉着手。许然抖了抖,陆楠才讪讪松开。
许然嫌弃似的把手在他身上擦了擦,进了厨房,洗菜、炒菜。陆楠则依旧站在一边看,似乎在欣赏着什么。
许然父亲许元山早先在北京几家知名的餐馆里当过厨师长,厨艺自然不用说。许然从小耳濡目染,做几个家常菜自然不在话下。大半个小时,菜已上桌,那边粥也熬好。许然又把沈慕华带来的粽子热了热,便可以开饭了。
两人工作忙起来都是顾不上烧饭的主,久违的家常便饭吃得倒也舒心。陆楠吃得尤其津津有味,很快便将几个菜扫荡干净。许然看着他的吃相心里高兴,嘴上却忍不住揶揄:“陆总这幅吃相,怎么当的敦盛第一帅?”
…
吃完饭,许然在厨房收拾着碗筷,陆楠则哼着小曲在屋里踱步。走到许然卧室门口,他想了想,还是推门进去了。
前几次来她家,他都没有来得及细看。
许然的桌上放着凌药十年的执行案和其他文件,陆楠随手翻了翻,却被书架上的照片吸引住。他伸手拿起相框,端详着照片里的五个人。
这是他们案例大赛决赛时的团队照片,那时,两人还是青涩的模样。陆楠作为队长,站在中间的位置,笑得灿烂。他正张着双臂,揽住他的队友。而许然就站在他身侧,马尾高束,因着被旁边的人挤到了陆楠怀中,笑容有些腼腆。
大照片旁边还夹着张小照片,小照片里只有他们两人。这是颁奖后照的,陆楠拿着奖杯的一边,许然则拿着另一边。照片里的她,鼻尖上长了颗痘子,俏皮可爱。陆楠隔着相框的玻璃,轻轻摸了摸许然的脸,不由笑了笑。
这张照片他曾找她要过,许然没有给他,借口是弄丢了。
两人在一起半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算短,却没有一张像样的合照。陆楠印象中也只记得这一张。
现在看来她倒不是把它弄丢了,而是偷偷把它藏了起来,不愿他见到她长了痘子的模样。
陆楠把照片放回书架,又看到床头柜上的一本书。这是中午许然翻看的那本仓央嘉措的诗集。陆楠翻了翻,很容易便翻到了中午她折角的地方。
“第一最好是不相见,如此便可不至相恋;
第二最好是不相识,如此便可不用相思。”
陆楠看着,不屑地笑了笑。僧人写情诗,太过超脱便有些矫情。相思成疾未必不好,至少还能证明仍有心去爱,如果因为害怕相思相弃而不去相知相遇,人生中太多美好便会错过。没有相见,又怎会相恋?
陆楠又翻了翻,书中仍有一处折了角。这一页上还残存着些干了的水迹,把书页变得不那么平整了。陆楠看了一眼,目光停留在最后一句:
“若非死别,决不生离。”
他合上书,心中闪过一丝疑云。
从许然卧室出来时,她仍在厨房洗碗。陆楠看着她清瘦的背影,忍住冲动没有去抱她,只是轻声道:“我先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四章
凌药集团的十年庆典仪式在市中心的一家五星级酒店举行。这次场面宏大,准备工作做得自然十分到位,敦盛策划部、媒体部、执行部浩浩荡荡来了十几号人马,凌药薛铭鑫的内部推广则是全军出击,都到了现场。
许然到现场的时候,会议大厅已围着二三十号人了。
陆楠正和薛铭鑫站在一起说话,还不时拿着对讲机指挥着现场的搭建。许然过去和薛铭鑫打了个招呼,薛铭鑫倒是客气,彬彬有礼地笑道:“凌董一会儿就要过来,还要麻烦许小姐讲解一下活动流程。”
许然心里对凌海彦的相貌本就有些望而却步,加之上一次慈善晚宴上被凌海彦戏弄了一番,更觉得避之不及。但心里虽如此想,却不敢怠慢了工作,只说:“薛总客气了,应该的。”
…
桁架、舞台、投影一干设备搭建好,已是傍晚。陆楠指挥着,走了两遍过场,又详细彩排了两次。大家散去时,已快到凌晨了。
许然留在场内,等着调试灯光,张放则在设备间调试设备。灯光师傅有些磨蹭,许然等不及,便坐在旁边看串场的脚本。脚本看完一遍,灯光还没有调好,她便坐在前排的座椅上打起瞌睡。
…
凌海彦本准备下了班就来会场,但因为公司还有些文件需要批复,便耽误了些时间,直到现在才赶过来。在前台办理完入住手续,薛铭鑫便将他领到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