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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红尘-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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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梦岩说:“那不管。你归我了,就要由我负责,我要你是安全的。”
  叶子农无奈了,真的是无奈了,倒靠在座椅上,沉默了好久,自嘲地说:“我一直以为我是兵,碰到你我才知道,原来我是秀才。”
  戴梦岩说:“你直接说跟我有理讲不清就可以了,不用拐着弯儿骂人。”
  叶子农仍然是半躺着,半答话半自语地说:“我哪还有心思骂人哪,我是怕你这高利贷连本都收不回来。跟我在一起,你会乏味到窒息的。”
  戴梦岩说:“那就等到乏味那天再说吧。”这时空姐走过来,又问有什么需要。
  叶子农坐起来说:“水,来杯水。”戴梦岩插话说:“香槟。”漂亮的德国空姐不知该听谁的好了。
  戴梦岩又重复了一句:“香槟。”空姐看看叶子农。
  叶子农就摆了一下手说:“那就香槟吧。”一杯香槟酒送来,叶子农喝了几口,嗓子润了,心里的窝火也舒缓了许多。
  戴梦岩把一张字条交给叶子农,说:“梁哥已经在北京订好了房间,这是我和梁哥的房间号和电话,1205是你的房间。不管有什么情况,我会一直守着电话等你消息。”叶子农把字条放进上衣口袋。
  戴梦岩说:“你不该去纽约的。梁哥早就说过,你会得罪人的。”
  叶子农说:“这就叫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一大堆,然后再管它叫命运。”
  戴梦岩问:“你心里真的一点不觉得委屈?”
  叶子农说:“没人逼你,委屈什么?”停了一会儿,叶子农自语地说:“祖国,人民,一说这些词儿就挺虚的,太远。我他妈运气不好,愣就蹦出个真的让我赶上了,那咋办?兜着叹。”
第二十七章
  叶子农乘坐的班机于北京时间15点40分在首都机场平稳降落。
  戴梦岩随着旅客往外走,她远远就看见了大批记者聚集在通道出口,这时她突然挽住了叶子农的胳膊,像一对情侣,引起了记者阵里一片骚动,甚至有人惊呼。这是戴梦岩接触叶子农以来最具有宣示性的动作了,叶子农不习惯这样,胳膊下意识地躲了一下,被戴梦岩的两只手牢牢控制了,戴梦岩小声说:“我就是要让他们看到,省得他们瞎猜。”
  叶子农一出来就被警察保护了起来,在记者和人群中围出了一小片空地。大厅里迎来送往的人很多,其中不乏戴梦岩的影迷,当他们发现自己的偶像竟出现在眼前时,女声的尖叫与照相机咔嚓咔嚓的拍照声响成一片,闪光灯晃得人睁不开眼睛,更多的年轻人像潮水一样涌过来,而每个记者都想挤到前面提问,现场喧闹而混乱。
  担任戴梦岩安全防护的是梁士乔雇用的北京天鼎保安公司的6个保镖,专门负责戴梦岩从首都机场到人住酒店这一区间的人身安全,这6个保镖个个体格强悍,统一着装,他们贴在警察外围,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保护戴梦岩的安全。一次活动请6个保镖,这在戴梦岩的雇用保镖记录里是不常有的,说明梁士乔对今天的情况有充分的估计。
  一名警察手持喊话器不停地在喊:“请大家往后站,不要妨碍执行公务……请大家遵守公共秩序……请大家散开……请大家注意安全……”喊话器是电声的,声音大,中高音突出,把记者的提问和人群的喊声都压住了,只见许多人在张嘴,却谁也听不清谁在说什么。
  一个中年警察走近叶子农,说:“我是红川公安局的,昨天你跟我们联系过。”
  叶子农说:“是的,我跟你们走。”十几名警察在记者阵与人群中开出一条路,把叶子农带走了。
  警察走后,刚破开的一个口子就被人群瞬间合拢了,戴梦岩、梁士乔、保镖被记者和影迷团团围住。镜头、闪光灯、话筒、提问、尖叫……戴梦岩对这些早已习以为常了,对工作人员和保镖的护卫也习以为常了,她仿佛永远不会失态,永远是星光闪耀的,而梁士乔和保镖却是绷紧了神经,奋力护卫着戴梦岩离开机场。
  戴梦岩被保镖护卫着坐进一辆宝马特保专用车,梁士乔坐在前面一辆开路车里,戴梦岩的后面还有一辆车断后,三辆车驶离机场,而后面依然有记者的车在追逐。
  到了北京宝丽庄园大酒店,保镖一直把戴梦岩护送到人住的套房,完成了这次路途安全保镖的任务。宝丽庄园是五星级酒店,戴梦岩住在酒店6楼,梁士乔与戴梦岩的房间隔了几个房号,也在6楼。送走天鼎保安公司的保镖,梁士开米到戴梦宕套房的客厅。
  梁士乔坐下,说:“能找的人都找了,没人敢膛这潭浑水。”戴梦岩沉默了好久,说:“是啊,清官不吃这套,贪官不吃这口。”梁士乔说:“有个情况,就在5个小时前,正在日本访问的德国NRG民主联盟主席在记者会上发表道歉声明,向叶子农公开表示道歉,说叶子农被宣布为部长的时候,叶子农本人是不知道的,德国NRG联盟在工作程序上有瑕疵,认为只是补办个手续的问题,却忽略了这种认为是单方面的,并不能真实代表叶子农的意志,德国联盟在手续不完整的情况下就把任免名单上报纽约总部,这对叶子农先生是不尊重的。也就是说,叶子农还在飞机途中德国NRG联盟发表了道歉声明。一会儿你看电视吧,好多新闻频道都有播。”
  戴梦岩想了片刻,说:“子农不知道这个情况,也许道歉声明对子农是有利的。”梁士乔说:“北京方面的新闻频道只做了报道,没有评论。香港新闻频道有评论,认为德国NRG联盟选择这个时间是有用意的,一般会认为这是对叶先生的营救。”戴梦岩说:“黑完了人家再来做好人,政治这东西太阴险了。”梁士乔说:“你是艺人,玩不起政治的。”戴梦岩说:“今天来的全是保镖,北京有那么多朋友,一个都没来吗?”梁士乔说:“我没联系他们。这种惹麻烦的事,还是留点余地大家以后好见面。”梁士乔说完站起身要告辞,说,“你先休息吧,回头找个时间我想跟你谈谈。”戴梦岩说:“早晚要谈的,就现在谈吧。”
  于是梁士乔重新坐下,说:“你说过的,你只是跟他接触一下,这还叫接触吗?”戴梦岩说:“以前是,从这次日本餐馆以后就不是了。”梁士乔说:“我在你身上有利益。”戴梦岩说:“我知道,包括所有跟我签约的公司。我也知道从现在起我就算被演艺圈抛弃了,广告、片约、演出……都没了,从此我什么都不是了,我都知道。”梁士乔说:“这些统统可以不计,没有问题,那是你的权利。我想让你明白,不是因为你损失了什么,也不是因为我和那些签约公司损失了什么,是你们之间根本没有可能。用句老百姓最通俗的话说,按你的标准他攀不上你,按他的标准你攀不上他,就这么简单。你和他都适用一句话:攀不上的。”戴梦岩说:“攀什么?我直接抓手里,由得了他吗?其实我到现在都说不清楚,我到底看上了他什么?有种,有担当……太多了。我呢,钱有了,名也有了,我还缺什么?不就缺个靠得住的男人嘛。看看演艺圈,有几个女明星是有好下场的?独身、自杀、被抛弃,真正能过上好日子的还剩几个?我是女人,我有女人的考虑,这次在日本餐馆里我意识到,如果我错过了这次,我就再也没机会了。”梁士乔说:“问题是,抓住了这次,你同样没机会。我怎么都没看出来你是爱他,你是占有。叶子农是可以被谁占有的人吗?你自己信吗?”戴梦岩沉默了好久,说:“让我放手,我做不到。其实我心里什么都明白,但是我想试试。也许有天我想通了,我就给他放生了。”梁士乔说:“我没指望说服你,我只说我该说的。等你冷静了,再想想。如果你改主意现在还来得及,至于怎么挽回影响,我来策划。”梁士乔说完起身走了。
  红川公安局专案组的3名警官在北京警方的协助下,将叶子农带到一个预先安排好的询问地点,北京公安局下属侦查机关的一间审讯室。
审讯室有20多平方米,装有录音、录像设备,审讯台的地面比周围略高一点,对受审专用椅形成了一个俯视的角度。受审者的坐椅是固定在地上的,而椅子上又有固定受审者的特殊器具。叶子农小时候常因打架斗殴进出派出所,没见过这么正规的办案场所,完全不是一张三斗桌两把折叠椅的那个场景。
  房间里只有叶子农和红川公安局的3个警官,叶子农一看,不用说,那把受审椅就该是他的位置了,他就走过去坐下。
  那位在机场跟他说话的警官从审讯台里侧拉过一把高靠背的椅子,放到受审专用椅前面离审讯台一米的位置,说:“不急嘛,先坐这里。”于是叶子农就坐到警官指定的位置。
  3位红川警官在审讯台坐定,负责笔录的警官说:“叶子农,这位是红川公安局刑侦处的沈处长,这位是刑侦大队的黄队长,由我担任书记员。现在我们就你涉嫌组织非法越境的案子依法对你进行讯问,你要如实回答问题,明白吗?”叶子农说:“明白。”沈处长说:“除了笔录,这里还有录音、录像,如果你的话可能对你不利,你可以想好了再回答问题。”这是一个貌似告知被讯问者权利的逻辑陷阱,或者叫讯问技巧。如果你是有罪或是需要隐瞒真相,你才存在“有利、不利”的判断,才需要“想”。如果你回答“明白”,至少间接说明你可能是有罪的。
  叶子农说:“谢谢。我那点事全是日头之下干的,人证、物证一大堆,甭管有利没利都改变不了事实,没啥可需要想的。”
  沈处长说:“那就说说吧。”
  叶子农说:“涉嫌嘛,就是你们有疑,疑什么就问什么。”沈处长并没有直接问叶子农涉嫌组织非法越境的案子,而是问:“你下乡到陕北,对那里的油田很熟吧?”叶子农说:“也不算很熟,村子离油田百十公里呢,又是山路。”沈处长说:“你弄了几把破扳手就开汽车修理厂了,利用价格双轨制和油田的内部结算制度,用内部支票套购国家紧缺物资,以高于调拨价几倍的价格转手向黑市倒卖,一年卷走200多万,走的时候连厂子都不要了,有这事吧?”叶子农说:“乡镇企业找米下锅,怎么能叫黑市呢?一黑市就不叫双轨制了。我给油田修车拿不到钱,只能拿内部支票提实物换钱,内部支票提实物就是调拨价,实物卖给乡镇企业就是市场价,这是双轨制向市场经济过渡的阵痛,我只能适应。”沈处长说:“好一个只能适应,你也真好意思说出口啊。这个不说你有前科,姑且就算你只能适应,那说说红川劳务输出是怎么回事吧。”
  叶子农回答:“就是劳务输出那回事。”沈处长问:“你的工厂在哪儿?你的劳工都在干什么?你在红川订设备,可最后连一颗螺丝也没运走。”叶子农回答:“劳工违约跑了,说明违约金收少了,不足以起到遏制违约的作用,所以工厂开不下去了,投资失败了。”沈处长说:“以你的身份,你觉得这么说话有意思吗?”叶子农回答:“在您告诉我之前,我还真不知道自己有身份。”沈处长说:“你在布达佩斯建什么厂不是由匈牙利的市场决定的,是由中国哪个城市适合组织劳务输出决定的。你为什么选择红川呢?其中一个原因就是红川有国际机场,航班直接出境,不受异地海关检查,出境有保障,可以最大限度利用地方保护主义。”叶子农说:“所以叫涉嫌嘛,所以柏林会议专门讨论了这个问题,所以要把投资骗局的误解纠正到法律意义的投资成败上来。我告诉他们怎么做是有法律风险的,告诉大家违法的事不能做,要遵守法律,有不妥吗?”沈处长质问:“不违法你规避什么?”叶子农说:“同理,不守法我还需要规避吗?您先看看那音兄有法吗?我守了一个假定的法,守法守到这程度,您告诉我还能怎么守?”
  沈处长沉默了片刻,似乎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可以不回来的,为什么回来了?”这是一个含而不露的双关语,其指向已经涉及“部长事件”了,如果叶子农有急于政治方面的说明,可能会在“你可以不回来的”这句话上面留意。
  叶子农并没有就此把线索延伸到政治,仍然是就事论事,说:“这话好像在说,你可以不守法的,为什么守法了?”这时一直没说话的黄队长严厉地插了一句:“叶子农,你别太自信了。”叶子农说:“这您可抬举我了,我哪敢信自己呀,我信法律。咱中国是个劳动力资源大国,就业压力将是一个长期的社会问题,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对于有条件出去谋生的就放他们出去,出路一个是一个,这才叫为人民服务。”
  沈处长用手势示意黄队长不要插话,然后平静地说:“你是将军的儿子,你父母都是忠诚的共产党员,希望你继承他们的遗志,做个有益于人民的人。”叶子农说:“幸亏我有个正义之爹,不然还指不定继承个啥呢。真理靠血缘帮衬,没准儿哪天就面目全非了。”
  张志诚在监控室里通过屏幕看红川警方讯问叶子农的过程,监控室里有十几个人,除了技术人员外,还有几位北京市公安局和该分局的领导。秘书走到张志诚身边,小声说:“问过了,录像资料都准备好了。”
  张志诚看了看表,对身旁的秦处长说:“这儿也差不多了,让沈处长掌握点时间。我先回去,20分钟后把叶子农接到我办公室。”秦处长回答:“明白。”张志诚跟几位公安局的领导寒暄告辞,几位领导一直送张志诚到门外,司机早已在车里待命了,张志诚和秘书坐进车里,汽车驶离公安局。
  张志诚所在的机构位于一条安静的大街上,大门有武装警察守卫,只有符合规定的车辆和人员才可进人。这条大街很宽,却几乎没什么商店,大多是行政机构和社会团体,附近也没有高层建筑,人们习惯地用“行政区”来形容这类地方。
  汽车进人大门,绕过花坛,开到纵深处的一幢很普通的三层办公楼。张志诚下车走进办公楼,到了二楼自己的办公室,拿出钥匙正要开门,一位技术科的工作人员手里拿着一盘录像带疾步走了过来,把录像带交给张志诚。
  工作人员说:“主任,这是您要的新闻录像。带子已经倒好了,直接播放。”张志诚接过录像带,对秘书说:“我这儿没事了,有事我叫你。”秘书和那位工作人员各回自己的办公室了。
  张志诚进屋关上门,尽管刚才工作人员已经说了录像带可以直接播放,他还是装进录像机打开电视检查了一遍,看到了所需要的新闻图像,又把带子倒回原位,这才关了机器到办公桌前坐下,倚在靠背上静思,等着叶子农到来。
  过了20多分钟,有人敲门,张志诚说:“进来。”秦处长和焦干事推门进来,秦处长说:“主任,人接来了。”张志诚起身说:“请。”秦处长对门外的叶子农说:“叶先生,请进。”张志诚礼貌地上前迎了几步,却并没有握手的意思,而是伸手对叶子农示意了一下沙发的位置,客气而平和地说:“请坐。”叶子农就在沙发上坐下。
  秦处长和焦干事把叶子农交给张志诚后就退出办公室,关上门。
  张志诚从饮水机接了一杯热水放到叶子农面前,面对面坐下,微笑着说:“刚才沈处长的讯问我在场,问你为什么回来了和继承遗志这两个问题,是我请沈处长代问的,想看看你对这两个问题的反应。如果有什么失当,我向你表示歉意。”叶子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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