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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经二十七了，女人过了二十五就贬值，到了三十直接打三折清仓。她可不能像小女孩似的，陪着他耗时间，去赌一个没有把握的未来。
她立定了主意，当晚就给周浩南回了个短信：“你明天别来接我。”
周浩南半天也没回短信，半夜三点回了一条：“还不是同情你这穷鬼！”
朱宝也睡得不踏实，听见响声就拿过来看，爬起来给他回了：“穷鬼自己搭公交也挺好的。”
大约是把周浩南气着了，这一条短信发过去后再也没回复了。
朱宝一夜没怎么睡，第二天早上下楼时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怎么回事，也没走正门，从后门出去了。
也没接到周浩南的电话，他应该没有在等她。她这么想着，心里的不安内疚减轻了不少，见公交车来了，忙跟着人潮挤了上去。
再看见周浩南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星期后的事了。
她刚忙完手上的报表，拿着水杯想去茶水间，就看见李生陪着周浩南，身后还跟着两个助理从分公司门口进来了。看了两眼，她还是没去茶水间，只在位置上坐了下来。
整个办公室的人的眼光都偷偷摸摸地往他身上瞥过去。
蓬荜生辉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周浩南实在太显眼了，这分公司位置较偏，除了销售要出去见客户穿得好些，其他人大多很随便。连在办公室嗑瓜子的也不少。而突然走来一个西装革履的高大男人，光是看他那光鲜亮丽的样子，就猜到不是普通人。
这分公司的人见周浩南的机会，就跟古代冷宫的妃嫔见皇上的机会一样少。别说见大老板了，连见见总部来的人都跟见皇亲贵族一样新鲜。
但大多数人都猜出来了。新员工就算没认出周浩南本人，也大多能认出他旁边站着的李生。要命，这可是驻守总部的大区经理！跟这位李生说话，分公司的总经理也得毕恭毕敬的。
而现在，李生正对周浩南毕恭毕敬，一口一个“周先生”“您看如何？”那可想而知，这位周先生的地位一定非比寻常。
没人敢上前搭句话，纷纷正襟危坐，涂指甲油的，涂了一半，忙把指甲油往抽屉里塞；嗑瓜子的忙吞了，瓜子壳往脚边的垃圾桶一拨；上淘宝的迅速关了网页，打开邮箱装作看邮件。
朱宝的位置靠窗，很偏，旁边有一棵大型植物挡着，遮住半边身子。她偷偷摸摸地探头出去看了两眼，就看见周浩南凌厉的眼光朝这边扫过来了。
隔得那么远，其实未必是在看她。可她总觉得周浩南在看她，胸口也不知道怎么蓦然一跳，慌慌张张地低了头干自己的事。
周浩南面无表情，尽管眼底下能看得出些微疲惫的样子，但看起来仍然是俊帅之极。他没有走过来和她说话，只领着李生和几个经理进了那常年空着的大办公室，“啪”地关上了门。
碰巧手下的一个姑娘弄错了出货价格，过来找她。
朱宝拿过那表看两眼：“出了货的货物价格不能随便在系统里改的，要出adjustment form给总经理签字。”
一听说要总经理审批，这刚毕业的小姑娘怕得像筛糠似的，懊恼地摸头：“啊……这样哦……”
朱宝能理解她的心情，谁当新人的时候不是这样子呢，她顺手接了过来：“我帮你拿给他，我正好有事要找他谈。”要谈的就是欧盟区客户的归属问题。
小姑娘千恩万谢地走了。
*
那办公室门边的位置被周浩南的首席助理Linda占据着，办公室里大概正开会，总经理和其他经理们半天没有出来。
陆续有几个人吃了闭门羹，朱宝走过去时，几个销售从她身边路过，脸色都不太好看，气急败坏地暗自嘀咕：“拽个屁啊拽，不就是个助理。”
Linda穿得一身套装，一边接听着电话，一边手指飞快地处理着邮件，同时还分出神来跟朱宝打了个招呼。
周浩南工作效率奇高，他底下的助理同样不例外。
Linda在总部工作多年，和朱宝关系很熟悉，冲她露出点笑容来：“他们正在开会呢，如果你要见周先生，我帮你预约时间。”
朱宝把手里的文件递给她看一眼：“不用啦，就是改价格的事。总经理签字就好。”
“行，给我吧，等会他们出来我就给他。”
“那麻烦你啦。”
两人闲聊了几句，朱宝就回自己位置去了。其他几个销售看Linda对她笑了，颇为羡慕地朝她看了几眼，也没说什么。
朱宝第一次发现，她要见周浩南还真是难于登天。她和周浩南之间还真不是普通的距离，起码隔了十几层阶级，不坐电梯那都攀不上去。周浩南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和她窝在小公寓的初中同学了。
下班时，他们还没有从办公室里出来。朱宝正要收拾行李下班，就接到爸妈的电话。
“那程睿的事怎么样了？”她妈性子急，张口就问：“你可别再错过那优质股了啊。”
朱宝边提着包出门，手指按在打卡器上，用肩膀压着手机说：“他都被抓进牢里了啊。”
她妈妈大惊失色，“什么？那你赶紧找下一家，千万别等他啊。”
朱宝笑着推门出去：“行啦，我在找啦！”又按下电梯按钮，站在电梯门前等。
她妈妈的声音里充满怀疑：“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在相亲？别随便给我应付着，你都不看看自己几岁了，女人一过了三十就很难生孩子了。我上次说给你安排，你又说不用。那你现在准备怎样，你给我说清楚了。”
朱宝心里烦躁，“我有在相亲啦，遇到几个合适的，在观察呢！你放心吧！”
她妈妈不信：“你是不是还惦记阿南呀，他的确是好，可能也没几个比他好的了，可那家世咱们攀不上！我说了你以后嫁过去要受欺负的，被人家指指点点你觉得面子好看吗。你那远方表姐靠着她那肚子，确实嫁了个开法拉利的，结果嘞，活得一点也不开心，被那男方嫌弃，现在更惨，那男的出轨，还正闹离婚，以后可怎么办呢你说。”
朱宝被说破心事，心里更是难受，不耐烦敷衍着，提高了音量：“放心吧，我这辈子也不会跟周浩南啦！”
身后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她转头去看，见周浩南的助理Linda手背捂住嘴，显然没忍住笑。如果只有Linda倒是不要紧，可关键是，周浩南也在。
周浩南正面无表情地站在她身后，看也没看她，只抬眼看着电梯的数字，旁边还跟着一大帮子人。经理们情商比较高，权当是没听见，也跟着木无表情。但销售们的目光都颇为暧昧，忍笑忍得痛苦。
显然刚才她那些话全被他们一字不落地听进去了。
她顿时尴尬得不行，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算了，勉强挤出点笑容来：“呵呵，你们开完会啦。”
Linda冲她笑了笑，其他人全都没人说话。整个气氛就像笼罩着低气压似的，压迫得要命，没人敢接话。
周浩南再也没来分公司，大约是人言可畏，或者是他忙。总之朱宝再也没见到他。反倒是欧盟区客户的分配问题解决了。
总经理也不知道是和周浩南谈过了还是怎么的，总之麻利地出邮件通知所有人：“以后只要是欧盟区的客户，包括英国的，都属于分公司的xx销售。”
朱宝轻松了许多，又因为那天那些暧昧的话，流言四起，什么“前女友恩怨情仇”都来了。众人对她的态度从小心翼翼的观察，一百八十度改变，主动讨好她。连她倒水都恨不得帮她托着杯底。
这些都是小事。
更为重要的是，她妈妈决定要亲自来监督她相亲了。
第四十一章
朱宝一听不得了，苦苦劝说了一顿；还是不管用。
她妈妈向来是霸权主义执行者；很快拍板下了决定：“你不是说有几个在观察的吗；拿出来；爸妈帮你把把关。你可别观察太久啦，你自己老大不小的，老这么磨蹭着，男人可都选别的年轻姑娘去了。你那几个要是不靠谱，我看要不就隔壁三叔的儿子吧，我看他刚离婚了；是个机会。虽然他年纪大了点；起码有房有车，还是公务员呢！比那些穷酸打工族好多啦。”
朱宝听得无语。什么世道啊，是个有房有车的男人就可以了吗？隔壁三叔的儿子她也见过一两次，可除了想喊叔叔以外，简直没有任何感觉。
幸好她妈妈想了下，也觉得不太妥：“哎你那份工作倒是蛮好的，让你回来有点可惜。”
“嗯，反正找不到再说吧。你们下个星期过来吧，我这星期要加班，没法请假。”
挂了电话，朱宝有些怅然。
她也不是没想过回老家，她在这里的房子也不是不能卖掉，只是她在S市生活了九年，真的有点感情。
回家能做什么。老家那种小城市，工作机会少，想找一份坐办公室的八小时工作都难于登天。而且这边也有朋友，她舍不得。宋姿……周浩南……
周浩南这名字蓦然跳了出来，惊得她眼皮一跳，忙把这念头压了下去。这段时间以来，不知道是白天压抑得太厉害还是怎么的，每天晚上都会梦见周浩南，而且内容绮丽得让人脸红。
正胡思乱想着，她就接到宋姿约吃饭的电话，她正想跟宋姿讨论下相亲的事，就约在公司附近的茶餐厅吃饭。等饭端上来了，朱宝咬着吸管喝奶茶，迫不及待地跟宋姿倒豆子似的说起家里逼婚的事。
宋姿凶猛地一叉子按住了猪扒，一切一割，往嘴里塞，边嚼着肉，特淡定地说：“小事。你看姐这么自由，就知道我的办法管用。”
朱宝：“什么办法？”
“出柜。”
“……”
这事最终还是没什么解决办法，朱宝最大的优点就是人缘好。知道她想相亲，大家都纷纷推荐周围的亲戚朋友给她。
朱宝从没有什么文艺青年的想法，她是连游泳都恨不得能踩着地前进，生怕淹着的那种老实人。她自认为她这条件，是没什么资本嫌三嫌四的。所以她一个个去见，不管年龄不管身世不管长相，只要是稍微靠谱的都约了时间，就像投简历一样，海投。
这个周末。
朱宝边走边背着台词：“程睿，报纸那个？我知道，哎他那是闹那么大谁不知道呢。大家都以为我就是那个朱宝，其实碰巧是同名同姓而已啦，你说我怎么可能认识那号大人物呀，哈哈。”连那声哈哈也认真地模拟了一遍，确保不露马脚。
这话是宋姿和她在家里研究出来的，因为程睿那臭名声的拖累，朱宝相亲屡战屡败。直到后来两人反思了一通，研究出各类问话的答案，统一背了下来。
她拿出台词来看了两眼，又啃了一口面包。为了减少相亲时的食量，她事前都会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其实这些台词她背了太多遍，已经快滚瓜烂熟，可是这一次的相亲对象的条件非常优秀，绝不能出任何差错，如果错过了可要哭死。
这相亲对象叫康少勤，三十岁，父亲名下有两个工厂和四套物业，外加跑车两部，足够他锦衣玉食。他为人也上进，在国外读完MBA，就回来帮父亲打理生意。
“关键是他长得很帅，惊为天人那种。”宋姿说。
宋姿阅男无数，这么久以来夸奖过的男人不下一百个，但是能让她称赞为“惊为天人”只有娱乐圈公认的第一美男，影帝程西。其实宋姿原本对周浩南的评价挺高，也用过类似“惊艳”之类的形容词。但因为后来两人交恶，她对周浩南的评价就变成：“他也就那张脸能看。”
说实话，朱宝是没那自信能驾驭这等美貌和财力并重的高富帅。但宋姿拍拍她的肩，劝解道：“李明荣介绍的，我问过了，他从没有过女朋友，很可能是钙。”
朱宝的眼睛瞪成灯笼，这不是推她进火炕么，说什么不能答应呀：“同妻什么的实在扛不住啊。我不要求高富帅，就要找个过日子的。”
宋姿不以为然，“你别傻，我跟你说，男人都爱偷腥，你以为矮丑搓就会老实陪你过日子啦？还不如挑个高富帅！离婚也没那么吃亏！”她循循善诱，“就算他是钙，看不上你，你也没损失，多认识点人呗。要知道，高富帅的朋友都是高富帅。你好好表现，说不定他看你贤惠，把你介绍给他朋友了。”
宋姿伶牙俐齿，朱宝听着觉得还挺有道理的。宋姿把手机里的照片调出来给朱宝看，“你看怎么样。”
卧槽，这世界帅哥都去搅基了。朱宝拿过来多看几眼，忍不住赞叹：“好帅。”
宋姿关了照片：“没坑你吧，比那毒舌王还好看吧！”其实朱宝心里觉得周浩南更好看，但宋姿显然是听不进去了。
*
朱宝吃完了面包，把包装袋往垃圾桶一丢。没丢准，“啪”地掉到地上了。朱宝忙要捡起来，一弯腰捡起，麻利地往垃圾桶里仔细地丢进去了。
只听身后一阵低笑声：“你平时都这么可爱？”
那声音清爽悦耳，听在耳朵里别提多舒服。朱宝转头去看，见白色西装的男人环着手臂在看她，眼睛微弯。
朱宝一愣，一瞬间认出了这就是她的相亲对象，康少勤。
她顿时理解了宋姿说“惊为天人”的意思，并不是他长相多俊帅，轮五官其实远远比不上周浩南精致，可那气质温柔从容，就跟自带柔光效果似的。尤其他那双桃花眼很漂亮，一笑起来微弯着，看得人胸口一暖。
她起初还没明白过来什么“可爱”，直到他抱着双臂的手指，意有所指地微点了一下，善意提醒她：“裙子。”
她平时大多数时候都穿裤子，捡垃圾的时候哪里会想那么多，那幅度可大，裙子偏偏短得要命，春光乍泄了，还浑然不觉。
她一下子耳朵就红了，忙扯了下裙子，“谢谢。”
换成周浩南大概早就嘲笑她了，可眼前的男人只带着笑，温柔似水，走过来时在她身边低声说：“除了我也没人看到。何况这件事我已经忘掉了，你不用有压力。”
那动听的声音就像有人在拨动琴弦似的，说任何话都显得柔和，听得人通体舒畅。
朱宝很喜欢康少勤，他很会说话，也知道拿捏分寸。和他相处的感觉很轻松，没半分压力。不像是周浩南，和他说话就像打仗似的，随时都有可能被骂。这种才是她理想中的丈夫啊！
可惜好男人都是钙啊，哎。
*
康少勤就像是上天派来的大礼包，她本来以为和高富帅应该没有话题才是，可康少勤这人真是绝佳的聆听者，连听她说“买菜时我说要买一只*，结果那人听错了，给我一个鸡蛋。”这种事也能笑得出来。
朱宝正和他聊得欢快，就听见前方有人推门进来。她抬头去看，见周浩南脸色不佳地走进门来。
侍者恭敬地说：“周先生，您的位置在楼上。”楼上才是VIP座，可周浩南置若罔闻，那双长腿朝着朱宝这边迈过来，手指着朱宝身后的卡座：“我坐那里。”
被周浩南那怨恨的眼光一瞪，朱宝莫名有种被捉奸在床的错觉，忙拿过水杯假装喝水。康少勤关切地问了句怎么了，又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见周浩南死死瞪着自己，有些错愕。
他转回头来，“朱宝，你认识他？”
没等朱宝回答，周浩南装出一脸意外的样子，“朱宝！怎么这么巧。”
朱宝鸡皮疙瘩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