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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以荷最后明白了腹黑的含义,感觉,这词儿,形容苏以珍再恰当不过。
苏以珍,她在苏家唯一的敞开心胸用着十二分的小心真心面对的人。
反正,眼下是个流行腹黑的年代。
苏以珍起身,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姐,过完年了一块儿陪我去拜年吧。
以荷低头想了想,好,我得晚几天出去,我要回小镇。。看看。
以珍点点头,嘿嘿笑,姐,我也想去瞧瞧,什么佳山佳水能养出姐姐这么个秒人儿来!
苏以珍上前去挽着苏以荷的胳膊,亲密非常。
以荷抬手轻瞥了以珍一眼,轻且柔,笑得美,还取笑起姐姐了!
以珍还回去,笑闹着,顽皮,下楼遇见正往下走的何以封。
以珍甜甜地喊了一声哥,盖过了以荷轻轻的那声。
何以封对着以珍笑了一下,看了以荷一眼,少年长腿大脚,三两步就走在前面了。
这本是一根筋的男孩,还是不屑与她说话的。
苏老爷爷从首都赶回来过年,整天呆在军区大院里憋闷,这下好不容易回来,赶上了孙子做寿,见了一大帮的后辈,心情不错,丰盛的饭桌上,不依不饶地要和苏爸爸拼酒,苏爸爸担心老爷子身体,但执拗不过,还是小心周旋地,陪着老爷子干了几杯。
苏以荷看着苏爷爷,执拗的样子,笑,都说越老越越回去,这还真不假。跟小村子里的老叟们一个顽皮的模样。
老爷子眼明,见到小孙女抿着嘴儿地笑,越发来了兴致,说,来来来,你们这些个小鳖孙子,每人给爷爷敬上一杯。心里却想着,还笑,看不一杯放倒你们这些娃娃蛋。
以荷捣着筷子,看见面前倒上的满满一杯酒,不是阿爸常常喝酒用的白瓷小酒盅,一口一杯的,而是雕着青瓷花纹的,喝下去估计能填饱肚子的,一大杯浓郁晶亮的液体。
以荷坐在最左边,势必是要从她这里开始的,苏爸爸笑笑,随着老爷子胡闹,反正这是在家里,大年三十儿,乐呵乐呵也好。
小姑娘心思单纯简单,看着桌上的一圈儿的人,好像没有谁反驳苏爷爷的提议,傻傻地,端起酒杯,喝水一样,咕噜咕噜地灌了下去。
苏以珍瞪着大眼,长着嘴巴,小丸子滑稽地溜了出来,吞了吞口水,细嫩的指头比出一个三来,伸到苏以荷面前,姐,快说!这是几?
苏以荷小脸面不改色,但喉咙辣的难受,咳得说不出话,比了同样的三根纤细的指,递给苏以珍。
桌上的人都楞,见女孩无比清醒地倒了茶水,喝了,伸出筷子,精准地夹住了圆溜溜的花生米。
苏以珍急啊,软软地道,爷爷,我不喝,不喝!
苏老爷子,呵呵笑,宠溺地说,没出息,看你姐姐,女子当真不应输男子啊,话里意味深。
眼看撒娇行不通,苏以珍委屈,不敢说出自己喝了就倒的事实,颤悠悠地端起那杯满当当的酒水,想学着姐姐,是不是喝得快,就木有感觉了。
事实证明,非也。
在苏以珍小朋友面前,酒是绝对不会变成水滴。
小姑娘,喝完,晕着眼,看了身边直晃悠人影,红扑扑的小脸蛋儿,撅着嘴儿,啪地一记,打在何以封的脸上,哥你真烦,老是动!我打你的大头!
其他人嘴角抽搐,那是脸!
于是爆笑一片,除了脸被抽红的某人。
苏三小姐毫无疑问地被放倒,被阿姨抱走时,还嚷嚷着,没醉!没醉!我还没吃阿姐做的香辣小河虾呢!
临到苏以封,端起酒杯,很爷们地喝了一杯。
又倒了一杯,慢慢低品着,不急不躁,一口一个小菜,吃得悠闲。
这下可以光明正大地喝了,大男孩儿心中正得意呢,也算是消了方才那一巴掌的气了。
苏老爷子见了,说,俺家上树掏鸟蛋的兔崽子长大了,呵呵。
苏以封被取笑了,也只是红着脸,反正可以当做喝酒喝的。
苏妈妈在一旁,看了看儿子,端庄地吃着饭,陪着笑。
以荷低着头乖乖地快速地吃着饭,吃完了,桌子上的长辈一一道了别,才小跑着回到三楼,小姑娘憋得辛苦,跑到洗手间,扶着马桶哗啦地一下便吐了出来。
眼里吐得都泛起了泪花花,原来,喝酒还有人是酒后醉的。
心想,这还真好,不用当场出洋相了。
看着镜子里的小脸,红晕的娇媚,眼带着迷离的柔光,谁说她面不改色来着。
吐完了,扶着墙,好几下摸才模住门把,看着床得方向,倒头便睡下了。
外头的热闹被抛在脑后,这一醉,就是一场回到过去的梦,梦中阿爹把着根烟坐在门头,吞云吐雾的皱着眉头,阿妈贤惠地在暗红色的搓衣板上洗衣,小荷趴在阿爸亲手做成的桃木小桌子前,努力地掰着指头算着加减乘除,却总是一团乱麻。。。。。。
☆、谁家冷暖不自知
第十章
(从枕头下抽出一封已经开了口的暗黄色信封,粗糙的手一点一点地滑着黑字将管家临走时塞下的那封白色崭新光滑的纸张上陈铺的内容再次细细地读了个遍,确认那里的意思,真的又是一场别离,一场永生不见,热泪迎着空气一点点润湿了已经弯着背沉默了很久的男人的眼眶。)
不是没有念想,只是想深藏深藏,藏到见不到的地方。
正月初三的时候,苏以荷终于如愿地向着想念已久的小镇,归去。
坐在车上,以荷一身来时穿得粉色小碎花棉袄,那是阿爸走时给她买的,说去了大户人家,不能灰头土脸,却还是一回都没有传出去过,因为,苏家里的衣服,比起这个棉袄,云泥之别。
若是穿上昔日的小棉袄,在苏家,估计是得很招眼了。
但以荷还是喜欢得紧,想都没想就穿着回来了。
以荷带着苏爸爸准备的整箱子的据说很好的酒,还有很上档次的烟,具体怎么个好法,苏以荷不知,只晓得阿爸平时爱喝喝小酒,闲时叼根烟在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嘬一口,吞云吐雾。
以荷让妹妹带着,偷偷跑出去,买了一件很暖和的紫色鸭绒棉袄,要给阿妈,用的是大年那晚,苏爸爸还有爷爷给的红包。
以荷恨不得吧好吃的都带回来给阿妈阿爸尝尝,却无奈于心有余力不足,只能捎回来些轻巧易携带的年货。
只是把满心的欢喜带着,阿爸阿妈才会更放心,苏以荷不用假装,因为今天着实是让她感到欢喜的。
远远地,看到村子到了,以荷让司机叔叔停了车,踩着厚厚的积雪,吱呀吱呀地愉快地响,手上抱着要带给阿妈的东西。
司机跟在后边,把后背箱里的东西搬了下来,跟在以荷身后。
“阿爸!”以荷看见正在门前挑水进屋的叶爸爸,清脆柔和地叫着,笑着奔跑了过来,小小的身子在雪地里像个精灵般,灵动。
叶爸爸愣了半响,听着熟悉的软软的叫着“阿爸”的声音,一瞬间,有了皱纹的脸上,泛起了比白雪还耀眼的笑容。
放下水桶和扁担,水花就颠簸了一地,叶爸爸却不管只顾着向前头走过去,张开手,抱着飞跑过来的少女。
“阿爸,我回来看你和阿妈了。”女孩甜甜地说道,手中的塑料袋被挤得哗哗响,伴着奔跑过的的喘息,却挡不住少女的兴奋和欢快,还有弯弯地跷起的嘴角,像是一抹新月,柔柔的,暖暖的。
“小荷!?天寒地冻的,你这丫头怎么跑回来了,外面风大,快进屋去!”叶爸爸看着小荷被风吹得通红的小脸,不由分说地把小荷推进了屋。
自己径直走到司机那里,招呼了几句,随即帮着那司机,接下手中的箱子,大步搬了过来。
以荷跑到屋里,腾腾地跑进里屋,见房里没有阿妈,苏以荷急了,跑出来迎上正搬东西进来的叶爸爸,阿爸,阿妈呢?以荷站在门边,手里揪着门帘问道。
叶爸爸微怔,笑道,你阿妈不知道你要来,今个一大早顺着老李家的摩托车到她妯娌那边拜年看亲戚去了。
以荷有些失望,忽而想到什么抬起头,眸子晶亮,阿爸,阿妈的病好透了么?
叶爸爸移开了目光,点头,咧着嘴,嗯,好了。
哦,那就好,以荷笑,以前阿妈犯过几次病,阿爸东拼西凑地借钱去治,医生说是年轻时受刺激留下的病根,以荷问,阿妈却总是微笑着不说的。
以荷是初二早上走的,在车上歪着睡得足了,大白天里小妮子特别精神,嚷嚷着要给阿爸做饭,叶爸爸笑呵呵地也就随着她了。
中午陌生的两个男人坐在饭桌上,对着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乡下小菜,倒上了晶亮的酒水,就成了朋友。
“来,兄弟,我给你满上。”叶爸爸将酒的分量倒得十足。
“好,谢谢。。。谢谢。。。”司机叔叔连忙接着满当当的一酒盅。
两人碰了碰杯子,啾得一声就把小酒盅里的酒喝得精光。
“兄弟,这小妮子,没少给您们苏家添麻烦吧?”叶爸爸宠溺地看着在一旁乖乖地吃得香甜的苏以荷,呵呵笑地问着司机道。
“没有,没有。。。,二小姐乖巧,老爷,老太爷都很喜欢。”司机忙道,接着刚倒满的酒又是一仰而进。
“孩子总有做不好的地方,小时不在父母身边,也难得能很快适应了那边的生活了。”叶爸爸心里安慰了些,就怕这孩子去了,太老实,招人欺负,毕竟。。。。。。。
“是啊,小姐适应的很好,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司机也是挺喜欢这乖巧的小丫头,不吵不闹的,“而且跟二。。。噢,三小姐又亲密得紧。这可真好,不是一家人,就不进一家门啊。”
“替我谢谢苏家的老爷,兄弟也谢谢你大老远得送着小荷跑来,寒天腊月的,要开车走上十几个小时吧。”叶爸爸眼停滞了片刻,扯开了话题。
“不麻烦,不麻烦,开车习惯了,十几个小时常有的事,接老太爷的时候,还是从首都开去C市的,哎呀那路上,我可是连一个盹儿都没有哦。”
叶爸爸哈哈大笑,又把酒水给倒足了。
两人有一句每一句地寒暄着。
酒足饭饱,叶爸和司机都已经喝得晕乎乎的了,苏以荷将两人扶着去床上一头一个地躺着,盖好棉被,才出来收拾碗筷洗了碗。
苏以荷不喜欢串门子,去了苏家再回小镇,也断没有走东家拜西家的念头,只想着躲着熟人便好,忘恩负义的深重骂名,她怕委屈了阿爸阿妈,也委屈了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小镇。
收拾干净之后,苏以荷忙里忙外地打扫着屋子,许是阿妈忙着拜年走亲戚都没时间做这些了,房子里有些角落已经有了很厚的灰尘了。
收拾自己的房间时,以荷意外地发现了小桌子上的一块蓝色的格子手帕包着的东西,放在很显眼的位置,以荷走进了看,里面是一块很。。好看的手表,表盘上是深蓝色的纹面,上头镶着亮亮的水晶钻石,细纹的表带是银色的,整个表看起来,很花哨,却明显是一块男式的手表。
苏以荷拿起那块表,像是突然被掀开了回忆。
站了半响,才小心翼翼地把手表包起来,装进了口袋里。
她走的那日,翻遍了整个屋子都没找到的,原以为这辈子就这么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的那人的东西。
还好,又找到了。。。。。却也不好。
摩挲着指针已经停止转动的手表,仿佛时间就是禁止的,记忆也绕着着尖细的银色指针,固定不动,没有了几许流转的动力。
苏以荷心里也不禁也有些无奈,那时年少的情怀浓烈,手表啊手表,难道你要让我记着一辈子么?有一天说不定真的就将你落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里去了,再也让我想不起那人,那事。
被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和未知名的情绪冲击着,以荷傻傻地呆站着,一抹悄寂的柔和攀升至嘴角,半天才又拿起扫帚继续弯着腰,扫地。
晚上,苏以荷在门口看了好几回,阿妈还没有回来。
阿爸醒来后,去街上买了一些特产让苏以荷捎回去给哥哥妹妹尝尝罢。看见小荷正扯着纤细的脖颈朝着村子前方的土路上遥望,笑呵呵地说,你阿妈看来不会回来了,肯定又是要陪着她那姐妹过夜了。
阿爸又说,小荷,桌子上的东西看见了吧,那是你阿妈过年收拾东西的时候找到的,说你这孩子平日里看得跟个宝贝一样,这不你回来正好能捎带上。
以荷温温地笑,阿爸,我看到了,抿着唇,心想,原来阿妈也知道啊,真有些不好意思呢。
第二天一大早,村子里的人都还在睡梦里,叶爸爸就送了女儿上车,以荷赖着不想走,说多呆一会儿,说不定还能碰见阿妈回来呢。
叶爸爸又哪里不知道她的小心思,拍拍小荷的头,说,你阿妈啊,不去住个三两天的是舍不得回来哟,你又不知道她那个磨叽性子。你早些回去吧,省的苏家那边担心,这大节庆的,总不能见天的窝在这小山沟沟里罢,还是要跟着回去见见亲戚叔伯的。
苏以荷看着阿爸总是心焦苏家那边的模样,执拗不过,依依不舍地跟阿爸道了别,说,阿爸,我有时间了就会回来看你的!
叶爸爸望着那越行越远的小轿车,载走了他这半辈子的小宝贝,悠悠地叹了口气,傻闺女,不好好在那边呆着,来回折腾个啥呢。
已见老态的脸上,神情悠远,甩了甩大衣袖子,踩着积雪,往对面的一个山坡上走去,小山光秃秃的,窸窸窣窣的几棵树干估计是昔日的牧放的牛蹭得光滑的很,连积雪都没沾上,地上的雪湿湿黏黏的,踩上去,扑哧扑哧冒着水,水下润泽了枯黄的草丕。
一个堆着积雪的坟头在小山的一角,旁边一片空旷,显眼地静卧着,一如昔日静好的女子。
叶爸爸站在坟前,用手扒开了积雪,赫然的几个大字立于碑上——叶显爱妻王月娴之墓。
粗糙的大手懂得通红,却还是细心地,一丝不苟地把墓前的积雪巴拉开来。
“阿娴啊,咱们的小荷来了,你瞅瞅。。。。。。”男子对着坟头,看了一眼小路上尚未消失的汽车的黑点。
“阿娴。。。。。。等我把这边的田地转了手,天暖和了,我就把你带回家,咱们的小荷,在苏家,定会比原来强上百倍的。天暖和了,我们就走,你说,好么?”
一阵北风吹来,坟头上的积雪吹落了几许,我们姑且认为这就是应答了。
一个人的时候,风吹草动都是回应,都是想象。
一个人的时候,凭着想象,才能自言自语,自暖,自欺欺人。
叶父在坟前一呆就是几个钟头,天都有些昏暗,才踩着在寒风低温下已经结起了薄薄一层冻的软硬不匀的路,回去。
漆黑的夜幕下,坟头直直地对着那方道路绵延地伸向远方的星空白雪,像一个慈母看着守卫者一个归去的。。。游子。
乡下的小村庄,冬日的傍晚不怎么热闹,但是春节里,隐隐约约传来的,调皮的孩子的吵闹声,大人的训斥声,放着花炮的噼噼啪啪的声音,给这小村子添了不少的活力,却也给坐在屋里有些暗黄的灯泡下的男人,增了寂寞。
一年以前的光景,妻女笑着环绕的灶台,如今想来,恍若隔世。
从枕头下抽出一封已经开了口的暗黄色信封,粗糙的手一点一点地将管家临走时塞下那封白色崭新光滑的纸张上陈铺的内容信再次细细地读了个遍,确认那里的意思,真的又是一场别离,一场永生不见,热泪迎着空气一点点润湿了已经弯着背沉默了很久的男人的眼眶。
对着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