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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的眼泪-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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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末的一天,她写了一篇日志,提到自己睡不安稳,夜里隔三岔五地惊醒,参差不起地做着恶梦。
  晚上再在QQ看到她,我试探着问:“你适应得很好,对不对?”
  十月份,招聘高峰期来临。有驻地在厦门的航空公司过来招聘,我和院里的其他几个学生被辅导员推荐去面试。
  整个过程很顺利,我认真的态度、丰富的社会实践经验和扎实的专业基础赢得了面试官的青睐,我感觉得到,自己有戏。
  收到录用通知时,心情却没有如想象中激动万分,胸腔里拥堵着深深浅浅的感触,千丝万缕,想要倾诉,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那年的十一月份,一部青春电影和一首同名歌曲红遍大江南北。
  “那是我日夜思念深深爱着的人啊,到底我改如何表达,她会接受我吗?也许永远都不会跟她说出那句话,注定我要浪迹天涯,怎么能有牵挂。梦想总是遥不可及,是不是应该放弃……”
  秋凉如水的季节,我在人声嘈杂的网吧里,戴着耳机听着这样一首歌,回想着自己一路走来的跌跌撞撞,坎坎坷坷,那些沉重如山的期望,那些迫不得已的隐忍,压抑许久的情绪一次性爆发,不自觉泪流满面。
  十二月份,我们的毕业大戏《暗恋桃花潭》开演。最后一次排练恰逢我的生日,结束后大家一起聚餐,然后去了电影院。电影放到中场,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我掏出来看来电显示,是董意意。
  接通之后,那端的人很久没有说话,我正奇怪,她忽然说:“袁更新,是我。”
  我心头一颤。电影院的音响震耳欲聋,可是这个声音,我能清楚分辨。
  我犹豫着开口:“你是……?”
  回答清晰有力:“是我,西竹。我回来了。”
  半年未见,她瘦了很多,剪了利落的短发,齐眉的刘海下一双漂亮的眼睛炯炯有神。她坐在肯德基靠窗的旗子上,看到我,微微笑。
  简短的几句交谈,我发现她成熟许多,不是世故的成熟,而是青涩褪去,多了一份大方、笃定和自信。
  第二天,西竹来看我们的毕业演出,却因为没有票被拦在剧场外。演出很受欢迎,票早就在各学院分发一空,我在后台暗自着急,她又发来信息:“我运气真好,在门口遇到一个老师,她把多余的票给了我。你知道更巧的是什么吗?”
  我回:“什么?”
  “我的座位是十二排,二十一号。”
  12。21,我的生日。
  演出结束后,工作人员在台上合影。时间已经很晚,大部分观众都已离开。我一眼在左侧的观众席发现西竹,她还没有走,拿着手机,笑眯眯地拍着舞台。闪光灯亮,我看着她,有片刻的怔楞,过往种种迅速滑过脑海,一瞬间觉得自己像寒冬里被撕去保护层的植物,周身凉透,排斥和躲避的欲望蓦地翻滚袭来。
  她真的胆大了许多,居然一个人跑到了后台。王新宇和严晓川看到她满脸惊喜,一连声地冲我喊:“更新,快过来,西竹在这儿!”
  我磨磨蹭蹭地走过去,垂着眼面无表情地脱口而出:“我们已经见过了。”
  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我想她也一样怔住了。王新宇和严晓川阴阳怪气地起哄,但很快就嗅到气氛的不对劲,识趣地闭了口。
  我们收拾好东西一起往剧场外走,西竹低着头跟在我身侧。晚上十点,校车已经停运。冷风打着卷钻进大衣,却吹不灭我心头莫名的烦躁,我回头看她,语气里满是不耐烦:“这么晚了,你要怎么回去?”
  她抬起头看我,眼中俱是诧异和不解,我被那样的目光刺痛了,迅速转开视线。严晓川见状过来打圆场:“这还不好办,让她跟着我们的车回去就是了。”
  幸好,座位是够的。西竹先上的车,自觉走到后排,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来,然后抬头张望,似乎是在寻找我。我很想走到那个为我留下的空位,坐在她身边,却在路过时头也不转地径直坐到了最后一排。
  从老校区到新校区,走高速二十分钟的车程。她一个人坐在那里,一动未动,全程一句话也没有说。路灯昏黄的光线把玻璃上她的侧影晕染得模糊不清,她只是坐在那儿,专注地望着窗外。
  我开始为自己莫名其妙的情怯剧烈后悔。
  回到宿舍之后,我打电话跟她道歉。她的声音还是淡淡的,听起来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可是我却在睡前看到QQ上的留言,她说:“袁更新,我们这样,有意思吗?”
  我走到阳台上,发现居然飘起了雪。轻盈的花瓣沾手即化,不留痕迹,我的心里却湿成一片。
  当天夜里,我发起了烧。之后便是重感冒,病势缠绵,我在混混沌沌中迎来了2011年。

  我爱你,再见

  西竹
  人在长久得不到反馈时,会对自己先前的认知产生怀疑,如果这种认知的底基不够牢固,动摇起来更是轻而易举。
  刚到香港的那段时间,每天除去上课有大把的空闲,我痴迷上了英文小说,蜗居在图书馆里,把《暮光之城》系列一口气看了个遍。
  上述道理,如Bella 之于Edward,因为觉得自己平凡,爱他本就爱得如履薄冰,接着被狠心否定和拒绝,Edward离开又归来时,Bella很久不能相信他爱着自己。
  又如我和袁更新。我不可自拔地喜欢上他,将近一年之后才因意外得到正面反馈,而与反馈同时到来的便是分离。有许多次,我问自己:他喜欢我吗?抑或只是感动呢?
  这样的怀疑随着分开时间越久越是落地生根,与此同时,思念如野草般在心里蔓生成荒原。一个人在外求学的孤独日子里,我总是控制不住地每隔几个小时就去看看他的页面,一条状态,一张照片,一篇日志,所有和他有关的信息,都让我欣喜不已。
  我利用自己的账号等级开通了隐身访问,这样既可以填补想念,又不会惹人注意。更重要的原因是,我不想暴露自己的脆弱,也不想因为我的牵挂产生不必要的压力。我看他的每一条状态,分析他写下这句话时的心境,又心酸又感动,却仅仅是自己给自己感动而已。这种远隔千里的悲伤,他可能毫无知觉。
  直到2011年十一月的一天,我在床上看完了一节西班牙语的视频教程,准备关电脑睡觉时,习惯性地刷新页面,意外看到袁更新写的一篇日志。他很少会写日志,除非发生了什么事。
  我有些忐忑地点开来看。背景音乐是最近很火的《老男孩》,挺长的篇幅,字体也很小,看起来有几分费力。我想他一定是有许多感触,才会有这样集中的真情流露。他提到爸爸妈妈,提到老师朋友,提到儿时伙伴,最后一段,提到了一个“你”。
  “还有的,就是写给我爱的你。大学时代渐渐离我们远去,我们的青春在慢慢地流逝。对不起,不能和你在一起。我想告诉你,我很开心生命中有你。”
  我盯着第一句话里的那四个字,脑海霎时一片空白。怔愣了许久,揣摩了许久,才敢确定,那个“你”,指的是我。
  那种心情,就像一个人被困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脱身无望,于是安抚自己,里面外面都一样,阴冷晦暗,无可奢望。可是当天窗打开,阳光照射到脸上,才发现,这温暖早就那么熟悉。
  那个夜晚,我三番五次地从梦中醒来。十一月的香港已经有些微凉,窗外的风卷到单薄的床铺上,我裹紧被子,蓄积很久的眼泪滑到枕头里。
  再后来,我去看他的毕业演出,他的躲避和我的委屈,一起冲垮了薄弱的理智,后来他生了病,我回了家。
  2011年之后,我们没有再见过面。口译班的学习十分紧张,我要兼顾专业和西语,每日筋疲力尽,只觉□□乏术。五月份有在曼谷联合国分部的实习,我于是在四月份请假回来办理护照。
  大学毕业后,我把户口和档案寄存在南京的大学生招生就业指导中心。彼时的我尚不知道自己以后会去往哪里,我想,既然回来,应该告诉他一声,见个面吧!
  我硬着头皮给袁更新发短信,不巧,他不在学校。心里有淡淡的失落,却又很快被一丝甜意取代。因为他说:“我看到你QQ亮着,但是不敢跟你说话。”
  我也笑话自己:“我不也是一样,电话都不敢打,只好发短信。”
  实习结束,已是五月下旬。回到学校,我开始集中性地在网上投递简历,月底我敲定了两家公司,一家在上海,一个在厦门。
  董意意不知如何知道了我要回来面试的消息,有一天她突然问我:“你要去厦门吗?”
  我说:“不知道,要看面试结果吧。”
  其实我心里早就有了倾向。
  六月二号的晚上,我如往常一样打开电脑看美剧,顺手挂起了QQ。一向沉默的袁更新突然跳了出来。
  “竹子,干什么呢?”
  “看美剧呢!”
  “从泰国回来啦?”
  “咦,你知道哦。”
  “嗯。我说,你怎么不留在联合国呢?”
  “你傻啊,那是我想留就能留的吗?再说了,曼谷那么热,待几天还行,总呆着我要崩溃了。”
  “呵呵。”
  “你有事儿吗?”
  “没什么,你接着看,改天我再跟你说。”
  第二天我起床去铜锣湾教普通话的课程,一路上被地铁晃得心神不宁。他一定是有什么想告诉我,可是我并没有告诉他要去厦门的事儿,这个当口,会是什么呢?
  晚上我回到家上网,他不在线。我莫名地松一口气,紧接着又嘲笑自己:无非是好消息或者坏消息,有什么好忐忑呢?兴许是好消息呢?
  我于是给他留言,叮嘱他第二天晚上记得上线。
  第二天再回来,他果然已经等在QQ上。我吸一口气,镇定下来,问他:“你要和我说什么?”
  他答非所问:“前几天董意意找我,跟我说了一些事,你要来厦门吗?”
  我心里有不祥的预感,不答反问:“她跟你说什么了?”
  “她说,袁更新你和西竹这样拖着算什么,要么你们就在一起,要么你就别耽误她。”
  我心头一团火腾地烧了起来,冷笑一声:“她真是为我好啊。你呢,你怎么说?”
  他继续追问:“你要来厦门吗?”
  我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我只是去面试,还有一个上海的公司,现在什么都没有定。”
  “竹子,”他终于说,“如果你是为了我,没有必要。”
  如斯僵硬,如斯冷酷,像极我去看他演出的那个晚上。可是我不会再一言不发地接受了,我自己想要的,我要去争取它。
  “我只是选择了两个适合的公司,你不用往自己身上想。”
  “我和你说过,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仿佛生怕自己表达地不够清楚,他接着说:“你即使来了,我们也只会是好朋友,如果你觉得你的努力能改变什么,我告诉你,不可能的。”
  我咬紧牙关,逼回眼眶里涌涨的泪意,可是胸腔中激荡的怨意却一发不可收拾,从脚趾到发梢,我觉得全身都沸腾起来:“为什么?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两年前你说不可以,我等,等你觉得可以了,等到你心里的芥蒂消除了,我想我总能等到时间治好你的伤口,等到你愿意敞开心扉接受我。现在你又说不可能,既然不可能,你又何必说爱我?还是你根本就没有爱过我?你只是顾及我的自尊,不敢把真相告诉我?”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屏幕上终于出现一句话:“我爱过的……”
  我的肩膀颤抖起来,指尖触在键盘上嗒嗒作响:“爱过?也就是说,你现在心里根本没有我,还是你心里一直藏着某一个人,从来没有换过?”
  “没有,我心里没有人。我只想毕业了好好工作,没有别的。你可以来厦门,如果你愿意,我们还可以做朋友,但是竹子,我不想谈恋爱,和任何人都一样。”
  我听到自己笑出声来,破碎而凄惶:“做朋友?你的意思,是不是以后,我们在一个城市里,各自结婚生子,然后笑容满面地祝对方白头到头,子孙满堂?袁更新,我做不到,我要做的,从来都不是你的朋友。少了我,你不会伤筋动骨,我也不缺你这么一个朋友,不是吗?我爱你这么多,你让我做你的朋友,你不觉得很残忍吗?”
  他终于不再说话。我深深吸吐出一口气,喉咙又涩又痛,手在键盘上握紧成拳,带出对话框里一堆杂乱的符号,我把它们一次性删除,狠下心,敲出一句话:“我最后问你一次,袁更新,要么我们在一起,要么我们这辈子再也不要联系。”
  他说:“对不起。”
  冰冷冷的三个字,凉透人心。
  我绝望地拔掉网线,关上电脑。挣扎着站起来去洗漱,一个趔趄拆点掀翻桌子。手臂磕在拐角处,很快鼓起一个青包,按一按,居然一点都不痛。
  2011年六月五号,天晴,无风。
  早上我照常收拾了书包去教课。出门前照镜子,里面的人面色灰暗,眼神滞呆。我抬手抚上胸口,那里再次裂开一个大洞,只是这一次,没了唯一能填补的那个人,再也填不满了。
  一周后,我去了厦门,敲定的公司是家出国英语培训机构,因为准备充足,又有执教经验,老板和面试官对我都很满意,当场录用。我又去了上海,这次的岗位是同声翻译和笔译,面试结果要一周后才能知晓。
  之后我回了一趟家。爸妈一致主张我来上海工作,一来离家近,二来专业对口,他们当了一辈子的老师,却不想我继承衣钵。我据理力争,一来厦门那边急等着回复,上海的还没有定论,二来厦门转正后的待遇比上海要高,三来以后他们可以去厦门养老,最终说服他们。
  最最重要的原因,我只字未提。我的心里充斥着怨怼和不甘,哪怕我们从此再无联络,我也要和你在一片天空下,一个人,活得风生水起。
  回到学校的第二天,我收到上海公司的聘用通知。我对着两份工作邀请,在图书馆里的电脑前呆坐良久。原本以为自己足够坚定,可是扪心自问,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我排除争议顶着压力来到这里,省吃俭用,不知疲倦地读书学习,不就是因为,最初的最初,我想当一名翻译?而现在,有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我要为了悭吝的感情,为了一时的意气,放弃吗?
  2011年的七月份,我坐在入职以来第一场会议的同传箱里,戴上耳机开始翻译主持人的欢迎辞时,我知道,我做了对的选择。
  哪怕此后,我们再不相关,我首先,要成为更好的自己。你走了,但幸好,我对青春和梦想的信仰,还坚强地存在着。

  匿名的朋友

  袁更新
  2011年之后,我和西竹,没有再见过面。
  真正再说得上话,已经到了六月份。我毕业,她也毕业了。
  六一儿童节那天,我在校园里遇到董意意,简单的几句问候,她便单刀直入地问:“西竹要去厦门,你知道吗?”
  我吃了一惊,除了她四月初回了一次南京,我们短信聊了几句,已经很久没了联络。她要,去厦门吗?
  董意意狐疑地看着我:“你不知道啊?”
  我摇头,心里滋味难辨。
  她接下来的一句话准确无误地击中我的软肋:“袁更新你和西竹这样拖着算什么,要么你们就在一起,要么你就别耽误她。”
  我条件反射地狠盯了她一眼,她有些怯怯地犹豫道:“我说的是实话,你们俩这样多久了?有三年了吧?你不喜欢她就直接告诉她,现在你们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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