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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出-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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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还用说动?”昊瑱不以为然,“她是个什么脾性你还不知道?”沐云若是男儿,和他们之间大可用肝胆相照来譬喻,至于此前的风波……她心里的疙瘩早就解了,不过是没个合适的机缘把话说开就是了,三哥这回既想到她,她断无推辞的道理!
    “那你就告诉她好好预备,这一半日的就好启程,一便儿还能去看看涣云……”
    “怎么还用那么急?小嫂子的病体不得再调养……”
    “她只要能回京,包管什么病都好了!”昊琛苦笑。
    昊瑱旁观者清,自是知道昊琛所言不虚,他对他们夫妻闹的别扭是一清二楚,虽同情他二人这些日子受的煎熬,口中偏嘲谑道,“你这才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要早这么样,小嫂子何苦遭那罪?”被丫头一路拽着跑到书房,看到跪在地上的小嫂子,他险些以为看错了人!好容易用三哥的情面和难处劝得她起身,过后劝三哥万勿和她硬碰硬,谁知转过天就听说两人为了碗参汤反目……真是!
    “什么今日当初的?”昊琛悻悻,“实话说,我这也是逼不得已!”按他的本心,是打定主意要一人承担而绝不肯让容琳牵涉进来的,只看她种种决绝的情状,想起她泪眼婆娑地说“终归是爹娘的女儿”,心知一味拦着只怕适得其反,不但不能护着她,倒极有可能害得她积忧成疾,这才想着另辟蹊径,好在费了一番思量,又有昊瑱在一旁补充,总算想出个勉为其难的法子:他以罪臣之婿的身份写下告罪文书,由容琳带着上京——官面上这是一个姿态,表明他正因岳父大人获罪而诚惶诚恐,以他的处境,任谁都会觉得这是明哲保身之举,无可置疑,况且他人又在平卢按兵不动,断不至让人起防范之心;至于容琳,她是罪臣之女,亲身携书上京告罪更是于情于理都说得通,只要她平安到了京城,私下里再怎么见机行事则就是后话了。为保险起见,兄弟俩更商定谁都不出面,只由子安率数名亲兵护送,沐云贴身相陪……
    “小嫂子这下该欢喜了,不会再给你难看了……”
    “谁说她给我难看了?”昊琛嘴硬,“她不过是病着,精神差些……”
    “是,你这几夜睡书房也不是被人撵出来的、是你好心要让小嫂子静养……”躲开昊琛的飞腿,昊瑱还不肯住嘴,“三哥不是我说你,你要早顺着小嫂子的心,何至于闹成这样?到头来还得你认错赔不是……”
    “什么错不错的?象你又懂多少似的!”踢不着他,昊琛也不勉强,负手慢慢往后楼行去,倒是久违的惬意之态,“夫妻之间哪有那么些对错?不过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有时候,倒也不能光拿自个儿的心去比对方的心,毕竟甲之砒霜、乙之蜜糖……”
    “嗬,嗬,你这会子又一套一套的了!”昊瑱撇嘴,“你跟小嫂子拔横的时候怎么没想得这么清楚?”
    “我要什么时候都想得这么清楚就成神仙了!”昊琛倒也不否认他是犯过混。
    “那你……”
    “你让苏春生附体了?”昊琛停下来,没好气地睨着昊瑱,“你还嫌他这两天给我填的堵不够?”那狂医本来都顺当了,这回不知道又吃错了什么药,一张口就能把人呛一跟头,他问“内子的情况如何”,他道“你要不气她就无大碍”,他问“该让内子如何调养”,他道“你别在她跟前儿晃就是最好的调养”,他要给容琳端个药什么的,他也在一旁冷嘲热讽,说将军都是做大事的,可别在这些琐事上消磨了英雄气概……若不是看在容琳病弱的份上,他真要把他拖出来好好教教他什么叫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哎,三哥,你不告诉说对苏先生这样的人要礼让有加吗?你自个儿怎么倒咬牙切齿的了?”昊瑱故作不解,他是亲眼看着苏春生吩咐丫头们要昼夜不离人地在小嫂子跟前伺候,换言之就是不让昊琛进房,许是他小人之心,他总觉得苏大夫这么说是有意为难三哥,三哥大约也是心知肚明,不然也不会脸色铁青!
    听出昊瑱的取笑,昊琛横了他一眼,不置可否,苏春生犯毛病,他不跟他一般见识就有了,容琳……这两日人来人往,他竟无一刻能和她单独说上话,只看她偶尔凝注在他身上的眼神儿,她的气,该已是消了的……能被她那么依恋地看着,受些委屈也是值得的了……
    “三哥!”
    “做什么!”猛听昊瑱像是“吼”的一声,昊琛吃了一惊,对上昊瑱促狭的笑容,明白自个儿的失神被他看了去,索性不掩饰,“晚了,回去歇着吧,明儿个事儿多着呐!”
    “是,您请!”昊瑱作势躬身,往小楼上虚虚指引,“三哥早些安睡!”又像生怕昊琛不明白,奸笑着凑上前,低声道,“三哥,金桔和青杏都不在,你今儿个不用睡书房了,一会儿可别走顺腿又……”
    被昊琛追踹出去,昊瑱逃到园边树下才停步,回头眼看着昊琛几大步上了楼、一点儿都不迟疑地拐往卧房,笑不可抑,正欲回自家的院子,却听小楼上传出一声怒喝,“谁?!大胆!”
第175章 仳离(五)
           被昊琛追踹出去,昊瑱逃到园边树下才停步,回头眼看着昊琛几大步上了楼、一点儿都不迟疑地拐往卧房,笑不可抑,正欲回自家的院子,却听小楼上传出一声怒喝,“谁?!大胆!”
    昊瑱都不知道自个儿是怎么蹿上楼的,撞开闩着的房门,昊琛已燃亮了屋中的灯火,长剑堪堪指向跪伏在地上的人,怒目圆睁、声若霹雳,“快说!饶你不死!”
    昊瑱细一看地上那瑟瑟不已的人影,当即吃了一惊,“金桔!怎么是你?!”虽挽了和容琳一样的发髻,穿的也是容琳家常的衫子,却再怎么看她也是金桔而非容琳!金桔既在这里,那和青杏一块儿去送苏大夫的……“小嫂子!”昊瑱悟到了,脱口叫了出来,瞠目去看昊琛——难怪是傍黑走的,夜色里谁能想到去细看丫头打扮的人是不是真的丫头!
    昊琛的急怒似因昊瑱这一声惊呼而又增了一分,长剑更往前递,直抵上金桔的额际,“我再问一遍!夫人何在?!”
    长跪于地的人感受得出他的愤怒,身子在克制不住地颤栗,却固执地俯首垂肩,不作回应,昊琛兄弟甚至能听到她牙关相叩的声音,只听不到她吐出哪怕一个字!昊琛的耐性消磨殆尽,手臂一收,忽然笑了起来,“你是不信我会杀了你?”
    “三哥!”一把抓住昊琛的胳膊,昊瑱让剑锋偏离金桔,强把他兄长推坐到椅中,压着他不叫他起身,沉声:“镇静些!”这才回头对着金桔苦口婆心,“傻丫头,这么大的事你也敢瞒着,你……”
    “她还以为她是在帮她们小姐!这蠢人那想得到容琳的命都能害在她们手里!”
    “三哥!”昊瑱摇头,一看地上的金桔很快地抬眼又匆忙垂下,似被昊琛的话触动,倒得了主意,正色道,“金桔,你别以为三哥只是那么一说!”自己想了想,先苦笑起来,“你不想想那是三个什么人!一个冒冒失失的把自个儿的头丢了都不知道的丫头、一个从来了就困在营里连平卢的东西南北都分不清的大夫、再加上一个大病初愈的娇小姐,你让他们三个结伴出门和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渊有什么区别?到时候再迷了路……”
    “青杏记得路!”跪着的人总算抬头,虽刻意地强调,却难掩眸中的一丝惶然。
    “好,她记得路,”昊瑱也不争辩,他模糊记得那丫头好似真的有这个本领,小嫂子不会是为这个才带着她而不带稳妥细致的金桔吧?罢了,问怕是问不出来,还是套拢着她的话吧,“那要遇上山匪路贼呢?他们中哪一个是手有缚鸡之力的?青杏?苏先生?”
    “如今是太平盛世,四爷不必拿这样的话来……”
    “你愿信不信!”昊瑱挥手,他就不信他的见识镇唬不住一个难得出门的丫头!“我只问你最简单的,那马要惊了谁能收服?那车要坏了谁能修?住店要是住了黑店呢?或者饮食坏了肠胃,”这一条不妥,坏了肠胃有大夫在,小嫂子想得可真周全!“要再走到荒郊野外遇上虎啊、狼啊的……”
    “不可能!”金桔越听脸越白,不自主就跪直了身子,“小姐说咱们来时走的不是官道,才偏僻颠簸,若走官道的话,人来人往,平安得紧,且沿路可换驿马,到京中并不需太多时日……”
    “老四,叫人!”昊琛不听了,跃起身来迳往院中,昊瑱对金桔摇头,叹了声“你们呐!”就跟着出去,眼看着昊琛已往马厩去,忙拦着道,“三哥你在家等着,我去……”
    昊琛摇头,“我要在家一个气不过就能把那混账丫头杀了!”起初还怀着侥幸,希望他的妻只是赌气出走、藏匿起来好叫他着急的,再也不敢想她真的会一意孤行、带着那么两个人就千里迢迢地上路!顾不得再去想别的,就算他被气昏了头,他也知道当务之急是把人追回来!“兵分两路,一路沿途去追,别错过所有的岔道,野店、客舍的也要逐家查问;一路去内城,只查客舍!”
    “查客舍做什么?”昊瑱不解。
    “你那嫂子的心思是白给的?”昊琛笑不如哭,“她既能想到这金蝉脱壳之计,就能想到这一计至多只能拖一晚上!”怪不得这两日都不让他进卧房,原来早就设下套了!苏春生……他和她,到底谁是主谋?!若不是他急着去告诉她想出法子了好让她安心,只怕真就被房中那清浅的呼吸骗过去了!结果用佩剑拨开门闩却看到那么大的“惊喜”,她真对得起他动的脑筋!“一夜的功夫够他们跑出去多远?你想她会莽撞?”是以她也极有可能先住在哪儿听听风声再启程!
    昊瑱一点即透,想得又更深了一层,“也不能就那么明火执仗地挨家拍门吧?”那只怕不等到天明就满城皆知将军夫人失踪了。
    昊琛赞许地点头,“只说追踪逃犯,不论男女,一律验看右手虎口!”
    若不是事情紧急,昊瑱都能笑出来——三哥真有一套,他刚想说兵士们没几个人认得小嫂子,三哥就想到在她虎口的胎记上做文章!“找到以后怎么办呢?”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昊琛头大,娶个太聪明、太倔强的妻到底是福还是祸?不过他管不得什么福啊、祸啊的,他一门心思只想找到她、亲眼看到她好好儿的!“不管是用劝的还是吓的,都得让她回来,要启程也总得像模像样的摆回饯行宴,择个良辰吉日再启程,这么仓皇狼狈的象躲洪水猛兽……”昊琛一打马冲出去了!
    “三哥——”昊瑱忽想到一事,忍着笑急唤那郁愤至极的人,“小嫂子她们是傍黑走的,要到内城的话城门早关了……”内城是不是就可以不必去了?
    “六娘早前给她要了通行金牌!”昊琛气鼓鼓的声音远远传来,任谁都能听出他是在怪六娘多事!
    昊瑱不敢置评,忙跟着昊琛一起打马疾奔——那时昊瑱以为少则一夜、多则一天,至多不会超过两日,“逃犯”必会被他们“捉拿归案”,不料两天过后,搜寻客舍的人一无所获、沿路追踪的人也失望而归,就连在千丈崖设营的贺达都快马来报,说在周边荒原野岭全都勘查过了,未见有人影车踪!
    昊琛听完昊瑱的回报,声若寒冰,“你满意了?”他利眼盯着金桔。
    两日里,金桔的眼窝迅速地凹陷下去,听到昊琛问,煞白着脸,声音干涩,“小姐说,她有诸多牵挂,哪一样她都放不下,只是事有轻重缓急,她只能一样一样地来,她说她一定不会有事,一定会给她在意的人交待……”
    “好,我们等着看!”昊琛咬牙,事到如今,他只能祈愿金桔吉言成真!“老四,扩大搜寻的范围,或许,他们起先跑错了路,发现了才又转回来……”
    “是!”昊瑱拱手,事情会像三哥说的那样么?他不知,小嫂子,她竟会飞天遁地了吗?
第176章 邂逅(一)
           晨光熹微,山中庵堂的门在间歇的林鸟啁啾中咿呀而开,一位灰衣老尼站在门中送客,垂目向心,并不探问昨夜投宿的两位女娇娥缘何早起就变成了脸色黑黄的秀才和书僮。
    容琳和青杏对口宣佛号的老尼道了谢,眼见着庙门合上,彼此看了一眼便沿石径而下,好与在山脚处露宿的苏春生会合。苏春生已套好车马等着,见她们到了近前,只打量了一打量容琳,便自坐到驾辕的位上,反是青杏闲不住,上了车就半拉开车前帘,对苏春生道,“你歇好了吗,苏大哥?”
    苏春生催动辕马,先回到昨夜的大路上,口中傲然道,“有什么歇不好的?若是必需的话,我便一天一夜不合眼也无碍!”不能利用药理把肌体调治到最好的状态,他还凭什么敢去顶一个“狂医”的名号?
    青杏对他的手段是有所领教并且心悦诚服的,听他如此说,点头不迭,“那倒是!吃了你给的那药丸子,人像是比平常有精神,昨儿跑了半宿,今早起来也没觉得骨头酸痛,是吧,小……爷?”
    容琳瞅瞅生生把个“小姐”改成“小爷”的丫头,转而去看那驾辕的人,心怀感激,“苏先生……”
    苏春生象脑后长着眼,一听容琳开口就背着身子抬手,“若是感激的话,夫人就不必说了,能助夫人一臂之力,我和金桔都与有荣焉!”
    听他提到金桔,容琳默然。依她之意,是决不肯拆散他们两个的,却是苏春生慷慨陈词,“我听说古人有为救忠良之后而以自己的儿子替死的,苏春生有心向贤!如今之事本不需性命相报,不过是效犬马之劳,夫人若还执意不允,小子有生之年只能披发覆面愧立于人前了!”
    金桔听他这么说,也跟着哭求,最后竟说出狠话,“小姐您要是就不答应,那您前脚儿离了这个门儿,金桔后脚儿就碰墙去,也不用您再惦着我今后怎么样了!”——容琳真不知是不是她自个儿没带好头,和顺的金桔也跟她学会了“逼”人,只她没“逼”动那位将军,金桔却“逼”服了她……
    坐下来从头计议,竟真是没有比青杏和苏春生更合适的人——青杏不必说了,苏春生也无人可替:李强和张勇固可粗使,只李嫂、张嫂是一起带着还是留下?惊动的面儿要大了,谁还走得脱?加之苏春生一句“颠沛流离这一路,夫人您自问可离得了医药”,容琳哑口无言,她自个儿是怎么样都好的,只她腹中的胎儿……那是她和昊琛的骨血,这一生,除非她死了,不然怎么样她都容不得他(或她?)有闪失……
    未听出苏春生话中的玄机,青杏和金桔只顾为容琳默许了而欣喜,趁着昊琛被营中找了去,分头去做了准备……三人同仇敌忾般觉得是在帮小姐挣脱桎梏,浑未发觉那位小姐的柔肠百转,提笔写下一个又一个昊琛、琛哥,却都难以为继,写了撕,撕了写,最后通通付之一炬,到底是只字未留地走了,只把个摩挲了多少回的同心结留在枕畔,却无人看到——那夜之后,昊琛再未近床榻,只这都是后话了。
    见苏大哥一提金桔,小姐就不说话了,青杏再怎么不懂人情世故也猜出小姐是不舍,转了一阵眼珠子,忽然笑起来,“小姐,你说今早那位师太过后能怎么以为咱们?”
    容琳淡淡微笑,“我猜不出。”看破红尘归佛门、再荒谬怪诞的事在老尼眼里也只似云烟吧,那份儿超然物外真真让人心向往之……只是舍得、舍得,若是要靠舍下俗世的种种牵念才能换得那样的淡定从容,她,自问今生是没有那个福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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