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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只听李昊琛冷笑道,“我的威名无甚可玷辱的,尚书大人的英名可就在小姐一念之间了!”这话说得十分笃定,由不得容琳不心惊,她的失色落在李昊琛眼里,始觉扳回一城,“礼部尚书之女新婚即失妇德,请问令尊有何面目立于朝堂?就算在天子、同僚面前侥幸遮掩得过,又如何封堵天下百姓之口?不能齐家者反为天下人制礼修仪,誉信何在?岂不徒惹笑柄?”
李昊琛的话听起来义正词严,句句都很堂皇,细究起来却是大大的不通:需知龙生九子、子子不同,一母同胞也不敢保证个个都是一样,哪有子女不肖便要父母连坐的道理?况且纵有养不教、父之过的说法,那也只是关起门来的家务事,哪里就说到庙堂天下上头去了?
这话若搁在平日,容琳的七窍心肝早就辨出破绽,不料今日情势非寻常可比,容琳只听了头一句就血往脸上涌,哪还顾得他又说了些什么?只等他住了口便颤着声音问道:“将军说到妇德,不知德、容、言、工四字中,容琳失的是哪一个?”
李昊琛先那番话原是要在话头上占个上风,故而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坐实了容琳的不是,及至重话出口、容琳泫然欲泣,这才悟出那话损的是女孩子家最看重的名节,顿时自悔不已,又见容琳忍羞含愤的,在丽容之外平添了一种惹人怜爱的气质,不由内心一动,正想着要怎么转圜,未料她紧接着问出这么一句,看似谦和,实则骄傲得堵人心窝,不由得再度讥诮,“女子以恭谨贞顺为德,你对亲族如此怠慢恭在何处?这且不说,你在夫君面前大呼小叫的,是恭啊还是顺啊?”
“夫君?”容琳重复,忽觉可笑,这个负了良宵的人、这个一见面便恶语相向的人、这个对她总含了莫名敌意的人,竟是她的“夫君”?夫君若为如此,那这“姻缘”二字竟不是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直是前世冤家今世索债就叫“阴缘”了!
容琳自嘲的一抹笑被李昊琛看了个真切,只觉又是一股无名火起,危险地眯了眼,他隔着桌子欺向容琳,“你在抱怨么?”容琳不期然看到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子逼过来,吃了一惊,“什么?”李昊琛依旧眯着眼,“你在抱怨我这夫君不如你所愿还是觉得我这庶出之子配不上你这庶出之女?又或者你是在抱怨我这夫君未尽人伦?”
容琳定定地看着眼前英俊无比却也邪佞无比的脸,强抑着嘴唇的哆嗦,伸手指向门外:“出去!”
李昊琛“哼”了一声,靠回座椅,“这可由不得你!”看一眼象在咬着牙的人,他抛出深思熟虑的一句“你想让我休了你么?”
当啷一声,青杏手里的茶具滚落下去,正砸在脚面上,想不起喊疼,她跛着脚儿就朝小姐奔过去,恰被刚进屋的金桔看见,忙上前一步挡着,放下茶壶吊子拉着她,小声责怪,“怎么冒失成这样?”青杏一句也答不出,话全都哽在嗓子眼儿里,只努嘴瞪眼示意金桔自己听!
李昊琛把这一出都看在眼里,撇嘴一笑:蠢丫头就是蠢丫头!“你若真存了这个心,我劝你趁早把这主意改了。我李昊琛虽不惧鬼神,对天地还是存敬畏之心,你我既已跪拜了,那么死活都是要在一起的,”
他刻意把这话说得阴森,见容琳只是垂目听着,并不惧怕,连先时的急怒都不复见,也觉无趣,遂正色说道:“你和我是不是能琴瑟合鸣并不打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尽可抛在脑后头,只是李家与杜家却交恶不起……你也是明白人,我这话你好好想想吧!”
李昊琛说罢便振衣而起,忽看到一脸戒备之色的金桔和青杏,不觉又是一声哼笑,“对了,告诉你的丫头,在我跟前儿,不必像王朝、马汉护包公似的护着你,我不会把你怎么样!就连这屋子,你也尽管放心,以后不请我是不会来的!”
说罢扬长出屋,人都到了阶下,才听容琳的声音从屋里飘出,“姑母待客是在哪里?”
李昊琛住了脚,“萃芳圃。”唇边有了笑意,有一点他倒没看错,这杜容琳确是个爱惜家族名誉的,“你先更衣,一盏茶后我来与你同去!”
第016章 乱芳绪(一)
容琳的声音从屋里飘出,“姑母待客是在哪里?”
李昊琛住了脚,“萃芳圃。”唇边有了笑意,有一点他倒没看错,这杜容琳确是个爱惜家族名誉的,“你先更衣,一盏茶后我来与你同去!”
再见李昊琛,容琳才知他何以要她换装:他也换了紫白的鹤舞祥云绣袍,看样子同是太子所赐,与她亮紫色的碎花戏蝶八幅襦裙不但质地和绣工如出一辙,便是颜色式样也有异曲同工之妙。昊瑱一见便拊掌大笑,“三哥,杜三、嫂子、咦?怎么都是三!你们两个往起一站,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珠联璧合的活解了!”
看到昊瑱的满脸笑容,容琳也觉心头一暖,面上就有了浅浅的笑意,李昊琛瞥她一眼,自对昊瑱道,“姑母让你来催了?”
昊瑱笑道,“那倒没有。叔叔他们一家刚进门,正在厅上和姑丈、堂兄他们叙话,堂姐一家只怕是说话的功夫也就到了。”对林学士的兄弟,他们随着姑母家的孩子辈儿叫做“叔叔”。
李昊琛皱眉,“不说只有叔叔一家?”
昊瑱笑道,“弄影妹子说是好久未见堂姐,所以来前央着姑母一块儿请了,”看着李昊琛又道,“人家也急着见你……们,从下了轿就问怎么不见你和嫂子,刚才还要和我一起来,被姑母问话拦下了。”
容琳只听着兄弟俩儿说话,并未抬头,是以没看到二人交换的心照不宣,青杏看到了,却不解何意,暗自揣摩四公子那个古怪的眼神儿怎么象在警示煞神将军什么——煞神将军的名号是她和金桔刚刚儿在背地里起的,真是可惜了儿的了,他的脾气要有四公子的一半该多好!
李昊琛看看默默走在身侧的人,皱眉,“你怎么无话?”容琳苦笑,又来了,“将军想听什么?”李昊琛翻眼,这尚书小姐是吃什么长大的?一张口就噎得人眼前发黑,“那屋子里头可全是来‘看’你、我的人,你……”
“三哥,杜三、嫂子是新妇,你说什么、做什么她跟着做就是了,旁人只有挑你不周的、哪有挑她的?”昊瑱解围,三哥再这么不阴不阳的,就不怕把杜三逼急了?对这位小嫂子,昊瑱可是满意之极,“杜三,没事,我们在姑母家只是暂住,平日里也不大热络,何况咱们很快就启程,不用怕他们怎么说!”
“老四,再怎么不怕,你那不伦不类的称呼也得改改吧?”李昊琛嗤笑,“况且你什么时候学会开解人了?”
“三哥,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听到有人忍俊不禁地轻笑,昊瑱才醒悟说突噜嘴了,又要笑又要陪情,“三哥,不是……”
李昊琛无奈,瞪他一眼道“越说越混账”了,看容琳别着头笑得肩头微颤,眸底也闪过一抹暖意,绷着脸嘱咐了句“老实叫你的嫂子是正经”便把手伸向容琳,看她有些惊讶地抬眸看他,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懒怠说明,自顾探身过去拉起她就走。
青杏在后头看他抓小姐,急着上去拦,没等靠前儿,只见煞神将军已经牵着她的小姐踏上石阶,两人的袍袖搭在一起,活像紫藤萝串,青杏看得目瞪口呆,倒是昊瑱一愣之余笑个不住,紧两步也随着他们进了屋!
未等看清屋里的情形,李昊琛已经行礼如仪,容琳只得跟着福下去,问着“叔叔好、婶娘好”,林学士的兄弟和夫人不敢托大,站起身来受了礼,直道“生受了”,又叫人取贺仪,又赞好一对佳儿佳妇,李昊琛和容琳少不得又是行礼道谢,李氏和林学士在一旁看得好不得意,容琳这时已看到老夫妇把她早上送的头巾也戴上了、绣鞋也穿上了,不知是不是有意,李氏还换了条短些的裙子,略一动便露出半个鞋面,不由一笑。
这当口几人已经谦让着坐下了,林学士和他兄弟依旧坐了正位,两位夫人分坐在侧,容琳挨着李氏坐了,李昊琛反坐了她的下首。方坐下,李氏招手儿叫过一对儿年轻媳妇,“来,你们姊妹也见见,容琳,你猜猜这都是谁?”
容琳不假思索道,“四妹……”末一个“妹”字未及出口,她醒及这不是在杜家——杜家的亲朋故交聚到一起时,也会有这样的动议,淑琳最爱这样的时刻,归出每个人的枝蔓,让众人惊叹她的伶俐——现在是在林家,她不需要再把四妹妹推出来了……敛去嗒然若失,容琳起身,对其中略丰腴些的少妇躬身,“姐姐好!”她的眉目酷似林学士,再也错不了的。
一屋子的笑声里,这位堂姐笑指身旁那个娇小玲珑些的女子道,“那你说她又是谁?”容琳目光微转,那堂姐已促狭道,“不得搬救兵”,挡在李昊琛身前,容琳暗叹,这位姐姐以为他会帮她么?“见过嫂子!”她施礼,笑声又起,被称作堂嫂的女子笑着回礼。
容琳知道猜对了,以为这也就罢了,不料堂姐兴致来了,拉着她手道,“妹妹,还有个人,你若猜出她是谁我便再不为难你!”看她不依不饶的样子,容琳不好扫她的兴,只得含笑道,“姐姐说的是哪一位呢?”
林学士夫妇和叔叔、婶娘也让这年轻一辈儿的人挑起兴致,全都带笑看着,就见那堂姐从对面座位上拉起一个人,直拉到容琳面前,“你说她是谁?”
容琳暗暗喝了声彩:好个妙人儿!进屋时就看到座中有这出尘脱俗的人物,以目致意,只是她似未发觉,不曾回应,此时两两对面,容琳更觉眼前一亮:女子的年岁与自家仿佛,长睫如翼,掩着剪水双瞳,乌发如云,简单地别了根玉色的簪子,浑身上下,不见丝毫浮华,只让人觉得翩然若仙,柳芽儿色的衫裙在此季虽略显单薄,却平添她的的娇怯堪怜,不由脱口道,“真是人如其名了!”
一语既出,满屋纳罕,堂姐第一个叫出来,“你知道她的名字?我却不信!妹妹你说来,你说来,我们听听,我竟不信咱们家里竟来了个女诸葛!”
容琳暗道惭愧,若说诸葛,该是昊瑱才对,这名字可是他提到的,“弄影妹妹!”
屋里人面面相觑了那么一霎,便有笑的、有赞的,昊瑱张了嘴,还不知是自家走漏的消息,李昊琛眼一闪,想出了大概,低了头端起茶来吹着,青杏高兴得脸儿都红了,想着回去一定要告诉金桔,她们小姐真是多少个臭皮匠都顶不上呢!
那女子微微一怔,垂了目,蹲身行礼,“姐姐好!”声音清淡。容琳还礼,模糊地觉得这称呼有些不妥,她是叔叔婶娘的女儿,论理该叫她“嫂子”的吧?
堂姐不知容琳肚里的官司,只顾张口结舌了,拉着容琳道,“我不管你怎么知道的,我且问你,什么叫人如其名?”回家就听娘说这尚书小姐怎么怎么好,比那亲侄子贴心,先还笑娘是拿了人家的手短,现在看这容琳却非等闲之辈,弄影丫头一向眼高于顶,这回可遇到个能煞她威风的了!
容琳看着堂姐笑道,“是妹妹的仙姿让人突然想到‘云破月来花弄影’的句子,是以有那么一说。”说这话时,容琳并未看那弄影,无来由的,觉得这位弄影妹妹对她似有戒备之意。堂姐呆了一呆,笑道,“好妹子,你说的这是什么?怪好听的,我却不懂!”
林学士咳了一声,道,“还不都怪你娘!那时说教你读些书,你娘偏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如今丢丑了?这是宋人张先的词,说的是云散月出花影随风而动,你想想那是美还是不美?”
说罢看容琳道,“你喜欢这‘张三影’的词?”容琳陪笑道,“不敢,只是兄长们学了些有时念给我们听,便记住了。”听学士的意思不喜女子读书,容琳无意让他着恼。林学士捻须,正欲开言,忽听有人淡淡道,“姐姐博学。只是弄影的名字与这个倒无关,况且弄影一向不好那些花呀蝶呀的,倒是让姐姐谬赞了。”那个清丽的女子一脸疏淡,眼光有意无意地落在容琳的衣裙上……
第017章 乱芳绪(二)
林学士捻须,正欲开言,忽听有人淡淡道,“姐姐博学。只是弄影的名字与这个倒无关,况且弄影一向不好那些花呀蝶呀的,倒是让姐姐谬赞了。”那个清丽的女子一脸疏淡,眼光似有意无意地落在容琳的衣裙上……
象沸浆里忽被人扔进一块冰,霎时水静波平,无人看容琳,却无人不在等着听她怎么说,容琳的睫垂下又扬起,歉然笑道,“是我俗了,只会拿这些俗物儿比人,妹妹别见怪才好。”一语既出,仿若给各人喂了颗九转还魂丹,提在半空的那口气都悄悄地吁出来,该说的、笑的又都接上了,只有青杏脸上残红未退复添新霞,这回却不是高兴,而是不高兴,趁人不注意狠剜了弄影一眼——再愚笨也能听出她的话里大有玄机,小姐好心赞她,她却不领情,真是乖僻得可以了,和那煞神将军倒有一比!
容琳说完话便被堂姐拥着送回椅上,反把弄影留在原处,堂嫂不过意,欲待过来招呼,恰有丫头上来回什么话,一混就过去了,婶娘在一边看见自己的女儿被冷落,不自在却又不好说什么,面上和学士夫妇寒暄着,眼却不安地留意着这边。
弄影微微冷笑,自己轻移莲步到了李昊琛面前,“妹子给昊琛哥哥道喜!”李昊琛未起身,只在椅上虚还一礼,“同喜,同喜!”
弄影轻笑道,“昊琛哥哥嘴里说‘同喜’,眉头却皱的那么紧,哪像是喜?倒像是有什么不如意呢!”李昊琛皱眉笑道,“是么?我竟不知!”弄影笑道,“我们可都看到了呢!我还听说昊琛哥哥去见太子,一早才从东宫回来,昨儿个的日子……莫不是有什么军国大事么?”
李昊琛端起了盖碗“流云死了,你说是不是大事?”不知道是他的冷脸还是他说出来的话吓着了弄影,巧笑嫣然的人轻“啊”了声便飞快掩口,瞄向容琳,容琳和站在她椅侧的堂姐相谈甚欢,并未听他们在说什么,弄影放下手,心有不甘地看看低头喝茶的李昊琛,欲言又止,侧目忽见昊瑱在一旁对她摇头,有责备之意,一时大感无趣,偏昂了头从他面前过,去找堂嫂。
堂嫂刚把丫头打发下去,见她来便笑拉了她的手,对公婆回道,“园子里都准备好了,爹娘看是现在过去还是……”
林学士起身,“我等老朽不可让‘佳人’久候,现在就过去吧!”家下人都知他爱菊成痴,说前人有梅妻鹤子的,他只要菊妻菊子,是以对他此言不以为怪,只有容琳不解他老人家何以竟风趣至此,低头一笑,早被堂姐拉起来了。
都是家里人,没有那么多虚礼,林学士和叔叔当先一走,这里夫人、少夫人、兄弟姊妹的便随意同行了,昊瑱留在后头,对李昊琛道,“三哥,弄影来意不善,你看着点儿,别伤了亲戚的和气才好。”李昊琛眯眼看看被李氏拉着手的那抹亮紫色身影,淡然道,“敢去招惹狼崽子,就该想到会被狼咬,看不看着又能如何?”
昊瑱挠头,“你……说谁是狼崽子?弄影还是小嫂子?”他的本意是想说别伤了小嫂子,听三哥这意思好像是弄影要小心才是。李昊琛沉吟了片刻,撇嘴一笑,“谁知道呢,看着不就行了?”
“昊琛哥哥要看什么?”一声温柔的笑问,弄影不知怎么反走在他们身后,昊瑱意味深长地看了李昊琛,李昊琛悠然自得,“什么都看。看天看云看人看花……”
“你不是不喜欢花?说娇弱得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