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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和小姐怕都挺不住了。旅途劳顿还真不是说说而已,两房家人中的张嫂和李嫂都是夫人专挑出来的强健耐劳的,这两天也都像是掐离枝头的花骨朵儿,蔫了,更别提未出过远门的小姐和金桔姐姐了!
小姐还好,有将军吩咐人在饮馔上用尽心思,汤水果蔬虽简却不重样,小姐又要强,怕被人说娇气,每日都强撑着吃些,故虽也是车殆马烦,不过看着只是精神差些、话少些,倒没有什么大的不妥,金桔姐姐却有些恹恹的了,想是累大发了。比起来,三人里还就是她经得起折腾,应是旧日和老夫人四处进香适应了颠簸。既是她情形最好,那就她多动一动好了。
看青杏还能步履轻快去开门,金桔羡极欲妒,“这丫头,听见子安来了跑得比谁都快!”她却是连从包袱里抽条薄毯出来都觉得筋酸骨痛了。在桌边支颐小憩的容琳听到她说的话睁眼,轻轻嗔她,“金桔,你说什么呢?”面上倒是笑意。
金桔过来给小姐叠起衣袖,脱去绣鞋绫袜,预备着好泡手泡脚,“小姐您是不知道,青杏原来的人家说是在密云州,其实就在平卢的邻境,小妮子竟不知道,还是子安偶然听到她说话,觉得口音不像咱们京里的,问起来才算明白!现下咱们这一位早跟人攀了乡亲,就差追着人磕头拜把子了呢!”
容琳听了好笑,“这么说竟是无心插柳了?!”当初只觉着青杏在京里也没什么牵挂,走到哪里都无妨,所以就带了她,料不到她竟能重归故里!
金桔在容琳膝头盖上薄毯,“也没什么大用处,她是打小儿被卖断的,那户人家败了,她也没甚么人投靠……”“我才不要投靠谁呢!我就跟着小姐!”青杏提个汤桶进来,人还趔趔趄趄地,话可一句不少,金桔赶紧过去搭把手,免得她把热水都孝敬了土地爷。
容琳先泡了,看看水还剩不少,就道“你们两个也别忙了,凑合着一块儿泡了吧!我看金桔快要盯不住了呢!”
金桔忙摇手,“小姐您就别管我们了!要不我和青杏先下去把饭端上来?”
容琳点头,“也好。”出门在外,旧家里的规矩早丢了七八成,日日在亲兵仆役面前出入也不再难为情,只当自家是男装出游也就罢了,只一样,要让她在饮食起居上完全随众还是太难为了些,是以她用餐还都是在自己房里,李昊琛也不来扰她。
从那日在马车里说到流云的事,两个人就翻了脸——真不知流云是何方神圣,一说到她死了,李昊琛恨不能要掐死她的架势!一言不发拂袖而去,再看到她就像没看到!容琳巴不得如此!最好、最好他一辈子都别再来招惹她!
看小姐望着脚盆里的水发呆,金桔悄悄拉了青杏,使个眼色,两个人轻轻出去,看离房门远了,青杏才敢出声儿,“小姐怎么愁眉不展的?”
金桔小声儿叹气,“还不是跟将军怄气!”
“不能吧?”青杏怀疑,“将军对咱们小姐多好啊!从京里走前专门买的点心、酱菜什么的给小姐路上吃、天天让子安哥给咱们送药水、问小姐的腿脚肿不肿、睡得好不好,这哪像……”看他对小姐那么用心,她和金桔姐姐真不能再叫他“煞神”了。
“今儿又问了?”
“可不是嘛!刚才子安哥还说将军让问问小姐想不想要什么在路上解闷儿呢!”两个丫头说着说着互相看看,大眼儿瞪小眼儿地发愣,金桔摇头,“将军也是怪!要问什么自己去问小姐不就得了?还用绕这么多弯子?”青杏咕咕地笑了,“我看他是不敢!”金桔忙捂了她的嘴,“作死!你那是说谁呢!”
青杏挣脱了,小声儿辩解,“本来的么!你看小姐一出来,将军的眼一准儿在她身上,可小姐不看他,他就不敢上前打招呼!”金桔咬牙,“你真是要讨打了!他们是夫妻,有什么敢不敢的?!”青杏斜着眼,“才是半拉夫妻呢!”说完撒腿要跑,金桔红了脸,啐了一句才小声喊,“别跑!当心人看见!”又加了句“我不告诉小姐”,青杏这才算站下来,等金桔上来了,正经瞪着眼道,“金桔姐姐,我是说真的,我看将军是觉得对不住小姐,所以……”金桔乜斜着她,“你什么都知道!”
青杏道,“不是我知道,是将军和小姐的喜事办的太让人寒心……哪有那么样的?对了,那天四公子和咱们闲话,我要问流云的事,你怎么拦着我呢?”金桔冷了脸,“有什么好问的?”深宅大院里的事她听到的多了,左不过是那么些恩怨纠葛,还用问么?青杏也知道,“我就是不甘心!到底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值得将军把小姐一个人扔在新房里……”
“青杏!”金桔的声音严厉了,“问了又怎么样?让咱们小姐难堪?”青杏被吓住了,“金桔姐姐,我没有!我只是……”金桔瞥她一眼,“青杏,别让人在背后嚼咱们的舌头!你和我问了不打紧,只是传出去,别人不说是你我问的,会说是小姐指使你我问的,会议论到小姐的心胸度量上头!”
青杏直了眼,“四公子不会那么多嘴吧?”金桔摇头,“谁知道呢?只是他和将军是兄弟,和咱们却是两姓旁人,他把这个当作故事讲给将军听了也是大有可能,那时他们不过是当作笑谈,咱们小姐要知道了那脸上还怎么能挂得住?”
第045章 行馆(二)
青杏直了眼,“四公子不会那么多嘴吧?”金桔摇头,“谁知道呢?只是他和将军是兄弟,和咱们却是两姓旁人,他把这个当作故事讲给将军听了也是大有可能,那时他们不过是当作笑谈,咱们小姐要知道了那脸上还怎么能挂得住?”
青杏原没想太多,让金桔一说才知道轻重,“金桔姐姐,幸好没问!”金桔道,“也不用问!反正是个不在了的人,就算将军和她海誓山盟过了,又能怎么样呢?看将军后来的情形,也不是就那么放在心上的,早晚,他会看到咱们小姐的好处!”说着话看青杏不言语了,纳闷儿,“你怎么不吱声了?”
青杏郁郁的,“我也说不出……将军对流云那样吧,我生气,可他要忘了流云,我又觉得怪怪的……”金桔让她说的也呆了眼,半晌方道,“管他怎么样呢!过去的就算全都翻出来也改不了抹不掉了,反让人心里添堵,不如当什么都没有过,咱们只看他怎么对咱们小姐就好!”
“谁怎么对你们小姐?”金桔和青杏说的专心,冷不防斜刺里有人插言,两人骇了一跳,险些惊叫,定睛一看,是四公子昊瑱摇着马鞭子上楼。
两人如见鬼魅的模样让昊瑱起了疑,“你俩儿说什么呢?鬼鬼祟祟的?”金桔定下神儿来,埋怨,“四公子!您这么吓人能把人魂儿都吓散了!”再想叫可都叫不回来!
昊瑱堵在楼梯口,“不说你们自己神神叨叨的倒说我吓人!青杏,小嫂子怎么了?”
青杏转着眼珠儿,“我们小姐好好的啊!”
“好好儿的?”昊瑱怀疑,“好好儿的你们刚才那话是哪来的?”一看两个丫头对眼色,赶紧防患于未然,“你们可别想瞒着我,我可都听见了!”
金桔看他象防贼似的盯着她和青杏,料他是虚张声势,遂半真半假道,“我们刚才是说小姐这么辛苦、跋山涉水地跟将军去了,也不知你们家人能怎么对我们……”
昊瑱一听这正合上他听到的半截子话,信以为真,当下就笑了,“你们两个还真是……说你们忠心好还是说你们傻好?你们小姐嫁的可是堂堂的威远将军,有三哥在,谁敢对你们不好?”如果三哥不在……那小嫂子也不会是任人宰割的!
金桔闻言直劲儿摇头,“我们怕的倒不是别人……我们是说威远将军名声在外,仰慕他的人只怕是车载斗量,若因为我们小姐影响了别个红粉知己的位子,到时候再对我们小姐……”
“金桔,”昊瑱摇头咋舌,“你都从哪想出这乱七八糟的?”太子“惑众”的时候她也不在帐里啊!难道是三哥长了副风流种子相、看着就不像好人?
“三哥十来岁就入了行伍,一年三百多天他恨不能在营里四百天,哪有功夫去结交什么红粉?你们两个可别在小嫂子面前想到风就说成雨!”三哥和小嫂子的关系微妙得很,那天他走之前好像都春暖花开了,等他回来就又变成秋风萧瑟,问怎么了,三哥说最毒女人心,专往人伤处捅刀子,他问三哥是不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才惹急了小嫂子,结果三哥不愿意听,让他快滚。
话说他那天也净触霉头:给太子送信,恰见太子和小嫂子的姐姐在一处,亲家姐姐问他什么事,他也没避讳,只刚说个簪子,太子就骂他多事……回来学给三哥听,三哥说是因为他泄露天机,他怎么就看不出一根破簪子能有什么天机?
不过天机不天机的他也管不着,只要小嫂子和三哥别象斗气冤家似的他就谢天谢地了!看三哥一边儿拿着架子一边儿还惦着小嫂子的住行,真是怪可怜的,三哥什么时候看过人脸色?
算来算去,也就是他出面往一块儿说和说和的还有戏,不管怎么着,小嫂子对他一直是和颜悦色的,不至于不买他的帐,只一样,他一个人说好架不住两个人说孬,所以说什么也不能让金桔和青杏在里头瞎搅和,最好能把她俩儿拉过来帮着说话才成,“我用项上人头担保,三哥的过往绝对清白,他对你们小姐也是敬重有加的,就是不会说话得罪了你们小姐,那也绝对是无心的!”
看他赌咒发誓的,青杏早把疑虑扔到爪哇国了,“金桔姐姐,我就说将军对咱们小姐好嘛,你看四公子都……”
金桔笑道,“四公子,谁也没说不信将军,您怎么还用这样?说到得罪,该说我们小姐,这一路又累又乏的,她精神不支就懒怠说话,还请四公子转告将军不要怪她才好!”
青杏听金桔说的煞有介事的,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昊瑱也笑,“行啦,金桔,你就不用会做人了!这两位,”他拎着鞭子比出两个“三”来,“没一个是省心的!”他老气横秋的语气逗得青杏和金桔都笑了,更觉得四公子风趣可亲,“四公子,那您有什么主意没有?”
昊瑱看两个丫头有点儿唯他马首是瞻的意思了,得意,“实话说,主意呢倒还没有,不过想见见小嫂子,看她怎么说,能破解的就给破解破解、不能破解的再把话过给三哥,权当是给他们架个桥了,你们看可使得?”
金桔和青杏互相看看,齐道,“那就有劳四公子了!”昊瑱摆手,“别有劳我,我还得有劳你们跟小嫂子说一声儿呢!”
金桔道,“这有何难?四公子且请稍候!我和青杏先去给小姐把晚饭端上来,等用过了就去请您!”昊瑱道,“不用去,我就在这儿等着!”听他这么说了,金桔也不虚礼,带着青杏自去了。
昊瑱原以为得等一阵子,不料金桔她们捧了食盒进屋不大会儿,青杏就出来请他,说小姐待会儿再用饭,昊瑱见此也不客套,随着青杏就进去了……
第046章 行馆(三)
昊瑱原以为得等一阵子,不料金桔她们捧了食盒进屋不大会儿,青杏就出来请他,说小姐待会儿再用饭,昊瑱见此也不客套,随着青杏就进去了……
出来的时候,昊瑱的脸色不大好看,三步并作两步掠过回廊下了楼梯,一掌就推开他和昊琛共住的屋门,动作太猛,门开处风带得桌上的烛火噗噗欲灭,昊琛忙伸手遮了,皱眉,“你干什么?”
昊瑱气哼哼地站到他三哥对面,也不坐,“干什么?我才要问你干什么!”不逊的口气实不多见,昊琛看他一眼,不理会,又拿起桌上的书,昊瑱耐不住,劈手夺过来了,“你还有心思看书?!”昊琛微愠,“老四!”
昊瑱一不做二不休,借着一口气竹筒倒豆子,“三哥,你真对得起我!我前脚跟人拍着胸脯保证你对小嫂子是敬重有加的,后脚就听人说你对小嫂子是在逢场作戏!你说小嫂子毒,你怎么不说你自己狠?人家一个千金小姐就让你这么糟蹋,你还一副委屈得要命的模样?!亏我糊涂到家了,还想替你圆滑圆滑,就你说的那话,你让我从哪说起?你哪还像我……”
“老四!”昊琛沉声,“我说什么了?要你拿出大义灭亲的做派?”
“你……”昊瑱气得一口气差点儿没提上来,“你说你说什么了?”
“老四!你几岁了?!”昊琛提高了声音,昊瑱被他一“镇”,也冷静了些,“你对小嫂子说你对她好是为了做戏?”听小嫂子带着笑轻声说“将军的好只是做戏”,他简直无地自容!
昊琛“腾”地从椅上站起来,“我何时说……”人未等站直,他想起了什么,又缓缓坐下,这话,他说过……可是,他不是那个意思!
看着昊瑱失望外加痛心地瞪着他,李昊琛,英明神武的威远将军平生头一次在兄弟面前期期艾艾,“话是我说的,不过不是我本意!那个,她,那个,呃,不是不愿意与我为妻么,我便说相敬如宾好了,她应了,呃,归宁那天就还都高兴,回来我还说我和她做‘宾’彼此自在,看来不该是夫妻的,我说这话本是想试探她……结果一说到“夫妻”她就不自在,我怕操之过急和她闹僵了,就给自己找个台阶说‘今儿个这出戏唱得你还满意’,她这才没说什么,后来……干吗?”李昊琛莫名其妙地看着昊瑱递过来的马鞭子。
昊瑱咬牙切齿,“你用马鞭子勒死你自个儿得了!”相敬如宾?唱戏?又没有刀架在你脖子上、不会说话你倒是别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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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行馆后院两个一身短打的人正在对练,只有招架之功的昊瑱无心奉陪,早早跳出圈外,“收手吧,三哥,我今儿是打不过你了!”
昨晚儿先用项上人头跟小嫂子的丫头担保三哥的清白,紧接着又用项上人头跟三哥担保小嫂子要的是举案齐眉而不是相敬如宾,小嫂子那头怎么样不知道,三哥这边儿可像是服了百年老人参,精力充沛得鸡叫头遍就把他拖出来练功,还美其名曰“闻鸡起舞”,照那架势,让他拔山扛鼎都没什么难处!
昊琛不停手,兀自虎虎生风地练了一套拳,这才吐纳调息,“像你什么时候还打过我了似的!”昊瑱爽朗一笑,也不辩白,“咱们今儿个就跟老六会合?”
李昊琛点头,“唔。火候差不多了,再说天也冷了,要还这么个走法,怕明年也到不了平卢!”
“真合到一处,你可就没什么闲工夫了!”昊瑱提醒。
“我要那么些闲工夫何用?”昊琛不以为意。
昊瑱笑得促狭,“怎么没用?有了闲工夫才好哄人呐!”昊琛这才会意,横了他一眼,“既有心,你多替我分担些不就有了?”“与我何干?”昊瑱撇清,却见三哥根本没听,两眼都看着行馆那头,诧异回身,正看到行馆里奔出来的两个人——青杏和子安!
清俊利落的子安在距兄弟俩三步外刹住了脚,“将军,四爷!”昊琛早看到青杏脸上的惶急,双唇不由抿紧只吐出一个单字,“说。”子安往旁边儿站了站,把青杏让到前边,青杏象害冷似的牙齿打着颤,“金、金桔姐姐病、病了,小姐让我快、快来找将军……”
昊瑱“嗐“了一声没说什么,昊琛不引人注意地松了口气,“慢慢说,怎么回事?”他的镇定让青杏多少稳住些心神,“我也不知道,一早晨醒了叫她不答应,把她推醒了就起不来炕,浑身烫得象汤婆子似的,叫小姐看了,小姐都快掉眼泪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