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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乔南因为坐了太久的飞机，终于也累得睡了过去。
半睡半醒间，他感觉自己的胸前有点凉凉的感觉。他于是习惯性地将她往自己怀里拢了拢，那点凉意却好像更重了。
他睡意正浓，觉得可以是自己的错觉，于是又放心地睡了过去。
***下半章***
第二天简乔南是被凌小小摇醒的。
“简哥，快起床，我们去堆雪人。”
简乔南眼睛还没睁，一个“好”字差点就出了口。但一刹那间他想到孩子的事，吓得整个人马上清醒过来。
“不行！”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靠坐到床头，只见凌小小已经穿戴得整整齐齐，还围了厚厚的围巾，半张脸都被遮了起来，眼睛却滴溜溜，亮晶晶的，双颊上甚至还有一点淡淡的红晕。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她这个样子，心中不由地多了几分喜悦和满足，只觉得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都是这个孩子带来的，真好。
可是还是不行。
“你有身孕了，万一冻着了怎么办？”
凌小小失望地哼了一声，坐下来摇着他的手臂软着声求他，简乔南这时哪里受得了她这种软语相求，坚持了一会儿，还是做了让步。
“那好吧，我来堆，你看着……我可先说好了，你一个手指头都不准动。”
小时候他们当然也玩过堆雪人，而且多数时间也是他堆，她看。不过那个时候他才不是心疼她，怕她冻着。
他那时候是嫌她笨，堆出来的雪人总是那么丑。
记忆里堆雪人好像是件很快乐的事，可是现在长大了再去堆，刚下手时，简乔南的唯一感觉只有一个：冷。
真冷啊，手根本不想去碰那个看起来漂漂亮亮的东西，可是他的身边，他家孩子的妈妈正睁着大眼睛满含期待地看着他……
豁出去了。
***
忙了一会儿，他的手也不觉得冻了，身体也开始微微地冒着汗。他的身边，凌小小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神就跟小时候一模一样，馋得要命。
这个时候，简佑嘉也被阿姨抱了出来，正在她怀里扭动着要下去跟他的爸爸妈妈一起玩。
简乔南于是将雪人的“眼睛”，“鼻子”往凌小小手里一塞，在她还带着几分迷惑地时候，笑着亲了下她的额头。
“剩下的你来……做好点，别装歪了。”说完伸手从阿姨手里接过孩子，高高地举上了头顶，“爸爸抱一下。”
凌小小笑得眼睛弯弯地，小心翼翼地往那三个雪人身上装眼睛鼻子，然后颇有点得意地看向简乔南，“没歪吧，嗯。”
简乔南刚刚笑起来准备夸她一句，一个雪人的鼻子却“啪”地一声掉了下来。
他忍俊不禁，捞过羞得脸都红起来的她，在她耳上亲了一下，笑着说了一个字：“笨！”
他怀里的简佑嘉在一边落井下石，学着他爸爸，“笨，笨，笨”，然后咯咯笑了起来。
凌小小气得拿眼瞪他，“笨就笨，你有必要说三次吗？”
***
下午他带她去看电影。
凌小小觉得惊讶，觉得下午去看电影好像是件不可思议的事，于是脸就被简乔南揪了一下。
“谁说看电影一定要在晚上？”晚上他还有其他安排呢。
像很多普通的小情侣一样，两人手拉着手进了场，因为都围了围巾，也不用担心被别人认出来。
里面的人不是很多，稀稀拉拉的到了可以不用按座位号来坐的地步。但是凌小小还是老老实实地找到了他们的座位。
以前他最不屑她这种循规蹈矩，现在却觉得其实也有她的可爱之处。
他们前面有个男人欠了点公德心，电影刚放映没多久就开始抽起烟来。
简乔南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轻声道，“我太太有了身孕，麻烦你熄掉手中的烟。”
那人噢噢两声，很不好意思的模样，说了句“不好意思，习惯了”，然后熄掉了烟。
两人相视一笑，于是继续看电影。
荧幕上到底放了什么，简乔南其实根本不知道，他的视线几乎一直盯在凌小小的脸上。
忽明忽暗的光线里，她的脸时隐时现，可是他还是看得出她脸上的表情总是随着电影的剧情细微地变换着。
简乔南觉得她这个样子好可爱，于是在听到电影里有个人歇斯底里地吼着“我爱你”时，他伸手揽过她，附在她耳边说了句“我爱你”。
凌小小的眼睛倏地瞪大了，黑暗里却显得更明亮几分。他心中一动，拔开两人的围巾，凑近一点吻住了她。
凌小小推了他一下，没推开，也就放弃了挣扎。
他们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以前最好的时候，也因为简太太管得太严，很多事都不可以做，所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一起看电影，像天下间所有普通的情侣一样。
他们的一生还有很长很长，以前他没有为她做过的，欠她的，他以后都会一点一点地补偿她。
***
电影散场时差不多已经是黄昏了，路灯已经亮了起来，道路上的雪已经残了，绿化带上却仍是皑皑一片，被灯光一照，反射着一点微弱的冷光。
他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衣口袋里，十指相扣着，迁就着她的步伐，一步步往前走着。
没走多久，竟然意外地碰到一个做糖画的摊，他给她买了一个“蝴蝶”。虽然是糖做的，却极是惟妙惟肖，好像马上就要振翅飞去。
凌小小舍不得吃，只是拿在手里看，于是他让她停下来，又折回去帮她买了一串糖葫芦。结果她还是舍不得，他只好无奈地笑着从她手里拿过来帮她拿着，以免她冻着了手。
最后两人去了他们结婚时的那家酒店。
他订了他们新婚那夜的那间位于顶楼了套房，并清空了整个楼层。
今晚他们会住在那里。
因为凌小小意外地有了身孕，酒被换成了果汁，但他也没让她多喝，连他自己也只是喝了一点点。
饭后他带她进了电梯，门一合上，他就开始吻她，并不热烈，却很缠绵。一直到电梯叮咚一声响，门打开来，他才松开她，打横将她抱起来。
走廊里幽深安静，厚重的地毯吸收了他的脚步声，他抱着她一步往前走着，好像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了。
凌小小双手攀着他的肩，看着他浅笑着。
他亲了她一下，低声道，“小小，以后，我抱你一辈子。”
凌小小只是无声地笑着，嘴角微翘，眉眼弯弯的。
一辈子，多么漫长，他们还可以相守那么长的一段岁月，真好！
***
进了房间后，他们先后进浴室去洗澡。等到他从浴室里出来时，凌小小正站在宽大的落地窗前看外面的夜景。
他走过去，从背后拥住她，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整个城市被灯光装点得晶莹剔透。
“原来从这里看过去，外面会这么漂亮。”凌小小轻轻地喟叹了一句。
他想到他们的新婚夜，她缩着睡在他脚边的情景，好像还是昨天的事，竟然已经隔了两年的时光，而这两年，已经发生过那么多事。
“小小。”他紧了紧拥抱她的手，“如果你喜欢，以后每一年的今天，我们都来这里。”
凌小小还来不及回应，他们的面前忽然炸开一大朵绚烂的烟花。
“有烟花！”她猛地转过头看着他，眼中满满的都是惊喜之色。
“是。”他答，同时低下头扶着她的脸开始吻她。
他知道有烟花，而且会在他们身边灿烂一整夜。
他的手在抽她浴袍的带子时受到了阻碍。
“你不是……”她轻喘着，却马上被他用一个吻打断了。
“我有分寸，”两人的唇仍虚虚地贴在一起，“不会伤着孩子的。”
她的手垂了下去，任由他将自己身上的所有束缚一一褪去。
他将她压到松软的被褥间，进入的动作极其的温柔和小心。
他以后都不会再伤害他们的孩子，还有她，所以他会很小心的。
***
烟花不间断地在他们身边绽放着，那么近，好像想溜进来，却又被玻璃挡在了外面。
室内特意关掉了灯，只是间或在烟花炸开的那一刻，突地亮了那么一下，然后又陷入一片昏暗。
整个室内也是一片宁静，唯一有的，只是一点点压抑地喘息声。
他的确很小心，但渐渐地还是有了本能的快感，在快要攀上高峰的那一刻，他忽然听到凌小小的声音。
他那时正在亲吻她的耳垂，她的声音简直像是直接穿透了他的耳膜。
“简哥，你说，我们做几次，这个孩子就没了？”
第七十三章
那声音带着笑意；却有种怪异的冷；他猝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僵硬着抬起头，一大朵烟花恰好在窗外爆开；他看到凌小小的脸色奇异地白着；嘴角的笑容也有种形容不出的古怪，就好像正承受着某种痛苦。
他脊背发凉；整个人就像是从最炎热的夏季一下子被抛入了寒冬。
“小……小。”连声音都是哑而干涩。
“简哥；你不是一直希望长颈鹿妈妈再有一个宝宝吗？”凌小小仍然在笑；声音也是一如继往地温软；“其实有过……就在你那次出差回来的前一天；曾经有过；不过……”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那声叹息；有种眼睁睁看着时光流逝却又无力留住的无奈；“被我杀死了。”
又是一大朵烟花；像一道闪电从空中划过；劈开了浓重的黑暗；将整个房间照得亮如白昼。
他看到她脸上的汗，还有那种痛苦的表情。
他们以前在一起时，她的额头也经常被汗打湿，可是那不一样，那种痛苦的表情也不一样。
难怪他们现在结合在一起的部位，会跟以前有一点不同。他以为那是因为，因为……
不要，小小！你不要这么残忍！
可是他的声音发不出来，闷在了喉咙里，那种将知未明的恐惧紧紧地裹了上来，脑子里一片混沌。他仓惶地从她体内退出来，跌下床去找被他随手丢在一边的衣服。
除了他们，没有人知道马上要发生什么，烟花仍在他们旁边一朵一朵地绽开着。
“我送你去医院，马上，你不要怕。”他这样说，好像是在安慰她，其实是在安慰他自己。
小小不会怕的，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令她恐惧了。
明明她以前那么胆小的。
是谁把她变成这个样子？
他的脑中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响，凄厉的，带着哭音。
“你还在帮她，你帮着她骗我，你说我妈走得很安心……简乔南，你还是不是人？凌小小已经疯了，你总有一天要被她害死的……总有一天，你等着吧……我等着看你怎么死！”
他知道的，他一直知道的，即使小小说要和他重新开始，他也没有真正安心过，他从来就没有真正安心过。
他做好了被她报复的准备，可是他没有想到，她选择了这种方式。
小小她，选择了这么一种决绝的方式，几乎连最后一点点和他的羁绊都彻底斩断了。
她以前，明明那么爱孩子，为了佑嘉，她受了多少委屈，她都没有放弃过。
他的手抖的太厉害，动作也僵硬，穿衣这样每天都要做的动作却怎么也做不好。好不容易穿好长裤，正在扣衬衣的纽扣，他听到一声陶瓷破碎的声音。
简乔南脑子中“嗡”得一下，机械地抬起头，从喉咙里挤出了两个字：“小……小。”
房间里忽然一亮，他终于看清了凌小小。
她已经坐了起来，一手拥着被子，另一只手中握着一块什么东西。他认出来，她握着的，是代表她的那个人偶，那个颜色，他认得出来。她把那块陶瓷碎片紧紧地抵在脖子上，声音在马上降临的黑暗里听起来十分的缥缈。
“我不会去医院……也不会有什么孩子了。”
只是那么一瞬间，他已经看清楚，她的手在流血，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那个孩子，他们的孩子，马上就要离开他们了。
小小她真聪明，选了最有效的一种报复方式。他以前加在她身上的痛苦，她现在在一点点全部还给他。
可是，“他是无辜的……小小，孩子是无辜的。”他低低地求她，“让我送你去医院吧。”
烟花的光在他们面前一闪而过，凌小小的脸上一片水光。
“他不无辜。”她的声音很轻，呼吸却很重，夹杂着隐忍的痛楚，“简乔南的孩子……只要妈妈是凌小小……就是原罪。我恨他。”
“那么佑嘉呢？”他在黑暗中一步步靠近她。
“佑嘉？”她轻轻地呢喃了一句，“他是我的……他是我一个人的。简乔南放弃过他两次，第二次时，他都会动了……他不要他，他一点都不爱他……我一直以为，一直以为，他是天生不喜欢孩子，一直以为是我的错，非要生下这个孩子，才会让他那么生气，可是……”她停了下来，重重地喘着气，那种极力忍着痛的喘气，“可是后来我才知道不是……他不是不喜欢孩子，他只是不喜欢凌小小生的孩子……我的孩子他……他……”她好像用力地吸了一口气，“我有时候在想，要是这个孩子，投胎到那个女人肚子里，肯定会更幸福吧？”
简乔南流着泪靠近她，在凌小小说了句“我这辈子都不会再为他生孩子”的时候，猛地扑过身去，一把攥住她抵着脖子的那只手的手腕。
凌小小在黑暗中尖叫了一声，好像刚刚从恶梦中醒来，拼命地挣着他的手。两人力量太悬殊，她根本挣不脱，于是用力地一口咬到简乔南的手腕上。
一阵钻心的痛从手腕上传来过来，可是他不敢松手，只是紧紧地攥着她的手腕，另一只一直在用力抠开她攥着碎瓷片的手。
那块碎瓷片终于从她的手中被抠了出来，他用力将它抛到一边，用自由的这只手将她揽到怀里。
凌小小还咬着他的手腕不放，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没事了，小小，没事了。”他不断地抚摸她的头发，“我送你去医院，好不好？”
她只是那样紧紧地咬着他，身体一直瑟瑟地抖着。
“我们去医院……你想怎么报复我都行……让我先送你去医院……你好好地活下去，才能有机会报复我……小小……”
他不会再奢求多一个孩子，不再奢望得到她的原谅，他只想她好好活下去，就算要报复他，也不要再选用这种伤害自己的方法。
***
凌小小终于慢慢地松开了口。
他的手腕已经觉不着疼，只心口却像开了一个口子，灌着冷风，像刀在刮一样。
“简哥……”她的一只手紧紧地揪着他的衬衣，声音很低，像梦呓一样，“我好疼。”
“我知道。”他弯下腰，在黑暗中亲她的脸。他的动作很轻很轻，“我帮你穿衣服，我们去医院。”
凌小小好像听不到他的话，只是自顾自在说着，“活着……好痛苦。”
他的泪滴到她的脸上，“我知道。”
“可是佑嘉他……那么小……那么小……”她一遍遍地重复着“那么小”三个字，好像有无限的眷恋。
他也知道。
如果不是有那个孩子，凌小小或许早已经支撑不下去了。
他对她的伤害，比他原先想像的要大得太多了。
***
他最终还是把她送到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