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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墙角的一个男人说,尽他妈扯淡。
梁唯玲一怔,想不到张学稗会来听课。
这时对面墙角的一个男人也站起来说话,你他妈没知识,才说这种话。你也配来听课!
梁唯玲仔细看,想不到刘宏伟也过来听课。他什么时候来的呢?
张学稗说,刘宏伟,你别跟我得瑟。咱们到外边去讲理,别在这课堂上影响梁老师讲课。
刘宏伟说,你别着急,等梁老师讲完课的,咱们再出去比试。
22.宰牛的诗意(3)
也不知犯了什么邪,姜顺子在这个时候居然领起了掌,大家都鼓掌。
掌声平息。有一个听课的说,梁老师,你能不能休息一会儿,让这俩哥们儿辩论辩论?
梁唯玲说,大稗子,给我倒点水,先让他们俩辩论一会儿。
这时罗大稗说道,各位女士们先生们,大家不要以为这两位先生是在打嘴架。这是我们本次讲坛有意识安排的插曲,也是为了增加这堂课的趣味性。下面请两位助讲先生继续辩论。
张学稗说道,桥镇的老少爷们儿们,这小子叫刘宏伟,我和梁唯玲婚姻的解体,和他有一定关系。他是一个伪文人,他也是鲁迅、巴金的赝品,他写的那些个不着调的东西把梁唯玲老师给害了,你听听他写的东西,叫《我们在诗意中死亡》,我不懂诗,但我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是说,我们每个人死的时候就得读诗。你们大家说,这不是放屁吗。
刘宏伟笑了,和你这种没文化的刽子手辩论,我都感到很无聊。你除了会宰牛,还会什么。你宰牛也没有宰出境界来,你能宰出梁老师那种水平来吗,梁老师宰牛,把哲学都宰出来了。你呢,宰出的是牛粪。
张学稗说,刘宏伟,你别跟我得瑟。下课以后咱俩就比宰牛,我看你能不能把牛宰出诗意来。
刘宏伟说,宰牛是你的强项,我和你比宰牛有失身份。
张学稗说,你啥身份,你就一滩牛屎!
刘宏伟说,你是啥,你比牛屎还肮脏!
张学稗见墙角立了一把铁锹,就把铁锹举起来,要往刘宏伟的头上打。这时梁唯玲把一茶缸子热茶泼到了张学稗的头上,张学稗扔掉铁锹,看着梁唯玲,说道,你真他妈贱。说完,就走了。
刘宏伟对姜顺子说,兄弟,鼓掌鼓掌!
大家又鼓掌。
梁唯玲继续讲课——
刚才张学稗的丑恶表演也恰恰印证了牛的语录,牛在诅咒人类,并不是诅咒所有人,而只是诅咒像张学稗这样的人。张学稗是个猥琐的人,他永远不自信,只在宰牛的时候充满了自信。这是我们人类最劣质的品性。就像一个局长,当他被上司骂得狗血喷头的时候,他没有一丝反抗的意识,但他从上司那里回来,就会把他手下的处长也骂得狗血喷头。
最后,我希望桥镇的父老乡亲都能够自信起来。男人们,你们要记住,你们的别称是爷们儿;女人们,你们也要记住,你们的别称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我的课讲完了。
这时刘宏伟站起来,说道,各位老少爷们儿,听了梁老师讲的课,很受感动。为了表达我的心情,我作诗一首——
真理落在了我们的肩膀
自信让我们成长
我们的生活充满了和谐
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女人是我们的目光
梁老师是我们的榜样
让我们大踏步前进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姜顺子又领掌,只是没人听他的,只有他一个人在鼓掌。显然听课的人不太喜欢刘宏伟。罗大稗自言自语,这写的是什么*诗,对我们十家讲坛是最大的亵渎!这种人以后要拒绝进场。
梁唯玲的课结束了。听课的先走了出去,梁唯玲和刘宏伟最后走了出去。刘宏伟一出门,就看见了张学稗。张学稗说,我刚花五百块钱买了一头牛,是一头小牛。刘老师,今天我请客,我请你宰牛。
刘宏伟看着梁唯玲,梁唯玲用鼓励的眼神看他。刘宏伟说,好。老张,我对你的这个挑战表示敬意,我们走吧。在什么地方宰牛?
张学稗说,就在这儿。牛宰了就不用拿走了,让罗馆长他们烀牛肉,也算是我对十家讲坛作出的贡献。
张学稗说完,就从兜里掏出了两把刀,一把给了刘宏伟,另一把他握在手上。刘宏伟见牛被人牵来了,拴在了残局馆门口的柳树上。刘宏伟在牛的周围走了一圈,趁牛不备,他猛地扑过去,刀扎到了牛的动脉上,血流如注。不到十分钟,牛就死了。刘宏伟宰牛只用了一刀,他宰牛的技法让张学稗感到很吃惊,就是梁唯玲也没有这样的技法。刘宏伟擦着刀上的牛血,说道,老张,杀得不好,请指教。
张学稗无话可说,他愣了半天才说,你……你宰牛真宰出了诗意。
罗大稗和残局馆的人把牛拽到院子里,开始开膛剥皮。张学稗走了,梁唯玲叫他,说,福大他爹,我和宏伟请你吃饭。
听到福大两个字,张学稗感到很失落。他头也没回,就走了。
23.到老妹子饭庄吃饭(1)
张学稗又赶着车去了彭家窝堡。上次他拉回的茄子、青椒和萝卜,厂长感到很满意,价格也很合适。厂长就鼓励他,以后收菜的事儿就交给你了,不能让你白干,每斤菜给你提成一毛钱,一车菜一千多斤,也能提一百多块钱了。
张学稗说,不少了。跟我当年宰牛的收入差不多。
张学稗这次到彭家窝堡,要跟村主任彭学军签个合同。这个合同一经签订,他就可以经常到这个村子里来了。昨天张学稗去了一趟县城,他觉得和老同学见面应该送她一件礼物,于是他就给老同学买了一件羊毛衫,这件羊毛衫三百多块钱,对于一个农村妇女来说,能穿上这么贵的羊毛衫,那也是很少见的了。
张学稗到了彭家窝堡,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了。到了彭家窝堡,他要找村主任彭学军签合同,村委会通信员告诉他,这两天恐怕签不上,因为彭主任有重要任务,他在镇的妇产医院,明天有两个妇女生孩子,他要等胎盘。
张学稗说,等胎盘干啥?
通信员说,听说省城一位英雄人物正在治病,急需胎盘。这个任务咱们镇上接过来了,乡长把这件事当作头等大事来抓。
张学稗说,那我装完一车菜就得回去了。
通信员说,村主任有嘱咐,说你来了,中午必须招待。一会儿我就去叫彭大厨,冰箱里的菜都备齐了。
一会儿,彭丽蓉来了。见到张学稗,她感到很高兴,就到厨房准备做菜做饭。张学稗说,老同学,我看就别做了,你这儿离桥镇也不算太远,我把你拉到桥镇,咱们在饭店吃饭,是我招待你的。
彭丽蓉想了想,说,桥镇离这儿也不近,那就到堡子东的粮食大集吧。那儿有两家饭店,今天又赶上集日,我们就去那儿。大集两家饭店中有一家的厨师是我的徒弟,她鱼做得好,我们就到她那儿吃鱼。
彭丽蓉和张学稗走着去了粮食大集。大集离这儿有四里地,不到一个小时,他们就到了。彭丽蓉徒弟的饭馆叫老妹子酒馆,酒馆里的人不多,都是到集上卖粮食的,一般买两个馒头一碗汤,吃完就走。就是喝二两酒,也不要大菜,或者是一小碟花生米,或者是一小碟炸小鱼儿。
彭丽蓉进了老妹子饭店,徒弟老妹子感到很惊讶,说道,师傅,您咋来了。前几天我还做梦梦见您了呢,这几天您要不来,过几天我还想去看看您呢。
老妹子看见了张学稗,就疑惑地望着彭丽蓉,彭丽蓉说,我家的亲戚,我表哥。到我这儿来,原本是要在家招待的,可我没有新鲜鱼,就到你这儿来了。
老妹子说,我这儿有,是孙福海的哑巴救生员给送来的,鲢子草鱼鲶鱼都有,这次送来的鲶鱼挺肥,我就给你们做酱焖鲶鱼。说完,老妹子把彭丽蓉和张学稗领到了饭店的后院。后院是三间房子,一间是住人的,两间是雅间。彭丽蓉和张学稗坐在雅间里,感到这里很温馨。雅间里的陈设不像乡村饭店,墙上悬挂着木框的油画,地上铺的是地板,桌子和椅子都是红木的,窗台上放了两盆花,都是月季。月季花刚开,有香味漫出。老妹子又拿着菜谱进屋,说,师傅,您看还吃点啥菜。
彭丽蓉说,俩人能吃多少。那就再来个凉拌拉皮儿,主食就吃你烙的葱花油饼。
老妹子说,我还有一瓶子古井贡酒,一会儿给你们启开。
张学稗说,我不喜欢喝瓶装酒,喝散酒吧。
彭丽蓉说,来一斤。我表哥很长时间没来了,我得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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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到老妹子饭庄吃饭(2)
两个人开始喝酒。他们毕竟是小学同学,小时候的男孩子女孩子长大了都发生了变化。张学稗和彭丽蓉尽管是小学同学,但他们之间有许多陌生的东西,这需要他们重新认识对方和了解对方。这些日子仅仅见了两次面,彼此间的了解才刚刚进入序幕。但有一点两个人都感觉到了,那就是彼此之间都需要找回小学时的那种感觉,也需要找到彼此间填补寂寞的东西。
彭丽蓉虽然是农村妇女,可她毕竟还在城市里待过。这些年她在县城的几个大饭店都做过主厨。有一次省里的领导来县里视察工作,从县里选出四个厨师主厨,她也被选上了。厨师的工作虽然在厨房,但厨房也是一个世界,也能让彭丽蓉长见识。尤其那次给省里领导主厨,她做的是家常菜,是当地每个饭店都有的本土菜,地三鲜。省里的领导因为很少吃素,吃到了地三鲜,觉得很新鲜。这个省领导文学修养很深,就说地三鲜这道菜有诗意。因为他认为地三鲜这道本土菜升华到了高雅,他还即兴作了一首赞美地三鲜的诗,那首诗写的是什么,彭丽蓉已经忘了,让彭丽蓉感动的是那位省领导要见见她,彭丽蓉就走到了餐厅,和那位省领导握了手。那位省领导说,将来有机会,我把你调到省人大餐厅,给全省人代会做菜。这句话让彭丽蓉好几天没睡好觉,她等着省里来通知,让她去省人大做主厨。但是两年过去了,那位省领导都退休了,也没人通知她。她在县城的唯一收获,是认识了现在的丈夫吴玉刚。那时候吴玉刚还没到乡下当副乡长,只是县林业局的一位办事员,他跟彭丽蓉结婚第三年的时候,才到十栋房乡当副乡长。吴玉刚到了十栋房乡,彭丽蓉就不在县里的饭店当厨师了,她开始回家做家庭主妇,这些年她家的日子过得不错。她的丈夫表面很老实,在乡里无论从干部到群众,对他都有好的评价,但他在私底下却很能搂钱,在全乡分配承包森林的时候,他至少得了十几万,全乡有十多个养殖基地是县里的扶贫项目,财政也给拨了不少钱,他也吃了养殖基地的不少回扣。吴玉刚在家里还过着平淡的日子,住的还是岳父家的旧房子,乡干部都有摩托,他却每天都骑着自行车上班。他不喜欢到饭店吃饭,也不愿意陪客人吃饭,喜欢带饭盒,一般饭盒里装的都是大米饭,一个咸鸭蛋,或者是炒熟的咸菜。吴玉刚曾经两次被评为县里的优秀乡干部和一次优秀廉政干部。
张学稗说,老同学,你现在的日子过得不错,挺让我羡慕的。在咱们小学同学中,日子超过你的可真没几个。
彭丽蓉说,你咋看出我日子过得不错?我们住的房子是我娘家的,我们家的电视都是二十一寸的,我家还有缝纫机,衣服坏了我们舍不得扔,补补还穿。怎么能说我的日子过得不错?
张学稗说,我说你日子过得不错,不是说你家里是不是有钱,而是说你的家庭很幸福。家庭幸福就是好日子。
彭丽蓉叹了一口气,也没说什么。她把酒杯举起来,来,老同学,喝酒。
一口酒下去,彭丽蓉就问张学稗,你的日子肯定比我强。桥镇的企业没有亏损的,挂上个经理的职务,年收入都在十万八万的。你现在不也是副厂长吗?
张学稗说,这副厂长也是让我当够了。我们厂长只知道往我们这厂子里投钱,实际上他不管事儿,厂子里上上下下都是我负责。现在我才知道,当一个企业的领导真是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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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到老妹子饭庄吃饭(3)
彭丽蓉说,你们的酱腌厂叫百味酱腌厂,厂址在什么地方?我也经常去桥镇,咋没看见你们厂子的牌子呢?
张学稗说,我们的厂子就是原来的桥镇屠宰厂。原来挂的是木牌子,这个月要改挂铜牌子,正在省城定做。我厂现有职工三百一十二人,其中大学本科学历的就有十一人,大专学历的有十九人,中专学历的有四十多人。我们的产品一般不在本地销售,由省城的外贸公司代理销售,主要出口到日本、韩国、罗马尼亚、阿尔巴尼亚、埃及、伊拉克……你到桥镇看到的厂区其实是我们的蔬菜储存仓库,我们的主厂房都在江北,有时间我可以领你到我们厂子去参观。
彭丽蓉说,哎呀,你可把这酱腌厂给做大了。桥镇的产品听说还没有出口的,你们生产的咸菜都整到伊拉克去了,真不简单哪。
张学稗说,可不是。美国和伊拉克在战争期间,我们的咸菜没有运过去,伊拉克人民觉得餐桌上少了什么,他们的战斗意志也受到了损失。据说萨达姆被捕以后,美国大兵在萨达姆早餐的桌子上发现了一碟咸菜,就骂萨达姆,这个王八犊子太奢侈了,竟然吃这么贵的咸菜!
彭丽蓉就乐,你们单位的职工也发咸菜吗?
张学稗说,发。一个月只发半斤。
彭丽蓉就说,那你们厂子的职工都是萨达姆。
张学稗很严肃地说,老同学,你可不要把我刚才说的事儿当玩笑。下次我来,我给你拿一份合同,你就知道我们的咸菜到底出口到多少个国家了。
彭丽蓉不笑了,说,我信。彭丽蓉又问,我还没问你,你总这么一个人生活也不是办法,是不是也该再找一个了?
张学稗说,不想找了。像我这种事业型的男人,哪个女人跟我,她都会受罪的。我们单位有四五个大姑娘都在追我,其中大学本科的一名,大专的两名,中专的两名,我根本就不理睬她们。我是一个求实的男人,我没把自己看得太高。我不就是一个企业的副厂长吗,我就是李嘉诚、霍英东又能怎么样。做人要低调,要谦虚,更不能撒谎。我要找女人,起码要找个和我年龄相当的,绝对不能找年轻漂亮的,也不找高学历的,更不能找有家庭背景的。我要找的这个女人,我看着顺眼就行,她对我知疼知热就行。最好她是一个离婚女人,因为离婚的女人都会珍惜再婚。老同学,我说的是不是在理?
彭丽蓉说,在理。你这么一说倒是把我启发了。我们堡子就有一个,和我一个姓,也是我本家的一个堂妹,比我小两岁,也是刚离婚。男人原来是堡子里的猪倌儿,后来他到省城打工,参加了一个养猪培训班,后来他就在省城的郊区养起了猪,也是把生意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