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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分手的理由-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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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平并不是不能喝,只是最近喝酒的次数已经大幅减少。从前他也曾喝到深夜一、两点才回家,不过早在结婚前,芳子就已听说外科医生多半爱好杯中物,因此并不太在意。她认为只要不是喝闷酒,次数不要过多,应该就没有什么关系。
  像今天晚上这样烂醉的情形,还是第一次。这几年来修平偶尔在外面应酬喝酒,几乎都没有喝醉过,至于呕吐更是绝无仅有。
  那两个年轻医师似乎也对修平酒醉的程度感到惊讶。他们特地把他送回来,脸上还带着歉意,深恐芳子会责怪他们。
  “胡闹也应该有个程度……”
  芳子喃喃自语着,然后把阳台的窗户打开。若不再透透气,房间里势将充满浓厚的酒味。
  “水……”
  突然间,身后的丈夫叫了起来。
  “水……”
  他呼叫第二次时,芳子已从厨房端着一杯满满的水,拿到他的嘴边。
  尚未清醒的修平双手紧握住茶杯,仰着头一口气把水喝完。
  “还要……”
  芳子只好又去倒了一杯,修平还是一饮而尽,随即倒头继续睡。
  “亲爱的。”
  芳子觉得不能再姑息他,便使劲地摇晃他的肩膀。
  “起来嘛!我已经把棉被铺好了,到房里睡。”
  芳子正想用双手把修平扶起来时,修平突然把她的手撇开。
  “吵死人了。”
  芳子刹那间目瞪口呆,双手悬在半空中。修平又继续叫道:
  “红杏出墙的……”
  “亲爱的!”
  芳子黯然地离开丈夫的身边,走到阳台前。
  初夏的晚风从窗口轻轻地吹进来,天空中的云层很厚,芳子看不到星星和月亮,只有前面那一带闪烁着红色的光芒。那个角落正是银座和六本木,也是刚才丈夫喝酒的地方。
  芳子在黑暗中凝视着红色的天空,反复思索刚才丈夫所说的话。
  “红杏出墙的……”
  丈夫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想到这里,芳子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丈夫之所以烂醉如泥,很可能是因为昨夜的事。他今天并没有什么应酬、约会,却主动找人喝酒,还不是为了抒发昨夜的郁闷。
  芳子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把阳台的落地富关上。
  回头一看,也许是灯光太亮,丈夫不晓得什么时候把头蜷在毛毯里。
  芳子走到厨房,把水壶装满水,和玻璃杯一起摆到前面的茶几上。然后关掉客厅里的电灯再看看手表,已经一点半了。
  芳子走进卧房后立刻换上睡衣,梳了梳头发,回头看着眼前的两床棉被。
  芳子想到自己刚才慌慌张张铺被的情景,不禁苦笑了一下。
  今天一整天,即使在公司里,自己心里始终在责怪丈夫,别人一来到家里,自己又立刻变成了贤妻,向年轻医生道谢,迎接丈夫进门。非但如此,自己还为丈夫宽衣解带、铺床倒水。
  就算这些举动是长年的习惯使然,自己还是太没出息了。
  尽管这么想,芳子的情绪却反而踏实了一点。
  “反正……”
  “只要他回家就好了。”
  她的脑海里慢慢地浮现出叶子在机场时那张惶恐的面孔。
  “我才不要输给那个女人呢!”
  芳子在黑暗中如此告诉自己,终于安心地闭上双眼。
风暴
  艳阳下一个白色的球来回飞舞,并发出“波”、“波”的声响。
  修平凝望着妻子和女儿在网球场上不停地挥动球拍。她们两人的球技都不甚高明,只能连续对打几次,必须不时地重新发球,不过她们身上穿着粉白相间的运动装,看起来倒是赏心悦目的。
  对打一阵子之后,弘美在场中喊道:
  “爸爸,现在该你打了。”
  “不要,我不打了。”
  修平刚才和弘美打过,已经感到相当疲劳。刚从学校毕业到医院服务时,他曾经练过一段时期的网球,却不知为什么总是学不好,于是就慢慢地疏远了。
  这么多年下来,球艺当然不可能精进,尤其是最近腿部和腰部的功能渐渐衰退,想要和还是高中生的弘美配合都有点力不从心了。
  “来嘛,跟妈妈一起打嘛!”
  弘美似乎有意撮合父母对垒,修平却毫不领情地摇摇头。尽管来到蓼科山的别墅度假,修平依然没有和妻子一起打网球的兴致。
  “为什么不要?再来打一下就好嘛!”
  “我已经累了,再打下去的话,明天我一定会没有精神做事的。”
  芳子应该也听得见,但是她没有说话。
  自从那次争吵后,他们夫妻之间至今依然存有芥蒂,根本无法放松心情一起打网球。难道弘美没有发觉到这种微妙的气氛?还是她注意到了,才故意怂恿他们?
  “不要这样嘛!机会难得耶!”
  弘美打开从别墅带出来的水壶盖,喝了一口麦茶。修平发现她已发育得亭亭玉立,双腿十分修长健美。
  “走吧!”
  芳子把球拍放进套子里。看来她也丝毫不想和丈夫一起打网球。
  他们一家三口遂走出球场,在和缓的坡道上往停车场的方向漫步。
  想必无论谁看到他们散步于林间小道的情景,都会认定这是一个幸福的家庭。
  事实上,他们三人根本就是貌合神离。修平预定搭傍晚的电车回东京,他是上个星期二来别墅的,前后已在世蓼科住了五天。
  芳子的姐姐和姐夫要来别墅做客,她必须再留下来两天招待他们。
  而弘美,似乎也将呼朋引伴,到别墅来狂欢。总而言之,年轻的女孩子都很喜欢别墅的气氛。
  唯独修平已对别墅生活感到有些厌倦。
  这栋别墅是修平用父亲的退休金买下来的,修平本身压根儿就没有想要拥有一栋别墅的念头。
  大体上,所谓别墅应该是持有人打个电话通知管家一声,就可以随时前往的地方。而且,无论什么时候去,房间都是整整齐齐的,洗澡水和饭茶也已全部准备好了。
  然而,日本人若是到了自己的别墅,却必须先拆下窗户,大肆清理一番。至于放洗澡水和煮饭,全部都要自己动手做。
  因此,到别墅的目的似乎不是休息,而是劳动。
  况且,根据日本的现况,上班族休假顶多只有一个星期日,通常只能在别墅里度周末。
  如此来回奔波,根本失去度假的原意。
  如果再将购买别墅的资金,和后来的管理费,维修费列人计算,拥有一栋别墅的代价实在过高了一点,倒不如利用旅馆,既轻松又划算。
  修平考虑过各种因素,认为自己还不具备买别墅的资格,妻子和弘美却一副十分渴望的模样,一旦买下之后,非但年迈的双亲甚少前往,芳子也嫌麻烦而退避三舍,实际上,大概就只有弘美一个人喜欢找朋友来别墅玩,并且乐此不疲。
  修平的别墅大小只有三十坪,并不十分宽敞,但是附近有一座游泳池,四周环境也相当不错。修平在别墅里吃完晚饭之后,在妻子与弘美的陪同下,立刻拦了一辆计程车,准备到茅野车站搭乘电车回东京。
  “爸爸!你一个人在家可能会很寂寞,可是你还是不要喝太多的酒哦!”
  到了车站,弘美温柔地对修平说道。
  “我会打电话给你,爸爸也要打电话来哦!再过两天妈妈就会回家的……”
  当电车驶人月台时,弘美挥着手说道:
  “爸爸,自己可要当心哦!”
  修平点点头握着女儿的双手,女儿立刻侧过头来对芳子说道:
  “妈,你也赶快跟爸爸握握手。”
  女儿既然说出了口,芳子不得不伸出双手,和修平的指尖轻轻地接触一下。
  “再见……”
  修平各看了她们一眼,挥挥双手,便走进电车。
  坐定之后她们两人依然站在月台上。女儿轻轻地挥着手,妻子则勉强地微笑着立于一旁。
  发车铃声响起,电车驶离月台后,修平斜靠在座位上,叹了一口气。
  两个半小时之后就能抵达东京,自己可以过两天没有人打扰的日子了。
  修平发觉自己的心情居然快活了起来,他对自己的转变感到不可思议,然而这种情绪却是千真万确的。
  这次是弘美提议到别墅度假的。
  每年暑假到蓼科度假已成为他们全家的例行公事,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是七月初弘美提起时,修平却感到不知所措,仿佛弘美说的是一个光怪陆离的故事。
  芳子的反应也大同小异,当时他们两人都以困惑的表情面面相觑。
  “爸!你哪时候能休息?七月底的周末好不好?妈妈说过那个时候她也没问题。”
  弘美在说话的当儿,修平偷看了一眼妻子的表情。妻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看,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好不好?”
  “好吧!”
  “那么,就这么决定,七月底哦!”
  尽管弘美兴致勃勃地决定了出发的日期,修平仍然对能否成行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对于这一点,妻子的看法似乎也一样,后来她也没有对到别墅度假的事提过半个字。
  自从六月中旬争吵以来,他们始终持续这种冷战的状态。
  吵架的第二天,修平直到三更半夜后才烂醉如泥地回家,隔天早上也爬不起来上班,只好向医院请假,在家休养一天。
  后来,他们夫妻虽不曾再争吵,但是彼此却变得十分冷淡。
  事实上,修平现在仍然怀疑芳子,而且根本就不谅解她。
  芳子既没有对这件事解释过,更没有道歉过,这点令修平最无法忍受。
  当然,修平也不曾对那夜的事低过头。
  虽然他们彼此不信任,却又仍然住在一起,无非是目前还没有更佳的去处罢了。
  就这样混混沌沌地过了一个月,转眼间夏季来临了。
  在这段期间内,修平没有提过那天的事,芳子也三缄其口,他们担心一旦碰触到那个伤口,一场大战又会再度爆发,冲动中离婚的提议就势将难免了。
  于是,他们抱着这颗临时炸弹,度过了这一个月看似平静实则暗涛汹涌的生活。
  修平受不了这种不上不下的气氛,曾跑去找在品川执业的好友广濑吐过苦水。
  “真是奇怪,我们那一次吵得那么凶,却没有人提议离婚,竟然到现在还住在一起。”
  广濑现在很安分,不过从前曾和他诊所里的药剂师有过一段情,因此有一阵子也和太太闹得不可开交。正因为他是闹过花边新闻的前科犯,修平才觉得容易开口。
  “这就表示你们还相爱嘛!”
  “不,不是你说的这样!”
  明白地说,修平和芳子之所以维持目前这种状态,绝不是彼此仍深爱对方的缘故。
  争吵的第二天,修平在盛怒中藉酒浇愁,直到深夜却还是只能回家,至于芳子,她也对修平不甚谅解,但是到头来她的双腿仍旧自然而然地走上回家的路。换句话说,当前无路可走的事实,造成了他们还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结果。
  “我们彼此都希望能恢复自由之身,只不过一旦离婚,我们目前都会无路可走。”
  “这我就不明白了,据我所知,女人一旦红杏出墙,胆子就会变得很大才对。”
  “我看我太太大概没有这种勇气。”
  “你那么有自信?”
  “这点自信我倒是有的。”
  “那她一定还爱着你。”
  “怎么可能……”
  “人家说夫妻都是床头吵,床尾和。”
  “年轻的夫妻才会这样。”
  夫妻如果只是床头吵床尾和,吵过之后势必会比以前更加恩爱,修平他们的情况则很明显地挫伤了夫妻间的感情。那夜以来,修平只对妻子说“我走了”或“我要吃饭”之类生活中最基本的几句话,而芳子也都尽可能地以最简短的“是”“好”来回答。
  “我们绝不可能再像年轻时代那样了。”
  “你们需要时间,时间可以治疗一切。”
  修平也是这么想,然而,就算破镜能够重圆,却势必会留下一道缺口,无法恢复原来的状态。
  “我很冒昧地问一句,你们夫妻之间的性生活怎么样?”
  广濑问得干脆,修平回答得也十分爽快。
  “我现在怎么会有那种心情嘛?”
  “这么说,你最近都只和叶子做罗!”
  “我也没有跟她在一起。”
  “你又交了其他的女人啦?”
  “没有,自从那次从北海道回来之后,我几乎没有跟叶子见过面。”
  在羽田机场碰到芳子以来,修平和叶子之间也变得怪怪的。叶子感到不快,修平倒是可以理解,奇怪的是修平居然失去了和叶子约会的兴致。和芳子争吵之前,每当想到即将和叶子约会时总是怦然心跳,如今却不太想见她。
  原因之一是妻子的举止言行变得十分谨慎,表面虽然冷漠异常,但实际上却有反省之心,似乎不曾再和那个男人见面。看到妻子这种转变,修平自然不能太过放肆,也就无心在外头和其他女人幽会。
  修平之所以和妻子、弘美来蓼科度假,也是为了打破这种冷战的僵局。然而,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修平终于了解要想恢复从前的状态,绝不是容易的事。
  “东京到了吗?”
  修平嘟囔着往窗外看。就在凝视着窗外万家灯火的街头之际,修平的脑海里浮现出叶子的倩影。
  尽管叶子对机场那天的事深表不满,这一阵子她仍然常打电话到医院。
  想着想着,修平突然兴起了和叶子见面的念头。
  “她现在在做什么呢?”
  电车将在八点抵达新宿车站。下车后就立刻打电话给她吧!
  想到这里,修平立刻慌张地甩甩头。自己好不容易安分了一个多月,绝不可以在此时动歪脑筋,以致前功尽弃。
  电车抵达新宿车站,置身于人满为患的月台上,修平叹了一口气。
  五天前,从东京出发前往蓼科时,修平对都市的喧嚣感到难以忍受,如今回到喧嚣之中他却又觉得快乐无比。乡下一望无际的绿野和清新自然的空气令人心旷神怡,但顶多只能待上个两、三天,从第四天开始修平就有插翅飞回东京的念头了。第五天中午,当他想到晚上即可回到东京,心情居然雀跃地一如天真的少年。
  “乡下有一望无际的绿野,和清新自然的空气,我却希望立刻从那里逃出来,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呢?”
  也许是过度沉浸于没有外人打扰的家居生活,反而产生逃避的念头吧!
  修平这一世代的男人也可以说是在“否定家庭意义的观念”下被教养成人的,他们接受日本战后所谓的“积极工作世化”的影响,具有忽视家庭,致力于工作,以男性为中心等倾向。修平本身从大学毕业后,始终过着以工作为重心的生活,在外面应酬喝酒的时间也远比待在家里的时间为多。
  因此,只要沉浸在家庭的气氛中过久,修平就会觉得透不过气,仿佛自己待错地方而忐忑不安。尤其是这次,和芳子仍然处于冷战的状态中,一家三日表面上的幸福假象,反而令修平觉得做作虚伪。
  “这两天总算可以独处了……”
  看着街上的霓虹灯,修平感到轻松愉快。
  问题是他还没有决定接下来要做什么。
  已经八点了,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叶子应该在家才对。也许只要投人一个十圆硬币,拨动电话盘,就能立刻听到叶子的声音。
  修平虽对叶子恋恋不舍,却依然理智地压抑了打电话的冲动,走出南边的剪票口。
  大量的霓虹灯广告招牌立即呈现在眼前,令修平有点踌躇不前,好一会儿他才若有所思地往甲州街道的方向走去。
  和凉爽的蓼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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