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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石星道:“丘老前辈曾经提起雷大侠昔年和老金刀寨主所说的一个心愿。”
说到此处,一柱擎天方始恍然大悟,说道:“哦,原来你的剑法,敢情就是张大侠张丹枫所传的剑法?”
陈石垦点了点头,说道:“晚辈侥幸得获奇遇,张大侠收我为关门弟子。丘老前辈知道雷大侠有这个心愿,他说他当年是想帮雷大侠完成这个心愿,但可惜他身亦遭劫难,被迫隐姓埋名,三十年来,未能如愿。”
一柱擎天接下去说道:“所以他要你替他帮我完成这个心愿?”
陈石星道:“不敢。不过晚辈也想趁这个机名向雷大侠领教。”
一柱擎天叹道:“我与丘老前辈只是慕名之交,想不到他真是如此方道热肠,助我了此心愿,真是使我受之有愧了。”
他知道群豪不会明白,当下又向群豪解释道:“我这心愿,就是想向张大侠张丹枫讨教剑法。张大侠三十年前已经不知所之,我只道这心愿是永远不能完成了,想不到我的故人之孙,乃是张大侠的关门架子,让我今日得如所愿。”
陈石星把前因后果说个明白之后,登时哄动全场,七嘴八舌,争着要打听张大侠张丹枫的消息。
陈石星甚是为难,那些人所要知道的事情,他说也不好,不说也不好,最后只能如此说道:“先师不幸,在收我入门那天已经仙逝了。”
单拔群说道:“张大侠生前不愿旁人骚扰,是以才择地隐居,潜心练剑的。咱们也无谓知道他的隐居之所了。”群豪都是江湖中人。江湖上的一些禁忌他们本来是知道的,只因一时兴奋,禁不住发问。听了单拔群这么一说,大家也就静下来了。
单拔群这才过去和陈石星相见,说道:“在大同那晚,我还未曾知道是你。否则我早就要替雷大侠和你解释了。不过也幸亏我没给你释疑。要是我多事的话,你就没有这个借口找雷大侠比武,我们也失掉这份眼福了。”说罢,和杨虎符等人都是哈哈大笑起来。
一柱擎天把金刀交还单拔群,笑道。”多谢你借给我这把金刀,否则单凭我的这双肉掌,可不能教陈少侠尽展他的剑法所长呢。”
单拔群接过金刀,继续说道:“雷大哥,还有一件事情,我要说给你听,好教你欢喜。”
一柱擎天道:“什么事情?”单拔群把云瑚推上前来,笑道:“张丹枫称云重是你仰慕的两位前辈大侠,云重之子云浩也是你神交已久的朋友,是么?”一柱擎天道:“是呀!”单拔群道:“我告诉你,这位姑娘就是云浩云大侠的掌珠!”
群豪这才注意云瑚,看出她是一个女子,惊异不已。
云瑚屹然说道:“可惜家父已遭不幸,前几日我才能到家父坟前拜祭。但我还是要多谢雷大侠替家父料理后事的恩德的。”
一柱擎天还礼道:“令尊本来是约了单大侠找我的,可惜我知道得太迟,非但未能稍尽地主之谊,反而累他受奸人所算,虽未杀伯仁,伯仁为我而死。我实在是愧对姑娘,也愧对天下英雄呢。”
云瑚抹泪说道:“伤心的事,就由得它过去吧。今日是群英聚会之期,我们应当高兴才是。”
说话之间,葛南威和那少女亦已走了过来与他们相见。彼此通名,云瑚方才知道那少女名叫杜素素。和葛南威是同门的师兄妹。他们是江南人氏,说起来和江南双侠郭英扬、钟敏秀都是熟悉的朋友。
杜素素听说江南双侠已经到了金刀寨主那儿,甚为欢喜,说道:“怪不得那日我见了你们的坐骑,觉得似曾相识,原来果然就是江南双侠那两匹白马,我正在想念他们呢。”云瑚说道。”听说你们也准备上金刀寨主那儿?”杜素素道:“不错,大伙儿都要去的。”云瑚说道:“那么你过几个月就可以见着他们了。”
陈石星与葛南威见面,也是谈得甚为高兴,葛南威道:“小弟平生所嗜,第一是音乐,第二才是武学。音乐之中,尤其喜欢古琴,可惜我学琴不成,学剑也不成,陈兄琴剑双绝,今后还请陈兄多多指教呢。”陈石星道:“葛兄客气了。我知道葛兄擅于吹萧,我也要向葛兄请教呢。”一柱擎天说道:“你们琴萧和唱,明日不迟。石星贤侄,我还有些话要和你说呢。”
此时已将近四更时分,杨虎符哈哈笑道:“看了两场精采绝他的好戏,大家一晚没有睡,也该回去补睡一下了。”
葛南威知道一柱擎天有话要跟陈石星说,不便插在他们中间,于是和杜素素跟随众人先走,约陈石星第二日荡舟漓江。
一柱擎天、单拔群、陈石星、云瑚四人一道下山,大家这才有空细说这四年来各人的遭遇。
一柱擎天对陈石星道:“令祖那晚遇难的情形是这样的,他到我的家里,告诉我云大侠在他家养病的消息。我本来应该马上去探病的,可是当时我却有所避忌,非但不能马上成行,甚至不敢留令祖多坐一会。你知道什么原因吗?因为我的家中正来了个不速之客,也是我讨厌的三个恶客。这三个人,一个是数十年前和张大侠张丹枫齐名的大魔头乔北溟的弟子厉抗天,一个是铁琵琶门的唯一传人尚宝山,一个是前毒龙帮的帮主铁敖。”
陈石星道:“这三个人正是害云大侠的仇人。”
一柱擎天说道:“他们在令祖之前来到我家,我还未知道云大侠已经给他们害了。他们大概也还未知道云大侠伤得如何,正在到处打探云大侠的消息。”
“他们也真是猖狂,打开天窗说亮话,公然告诉我,他们是要联手将云大侠置之死地,希望我和他们合作,帮他们找寻云大侠,最少也不要阻挠他们的行动。”
“这三个人联手,我是决计敌不过他们的,因此当时只好虚与逶迤,谋定而动。”
“我还未想好怎样应付他们的办法,你的爷爷就来了。我把那三个恶客留在内室独自出去,会见你的爷爷,当时你的爷爷还没受伤。”
“见了你的爷爷,我知道云大侠的确讯,听说他有治愈的希望,我稍稍放下点心,赶忙叫你爷爷回去,以免给那三个恶客看见。”
“此时我当然知道这三个魔头伤了云大侠的了,可是我还不能独力替云大侠报仇,我只好再敷衍一会,将他们送走,准备等到单大侠来了之后,我和单大侠联手,才可以为云大侠报仇。”
“哪知你的爷爷离开我家不久,在途中就遭遇了毒龙帮的暗算,但这是我在后来才知道的,在那三个恶客走了之后。”
“当时我只是一心想保护云大侠的安全,让他可以在陈家养病。谁知非但云大侠惨遭不幸,还赔上陈石星爷爷的性命。我真是后悔不及,早知如此,那日晚上和他们拼了命还好。石星贤侄,云姑娘,说起来你们的确是应当怪我的!”
陈石星与云瑚连忙说道:“雷大侠请莫如此深责自己,论当时情势,你和他们拼了也是无济于事,雷大侠,你的高义古风,我们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一柱擎天继续说道:“第二日我到了令祖家里,令祖与云大侠已是不幸伤亡,我本来应当与石星贤侄说明白的,可是……,可是……”
陈石星道:“都是我的糊涂,当时我只道你纵然不是害死我爷爷的仇人,最少也和这件事情大有关系。”
一柱擎天道:“这可怪不得你,令祖从我家回去就受了伤,我的嫌疑却是最大的。不过,当时我不愿意向你说明,其中还有一个原因。”正是:
为保孤儿须忍辱,而今方得说根由。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情深岂易轻挥剑 梦醒何堪一抚琴
一柱擎天道:“虽然你已不再对我怀疑,但我想还是说个明白的好。”
“云大侠虽然死了,那班贼人尚未知道。他们得不到云大侠的武功秘笈,是决计不肯轻易放手的。令祖那天晚上从我家中出来,给毒龙帮的帮众发现,他们伤了令祖,却未能将令祖擒获。他们好不容易得到这条线索,非继续追查不可!”
陈石星恍然大悟,说道:“雷大侠,你是宁愿自己背上恶名,让他们以为云大侠是落在你的手中,他的遗物也都给你据为己有了。于是他们要找也只能找你为难,不会再来对付我们祖孙了。怪不得我能够轻易逃出魔掌,原来是雷大侠你甘愿委屈自己,成全我的。唉,雷大侠,你何苦如此,其实你是可以让我知道的——”
一柱擎天微笑说道:“我就是要连你也怀疑我,那么别人更加怀疑我了。是以那天我从你的家里回来,就自己放火烧了自己的住宅。我这样做,一来是因为我孤掌难鸣,斗不过那几个魔头;二来也好引开他们,让他们以为我是得了宝物远逃,不再去搜查你了。”陈石星大为感动,不禁眼角沁出泪珠,说道:“雷大侠,你为我甘负恶名,你为我毁家出走,我却还要怪你,你的大恩大德,我这一生也报答不了。”
说至此处,他们已是走到山腰,杨家庄已经在望,天也快要亮了。
陈石星想到一件事,说道:“我要去见一位朋友,大约要半个时辰之后就能回来。瑚妹,你和雷大侠、单大侠先去杨家吧。”一柱擎天道:“你的朋友在哪儿?”陈石星说道:“就在碧莲峰下,漓江江边。”
一柱擎天道:“你是昨天和他一起来的吗?”
陈石星道:“正是他驾舟送我来的。”
一柱擎天道:“既然是你的朋友,为何不请他也到杨家,大家相会?”
陈石星道:“他不是江湖中人,他是我的一个以打鱼为生的少年朋友。我不想他卷入涉及江湖纠纷的漩涡。”
陈石星匆匆赶到江边,只见小柱子那只小舟,果然还在那里等他。
小柱子大为欢喜,说道:“我正在担心你呢,可喜你平安回来了。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位云姑娘呢,为什么不和你一起回来?”
陈石星怔了一怔,笑道:“原来你也看出她是女扮男装了。别担心,她没事,她是碰上两位他爹爹的朋友,和他们一起到杨家去了。”
小柱子道:“那么你还是乘我这条小船回去吧?今天吹东南风,回去一定快得多。”
陈石星道:“我正是来告诉你,我还要在这里多留两天,请你先回去呢。”
小柱子蓦然一省,微笑说道:“是我胡涂了。那位云姑娘没走,你当然应该留下来陪她。”
陈石星面上一红,说道:“我结识了一位姓葛的新朋友,也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那位约我来这里的朋友。”
小柱子道:“你有什么事要交代我吗?”陈石星道:“没什么,只是请你替我照料那两匹白马。”
小柱子道:“说起这两匹白马,我也正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陈石星见他神色似乎有点异样,连忙问道:“什么事情?”
小柱子道:“就在今天刚刚天亮未亮的时候,我听见有人谈起你的白马。”
陈石星吃了一惊:“什么人?”
“不知道是什么人,他们从江边走过,我的小舟泊在芦花蓬里,没看见他们。”
“他们怎么说?”
“一个说道:奇怪,这小子和他的朋友骑的是江南双侠的白马,一在路上出现,我们的人必然会认得的。但没人看见白马,这小子却忽然来了。”另一个道:你不许他们从水路来吗?先前那个道:这一点我也想到了,可惜现在只剩下咱们两个人,还有没有人逃出来尚未知道。咱们现在是泥菩萨过海,自身难保。不过,要是龙大人那里有人来,那就不同说法了。他们说到这里,以后的话我就听不清楚了,听他们的语气,似乎是逃犯。”
陈石星回到杨家,和主人说起这件事情,杨虎符一查之下,那张名单上的坏人,果然是逃掉三个。亦即是说,除了小柱子听见的那两个人之外,还走掉了一个人。不过三个人都是无关重要的小角色,其他的人可都给杨虎符关起来了。
陈石星和葛南威兴趣相投,两对少年情侣同在一起游玩,琴萧和唱,相提甚欢。第一天他们游览了附近的名胜风景,第二天葛南威提议走远一些,去游冠山。
这日天朗气清,吹的是东南风,小舟悬起风帆,疾如奔马。他们天一亮就动身,中午之前已是抵达冠山。
陈石星与云瑚是目地重游,不过来时是走马看花,且又心事重重,自是不及此时的闲情逸致。虽然旧地重游,另有一番风味。
葛南威和杜素素第一次来游冠山,对冠山景色的清幽奇丽,更是啧啧称赏。可惜因为水涨,他们却是不前进入岩洞寻幽探秘了。
在冠岩洞口的上方有个平台,右侧倚山凿石,修筑成一条曲曲折折的石阶让人可以步上平台。陈石星来时曾游过岩洞,却没上过平台,于是便和葛南威携手同登。葛南威笑道:“这个平台今日正好做你的琴台了。”
陈石星道:“修建这个平台与石阶的人真是功德无量。”葛南威道:“这正是咱们的居停主人杨庄主修建的。他曾经和我说过,可惜这两天,他和雷大侠都是忙得一塌糊涂,不能陪咱们来玩。”
当下葛南威便求陈石星为他弹奏一曲,际石垦道:“好,我给你弹一阙辛弃疾的《水龙吟》。”
琴声一起就如响箭穿空,声情激越,云瑚为他高歌拍和。
“举头西北浮云,倚天万里须长剑,人言此地,夜深长见,斗牛光焰。我觉山高,潭空水怜,月明星淡。待燃犀下看,凭栏却伯,风雷怒,鱼龙惨,峡束苍江对起,过危楼,欲飞还敛,元龙老矣,不妨高卧,冰壶凉譬。千方兴亡,百年悲笑,一时登览,问何人又卸,片帆抄岸,系斜阳缆?”
陈石星是感怀时事,借辛弃疾这首词来发泄胸中的激情的。在西南的冠山,虽然无殊世外桃源,但在西北的雁门关外,却是烽烟初敛又要重燃,瓦刺的再度入侵又将逼近眉睫了。这首词头两句“举头西北浮云,僻天万里须长剑!”正是陈石星和葛南威的共同抱负。而词中写景之外,亦可以移用此间,葛南威击掌赞道:“好一个‘举头西北浮云葡天万里须长剑’。辛弃疾此词,写英雄心事,可称绝唱。陈兄此曲,当今之世,料想亦是无人能及。”陈石星道:“多谢葛兄谬赞,小弟抛砖引玉,如今可要聆听葛兄的萧声了。”
葛南威笑道:“珠玉在前,小弟本来不敢献拙的。但陈兄雅意难酬,没奈何,只好如丑媳妇之终须见家翁吧。嗯,让我想想,吹奏一曲什么好呢?”
从平台上俯瞰下来,但见一股清流,自洞口流入江中,洞口上方,石钟乳如利刃纷垂,诸色杂陈,蔚成奇景,更向远看,无数渔舟,正趁着水涨之时鼓浪前进。两岸奇峰重叠,林木青葱,加上江心的渔筏风帆,越发衬托出绝妙的山光水色,葛南威在平台上坐观如画的美景,禁不住大赞造物之奇。
杜素素笑道:“陈大哥要你吹萧呢,你倒好像给风景迷住,忘了这事儿了。”
葛南威笑道:“我是借助山光水色来启发我的神思,如今有了。陈兄给我弹奏的是辛弃疾的词,我也报以一闺宋代女词人李清照写的《渔家傲》吧。”萧声一起也是峭拔入云,声情激越。杜素素为他清吟相和。“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仿佛梦魂归帝所。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漫有惊人句。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李清照这首《渔家做》本是“记梦”之作,梦的是词人在海水天风的奇境里神游天外。黑风吹海,雾气弥空,当斗转参横的残夜,千帆掀舞在拍天高浪中前进,这是多么豪壮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