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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宫,驱后妃以下十余人,将同赴火。亲军将薛超,从后赶上,抱住重贵,
乞请缓图。俄递入辽主与晋太后书,语颇和平。重贵乃令亲卒扑灭烟火,自
出上苑中,召入翰林学士范质,含泪与语道:“杜郎背我降辽,太觉相负,
从前先帝起太原时,欲择一子为留守,商诸辽主,辽主曾谓我可当此任。卿
今替我草一降表,具述前事,我母子或尚可生活了。”
质依言起草,援笔写就,但见表中列着:
孙男臣重贵言:顷者唐运告终,中原失驭,数穷否极,天缺地倾。先人有田一成,有
众一旅,兵连祸结,力屈势孤。翁皇帝救患摧刚,兴利除害,躬擐甲胄,深入寇场。犯露
蒙霜,度雁门之险,驰风掣电,行中冀之诛。黄钺一麾,天下大定,势凌宇宙,义感神明。
功成不居,遂兴晋祚。则翁皇帝有大造于石氏也。旋属天降鞠凶,先君即世。臣遵承遗旨,
纂绍前基。谅■之初,荒迷失次,凡有军国重事,皆委将相大臣。至于嬗继宗祧,既非禀
命,轻发文字,辄敢抗尊,自启衅端,果贻赫怒。祸至神惑,运尽天亡,十万师徒,望风
束手,亿兆黎庶,延颈归心。臣负义包羞,贪生忍耻,自贻颠覆,上累祖宗,偷度朝昏,
苟存视息。翁皇帝若惠顾畴昔,稍霁雷霆,未赐灵诛,不绝先祀,则百口荷更生之德,一
门衔罔报之恩,虽所愿焉,非敢望也。臣与太后暨妻冯氏,及举家戚属,见于郊野,面缚
待罪。所有国宝一面、金印三面,今遣长子陕府节度使延煦、次子曹州节度使延宝,管押
进纳,并奉表请罪,陈谢以闻。
表文草就,呈示重贵。重贵正在瞧着,突有一老妇踉跄进来,带哭带语
道:“我曾屡说冯氏兄妹是靠不住的。汝宠信冯氏,听他妄行,目今闹到这
个地步,如何保全宗社!如何对得住先人!”重贵转眼旁顾,进来的不是别
人,正是皇太后李氏。当下心烦意乱,也无心行礼,只呆呆的站立一旁。李
太后尚欲发言,外面又有人趋入道:“辽兵已入宽仁门,专待太后及皇帝回
话!”太后乃顾问重贵道:“汝究竟怎么样办?”重贵答不出一句话儿,只
好将降表奉阅,太后约略一瞧,又恸哭起来。
范质在旁劝慰道:“臣闻辽主来书,无甚恶意,或因奉表请罪,仍旧还
我宗社,亦未可知。”痴呆子语。太后也想不出别法,徐徐答道:“祸及燃
眉,也顾不得许多了。他既致书与我,我也只好复答一表,卿且为我缮草罢。”
质乃再草一表。其文云:
晋室皇太后新妇李氏妾言:张彦泽、傅住■至,伏蒙阿翁皇帝降书安抚。妾伏念先皇
帝顷在并汾,适逢屯难,危同累卵, 急若倒悬,智勇俱穷,朝夕不保。皇帝阿翁,发自冀
北,亲抵河东,跋履山川,逾越险阻,立平巨孽,遂定中原。救石氏之覆亡,立晋朝之社
稷。不幸先皇帝厌代,嗣子承祧,不能继好息民,反且辜恩亏义。兵戈屡动,驷马难追,
戚实自贻,咎将谁执!今穹■震怒,中外携离,上将牵羊,六师解甲,妾举宗负衅,视景
偷生。惶惑之中,抚问斯至,明宣恩旨,曲示含容,慰谕丁宁,神爽飞越,岂谓已垂之命,
忽蒙更生之恩!省罪责躬,九死未报。今遣孙男延煦、延宝,奉表请罪,陈谢以闻!
太后与重贵,把表文略瞧一周,便召入延熙、延宝,令他赍着表文,往
谒辽营。相传延熙、延宝,系是重贵从子,重贵养为己儿,或说由重贵亲生,
未知孰是。两人素居内廷,所兼节度使职衔,乃是遥领,并未莅任。此次入
奉主命,只好赍表前去。那辽通事傅住■,已入朝来宣辽主敕命,重贵无法
拒绝,勉强出见,傅住■令重贵脱去黄袍,改服素衣下阶再拜,听读辽敕。
重贵顾命要紧,不得已唯言是从,左右皆掩面而泣。满朝皆妇人,如何守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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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傅住■读毕出朝,重贵垂泪入内,特遣内侍往召张彦泽,欲与商量后
事。彦泽不肯应召,但使内侍复报道:“臣无面目见陛下!”重贵还道他怀
羞怕责,因此不来。再遣使慰召,彦泽微笑不应,自至侍卫司中,捏称晋主
命令,召开封尹桑维翰入见。维翰应命前来。行至天街,适与李崧相遇,立
马与谈。才说了一二语,有军吏行近维翰马前,长揖与语道:“请相公赴侍
卫司。”维翰料为彦泽所欺,势难免祸,乃语李崧道:“侍中当国,今日国
亡,反令维翰死事,究为何因?”崧怀惭自去。
维翰既入侍卫司,望见彦泽堂皇高坐,面色骄倨,不禁愤恨交并,指斥
彦泽道:“昔年脱公罪戾,使领大镇,继授兵权,主上待公不薄,公奈何负
恩至此!”彦泽无词可答,但令置诸别室,派兵看守。
一面索捕仇人,稍有嫌隙,无不处死。复纵兵大掠,掳得珍宝,多取为
己有。贫民亦乘势闯入富家,杀人越货,抢劫至两昼夜,都城一空。彦泽所
居,宝货山积,自谓有功北朝,百益骄横。出入骑从,常数百人,前面导着
大旗,上书赤心为主四字。道旁士民,免不得笑骂揶揄;随军闻声拿捕。有
几个晦气的,被他拿至彦泽面前,彦泽不问所犯,但瞋目竖起三指,便将犯
人枭首。宣徽使孟承诲,匿避私第,也被彦泽捕至,结果性命。閤门使高勋,
外出未归,彦泽乘醉入高勖家。勖有叔母及弟,出来酬应,片语未合,俱被
杀死,陈尸门前。都下咸有戒心,差不多似豺虎入境,寝食不安。
先是彦泽尝为彰义军节度使,擅杀掌书记张式,甚至决口剖心,截断四
肢。又捕住亡将杨洪,先截手足,然后处斩。河阳节度使王周,曾奏劾彦泽
不法二十六条;刑部郎中李涛等,亦交章请诛,彦泽坐贬为龙武将军。后来
御辽有功,因复擢用。上文所载桑维翰语,就指此事。补叙明白。
李涛时为中书舍人,私语所亲道:“我若逃匿沟渎,仍不得免,何如亲
自往见,听他处置!”遂大胆前往,至彦泽处投刺直入,朗声呼道:“上疏
请杀太尉人李涛,谨来请死!”彦泽欣就接见,且笑语道:“舍人今日,可
知惧否?”涛答道:“涛今日惧足下,仿佛足下前日惧涛;向使朝廷早用涛
言,何致有今日事!”彦泽益发狂笑,命从吏酌酒与饮。涛取饮立尽,从容
自去,旁若无人。彦泽倒也无可如何。
未几令部兵入宫,胁迁重贵家属至开封府。宫中无不痛哭。重贵与太后
李氏,皇后冯氏,得乘肩舆;宫人宦官十余名,随后步行。彦泽见重贵等携
有金珠,又使人前语道:“北朝皇帝,就要来京,库物却不应取藏哩。”重
贵没法,悉数缴出。彦泽择取奇玩,余仍还封库中,留待辽主。及重贵等已
入开封府署,更派控鹤指挥使李筠率兵监守,内外不通。汉奸比外夷更凶,
彦泽可见一斑。重贵姑母乌氏公主,以金帛赂守卒,始得入见重贵及太后,
相持一恸,诀别而归,夜自经死。倒还是个烈妇。重贵使取内库帛数疋,库
吏不肯照给,且厉声道:“这岂尚是晋主所有么?”重贵又向李崧求酒,崧
语使人道:“非敢爱酒,恐陛下饮酒后,更致忧躁,别生不测,所以不敢奉
进。”宗社已失,还要酒帛何用,这是重贵自取其辱。重贵因所求不得,再
欲召见李彦韬。待久不至,正在潜然泪下,忽由彦泽差来悍吏,硬索楚国夫
人丁氏。丁氏系延煦母,年逾三十,华色不衰,为彦泽所垂涎。重贵禀白太
后,不欲使往,太后当然迟疑。怎奈彦泽一再强迫,连太后亦不能阻难,丁
氏更身不由主,被他载去。冶容诲淫,想总不能保全名节了!不索冯皇后,
还保存重贵体面。是夕彦泽竟杀死桑维翰,用带加颈,遣报辽主,诡云维翰
自缢身亡。辽主怅然道:“我并不欲杀维翰,奈何自尽!”遂传命厚恤家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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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将高行周、符彦卿,都诣辽营请降。辽主传入,两人拜谒帐前,但听辽主
宣言道:“符彦卿!你可记得阳城战事否?”见三十四回。彦卿答道:“臣
当日出战,但知为晋主效力,不暇他想,今日特来请罪,死生惟命!”你既
知有晋主,到此何故变节!辽主解颐笑道:“也好算一个强项士,我赦你前
罪罢了!”彦卿拜谢,与高行周一同退出。
适延煦、延宝,奉表入帐,并呈上传国宝等。辽主览过表文,也不多言;
惟接受传国宝时,却反复摩挲,最后问延煦道:“这印可真吗?”延煦答言
是真,辽主沉吟道:“恐怕未必!”遂从案上取过片纸,草草写了数行,递
给延煦道:“你去交与重贵便了。”二人趋出。即返报重贵。重贵见辽主手
书,乃是模模糊糊的汉文。略云:
大辽皇帝付与孙石重贵知悉,孙勿忧恐,必使汝有啖饭处。惟所献传国
宝,未必是真,汝既诚心归降,速将真印送来!
重贵看了前数语,心下略略放宽。及瞧到后数语,又不免焦急起来,便
自言自语道:“我家只有此宝,奈何说是假的!”忽又猛然省悟道:“不错!
不错!”旁顾左右,只有愁容惨澹的妃嫔几个,没人可代为书状。乃援笔自
书道:
先帝入洛京时,为伪主从珂自焚,传国旧宝,不知所在,想必与之俱烬。
先帝受命,旋制此宝,臣僚备知此事。臣至今日,何敢藏宝勿献!谨此状闻。
这奏状着人递去,才免辽主诘责。嗣闻辽主渡河来京,意欲与太后前往
奉迎,先告知张彦泽。彦泽不欲令见辽主,特遣人奏白辽主道:“天无二日,
宁有两天子相见路旁?”辽主依议,不许重贵郊迎。赵延寿等语辽主道:“晋
主既已乞降,当使衔璧牵羊,大臣舆榇,恭迎郊外。”辽主摇首道:“我遣
奇兵直取大梁,并非前往受降,何必用这般古礼!惟景延广前言不逊,很是
可恨,应即速捕来!”遂派兵往捕延广,自引亲军渡河南行。途次传令晋臣,
一切如故,朝廷制度,仍用汉仪。晋臣请备齐法驾,迎接辽主。辽主又复报
道:“我方擐甲督兵,太常仪卫尚未暇用,尽可不必施行!”
及行至封邱,景延广自来谒见。辽主怒责道:“两国失欢,皆汝一人所
致,汝尚敢来见我么?十万横磨剑,今日何在!”妙甚!趣甚!延广极口抵
赖。辽主召乔荣入证,那延广尚不肯承认,经乔荣取出一纸,就是当日笔录,
字迹分明。见三十三回。此时证据显然,百啄难辨。荣复证成延广罪案十条,
每服一事,即授一筹。筹至八数,辽主忿然道:“罪不胜诛,说他做甚!”
延广浑身发抖,伏地请死。由辽主喝令锁着,押往北庭。延广夜宿陈桥,俟
守兵少懈,扼吭而死。得免刀头痛苦,还是幸事。
时已岁暮,到了除夕这一日,晋廷文武百官,闻辽主翌日到京,夤夜出
宿封禅寺。越日为正月元旦,百官在寺内排班,遥辞晋主,改服素衣纱帽,
出迎辽主。但见辽兵整队前来,前步后骑,统是雄赳赳的健儿,声蹀蹀的壮
马。当中拥着一位辽皇帝,貂帽貂裘,裹着铁甲,高坐逍遥马上,英气逼人。
惹得晋臣眼花缭乱,慌忙匍伏道旁,叩头请罪。辽主见路左有一高阜,纵辔
上登,笑盈盈的俯视晋臣,徐令亲军传逾,叫晋臣一律起身,仍易常服。晋
臣三呼万岁,响彻云霄。越写越丑。
晋左卫上将军安叔千,起身出班,趋至高阜前,再行跪下,口作胡语。
辽主哂道:“汝就是安没字么?汝从前镇守邢州,已累表通诚,我尝记着,
至今未忘。”叔千听着,好似小儿得饼,非常喜欢,便磕了几个响头,呼跃
而退。毫无羞耻。他本喜习夷言,罕识汉文,时人呼为安没字,所以辽主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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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相呼。
晋臣已皆起立,引导辽主入封邱门。才到门前,晋主重贵,偕太后等一
齐出城,来迎辽主。辽主拒不令见,但使往寓封禅寺中,自率大军径入。城
内百姓,惊呼骇走,辽主上登城搂,遣通事宣谕道:“我亦犹人,汝等百姓,
毋庸惊慌,此后当使汝等苏息!我本无意南来,汉人引我至此哩!”百姓闻
谕,稍稍安静。辽主再下楼入明德门,门内就是宫禁,他却下马拜揖,然后
入宫。令枢密副使刘敏权知开封尹事。到了日暮,辽主仍出屯赤冈。不欲污
乱宫闱,夷狄尚知礼义。
晋閤门使高勋,上诉辽主,谓张彦泽妄杀家人;百姓亦争投牒疏,详列
彦泽罪状。辽主命将彦泽系至,宣示百官,问彦泽应否处死?百官统言应斩。
辽主道:“彦泽应加死刑,傅住镕亦不为无罪,索性叫他同死罢。”遂令并
捕傅佐■,与彦泽绑至北市,派高勋监刑。号炮一响,双首齐落。彦泽前时
所杀士大夫的子孙,俱绖杖来观,且哭且詈。高勋命将彦泽尸骸,断腕剖心,
祭奠枉死诸人。百姓且破脑取髓。脔肉分食,顷刻即尽。
辽主又命将晋主宫眷,尽徙入封禅寺,派兵把守。会连日雨雪,外无供
亿,重贵等冻馁不堪。李太后使人语寺僧道:“我尝饭僧至数万金,今日独
不相念么?”可为施僧者鉴。僧徒谓虏意难测,不敢进食,太后哭泣不止。
重贵复密求守兵,丐得粗粝烂饭,勉强充饥。过了数日。辽主颁下诏敕,废
重贵为负义侯。晋自石敬瑭僭位,只得一传,共计二主,凑成十一年而亡。
小子有诗叹道:
大敌当前敢倒戈,皇纲不正叛臣多;
追原祸始非无自,成也萧何败也何!
重贵被废后,还要迁他到黄龙府。欲知底细,请看官续阅下回。
观本回杜威、张彦泽事,令人发指,但亦由石氏自取其咎耳。石敬瑭为明宗婿而灭唐。
杜威为石氏婿而灭晋,报应显然,何足深怪!张彦泽反颜事仇,为虏效力,屠掠京邑,劫
辱帝妃,罪较杜威为尤甚,然当日杀人负罪,廷臣交章请诛,石氏何为姑息养奸,略从贬
抑,便即迁擢,仍使之典握兵权,倒戈反噬耶!况石重贵奸淫叔母,宠信佞臣,太后屡诫
不知悛,谋臣献议不知纳,国危身辱,仓皇出降,不亦宜乎!故有石敬瑭之为父,必有石
重贵之为子,其父暴兴,其子暴亡,因果诚不爽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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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回 迁漠北出帝泣穷途 镇河东藩王登大位
却说辽主废去晋主重贵,且令徙往黄龙府。黄龙府本渤海扶余城,辽太
祖东征渤海,还至城下,见有黄龙出现城上,因改号为黄龙府。重贵闻要徙
至辽东,那得不慌,那得不悲!就是李太后以下诸宫眷,统是相向号泣,用
泪洗面。有何益处?辽主却使人传语李太后道:“闻重贵不从母言,因致覆
亡,汝可自便,不必与重贵偕行。”李太后泣答道:“重贵事妾甚谨,不过
违背先君,失和上国,所以一举败灭。今幸蒙大恩,全生保家,母不随子,
将安所归?”语亦太迂。
辽主乃仍自赤岗入宫,所有内外各门统派辽兵守卫。每门磔犬洒血,并
用竿悬挂羊皮,作为厌胜。当下面谕晋臣道:“从今以后,不修甲兵,不买
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