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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少昀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并没像以前一样跳起来反驳。未少阳却立时眉头紧皱,“二姐,那么久的事不提也罢。”
未水莲并不理会未少阳,瞄着赫连容面上的惑色道:“弟妹或许不知,十年前,少昀自恃聪明不服先生管教,处处与先生作对不说,后来竟放火烧了书斋,当时奶奶和娘正在书斋里。若不是少阳及时相救,奶奶和娘大概都活不成了。”
老夫人的脸色因此变得难看至极,严氏低喝道:“什么活不成!我和你奶奶不还好好坐在这么!”
“所以说多亏奶奶和娘有祖先保佑……”未水莲显然不懂什么是适可而止,“也多亏了那件事,才让娘改变了主意过继少阳为子,否则……未家地产业怕不早已败光了。”赫连容面上地讶色已然证明了她真的不知此事,未水莲胜利感十足地瞟向未少昀,见他面色如土更觉得意,被未少昀当场掀桌地忿恨终于冲淡了些。
“好了!”未水莲的话让老夫人火冒三丈。“那么久地事还提它做什么!书斋之火确因少昀而起。不代表今日之火还是因他而起,难不成全天下的火都是他放的么!”
老夫人一发怒。倒也没人敢再说话,未少昀虽努力做出不在意地模样,却面色极差,赫连容则被得到的讯息冲击得惊愕万分。
十年前的大火,或许这就是未少昀今日反常的理由?过继人选的转换,大概就是他放荡堕落的原因?是因为失去了曾经唾手可得的一切吗?未少暄不宜继承未家产业,严氏多年无子,自小天资聪颖的未少昀很可能被当做下一代接班人培养着,可能连他自己也做好了接掌未氏的准备,可一场大火将他地人生彻底颠覆,只因如此,他便放任自己,放弃人生么?
如果真是这样,赫连容便要收回先前涌起的一丝同情,这并不是理应堕落的理由。
从众人的言语中看,未水莲并未冤枉了未少昀,十年前的大火确是由他而起,大概也可以确定是故意纵火,所以才会更改过继人选。既然如此,既然他有错在先,便理应承担这份后果,有何理由自艾自怜,再为自己找个沦落的借口呢?
惟一奇怪的是,既然当初未少昀闯下这么大的祸,险些害老夫人和严氏丧命,为何如今老夫人对未少昀疼爱有加,反对救了她们的未少阳不冷不热呢?
正当赫连容暗忖地时候,严氏冷不防抬头看向坐在她对面的吴氏,似追究又似好奇,“淑芹,你今晚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吴氏微挺了下身子,先是舒了口气,缓缓开口道:“事出突然,大家心里都焦躁不安,有娘安排一切即可,我再插言的话难免会忙中出错。”
“哦?”严氏显然是不信吴氏会突然变得如此谦恭,朝她身后扫了一眼,“碧兰去了哪里?”
“我让她去叫姑姑和三妹了。”吴氏应对自如,“平日也就算了,祠堂被烧是大事,她们既在家里便应叫她们出来。”
“你觉得此事可有什么疑点?”
严氏的紧追不放让吴氏轻蹙起眉稍,想了想,“无非是少阳生意场上的仇家所为,至于先让人移走灵牌么……大概他也怕闹得太大惹了官非,所以才买通了家里的下人前去送信。”
“你这么想么?”严氏轻抿了下嘴唇,更觉吴氏反常,若是以往,她怕不早已将事情推到未少昀身上,又或者影射自己如何如何了,“咱们也别猜了,一会未忠认出人来,一问便知。”严氏说话时小心地观察着每一个人的神色,尤其是吴氏,却并无发现。
又过了一阵子,未忠看遍了未府所有下人,却没有一个是给他送信的那个,惴惴不安地前来回话,见了老夫人又自觉对不起未家,忍不住哭倒在地。
老夫人也是泪眼模糊,仍是不放心地道:“祖宗牌位可好?”
未忠点点头,“我与人抬了牌位去庙里后虽没见着二少爷,却也按原定计划将灵牌供好,夫人放心。”
老夫人点点头,不忍再见未忠的模样,也不想自己过于伤心,摆手让人将未忠安顿了,自己地情绪却久久不能平复。
此时碧兰从外进来,吴氏地目光瞬时越过她向后看去,却见未秋菊冲了出来,一只脚刚迈入大堂哭声便骤然响起,“这可怎么得了,咱们家今年可真是府宅不宁……”
老夫人情绪刚见好转,被她这一闹又是双眼泛酸,未水莲忙示意身后丫头前去将未秋菊扶至一旁,斥道:“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斥完后又是一怔,目光转向赫连容,幽幽轻叹,“不过我倒也听说,有新人进府是要重设风水的,不然有妨家宅。”
“二姐!”
“二姐!”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却来自不同方向,无奈低喝来自严氏身边地未少阳,冷声警告却出自赫连容身边的未少昀。
赫连容心中的怪异感无法形容,若在平常,他们哪个单独出声她都不会觉得错愕,可现在的时机赶得太过凑巧,又是在如此情形之下,不止赫连容,厅中所有人都怔了一下,包括同时开口的未少昀与未少阳。
厅中再次陷入寂静之中,又隐隐带些尴尬意味,尤其是未水莲,被二人同时喝止心情可想而知,正在这时,一个人影静静立于门前,打破了众人的沉默尴尬。
与未秋菊同来的当然是姑奶奶未婷玉,吴氏见到未婷玉活生生地站在面前,难以抑制地握紧了拳头,又轻轻闭上眼睛,悠长地松了口气。
未婷玉的到来并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就在众人以为未婷玉会像以往一样悄无声息地入座时,未婷玉行至大厅中央,平静地开口道:“未家突遭此灾,婷玉有话不吐不快。”
第七十四章 形势逆转
一个整日唠叨的人很难让人重视他的话,哪怕他说的话很重要,因为人们不知道那是不是他另一个唠叨;相反,一个很少表达意见的人开了口,哪怕是最无意义的废话,人们也觉得他表达了自己态度,物以稀为贵,眼前的情况大概如此。
厅内众人缓和了刚刚出现的小小尴尬,连同赫连容在内,一动不动地盯着未婷玉。短暂的惊奇过后,老夫人沉声问道:“你知道真相如何?”
“不知道,可有件事情却不得不说,可否是真相由大家评定。”
未婷玉的声音、神情始终十分平静,吴氏却略显焦躁,全然不是稍前松了口气的模样,“你到底想说什么?”或许出自女人的直觉,又或许是对事情的认知,吴氏总觉得心里慌慌的,声音也不觉高了一些。
“你现在大声也没有用,我既然站出来,就会说出我知道的一切。”未婷玉面无表情地瞥着吴氏,“几日前,淑芹找到我,说她会伺机调走忠叔和祠堂的下人,要我潜入祠堂,替她寻找一件东西。”
短短的一句话,足以让众人错愕,而后哗然,未婷玉不待众人发问,径自继续,“她要找什么我不知道,可能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要找的到底是什么,不过我相信大家心知肚明。不过女子不入宗祠,她这个要求我自是拒绝,但有把柄在她手中又于心不安,便随在淑芹身后,那时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却让我无意听到淑芹与碧兰的话,就算我没机会得到那样东西,我也不会任别人得到它,与其争而不得,不如玉石俱焚!”
未婷玉前半句话已将众人震得无以复加,后半句话更是让吴氏觉得眼前突地一黑,这怎么回事?未婷玉说的前半段都对。后半段是哪来的?不不不,关键是那天她去找未婷玉,未婷玉分明极痛快地答应了她的要求,由她负责调走忠叔和下人,由未婷玉负责潜入祠堂寻找宝贝。
未婷玉是未家人,出现在祠堂附近不会引人怀疑。最要紧的是免去了外人介入的麻烦,任何人都不可靠,未婷玉却必需依附未家,她需要一个容身之所,吴氏咬紧的恰恰是这一点。又一个重要原因,未婷玉不张扬,知道未家有宝的事实,甚至还有可能知道这件宝贝到底是什么!说到底未婷玉还是未家的小姐,是老老爷子唯一地女儿。老老爷子在世时,或许与她透露过什么也未必可知,如果真是如此。找起东西便是事半功倍了。
不过吴氏的算盘打得虽好,却怎么也没料到未婷玉会有此一着。假意答应后烧毁祠堂反咬一口,如果再制造出些所谓的“证据”,那自己真是一辈子也洗不清了。
怎么办?吴氏心念急转,只一瞬间便有了决定,蓦然站起,“姑姑,我的确是去找过你,不过只是询问碧桃的死因。而后闲聊两句,说起少昀修缮祠堂之事便不禁想到传说中的宝物,乱开几句玩笑说要去找,怎么姑姑竟然当真?而后我离开时因不满碧兰不在屋外伺候而斥责一路,何时说过什么玉石俱焚地话?况且我又不知那东西到底在不在祠堂之中,派人去找尚有可能,若说付之一炬……是否鲁莽了些?姑姑,兹事体大,你切想好再说。莫不要血口喷人!”
吴氏的快速反应无疑也是出乎未婷玉的意料,但她不慌不忙,“我未婷玉向天发誓,所说之言句句属实,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你……”
这一招简直无敌了。吴氏瞠目结舌。似是不敢相信未婷玉竟然作出如此狠毒地誓言。未婷玉道:“我已说了。所说之事并不一定是事实。只是说出我所知道地。供大家判断。我话说至一半你便打断我。可是想继续要胁我?”
未婷玉说了半天。严氏终于问了一句。“婷玉。淑芹用何事要胁你?”
“是碧桃地死。”未婷玉神色自泰。众人却面露惑色。
严氏又道:“碧桃?”
未婷玉缓缓道:“碧桃地死我地确要负些责任。那日我发现碧桃行踪诡秘。不禁好奇多问了两句。碧桃向来目中无人。根本不将我放在眼里。那时……正值云山忌日将近。我心烦气躁。便与她吵了几句。拉扯之中她不慎落水。我以为那池水不深。她所在之处又靠近岸边。她很快就能上来。便没加理会地离去。殊不知数日后传来碧桃死讯。我才知道当时一念之差。害得碧桃枉死。”
“姑姑!分明是你……”
“淑芹!”严氏淡淡喝止吴氏,“听你姑姑说完。”
吴氏面色极差,抓在座椅扶手上的指尖捏得泛白,未婷玉看着她,慢慢开口。
“若说一个丫头死了,我即便站出承认也没什么,不过那时娘地玉如意失窃,都在怀疑碧桃所为,如果我此时站出说出碧桃死讯,找到如意便罢,若是找不到,我便是有无数张嘴,也说不清了。”
严氏微微点头,“后来淑芹发现碧桃的死与你有关?”
“她也没有确实证据,不过在拉扯时我有一串珠链落在池边,她拿来质问我,我见她已起疑,若不承认让她继续查下去,难免会有更多证据,便承认了,不想她马上将如意失窃之事赖到我的头上,说是我偷了如意,被碧桃发现后杀人灭口,更说先前古董被换之事也与我有关。我那时只当她急于了结此事,故而口不择言,岂料她又说翠荷出面指证巫诅之事是我唆使地,我才明白她是另有所图。那时我虽然拒绝了她,却也怕她真的将这些事栽到我头上,这才悄悄跟上去,听到了那些话。”未婷玉一口气说到这里,轻轻舒了口气,“我自知让未家蒙羞,所以平日里从不敢过问家事,深居简出,那事之后我想息事宁人。并未提起,但祠堂被毁终让我不能坐视。众位,我所说的只是我听到的,若说证据是没有的,只是我不觉得少阳在外结怨会引来火烧祠堂之事,少昀负责修缮祠堂。更不会有此作为,而事先移走祖宗牌位,恰是证明了纵火者乃未府中人,怕遭报应!”
未婷玉的一番说辞无疑是极具杀伤力的,吴氏面色煞白,力图让自己冷静一些,“姑姑,我不知你为何这么说,那天我确是去找过你。也提过祠堂的事,但仅是提了而己,你将我说得如此不堪?还是说有人让你这么做?那个人是谁?是谁想逼死我?”
“大嫂。”未水莲终于又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姑姑地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只是说出她听到的事实罢了,又没说烧掉祠堂的一定是你,不过……真是想不到啊,咱们家的那件东西不是被爹毁了么?怎么大嫂还想找?想找的话怎么不开诚布公的说出来,如果东西真地还在,也算是替未家寻回一宝,怎地悄无声息的?打的什么主意?”
吴氏地双臂止不住地微颤,一旁的未少暄忙扶住她。“淑芹……”
吴氏却一把挣开未少暄的手,扑向老夫人处跪倒,“奶奶,孙媳冤枉,少暄负责照看祠堂多年,里面有什么东西难道我会不清楚么?况且祠堂乃是供奉祖先之地,烧了祠堂就不怕报应么?与我有什么好处!”
“或许……”严氏悠然开口,“论长幼,少暄是长子嫡孙。却被排在继承未氏之外,你心里……就没有丝毫不满么?”
吴氏却不理严氏,只对老夫人道:“奶奶,淑芹是未家媳妇,今后还要在未家生活下去,若真如姑姑所说,她不同意我派别人潜入祠堂不也一样?又岂会这般不知轻重烧毁祠堂!”
未少暄也跪下,“是啊奶奶,淑芹不会这么做的。她……不会这么做的!”
未少暄想来是要替吴氏多说几句好话的。但说来说去也只有这么一句,让老夫人也不禁连连摇头。
“先……”老夫人仿似心力交猝。一瞬间苍老不少,“先散了……”
“娘,”未婷玉垂下眼帘,“我这几日仔细回想,那天见到碧桃时似乎见她拿着一个包裹,她落水时一起掉入池中,有可能是娘地如意,我先前因不能确定,所以没敢说明。”
严氏闻言不禁眼睛一亮,“可是淑芹让人搜遍荷池……”
吴氏在未婷玉开口时便僵直了后背,回过头来怒视着她,眼中已布了血丝,未婷玉……是真不想让她活了么?
“她没找到吧。”未婷玉再度开口却让严氏与吴氏俱一错愕,“当时碧桃落水的地点是靠近岸边,搜查的人可能只往池中找了,我一会带人去看看,从碧桃落水处搜起,说不定会有发现。”
吴氏已完全摸不准未婷玉到底想做什么,未婷玉却依然如故,面无表情地。
老夫人最近遭受地打击太多,突得一个好消息一时竟不敢相信,忙让未婷玉带人去找,未婷玉也不负众望,简直是手到擒来,果从池中找到一个小布包,据家丁回报,布包挂在池壁地一处突起处,首次搜查时只顾摸着池底,故而没有发现。
将那布包打开,一大一小两柄如意,碧绿莹光,没有丝毫缺损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老夫人轻抚着如意,无比珍视,最后抱着如意低泣出声,众人无不动容,胡氏与未冬雪已忍不住跟着红了眼眶。
“折腾了大半夜,先去歇息吧。”老夫人半阖着眼睛缓缓摆摆手,让胡氏掺了慢慢起身。
未水莲急道:“奶奶,祠堂的事还没个交待……”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先散了。”老夫人说完不再停留,既无视吴氏地苦苦哀求,也不理会未水莲的不满之意,离开了大厅。
严氏跟着起身,瞥向吴氏的目光中倒带了两分同情,掀掀嘴角,朝未水莲道:“水莲,聪明之人比比皆是,做人还是不要太聪明的好。”
严氏的话外音任谁都听得出来,未水莲瞄向未婷玉的方向,却发现早不知在什么时候未婷玉便已不在位上了,回头朝严氏点点头,“明白了,娘。”
向来喳呼地杨氏今日一言不发,似是明白此事严重,不宜搅和,也随着严氏她们走了,厅中剩了赫连容、未少昀、未少阳、未冬雪与严嫣,以及一直跪着的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