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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不解,绝焰为何会将此女解开封禁,带离死狱。
难道说——
这句话,既是好奇,也是为试探。
绝焰闻言,却嘿然冷笑:“怎么?难道老夫,就开释不得这区区二十年刑期。这点小事,难道都需向你报备?”
陆天青身躯微震,只觉自身魂念,有被碾压粉碎之感。
与至境圣尊在一处,唯独这点,最令他厌恶,极不自在。
此时只能面带惶恐的微一躬身:“自然不敢。”
“不敢就好!”
绝焰轻声一笑,把那魂压再次收回,而后又淡淡的问:“那么这十日时间,你可已想明白了?若然还知晓好歹,你后辈那件婚事,就可作罢。再代我转告宣华,老夫对他近年所为,已经有些不耐——”
陆天青只觉脑海之中,是‘哐’一声闷响。
这位圣尊,遣他去取苍梧圣果,果然是大有深意。
——对宣华国主近年所谓有些不耐,是指宣华他,勾结外人,结交外族圣尊么?
胸中又有了股轻松之感,自忖已是猜测到了几分,这位绝焰圣尊的所谋。
如此说来——
陆天青视角余光,再斜瞥了那陆含烟一眼。
将此女带出死狱,难道是准备,再次扶持那已闭关许久的焚空圣帝?
只细思了片刻,陆天青就一声冷笑。
当还无此打算,多半只是以此,来警示宣华。
否则那个宗守,就当一并带出才是。
也想这位圣尊,当真是不理世事,实在太久!居然蠢到以陆北武为筹码。
二十载前,陆家中与这位圣帝结怨国主与圣境元老,足有六七十余位,占据七成之数。
若此人翻身,谁不忧那位圣帝秋后算账?
那时可不仅仅只是宣华一人之事,其余与宣华国主位敌的几位,只怕亦不能脱身事外。
这位圣尊,真以为此刻陆氏,还是三位至境联手,就能掌控一切的时代不成?
八位国主,都有抗衡至境之力。
焱元圣尊且不论,另一位圣尊,陆家之祖,却也未必就会赞同绝焰所为。
那么自己女儿的婚事——这位绝焰圣尊对自己的不满,是由此而来么?
怪不得从那之后,就感觉绝焰的一言一行,都有些怪异。
掌管死狱,在其辖治之下,却与其不满之人联姻。
这位圣尊,自然是不悦。
此时一切明晰,那不安烦躁之感,反而退去。
心中犹疑,片刻之后,陆天青还是摇头:“婚事既已定下,怎能轻易反悔?圣尊之言,天青必定代为转告宣华国主知晓。”
此举虽是有些冒险,然则他之所求,是能增更多寿元,最好修为上能更进一步。
这些绝焰都给不了他,宣华却能办到。
再说自己若身陨,留下的儿孙辈也需有人照拂。
绝焰圣尊常年不曾理事,焱元圣尊亦渐渐淡出圣庭。为这陆含烟,赤蜂鸟一事,更已结下了些许仇怨。
反倒是宣华一脉,如今正声势鼎盛,为圣庭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即便不能问鼎圣帝之位,下一任的圣帝,也必在其掌握之中。
三位国主合力,更有至境圣尊为外援,在他看来,这分明已据于不败之地!
哪怕当年陆含烟之事翻案,也不能损其根基。
再说他与宣华,利益相连,彼此牵连已深,又哪里可能撕掳的开?
许多事情,一旦翻出,他陆天青必定万劫不复。
此时只能冒险。
绝焰的神情果是一变,目光瞬时阴沉了下来,冷冷看着陆天青。
似笑非笑,似乎杀意暴起,又极力压制。片刻之后,才又开口,语气平淡如冰:“陆含烟在冥狱二十四载,另受赤蜂鸟啄食之刑……再有其子,在死狱中代为服刑。已可抵其罪过——”
说至此时,又语含深意道:“至于你天青,对死狱照看不周,徇私乱法。老夫会通告圣庭,免去你死狱镇守之职。可自去刑殿领罪便是!”
陆天青静静的听,神情却是淡然,目中反透出一丝讥诮之色。
这位圣尊,到底还是心有顾忌,不曾立时将他陆天青当场打杀了。
如此看来,宣华国主有至境为供奉,真非虚言!
眼下也还远不到翻脸地步,绝焰虽有敌意。宣华手段,却也同样非凡,未必就不能令这位圣尊,最后回心转意。
刑殿领罪,即便处罚重些,对他而言,却也无损皮毛。
宣华那边,已经提前告知,必定会有办法应对。
眼下情形,似危实安。
陆含烟却是身躯微震,错愕的看向了绝焰。
有其子,在死狱中代为服刑?这句话,到底是意为何指?
她胸中焦躁,心内更悸动不休。想也不想,便直接开口问:“不知圣尊说含烟之子,如今在死狱之中这句,是为何意?”
绝焰‘嘿’然而笑,并不答话。
那陆天青抬了抬眉,而后也唇角含笑,微微摇头:“含烟公主莫非还不知?说来十日之前,你就与他见过一面。就不知我离去这十天,情形怎样了。”
此言说出,陆含烟就觉头脑一昏,又复清明。
有如暮鼓晨钟般,使那见知之障,都尽数崩解。
是了!那孩子,就是我含烟之子!
他也曾跟我说起,他叫宗守——
为何当时,就全然不觉?
那个令绝焰那般看重,不惜以玉骨还灵髓调养其身。
似乎只差一步,就将觉醒陆家至宝血脉。
在异变之前,就差点以焚世之炎,将整个冥狱世界烧毁的少年,就是她的守儿?
先是不敢置信,如此说来。她那孩儿,竟然仅仅是以不到三十的岁寿,就已踏入仙人境界?
更以一己之力,闯入死狱八重,来寻她见她?
又想及这十日之中,宗守每次试图闯入那九层渊门。次次遍体鳞伤而回,却又百折不饶。
甚至最后,生出了决死之意——
明明身受禁术之苦,被血灵咒力折磨,却绝不肯放弃。
那般辛苦,原来却是为自己么?
陆含烟不禁紧咬住了银牙,此时胸中情绪,真难以言喻。
惊喜莫名,也险些被这巨大的幸福感击垮。
只觉这二十载时间,自己所受折磨,都已不算什么。
为这孩子,哪怕被再被困几百年千年,她也情愿!
又心中忧愤,守儿却也太不把他自己性命,放在心上。
哪怕是死,她也不愿见自己孩儿这般痛苦。
又怒目看那绝焰,虽能见,却不能知。只有这绝焰圣尊,才有这等样的手段。
又心中隐悟,今日之事,果然是因她那孩儿而起。
可怜守儿他,终要被扯入焚空陆家这个泥潭,脱身不得——
这绝焰似有算计,而这陆天青,对宗守即将觉醒,陆家巅峰血脉,异变焚世血瞳之事,却全无所知。
思及绝焰临走时,说及要离开死狱避祸之语。
顿时了然,九绝死狱中内法则坚固,却惟独焚空之炎不受限制,反而被大幅增强。
对诸般大道规则,都有克制之能。
而焚世之炎,则位阶更在其上!
一旦爆发,必定焚烧九狱世界!
其余八狱,不知结果如何。那死狱世界,却多半要焚毁。
陆家若不欲这难得的血脉进化之机,因故休止。就非但不能压制,还需乐见其次。
那么这位镇守死狱的天青尊者——
怔了怔,陆含烟依然是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断。
然而先前那少女眼中的幸灾乐祸,绝焰那曾经形之于表的讥诮之意,却又不似在作假。
“多嘴!”
那边的绝焰,却是不悦的一拂袖:“你可以离去了!只往今次抉择,日后莫要后悔。”
陆天青目中再露冷诮之色,说是抉择,可他又哪里有选择的余地?
口中是再不多言,朝着绝焰再次一礼,说了句“请圣尊见谅”,便仍旧往那九绝死狱所在,跨空而去,
在绝焰通告圣庭,解他职守之前。他仍是死狱镇守,有看守之职。
不过才离开数步,就又听绝焰的声音,又遥遥传至。
“宗守此子,可替老夫照看好了。望他在死狱中,安然无事,性命无忧——”
陆天青的身形一顿,眉头皱起,陷入了深思。
随后就摇了摇头,他把一切都料到。
是唯独不曾意想,宣华延请外族圣尊供奉之举,触怒了这位绝焰圣尊。
非但不曾将这宗守含烟母子,置于死地,反而给了那陆北武,一线可能的翻身之机。
胸中却又安定,此番之事,虽不是尽如他意,不过也算解决。
当下再无疑念,破开了虚空,再次踏入了九绝死狱的第八层内。
一入冥狱,陆天青就是神情略怔。
第九三八章 异变终生
冥狱的天空一直都是死灰之色,更有一层永不消散的阴云,笼罩天际。
整个世界,白日里都是黯淡如夜。冥死之气弥漫,阴森诡异。
然而此时,天上已看不到那黑压压云层。晴空万里,那烈日悬与当空,也感觉不到四周,有太多的阴气。
怎会如此?
他离开的这十天,到底是出了什么变故?
怔然了半晌,陆天青才回过了神。下意识的,就看向了那冥狱方向。
那头无相神魔,此时已然不在,不见了踪影。而弥漫数百里的黑雾,亦同样无影无踪。
于是更为疑惑——
一个闪身,陆天青到了那渊门之旁。而后就若有所思的,看着四周。
此处似乎被什么火焰烧灼过,将数百里内,都化成白地。
脚下则全是熔岩化成的地面,竟是把这地下数千丈,全数生生烧溶!
再仔细感应,陆天青心中更惊。只觉这一域世界的法则之力,连通死狱禁阵,都有了不少松动。
似乎是不久之前,才受到过巨大的外力冲击。
“难道真是绝焰?”
若是圣尊出手,自然不难办到。可这位绝焰老祖,也为何这般做?总不会是闲得无聊。
最后陆天青目光,就落在了几百里外,那躺在一株妖树旁的宗守身上。
十日不见,此子给他的感觉,又有了些不同。
气机内敛,圆融守真,不漏于外。却不知怎的,又给人一种暴躁之感。令人隐隐心悸,有些不安。
陆天青皱了皱眉,遁空挪移,瞬闪了过去。
正眼神复杂,注目着树下这少年。接着就见宗守的眼皮微微跳动,似欲睁眼。
醒来了?
陆天青心中才略过此念,就被宗守的双目吸引。
只见那对眸子里,赫然已是一片血红之色。有如血玉,纯净无比,没一点瑕疵杂色。
眼神深邃,使他的意念,差点沉浸了进去。
“好妖异的眼睛——”
陆天青深深一个呼吸,才使心念平复。随即微觉奇怪,这宗守的眼,怎就变成了这般模样?记得在他离去之前,还不曾如此。
那双血瞳,似曾相识。只觉体内,气血澎湃,更有种欲在这少年身前,叩拜诚服的冲动。
心脏中激烈挑动,有如擂鼓。双目中,更是微微发痒。
可这又是为何?
陆天青陷入凝思时,宗守的意识,也渐渐清醒。茫然的眼神,重新恢复了焦距。
眼中的剧痛,居然已经消失不见。他的双目,也能再次视物。
那扇阻拦了血灵咒力许久的屏障,同样不见了踪迹。
不过一时之间,也察觉不出自己这双眼睛,有什么异状。
只是看东西,比以前更是清晰了。
百里之内,微尘粒子,甚至内中的结构。无需把法力灌注于目,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甚至可洞察周围,所有灵能变化。
只是此刻,宗守最在意的,却非是自己的眼睛。而是那绝焰以及进入九层的渊门——
遥遥望去,渊门还在,绝焰却不见了踪影。
又下意识的看向那株妖树,却见那位他始终记不得姓名的女子,赫然已经不在,树下空无一人。
宗守顿时直觉心中一空,好似被人硬生生的挖走了一块,难受至极。
怅然之余,又为之担忧。也不知此女去了何处,现在安危如何?
不是说要在这等二十年,刑满之后再离开死狱么?
怎的不见了人影?
内查己身,浑身气脉,身躯血脉,都一如既往的完好。
甚至这肉身之力,似还更强了数分。
宗守摇了摇头,目光才落在对面,那红袍老者身上。
圣境!
又是一个他无力对抗的强者,其实对他而言,圣境至境都是差不多,并无本质区别。
都只需一根手指,就可将他轻松碾压!
“阁下何人?”
他对这人的身份没兴趣,只想知道,自己要进入死狱,这位会否阻拦?
“陆天青!算起来,也是你的祖辈——”
陆天青话音微顿,只看宗守那冷然目光,就知此子,对所谓陆家长辈,毫无尊敬之意。
陆天青却不怒反笑,此子这般,倒也算合他意。
“此间变故,是你所为?”
绝焰已然离去,唯一能问的,就是这少年。
宗守闻言望向了四周,对此处的变化,同样是心惊。最后迷茫的摇了摇头:“是我与绝焰圣尊——”
依稀记得一些,最后昏迷之前,发生的一切。
这里的黑雾尽被焚毁,隐约是与自己有关。可他宗守,哪能有如此神通能耐?
说是他与绝焰圣尊合力,也不算错。
陆天青也是释然,虽还不知具体的情形,不过却果真是那位绝焰圣尊的手笔,
相当然的,就将宗守忽略。一个初入仙境的后辈,哪怕天赋绝顶,要有如此神通,却也需时间积累。
只是想想此子的天资,却也有些心悸。
这个少年只要不死,迟早有一日会爬起来,站到巅峰高处,可谓是心腹大患!
杀意暴起,却又想起了绝焰之言,又复压制了下去。
宗守是浑然不觉,又迟疑着开口道:“绝焰圣尊与我有约,若我能胜他精血化身。则可将我母之罪开释,免去剩余刑罚——”
那绝焰已明言反悔,宗守却仍是抱着万一之念。
至境圣尊,总不能真言而无信,不顾颜面。
即便真是如此,他也要大肆宣扬,让所有人知晓这绝焰的无耻!
可当这句话说话,陆天青却顿时目光呆滞。
胜过绝焰的精血化身,就免去陆含烟的剩余刑罚?
此言当真?
听这宗守之言,居然还真是胜了?
至境尊者,哪怕一滴精血,万分之一的实力。也可相当于神境初期的修士——
以其在灵法武道上浸yin数万载的造诣,又怎么可能会输?
哪怕是同阶实力,数十余个神境联手,也未必是这绝焰之敌。
可若是这真如这少年所言呢?那又当如何?
可怖!
一股深层的恐惧,弥漫着陆天青浑身上下。
目中全是忌惮之色,若是再给眼前此人,数百载时光。
只怕整个陆家,无人可制!
宣华国主看似地位稳固,然而在未来的此子面前,却只怕如沙筑之城,一推就倒!
此时固然远不及他们,可未来前景,却真不可度量!
一时之间,陆天青只觉胸中冰冷到了极致。
那绝焰圣尊将他支开的这十日时间,多半是为试探,这宗守的潜力极限。
只怕正因知晓,此子的天资难得,才有了与焚空圣帝一脉,重新修好之念。
此时此刻,可能仍是在犹豫之中。一方已掌陆家,小半之权,拥有能使焚空陆家分裂之力。一方则是潜力无穷,只唯独日后,是否能成功登入圣阶,仍难预料。
一时之间,那无穷的杀意,再次升腾而起!
有种强烈到难以言喻的冲动,想要将这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