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猎人把雪橇停在一条冰川旁边,抚摸着一条拖橇狗。
〃别克,我知道,你又累又饿,我的朋友。但我没有别的办法,只有牺牲你才能救出大家。你的灵魂会升入天国里,你是办了好事的。〃
猎人干瘪的眼眶里含着泪水。拖橇狗别克仿佛听懂了他的话,发出呜呜的哀鸣。狗的眼里也含着泪。安德森亲吻了一下狗的脸,用锋利的猎刀戳入狗的心脏,别克哀叫一声倒下了。
安德森就在刀口上饮着狗血,一直喝得头昏眼花。他恢复了体力后,剥开狗皮,把别克的肉全喂了其余的狗,自己仅留下一块。人和狗都饱餐一顿后,安德森又套好其余那几只狗,向南方的归途奔去。
就这样,每三天杀一只狗,维持着雪橇的正常速度,渐渐接近了香农岛附近。狗只剩下四只了。安德森知道前面很可能有德国人的埋伏,决定深入内陆。在此之前,他打到一只海豹,不然,在荒凉的内陆非饿死不可。
经过两条小冰川后,狗队来到一个美丽的冰城堡。数不清的冰堆、冰蘑菇、冰塔林、冰瀑布和冰洞,耸立在一个幽深的山谷中。大自然造就了冰的房屋、教堂、厅道、寺庙、歌剧院和竞技场,它们在斜阳下发着灿烂辉煌的光。这才是冰雪女王的宫殿。在格陵兰生活了这么久,安德森还是头一次窥视格陵兰的隐秘。他走在冰饭桌、冰狮子、冰狗、冰熊之中,连痛苦和饥饿也抛到了脑后。
但生活的现实是残酷的,他必须赶回村去。他出了美丽的冰城堡,又在内陆的高原上走了三天。最后,在一个风化岩悬崖边,人和狗都走不动了。他的海豹肉早已吃光,一直不忍心再杀狗。三只狗拖起爬犁来更困难,但他还是下决心杀了。肉放在地上,狗走过来嗅了嗅,没动就走开了。它们已经疲劳到极限,只有喘着气的份,没有任何食欲。
安德森想了想,把雪橇上所有的东西全丢掉,自己在地面上步行,让三只狗拖着空雪橇走。他自己拄着一支军用鹤嘴镐,把枪丢到爬犁上,没有枪是不行的。
安德森艰难地一步步向南方走。饥饿、疲劳、痛苦包围着他,但神志却出奇的清醒。他不由想起了克鲁克斯给他讲的英国探险家斯科特的故事。
罗伯特·斯科特是著名的南极探险家和船长,他毕生的目标是征服南极。1912年1月18日,他和他的探险队历经千辛万苦,到达梦寐以求的南纬90度。可是到了那里,才发现挪威探险家阿蒙森已先他一步到达南极。他遭到屈居亚军的精神打击,凄凉地返回麦克默顿海峡。不幸,由于暴风雪、饥饿和严重的冻伤,他和他的同伴……威尔逊博士、鲍尔斯海军上尉、奥茨船长……死在风雪呼啸的帐篷中。他们离最近的粮食储藏点不到18公里,他的日记中记下了所有极地探险家、船长、科学考察队员和猎人们最害怕遇到的事情。他最后写道:
我们每天都在准备出发到11英里外的粮食储藏点,但帐篷外面是一片雪花漫天飞舞的景象。我无法想象现在能有什么更好的做法。我们将坚持到底。但我们已经越来越虚弱,结局不远了。说来很可惜,但恐怕我已经不能再记日记了。
斯科特用发抖的手勉强签上自己的名字〃R。斯科特〃。他最后一句话是:
看在上帝面上,务请照顾我的家人。
这位不屈的南极探险家到死还带着35磅宝贵的化石和地质样本。
安德森想到自己离斯科特的结局也许相去不远。他是胜利者,他找到了幽灵似的德国北极气象台,他找到了除杰克逊一人之外的全部巡逻队,让他们躲开了危险。他几次死里逃生,但死神一直追在他后面。现在,唯一的事是活下去,活,就是一切。
想到活,他脑子又简单了。还有三只狗,他是不是该丢掉爬犁把狗杀了吃呢?表面上看这样可以多活几天。但没有狗,没有爬犁,他永远也回不到海岸边,也回不到爱斯基摩村,那是注定一死的。枪也不能丢,丢了枪,人和狗都要饿死。干脆丢了镐头吧。
他抚摸着光滑的镐柄,决心像个地质学者一样把镐竖在一个像样的地方,以后的来人会发现有人曾到达过这里。他选择了一处悬崖,用仅剩的气力凿开冰壳。他想挖个洞,把镐头倒插在里面成为一种路标式的记号。他干一干歇一歇,最后掏出一些石英碎渣。碎渣在阳光下放出黄灿灿的光,这是一个含黄金的石英矿脉。
是黄金,是多少人追求梦想的黄金。是他发现的黄金,这金矿属于他。他可以成为大富翁,拥有千百万的财产,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对这些,他兴味索然,因为他离死亡比离财富更近。他宁愿用这整座金矿去换一支强壮的狗队,换些鹿奶,换点糖,换来他的亲人……埃玛尔。他一直想着她,埃玛尔在鼓舞他活下去。最起码,用这金矿换只海豹也行,他首要的是活着。金矿,还是让它留在这里吧。
饥饿的百万富翁把镐头倒插在含金的石英脉上,一点儿金子也没拿,仅仅做个记号就继续赶路了。他清楚了,他首先要活,而不是钻到内陆来躲德国人,要回到海边去,那里有海豹和海象,有肉才能活。至于说德国人,滚一边吧,格陵兰这么大,为什么那个针尖一样大的气象台偏偏会找到我呢。只要小心点就是了!
他向东南方向的海边走去。走呀,走呀,干渴、饥饿、疲劳、寒冷、恐惧和绝望一起向他袭来,他再也经受不了这无数种折磨。他倒在雪橇上,三只疲惫不堪的狗无力地拖着主人向海边走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安德森又醒了过来。在朦胧的暮色里,他看到前面有个猎屋。该不是幻觉吧,该不是垂死人的回光返照吧?将要饿死的人常常会看到虚幻的食物,快要冻死的人看见火,卖火柴的小姑娘看见烤鹅、圣诞树和老奶奶。他看到猎屋会不会是北极地区特有的冰雪蜃影呢。冰雪和沙漠一样,也会变海市蜃楼的把戏。不过,一个是用热,另一个靠冷。
狗队,三只狗组成的狗队加快速度向猎屋奔去。它们越跑越快,好像忘了疲劳。它们叫了起来,冲向猎屋。猎屋是它们的救星,也是主人的救星,狗比人还懂这一点。
啊!猎屋。生命,还有什么比你更光辉,更美好吗?诗人歌颂它,音乐家演奏它,画家再现它,生命对一个人只有唯一的一次。安德森得救了,上帝永远偏袒这个英雄猎人。
安德森连想也没想就从雪橇上跳下来,把狗的缰绳牵在手里,一下子撞开门。这个猎屋他很熟,他知道里面有肉、油脂和木柴。
门不费力地开了,猎人兴奋地冲进去,但立刻就被硬硬地顶了回来。两支德国冲锋枪黑森森的枪口戳在他胸膛上,两个凶神般的日耳曼大汉瞪着他,吼了一些他听不懂的德国话。
安德森双手举起来,手里还牵着狗的缰绳。三只狗企图扑向德国兵,撕咬他们来救自己的主人。德国人的枪响了,震得屋子发颤。三只经历了不知多少危险的良种北极狗顿时被打穿了脑袋。
安德森闭上眼睛,不愿看这种惨状。他睁开眼时,狗已倒在血泊中。他愤怒地大喊:〃不能这样,可恶的强盗!你们不能杀死狗!〃
德国人理也不理他,狠狠地扭起他的双臂。安德森没有怎么反抗,他一点儿气力也没有。他挣扎时无意中看到屋角里有一具僵硬的人尸。尸体胸前的皮衣上被冲锋枪打得满是弹洞,发黑的血痂凝冻在兽毛上。
这个人就是他费尽周折寻找的那个孤独的巡逻队员,优秀的北极猎手杰克逊。他终于找到了杰克逊,但却是具尸体。
安德森觉得天旋地转。饥饿、痛苦、惊吓、疾病和悲愤终于打断了他的神经,他什么也不知道,一下子昏死过去。
凯特尔和厨子伽拉德把昏迷的猎人拖到屋外,想把他搁在自己带来的雪橇上。他们看了看雪橇,上面放了一支步枪。木架全被拆光,大约是烧了火,也为了减轻重量。这架爬犁说明主人是从极遥远的地方来,而且和北极的大自然进行了惨烈的搏战,它已经完全无法使用了。
德国军人冷笑几声,把猎人放在杰克逊的爬犁上。本来,他们奉有赫伯特的命令,可以相机处死每一个到猎屋来的人。但经过一番讨论,他们决定还是把昏死的猎人带去。也许他能交代点什么,能对气象台和少校有点用处。反正到时再枪毙也不迟。
凯特尔用刚痊愈的手和伽拉德一块儿把破爬犁、死狗和杰克逊的尸体都堆到屋里,然后放起火来。浓烟和尸臭都飘散到天空中,腾腾的烈焰映红了雪地。
之后,昏死的猎人和残暴的德国鬼子慢慢消失在冰原上。
留在他们身后的,是冒烟的废墟。
三十四 向导狗依雅克
风是从陆地往海洋上刮的,流冰块渐渐远离了海岸。
本格森向四面八方都跑了一遍,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封在一块流冰上,没办法回岸。这可不同于一条冰间水道,能够凿冰为筏轻巧地渡过去。
冰上的漂泊生涯已经有一个星期了。所有的肉、油都被吃光。为了能赶回斯科尔斯比,他还没忍心杀狗,但狗群已奄奄待毙。
他所乘的这块冰挺大,最长处约1500米,平均宽800米,呈一个很不规则的七边形。后来,海上又起了风,海浪把冰块打成两半,幸好他是在大的一块冰上。这块冰很像一把宽刃的匕首,留给北极鲁滨孙的领地委实太小了。
如果有足够的粮食、补给品、钓鱼钩,极地探险家并不畏惧在流冰上生活。只要能够顽强地坚持,他往往也会得救的。许多探险家的船都被冰冻过。爱德华·帕里的船被冻在加拿大和格陵兰之间的海峡中,后来侥幸脱险。英国人亨利·哈得孙、挪威人威廉·巴芬的船也被冻过。美国人维·斯蒂芬斯干脆就在冰块上漂流了4个月。俄国人白令、荷兰人巴伦支、伟大的英国船长詹姆斯·库克都被冰封过,都熬过冰上的岁月年华。美国的特朗在冰上住了20个月,挪威的南森在冰上则整整生活了 3年。
可是本格森一无所有,他还负有极重大的使命。他不但要活下来,还要排除万难把情报送给盟国。
他用猎刀和鹤嘴镐在冰上筑了个窝,大小刚够人和狗住下来。走时带的狗多帮了他的忙,他杀掉了四只狗,尽量节省着吃。他的枪弹也要节约。幸好渔叉和鱼钩他都带着……
度日如年的流冰生活开始了。他尽量钓鱼,以满足人和狗之需,但也仅仅勉强能维持不饿死。有时候海面上出现海豹,他用枪瞄瞄又放下来。因为海豹太远,打死也捞不上来。
有一天冰上来了只海象。它傻乎乎地从海里爬上冰块,在冰面上睡午觉。本格森决定不用枪弹,而采取一种爱斯基摩人的方法捉住它。
中午的太阳暖洋洋地照着冰面,表层的冰融化了,变成湿漉漉的水洼。海象睡得很机警,两只雪白的长牙支在淡蓝色的冰块上,湿鼻子迎风一张一张,只要气味有变,它就会一骨碌滚到海里去。海象是一种喜欢睡觉的懒家伙,因此白熊常常袭击它。在生存进化中,它即使睡觉也很灵敏,要捕获它还真不容易。
猎人用一张熊皮挡在前面,白色的毛皮和冰雪很接近。冰块太小,他无法绕到下风处,只能耐心地一步步往前移。远方的冰山在阳光下形成像奶油捏制的塔,闪烁着缤纷的色彩。猎人在缓慢推进,一点儿也不能着急,否则一举不慎就会前功尽弃。
近了,大约到了20米的地方。经过漫长的忍耐之后,猎人的眼睛红起来,胸口咚咚直跳,他握着鹤嘴镐的手冒出滑腻腻的汗。又近了5米。
海象警觉了。它醒过来,看着不知从哪儿掉下来的冰块,摆动了一下鳍脚,准备跳到海里。本格森大吼一声,抛掉熊皮,跃过冰面,一下子把镐头砍入海象的躯体。海象吼叫着,拍打着鳍脚准备扑人。这正中本格森下怀,他狠击几下,庞大的海洋哺乳动物倒在了一摊冰血里……
讨厌的雾又升了起来,连方向也搞不清。本格森把雪抹到腮帮子上,鼓起腮帮子辨认了风向。风从西北方吹来,浮冰往东南漂,正是丹麦海峡的方向。只要有船,电报员就有救,而且船上的电台会发走他怀里那封至关紧要的电文。这一来,猎人安下心,他饱餐一顿粗糙的海象肉之后,又睡着了。
清晨,风把雾吹散。一轮血红的朝阳浮升在格陵兰海墨绿色的波涛上。成千只候鸟鸣叫着向北方飞去。它们也许是到斯匹茨伯根或者法兰士约瑟夫群岛上去度夏天吧。猎人久久目送着候鸟远去。他上身赤裸,皮衣裹在腰间,向鸟儿们招招手。
在水鸟消失的东北方向,升起几缕淡淡的黑烟。它们缥缈地像水天线上几丝细纱。但毕竟是烟,有烟就有船。
呵,是船,而且是一支不小的船队!
船队近了,是由12艘运输船组成的护航队。它们由3艘轻护卫舰掩护着,正从冰岛向美洲驶去。这是一支回航的空船队。
本格森的血一下子涌上头。这是盟国的船,自己人的船。他得救了!他疯狂地行动起来。他先把雪橇的横板都拆下来,涂上厚厚的海象油脂,点着火。这支特殊的火炬在冰上烧起来,在白色的冰和铅色的天空背影下非常鲜明。接着他举起步枪,向天空放了一直舍不得放的两枪。什么该做的都做完之后,他坐在冰上耐心地等待着。
船队似乎听到了枪声,看到了火光,它们的速度慢了下来。一艘护卫舰用汽笛叫了几声。猎人把他的宝贝子弹又打了两发。终于,从船队中分出一艘船,向这块有人的浮冰开来。它边开边鸣笛,像是在说:〃别急,我就来。〃
电报员别提有多高兴了!不到半小时,他就可以到达那艘船上。那是一艘和〃不列颠尼亚〃号相差无几的船。他将会喝到那种火辣辣的名叫白兰地的酒,抽上叫做金吐基牌的美国香烟。他将告诉船长,他有重要的消息。船长会用船上的电台把那个秘密气象台的位置报告给盟国海军,那么所有的任务都可以完成。多么幸运,经历了千难万险以后,胜利仿佛唾手可得。他又拆掉两块雪橇板,把火烧得更旺,火堆在呼唤着生命。
在冰和轮船之间的海面上,浮出一小截木棍。它划开八字形的水浪,仿佛角鲸的长牙。猎人看到这截棍子向轮船游去,它是一艘潜艇的潜望镜。
轮船也发现了潜望镜,它恐惧地停了下来。旋即转过身,开始作剧烈的〃Z〃字形躲避行驶,同时,向后面的护卫舰发出求救信号。
〃角〃追上了船,没入水中不见了。轮船更加惊慌,它在原地乱转着,也不知怎么是好。灰色的护卫舰劈开布满浮冰的水面,企图前来救它。
一切都晚了。巨大的浪山从海底升起。爆炸声连冰山撞击的轰鸣也比不上它。轮船痉挛着,在火焰中慢慢下沉。船上的人匆忙地放下小艇,还没来得及乘上小艇,轮船就沉没了。巨大的漩涡吞没了小艇和它上面惊慌的水手,等小艇再度漂上来时,它已经底朝天,上面什么都没有了。
猎人猛地才想起来,这不就是布留恩总督和克劳斯先生在电报上提到的〃潜水艇〃吗?这不就是〃冰山史密斯〃电报里提到的潜水艇战争吗?它是多么狰狞的一个魔鬼。那个德国气象台就是指挥魔鬼的妖王,而斩杀妖王的剑就在自己手里。
军舰开到那只〃角〃消失的地方,向海里倒下几个粗壮的〃酒桶〃。一会儿水柱从海底下冲上来,传出几声闷哑的声响,不少死鱼白花花地漂了上来。看来军舰在炸那艘潜水艇。
连珠炮的爆炸声停止了。看来军舰没有炸坏潜水艇,它丧气地赶回船队,灰色的船影又在向前移动,船队失掉了同伴后继续伤心地赶路。它们再也不理会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