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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融打了一个寒颤。
“不过,如果让我出面请陈光中过来,他张云卿再精明,也防不胜防。”
赵融望着邓联佳,不敢过分相信。邓联佳只好耐心地把张云卿与张光文的恩怨从头至尾说了一遍,最后说到张云卿派谢老狗追杀张光文兄弟,结果杀死了梅满娘主仆,赵融才彻底相信了。
但他仍然愁着眉道:“如今上层动乱不安,我们这里信息不灵,不知陈光中如今到了哪里?”
“这问题自然不需要赵县长担心,我们会弄明白的。如今上层确是动乱不安,就目前看来,唐生智的态度已经很明朗,于近日公开通电,指责蒋介石是‘假除共之名,行独裁之实’。”
“如此说来,何键是唐生智的手下,他岂不是也要跟着唐生智与蒋介石为敌?”
邓联佳摇头:“何键很狡猾,他不会那么傻,如今他已把部队分散到省内各个地方,秣马厉兵,根本没有要与蒋介石干仗的阵势,由此可见唐生智必败的端倪。前些天我们已经打听到陈光中,另外还有一位叫廖湘芸的军阀,在湘西一带驻扎,一边招兵买马,一边筹募粮草、军饷。”
“唔,原来如此。”赵融沉吟片刻,问道:“那么,陈光中具体在湘西哪个县?”
“前两天刚刚到了绥宁。”
“你们想让我干哪些具体事?”
“请你和刘异联名给陈光中写一封信,申诉武冈境内备受张云卿蹂躏,县长有其名,无其实,张云卿俨然成了武冈的太上皇,请求陈司令入武冈救人民于水火。然后,把信交给我,我自会安全地送到陈光中那里去。”
“如此好是好,不过,万一信丢了……口头转述不行么?”
“口信陈光中不会相信。如果你放心不下,可用米汤书写,带到陈光中那里,用点药水就可显现出来。”
赵融依言,借口与刘异搓麻将,去了刘宅,两人密谈妥当,把信写好,交给邓联佳。次日,邓联佳仍扮做赵府仆从,从大门口大摇大摆出去。
回到黄桥铺,邓联佳向张光文复述与赵融洽谈的经过,随后又拿出密信,建议道:“光文兄,与陈光中接洽之事。我建议你亲自去。毕竟,你在官场上混过,知道怎样应付那些人。”
张光文道:“其实所有的军阀都看重自身利益,只要有利可图,他削尖脑袋都要往里钻。陈光中进驻武冈,那是迟早的事,如果他贸然而来,张云卿就会逃之夭夭,无法实现我们的愿望。好吧,我们立即起程,去绥宁拜会陈光中。”
邓联佳于是随张光文骑马驰往绥宁。一路上,他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说道:“赵融和刘异的信,把张云卿说得一无是处,陈光中一旦进驻武冈,会不会对他下手?如果是这样,我们算除去心头大患了。”
“你就别尽想好事了。”张光文冷笑道,“陈光中本身也是土匪出身,惺惺相惜,他根本不会把张云卿的劣迹记在心上。相反,张云卿越坏,他会觉得越有用处。”
两个人绕道走了一天半路,才到达绥宁县城,直奔陈光中据地。守门卫兵一听说是武冈县派来的,立即进去通报。一会,有两位副官模样的人领着张、邓二人进人绥宁县政府办公地。
陈光中约四十岁,中等身材,黑色脸膛,面相属于典型的宝庆男人。他直截了当地问张光文、邓联佳:“你们是赵融、刘异派来的?有他们的亲笔信吗?”
张光文忙从怀里取出呈上。陈光中不悦道:“这是一张白纸嘛!”
张光文趋前一步道:“陈司令息怒,这确是刘、赵两位县长写给你的信。因张云卿封锁甚严,信若落在他手里,刘、赵全家就要为张云卿所害。故用米汤书写,读时擦点碘酒就能认出来。”
陈光中不耐烦地令警卫找来碘酒,一擦,果然就现出字来。
读罢信,陈光中皱了皱眉,望着张光文:“那个张云卿真有那样讨厌么?”
“是的,他知道陈司令迟早会来武冈,所以,趁着机会先下手为强,要把武冈的钱财搜刮殆尽。”
“真是岂有此理!”陈光中骂道,“他这样做简直是不把我放在眼里,难道他不怕我对他不客气么?”
“他很怕陈司令。不过,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一旦得知你要进武冈城,就马上带着他的部队离城上山去。”
陈光中向地上啐了一口痰,问道:“张云卿一共有多少人马?”
“共有三百名。”张光文咽咽口水道,“不过,枪却有近五百条,而且都是上好的精良武器。”不等对方盘问,便把张云卿从沈鸿英那里智取五百条枪的传奇经历说了一遍。
陈光中听罢,连连吐痰,连连骂娘,扬言非要把张云卿连人带枪一并兼了。
张光文见时机成熟,有意挑拨道:“陈司令想兼并他,这想法不错。不过,张云卿非等闲之辈,警觉异常,稍有风吹草动,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陈光中果然被激怒了,骂道:“瞎了狗眼的东西,敢小觑老子,老子定叫张云卿乖乖地做我的手下!”
张光文连连道歉,知道到了这一步,已经大功告成,于是率邓联佳离开绥宁。
回到石背张家,再过数日,邓联佳便从城里带回喜讯:陈光中于他俩走后的当天,即率部悄悄移师武冈,抵达城郊后,把四门关卡全部封锁,然后一举进驻武冈城……
张光文急问道:“那么,张云卿跑了没有?”
邓联佳摇头:“陈光中如神兵天降,张云卿哪里有机会逃跑。”
张光文放下心来,令邓联佳日后更要密切关注城里的情况。
陈光中进驻武冈城后,对武冈人民的搜刮,与张云卿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人民更不能安居乐业。继之,陈光中与另一进城的军阀廖湘芸火并,也滥杀了大批无辜百姓。
光阴似箭,转眼到了年关,张云卿虽然被陈光中看管在城里,但势力并没有削弱,一旦他脱离了陈光中,仍然是一股巨大的恶势力。思来忖去,张光文决定趁着过年私会陈光中,一来探探他的口气,二来看有没有可以一举致张云卿于死地的机会。
1928年新春在即,武冈境内天寒地冻,张光文把团防局的事务交给邓联佳打理,乔装成进城办年货的农民,夹在人群里走向县城。
次日傍晚抵达东门外迎春客栈,此时城门已关,张光文和路上结识的朋友在客栈里过夜。
因一路行走辛苦,身子一贴床铺就入了梦乡,直至被喧天的炮竹声震醒。醒来时已是民国17年第一天。武冈风俗,凡到了大年初一,家家户户一早都要放炮竹送灶神、祭祖先。
张光文起床向老板讨了水洗脸,尚未吃早饭,只见很多人匆匆从客栈经过,向城那边走去,举目望去,却见城门并未开,进城的人都等在城门外。张光文颇奇怪,向客栈老板打听:“老板,今日许多人从家里出来等着进城,莫非也是当地风俗么?”
老板望着张光文:“听口音客官不会是外乡人吧,应该知道武冈各地并无此俗。”
张光文道:“既无此俗,那这些人如此踊跃进城为那般?”
老板道:“大年初一的,你是出门人,就不要打听这些了。”张光文一再坚持,他才说道:“其实,这些人都是进城去看热闹的。今日,陈光中收编张云卿,要在皇城坪杀一人、一牛、一猪,歃血为盟。张云卿是恶名昭著的悍匪,如今被陈光中收编了,一旦离开武冈,全境百姓就要有太平日子过了。因此,都感到这是特大的喜事,早早进城想去皇城坪占一个位置,看一看他们歃血的‘盛况’。”
张光文听得明白,于是吃了早饭,随着看热闹的人群进了城。
陈光中与张云卿歃血的具体细枝末节张光文没有看到,到处人山人海,他几乎连皇城坪都没有挤进去。好不容易挨到仪式完毕,人群渐次退去,张光文才有机会来到皇城坪。此时,陈光中、张云卿已回县政府去了。
幸好现时的武冈城全部控制在陈光中手里。张光文来到司令部,声称有要事与陈司令见面,很快便有人领着他来到一间会议室里。陈光中一眼看见是张光文,连忙迎上来,哈哈大笑说:“怎么,今日得空进城?”
张光文行了一个拱手礼:“今日是民国17年的正月初一,张某特从乡下赶来给司令拜年,祝司令新年吉祥如意,万事亨通。”
“好,好,好!”陈光中手指前面的椅子,见张光文不肯坐,眼睛不时瞟敞开的门,大大咧咧道,“放心好了,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敢进来,不管是什么重大的秘密事,你只管说!”
张光文放下心来,干咳一声:“其实也没什么大事。除了特意给司令拜年,另外就是贺喜司令成功地收编了张云卿。”
陈光中又是一阵大笑,然后得意地望着张光文:“记得上一次我们在绥宁打赌的事么?”
张光文连连点头:“陈司令果然英明伟大。”
陈光中认真说:“英明伟大不敢说,但对付张云卿这小子,还是满有把握的。话又说回来,这事还多亏了你提供情报,若是贸然行动,张云卿肯定溜走。现在好了,无论是我或你,特别是武冈百姓,都认为这是一件大好事!张云卿骚扰武冈多年,官军数次征剿,均无半点成效,这次本司令兵不血刃,一举收编了。不是我自吹,任何人也做不到这一点。他跟了我,我会好好**,改正他的匪性,让他改造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张先生,你说,我能做到吗?”
张光文点点头:“我相信司令能做到。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百姓在高兴之余,又说出了一番担心的话。担心张云卿随司令出去后,又趁机溜走。”
“他敢!”陈光中眼珠子凸了出来,“老子量他也没有这胆量!”
“我也是这样认为。不过,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况且,张云卿本身就不愿意跟随司令,如果他存了私心……”
“是与否只能取其一,在我的字典里没有如果。”陈光中不悦道,“你说他不情愿跟我,有证据吗?”
张光文摇头:“我不了解你们之间的关系,故不敢妄加断言。不过,我可以向司令提供一些线索,通过这些线索,可以考证张云卿是否真心跟随你。比如,张云卿虽只有三百名手下,却有五百条枪,其中大部分好枪、快枪仍藏在山上,不知他是否已向司令交底?”
陈光中惊愕:“没有啊!”
接着,张光文又不无夸张地把张云卿为匪数年间的传奇经历向他重述了一遍。最后,陈光中不得不拉下居高临下的架子,平心静气地问张光文:“你是张云卿的老对手,对他最为了解。你说,我怎样才能彻底制服张云卿?”
“难得陈司令瞧得起我。”张光文受宠若惊,“张云卿虽然狡猾,连沈鸿英这样的大军阀都栽在他手下,但以陈司令的虎威,是足可以制服他的。既然张云卿把好枪藏起来,说明他终有一天会逃,针对这一点,你可单刀直入??就在今天用重兵逼着他把好枪全部从燕子岩取回来!这就等于扼住了他的要害,日后自然不敢在司令面前再玩什么花招。”
陈光中点点头:“此计好是好,不过,他到了外面若要哗变,我照样无法制止,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依张云卿的个性,他肯定会玩这一套。这对司令来说,确是个大麻烦。司令何不这样??一旦部队开拔,你把他的队伍全部分割开,安插在你的队伍里。”张光文附着他的耳朵,如此这般一番耳语。
陈光中喜出望外,在张光文肩上重重地拍了两下:“真有你的,不愧是张云卿的老对手!好,我这就去逼他把燕子岩的宝贝取出来!”
书接上回,却说据钟半仙预言,张云卿乃黄蛇精转世,每三年脱一次皮,然后才能有大的作为。脱皮之日,正是劫难来临之时。这好像蒲松龄笔下的狐仙,三百年一劫,劫日来临时,天空雷鸣电闪,乌云翻滚,地面大雨倾盆,飞沙走石。天地间乱剑飞舞,杀声四起。一般的狐狸,十有**要死于劫日。能活着的必须用功修炼,三百年后再经历同样的劫难,若能一连经历三次大劫而不死者,即可成仙。“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这是妖魔鬼怪修炼成功的最高境界。
民国17年正月初一,恰好又是张云卿的大劫之日。这一天,他不但被陈光中收编,连老底子??他藏匿在燕子岩悬崖上的四百条好枪,都悉数被陈光中搜去。
自1921年投身绿林,至此恰是七年,这七年的出生入死、苦心经营,今日被陈光中一网捞尽??这好比白骨精修炼千百年的道行,被孙悟空一金箍棒砸了。
从燕子岩回来,已是正月初二的晚上。满载而归的陈光中陪着张云卿走至皇城坪,然后对他说:“我知道你很难过,我就不送你回去了,回去后好好哭一场吧,这样心情会好一些。至于我为何要这样做,等你情绪稳定下来,会向你解释的。”
张云卿回到自己房里,真个就伤心地哭了起来。他的妻妾想劝几句,因话不得体,被他借故殴打泄气,谁也劝不了。
哭了很久,他感觉到已经哭够了,才抹去泪,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发呆。
尹东波、谢老狗、钟雪华、张钻子早就站在门口,但都不敢吭声,更不敢进来。
张云卿慢慢清醒过来,回头望见他的手下,第一句话就说:“现在我已经一无所有了,还来找我干什么?”
尹东波鼓起勇气:“满老爷,你还有我们呀,难道你不想管弟兄们了?”
张云卿鼻子一酸,泪水不自觉地流了出来,难过地说:“我……对不起弟兄们,都是我的错,那一次我不该轻敌,放走张光文。”
“你是说,我们的秘密是张光文告诉陈光中的?”谢老狗第一个挤进屋里来。
张云卿点头:“只有他才如此精明。杨相晚说得对,风水轮流转,这回又轮到张光文、易豪得势了。”
“既然如此,你更应该顶住,等渡过这一难关,日后又是我们的天下。”尹东波紧随谢老狗进来,坐在张云卿对面。
张云卿叹道:“我心里是这样想的。我哭、我伤心,并不是悲观失望,而是要把愁绪、难过全部发泄出去,然后,才能够重新充实力量,以图东山再起。”
众人望着张云卿,仿佛也看到了失败背后的成功。张云卿扫视一眼,改变口气道:“弟兄们,我们的聚会就到此为止。今后,若没有重大的事情,我不会找你们。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沉下心来,听从陈光中摆布,耐心地等待机会。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众匪异口同声。
张云卿脸上又掠过一丝惨然的笑。
1928年湘省的时局,年初是以桂军白崇禧与唐生智混战为主流,很快以白崇禧获胜告终。至此,何键的态度更为明朗,表示愿意接受南京政府(蒋介石)的收编。
3月24日,两湖善后会议在长沙开幕,何键向会议提交了《一面出师北伐,一面厉行清乡铲共》的提案。
3月26日,长沙绅商向两湖善后会议提议,《请委任何键为全省清乡督办,负责铲共》。
4月27日,省清乡督办署成立,程潜兼督办,何键任会办,将全省划为十一个区,每区兵力约一师。各县设清乡委员会,以县长为委员长,委员由县长指派豪绅担任。
5月上旬,陈光中接何键的命令,具体负责湘西8县的清乡工作,指挥部设于武冈城。
张云卿原以为过完年就要跟着陈光中赴江西剿共,想不到时局骤变,仍得留在武冈呆一段时间。
张云卿为了稳住陈光中,在清乡运动开始时,表现十分积极。经过顺藤摸瓜,他知道了武冈主要共产党领导人、***的亲密战友和同学欧阳东、邓中字仍在长沙武冈同乡会馆一带活动,并及时告密,致使欧阳东、邓中宇被反动派逮捕杀害。
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