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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惠卿站在王安石下列,因此在外人眼中,以为他看的是王安石。
赵顼就是这样认为地,脸色难看地问王安石:“王参政,沈龙图怎么说也是你的女婿,对于他的事情,想必也清楚,你是如何看待邓御史所弹之事?”
王安石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沈欢,之后是司马光,才叹道:“回陛下,此事臣并不清楚。”
“不清楚?”赵顼愣了,“是没有这些事,还是不知道?”
王安石不懂怎么回答,他也为难啊,隐隐猜出弹劾沈欢之事是出于吕惠卿的策划,当日对方说要对付沈欢,他也稍稍同意让沈欢下放出去锻炼,免得在朝中与他为难。在他的意识里,沈欢还年轻,以后大把时间在朝中效力,也不急在一时。正是因为他当时也同意了吕惠卿的主意,今日他才为难,说没有这些事,那明显是要牺牲邓绾了,这对于自己人来说,太过残酷;说有这些事,那更没有直接的证据。
王安石不作声,司马光赶紧出列道:“陛下,沈龙图能为王参政招为女婿,那自也是信得过他的为人的,天底下没有哪个父亲会把女儿嫁给一个不放心地人吧?”
“也是这理!”赵顼点点头。
邓绾更恐惧了,看向吕惠卿的目光更是频繁,像是在请示什么。
这时候吕惠卿出列了,道:“陛下,如果单凭邓御史所弹之事,当然不能让沈御使下大理寺治罪。这一点,身为御史,不可能不明此理。想必邓御史还要弹沈龙图更大的罪名吧。陛下何不静下心来等邓御史说上一说呢?”
众人皆是一愣。司马光与沈欢更担心,来了,对方终于忍不住出后招了!
“邓御史,可是这样?”赵顼问道。
“是。是……”邓绾感激说道,脸色有点苍白了,脸色复杂地看了看吕惠卿,心中大恨,差点要骂出吕惠卿地娘来;当日吕惠卿交代他弹劾沈欢,连最后的罪名都说了出来,不过当时的策划是先由他牵出朝议,最后才由吕惠卿出面道出大罪。
如今剧本改了,吕惠卿看形势不对。只是出面为接下来的弹劾做了个衔接而已。至于邓绾自己,这时候是不想说也得说了。好一个吕惠卿呀!就是败了,事情都与他牵连不大;成了。估计得利地也是他!
“难道沈龙图还做过什么天理难容之事吗?”赵顼奇道,“邓绾,你可要想清楚了,沈龙图朕比你认识得早,他做过什么,朕都比较清楚。如果你是胡乱编个事,那么朕不介意治你个诽谤之罪!”
“臣不敢!”邓绾咬了咬牙,既然连皇帝都逼自己,那么他也只有豁出去了!
“陛下……”邓绾组织了一下语言。“臣要弹奏的是治平三年沈龙图做的一件事!”
治平三年?不说他人,就连沈欢也愣住了,本来以为对方还会牵扯到未发达之时的事,没想到会是治平三年了。治平三年,他做了什么呢?一一回想,好像没有什么大到可以治罪的呀!
“何事?”赵顼也有点好奇了,复杂地看了一眼沈欢。
邓绾恨恨地看了沈欢一眼,道:“当年先帝不幸,龙体稍有小恙。也许经过专业地御医们精心调理,尚能好转。可就是这个沈龙图,无医无道,却向御医进言什么丹参等药有益先帝龙体,又制了一套什么太极拳,让先帝日夜练之。先帝吃了药,练了拳,未已病情即加重不堪,群医束手。不幸而崩!究其根由。就是这个沈龙图胡乱为之,害先帝英年早逝。也不知是存了什么歹心。众人不明,今日臣斗胆言之,诉其罪责,请陛下治其置先帝于绝地之罪!”
这一番话说出来,不少人都瞠目结舌。见过弹劾地,没见过如此找罪的。而且还偏偏是个大罪,令人难以反驳!沈欢顿时脑袋一片空白,当年好心,在脑子里找一些能治心血方面的药物给御医参考,没想到今日成了大罪。再想想英宗皇帝比历史提前一年驾崩,难道真给邓绾猜中了,就是因为吃了这些才死的?沈欢顿时浑噩了,现在就算不是也是了,以他对赵顼的了解,这位颇重亲情的皇帝,绝对不会容忍此事。
之前不乱是想不到或是不愿猜想,可如今给人一说出来,先入为主,皇帝对他还不会有另一番想法?多年的投资与感情,都将毁于一旦。沈欢瞥头看了看吕惠卿,对方很平静,想来早想到是这些话,或者说就是他策划的,不由佩服对方,能从这事上找茬,真是牛人!
赵顼地脸色比外边地天空还要阴沉了,冷冷扫了朝堂一眼,心里又是痛又是恨,还有可惜,复杂得紧。他不愿把沈欢想成是害父仇人,可是心里却有个声音在提醒自己,父皇的死与沈欢不无关系!司马光见事情要遭,赶紧道:“陛下,邓绾之言,太过强词夺理!太极拳如何,陛下不也练了吗?臣也练了,这几年只决身体硬朗了许多,哪里是害人之拳了?再说这药吧,也不是他直接加入进去的,而且向御医建言,御医是通过了检验才用地,又岂是治罪之理!”
赵顼闻言稍稍解了脸色,有了点宽容。
吕惠卿见状赶紧出列道:“陛下,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沈龙图非医者,更无医术,却毫无根据地进药,就算无心,亦是有过。先帝不幸,亦要其负责。不然难以向朝堂交代!”
赵顼点点头,问百官道:“你等怎么看?”
其他大臣皆是沉默;司马光急了,赶紧向范纯仁打脸色,要他替沈欢辩解,奈何此事关系重大,涉及先帝之死。众人就是再怎么与司马光交好,也不可能贸然提沈欢说话。
这些情况沈欢都看在眼里,心头顿时灰心了,这么多年的努力,到头来却要套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岳飞的痛苦,莫非就是这样?
司马光辩道:“陛下,无根无由之罪。也是令人难以信服呀!”
吕惠卿冷笑道:“司马相公,恐怕是只有您不服吧?下臣奉劝司马相公莫要感情用事,沈龙图虽然曾经是你的门生。可有罪也是维护即可开脱地!”
“你……”司马光怒得难言。
“王参政,你地意思是?”赵顼又问。
王安石沉吟一会才道:“陛下,臣当年并不在朝,不甚了解详情。如果真有此事,想必沈龙图也是无心之过,请陛下念其年纪尚轻,稍加磨练即可。”
沈欢倒是笑了。这个王安石,还真可爱,明明存了把自己弄出朝的心思。却还装着与吕惠卿等人无关地模样!人情人性,可见一斑!岳丈又如何,女婿又如何,到了这个时候,统统都是虚地。
沈欢现在唯一感激与感动的也只剩下司马光了,也只有他,才会如此信任自己,维护自己。
“陛下,请三思啊!”司马光悲切地叫道。
吕惠卿又道:“陛下。用药之道,存乎病理;用人之道,存乎一心。沈龙图可以无视先帝安危,擅自进药,毫无根据,已有谋逆大罪;如不治罪,有了此例,他日他又该如此对谁呢?”
不说其他人,就是王安石。闻言也是变了脸色。吕惠卿此言说得极中,大有影射沈欢以后也会如此害了陛下之意。这番罪名。已经有了置其于死人的趋势,这与对方之前与他商议的下放锻炼大相径**!不满地扫了吕惠卿一眼,想为沈欢开解,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诛心之言,诛心之言!”司马光怒得吹胡子瞪眼,“陛下,此人强词夺理,妖言惑众,万万不能留于朝堂啊!”
赵顼虽然也变了脸色,不过他与沈欢相交多年,对其还是有一定了解,也不愿相信这番罪名,闻言问道:“沈龙图,你自己如何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沈欢淡淡地说了一句,他已经恢复了常态,说不尽的悲愤与失望,灿烂地笑了一声,“莫须有罢了!”
秦大奸臣的名言提前拿到朝堂来用,不过对象对付地却是一些奸臣,还真是讽刺与有趣。
吕惠卿喝道:“沈欢,你难道只想凭莫须有三字就开脱了吗?或许有?事实就在眼前,难道你想侮辱陛下的智慧吗?陛下,此人如此猖狂,臣等不堪于之同朝!”底下支持吕惠卿也一同请求陛下治沈欢的大罪。
赵顼也怒了:“沈龙图,你就是这样敷衍朕地吗?真的没有其他说了?”
“没了!”
“好好!”赵顼更怒了,“好你一个没了,看你的架势,好像朕是个昏君,冤枉了你,委屈了你?你太令朕失望了!”
“失望?”沈欢暗自轻笑,这个词,好像应该是他的台词。他也失望了,对赵顼失望,对王安石失望,对朝臣失望,对这个天下失望!沈欢整理了一番衣冠,淡淡一笑,双手从容地从头上捧下官帽,缓缓跪了下去,伏在地上,道:“臣本是布衣,先帝不以臣卑鄙,录为进士,委以三司副使,这些年只感责任重大,不敢有所差池。不说功劳赫赫,却也不愧本心。今不见容于陛下,欲为大罪,臣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如陛下认为臣有大罪,但请治罪;如罪不至死,罚过之后,但请准许小臣致仕回家,奉养母亲!”
“你,你……”赵顼听到沈欢致仕之言,大有遭了背叛的意味,不由头痛,怒不可言。
“子贤,你何苦如此!”司马光也悲切地叫了一声。
“好好!”赵顼连道几声,“你想回家逍遥?没那般容易,你放心,你罪大着呢,朕自会治你之罪!待朕想好该如何处置你再吩咐下去!”
“如此臣就回家待罪了!”沈欢把帽子安放在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衣服,脸色还很从容淡定。不理会众人地目光脸色,转过头去,稳妥地走出去。
没走几步,路过吕惠卿旁边,听了下来,认真地看了对方一眼。
吕惠卿给看得心里发毛,硬声道:“怎么?吕某不过就事论事罢了!”
沈欢微微一笑,清晰地吐字:“小人哉!”
“你……”吕惠卿顿时老羞成怒。沈欢不理会他的反应,又转过头去,什么人也不看,只盯着前面的路,走了几步,有了感悟,油然唱了起来:“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千古名句,忠耿如此,铮铮铁骨,还有比得过这诗吗?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赵顼地眼一下子湿了,“子贤……”
看着沈欢地背影,不少人都感慨不已;吕惠卿却感觉一阵恐惧,看着沈欢的背影,除了恐惧,还有恨意。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悠悠我心忧,苍天曷有极……”
一首《正气歌》,从落寞地沈欢口中吟唱,在大殿里回响,久久不去,直到看不见的沈欢的身影。
那是他早些年成名的“作品”,一时传唱。也许,当年他并不了解诗中深意,如今却唱得很有感情……
第一百九十九章 壮志
虽然已经过了三天,不过沈欢对于自己在那次应对弹劾的朝堂上的表现依然感到得意。整整得意了三天不是每个人都感当着吕惠卿的面骂他小人的!
在后世读宋史看到此人的表演,他就忍不住低声骂一两句小人,现在受对方攻击,气上来了,顺势骂他,正是合时宜的时候!相信经过这一骂,吕惠卿“小人”的名号就要传开来了,纵使不能让对方伤筋动骨,然而只要官家或者王安石以后与此人处事,时不时想起他这个评价,多多提防,那也是极其成功了!
这个评价在此时几近于污蔑,吕惠卿气不过,这两三天又找人弹劾沈欢,说他诽谤大臣,非人臣之风。俗话说艺多不压身,沈欢现在是罪多也不压身,光棍的他也赖得去辩解。一连三天,窝在家里,不见外人,连司马光来了都是吃闭门羹。一副受了气与冤枉的小媳妇的模样,让外人真以为是官家没有给他清白。
而官家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虽然气极,说要罚沈欢,一连三天,却没有动静,一个圣旨也没有下来,直直让许多人惊讶不已。
不过沈欢自己却清楚,发生了这等事,他短时间内是不能呆在朝堂了,不然不单止他受攻击,估计连司马光都要受到牵连。=既然如此,还不如出去暂时躲避风险。他在朝堂上说不惩罚就要允许他致仕,气话的成分不少,不过当时却真的失望与绝望,不无真
现在窝在家里,静了几天,心情也平复下来,能仔细思考了。这三天,母亲与妹妹都极其担心他的状况,可又手不上话。只能欲言又止地忧愁;还有王璇,之前因为他与王安石的关系破裂,一度冷战。这次听到他在朝堂受了天大的委屈,而且她父亲不无参与攻击的可能,倒是慌了,态度温柔了许多,对沈欢嘘寒问暖了。
最让沈欢暖心的便是王璇听到父亲在朝堂的表现。第二日就回娘家质问了父亲一番。据说王安石当时气得不行,奈何又无话反驳。直让知道详情地沈欢乐得不行。暗地里赞自己的妻子还是向着自己的,俗话说女生外向,有了丈夫,也不认爹娘了,不正是王璇的写照么?王安石该有的报应啊。哈哈!
好吧,风暴过去了大半,该来的也将到来。在家舒服了三天,也该是时候出去透透气了。^^^^沈欢二话不说,第一站就是司马光的府邸。
“子贤,你总算肯出来了!”司马光一听沈欢来访,竟然亲自迎了出来,激动得不得了。直拉着沈欢地手看个不停。
“让老师担心了,是学生的罪过!”沈欢赶紧告罪不停,人也颇是感动,司马光对他地感情,没有作假。也没有多少其他成分。完全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心。
司马光愁容展了许多:“看到子贤能笑出来,老夫就知道你挺过来了。甚好甚好!”
沈欢大是羞愧,他窝在家里。不过是手段,早几年未入朝堂之前,他就料到,古代的官场不好混,河边走得多了,总会湿脚。心里早有打算,加上也不甚重视这个官职,对于朝堂的攻歼,倒也不大在意。在他的意识里,只要不杀头,一切都好说。这次吕惠卿等人以先帝来说事,差点要丢了性命,这才是沈欢最为后怕与愤怒地地方。
司马光又叹了一声:“可惜这次未能保子贤留下。唉……子贤,看来这次你难以呆在朝堂了!你千万不要灰心,万万不能再提致仕之言!”
沈欢笑道:“老师,朝堂上学生说要致仕,其实更多是手段而已。*****您也知道,当时的情况,根本不会容学生多辩解,就算辩了,官家也不会听进去。惟有以次为胁,让官家稍稍静下来。您也了解官家,他容易生气愤怒,但怒了之后,也容易清醒。这几日官家都还没有降旨怎么处置学生,想来是已经静下心来,正在考虑如何安排学生呢!”
“你啊,这种话还是少说,太过冒险了!”司马光笑骂不已。
沈欢苦笑:“不是万不得已,学生又岂会拿自己的生命来开玩笑。这一次,那个邓绾与吕惠卿,明显是要置学生于死地呀!”
司马光埋怨道:“你当年献药之事也太过卤莽了。老夫都不清楚,不然肯定会组织!”
“唉,学生也没想到呀。当时是通过现在的官家向御医提到的。学生都要忘记了,没想到吕惠卿他们倒有心,连这个都能查到。”
司马光怒道:“这些家伙颠倒黑白,果然是小人!子贤你这句骂得好!你不知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