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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嘛!
蔡锡勇心底的冷笑更浓了,这唐浩然的胆子比他想象的更大,若是这样下去,他倒乐得在其得意之时,给其以重创,且看他第三条又是如何,不单蔡锡勇这般想,甚至就连同张之洞亦抱着同样的念头。
“第三,船局管理、运营皆在我,因船局系官资创办,官府可于岁末行以监督之权……”
唐浩然提着他的约法三章时,张之洞的眉头微锁,手指轻抚着杯沿,显是有些不快。
“好大的胆子!”
不待唐浩然把话说完,早就急不可耐的蔡锡勇一看到张之洞面上似流露出不悦之色,便立即抓住时机跳出来,手指唐浩然大声质问道。
“既然你唐子然明知是官资所办,既不准官府往船局派人,又不准官府过问章程,亦不得过问管理,你当这船局是你唐家之物吗?”。
先前唐浩然提出“纱、丝、煤、船”四策后,已经让蔡锡勇视其为自己在幕府内最大的对手,自然不会放过打压他的机会。
果然他的那家“你唐家之物”让张之洞脸上的不悦更浓了,他平素最恨人“中饱私囊”,即便是对盛宣怀欣赏有加,可却不堪其为人,原因正是在于其“中饱私囊”,假“官商合办”行“中饱私囊”之实。
蔡锡勇这么一说,果然说到了张之洞的心坎上,顿时让原本有意对唐浩然的约法三章考虑一二他,顿时动摇了。
面对蔡锡勇的指责,唐浩然又岂会退让,他甚至都未看蔡锡勇一眼,而是直视着张之洞抱拳施礼道。
“香帅,浩然先前说过,若是香帅于浩然全权,浩然不单返官本十万两,且每年上缴船局赢利不少于五万两!假以十年,船局不单能尽夺沿江航线,且能夺回沿海航线,并能于武昌创办造船局一所!每年上解官库不少于五十万两!”
又是一个伟大的设想从唐浩然的口中道出,这一次不单是张之洞等人被其画出的大蓝图给吓了一跳,甚至就连同先前指责他“假公济私”的蔡锡勇,也被吓了一跳,以至于喃喃说道。
“这绝不可能,香帅,切勿听此子狂言!”
“怎么不可能!”
猛的向前挺身一步,直视着蔡锡勇,唐浩然毫不客气的厉声质问道。
“蔡毅敬,你只道我是口出狂言,但你可知,每年于我长江、沿海航行之洋轮有多少?每年洋轮获利几何?”
因为知道在历史上,虽然说蔡锡勇精通数学、且使外十年,也算是难得的洋务人才,但出任铁路局总办期间,其却一如中国旧官场作风,整个铁政局内,官员任用私人,公款消费,贪污肥己。从而导致汉阳铁厂自创办起便如同官场,贪污之风横行,最终落得徒耗数百万却无所成,不得不假手商办,而作为总办的蔡锡勇自然难辞其责,更何况他亦深知,这蔡锡勇是张之洞所看得的“精通西学器数”的洋务干才,同样也是张之洞的委聘“洋务委员”的他也正是自己所取代的人。现在面对他,唐浩然自然是毫不客气起来。
“这、这……”
唐浩然的接连反问让蔡锡勇为之一哑,他确实不知,即便是洋务,也不过只是稍有了解,靠的也就是在同文馆由洋人教得些许西学。可久居官场的他,又岂会示弱,连忙转向张之洞说道,
“香帅,你切不可任听此子妄言,此子先前曾言于长江、沿海航行洋轮无数,既是如此,又如何与其竞争,夺回江海航线!”
蔡锡勇的话说的极有技巧,无论是“任听”亦或是“妄言”,其权在张之洞又令其有“回旋”的余地,又点明了唐浩然的话不过只是狂妄自大之言,不可尽信。果然他这般一说,果然又让张之洞的眉头微皱,甚至就连在幕中诸人亦佩服起蔡锡勇的急智来,确实,这洋船横行中国海面,已数十年,数十年间这江海上的洋船越来越多,他唐浩然又岂能从洋轮之手夺回江海之利,若不然招商船局恐怕早已成功了。
不过蔡锡勇的得意不过只是瞬间的功夫,唐浩然直视着蔡锡勇毫不客气的反问道。
“那你可知,日人是如何用数年之功尽夺日本航线?”
在众人的迷惑时,唐浩然转脸面向张之洞,再次抱拳道。
“香帅,他日招商船局亦曾开日本航线,为何十年前,断然取消赴日航线,十数年前,东洋洋面航行中外船只垄断日本航线,然现在东洋洋面却尽为日船所占,即便是洋人亦回避三舍,”
说着唐浩然又转脸面向蔡锡勇,大声质问道。
“既然东洋人能做到,难道说,我堂堂中国人就做不到吗?”。
这句话唐浩然问的倒是有些诛心了,若是蔡锡勇说能做到,便等于打了自己的脸,若是说做不到,便是张之洞也会对他生出不满,一时间进退两难的蔡锡勇纵是肚间有千般话要说,却也说不出来了。
就在蔡锡勇左右为难不知如何化解时,却听到旁边传出一声叫好声。
“好!”
叫好的是王廷珍,也是蔡锡勇的好友,他不单为唐浩然叫好,甚至还特意为其鼓掌,这一幕只看得蔡锡勇心下一阵不满,这王廷珍想干?
“子然说的好,说的大涨我国人志气。”
相比蔡锡勇的锋头直指,王廷珍却出人意料的为唐浩然叫起好来。
“若是国人皆如子然一般,何愁洋人之患,香帅,在此恭喜香帅喜得如此干才!”
他想干?
唐浩然可没有因为王廷珍的几句好话放松警惕,反倒觉得这个人心怀鬼胎,无非献非奸即盗,肯定不怀好心。但他的意图是?
“但,在下有一事尚且不明,还须向子然请教一二!”
果然,该来的总会来的!
暗叫一声,唐浩然连忙冲着王廷珍深鞠一礼客气道。
“成理兄在前,小子岂敢称教,不敢不敢!”
虽是虚礼,可这礼也是要行的。
“先前子然老弟所道,皆是开拓财源之道,早在广州时,毅敬兄便已向香帅建言购洋机办工厂,并已购洋机,对此,香帅自然深知,可在下有一点不解!还请老弟不吝赐教!”
王廷珍的请教让他人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同时也暗叫着这王廷珍果然有他的聪明之处,三言两语间唐浩然的主意就成了拾人牙慧,这工厂之功还在蔡毅敬的身上。
好了,又有挑刺的了,一众幕僚只是看着这事态的演变,而张之洞则是笑而不语,虽说信用幕僚,但幕僚的任用就是这般辩出来的,若是唐子然不经那一番讲述,又岂能显出他的才能,现在有人辩驳,自然也有他的道理,就像唐子然与蔡毅敬的争论一般,是没有蔡毅敬的反对,他唐子然又岂会一一道出他的打算,于是便笑看着王廷珍。
“成理,你有何请教子然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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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请教(求推荐、求收藏)
“成理,你有何请教子然的地方?”
和着稀泥的张之洞,问完这句话后,便端着茶杯喝起茶来,虽是阵茶,但扑鼻的茶香,还是让他心情一悦,含笑看着王廷珍。
张之洞的这一声问,让众人再次把视线投在王廷珍的身上,而被众人关注的王廷珍只觉得一阵飘然,先前为蔡毅敬解围是因两人间的交情,而现在与其说是解围,倒不如说是为了显示自己的才能,引起东翁的重视。
“回香帅,只是些许不解之处!”
冲着张之洞深鞠一礼,王廷珍的语气平缓,全是一副虚心请教的模样。
“这王成理,当真是……”
暗道一声,辜鸿铭又禁不住为唐浩然担心起来,他像自己初回国时那样,说话做事太过直接,全不知已经得罪了许多人……就在这时,王廷珍的话打断了辜鸿铭对唐浩然的担心。
“敢问子然老弟,现今香帅欲于湖北大办洋务,无论是铁厂亦或铁路所费颇大,以湖北之财力尚不能办此两事,又有何余财分办纱丝煤船四事?”
王廷珍甚至都没有给唐浩然开口解释的机会,更直接忽视了唐浩然先前所说的各厂互为挹注之事,而是直接将事事分开各自表述。
“成理兄,创办铁厂需三年,而纱……”
不待唐浩然开口想将工厂分期投资,利用余款建厂的再次说道出,王廷珍语气又是一变。
“子然老弟久居西洋,通晓西洋之策,向香帅建言行以度支,统理一年之财入、财出,但于无助改善湖北财力窘迫之现状,不知子然老弟可有良策,扩湖广之财源、增湖广之财力?”
好!
原本被唐浩然一番逼问问的手脚失措的蔡锡勇暗自为王廷珍叫声好来,这才意识到方才自己的失误之处,完全是以已之弱攻彼之强,他唐浩然既然献了“四策”,自然是做足了文章,而王廷珍现在重提财税,恰好选中了唐浩然的软肋。
使洋十年的蔡锡勇岂会不知,相比于中国,西洋的财税更为健全,但有些事情能学,有些事情不能学,若非如此,他唐浩然又岂会借度支引出四策,即便是“度支”恐亦不过只是其借口罢了,他真正的用意还是纱、丝、煤、船四策,毕竟在中国、在湖北财税政出多门,没有统一的收自然也就没有统一的支,度支如何度之。
“看你这次如何收场!”
心下冷笑一声,蔡锡勇便似稳坐钓鱼台般坐在椅上,端起茶杯,看着神情肃然的唐浩然,等着他的回答。
在王廷珍请教后,包括张之洞和其它人的视线都投在了唐浩然的身上,瞧着受人瞩目的唐浩然,辜鸿铭正欲为其解围时,身边的赵凤昌却像是发现似的,冲他摇摇头,然后端起茶杯,轻声道。
“且观!”
实际上无论是蔡锡勇亦或是王廷珍的先后“发难”,都已经让赵凤昌心头涌起一团火来,谁不知道这唐子然是他赵凤昌“发现”并“推荐”给香帅的,现在他们轮流发难,不就是与他赵竹君过不去吗?
先看有何良策再说!
相比于辜鸿铭发自内心的关切,赵凤昌更想看看唐浩然有没有办法自己解围,所以才会阻止辜鸿铭,更何况他知道,现在香帅同样想知道唐浩然有没有法子解开湖北洋务的“死结”,若是能解开这个结。
望着蔡锡勇等人,赵凤昌心底暗自冷笑道,到时你们又算得了?
“嗯……”
果然是刁难啊!
看着王廷珍那张笑脸,唐浩然暗道着,那眉头也皱成了一团,受人瞩目的感觉是不错,可现在的问题是……钱,自己就又不是运财童子,嘴一张银子便来了。
先前接下船局之所以敢打那个保票是因为唐浩然曾在史料中看到相关的资料,于中国而言,长江之外的内河机轮航运的利润远大海运,最高进入内河机轮航运的洋行、民商无不是赚的盆满钵盈,用一年挣回一条船来比喻也绝不夸张,甚至这种航运暴利从晚清一直持续到民初,即便是民国中期的民生公司,面临外轮竞争,亦能赢利颇丰,终十数年发展,由江而海,若非后来抗战爆发,没准靠着以江补海的策略,不出十年便能夺回沿海航线。
但现在,他王廷珍请教的却不是做生意,而是税收,如何增加湖广的税收,别说是他唐浩然,就是他张之洞,即便是落了个“屠财”的名声,也不过只是勉强维持,像张之洞那样通过加厘、加税去“屠财”?
瞧着蔡锡勇、王廷珍等人脸上的笑色,唐浩然知道,自己这边一提加厘加税,那边他们恐怕就会对自己在加责难,可不加厘加税,如何能扩税源?
开税源、开税源……想着这几字,唐浩然的眉头都皱成了一团,要不征个空气税?想后世的一个笑话,唐浩然不禁一笑,这天下乌鸦果然都是一般黑啊!无论是打着名义,最终都会把眼睛盯到老百姓的钱袋子里!
“怎么?”
放下手中的茶杯,原本还满怀希望的张之洞,不禁有些失望。
“莫非子然你也没有良策!”
张之洞的反问,让唐浩然心头“咯噔”一声,刚才得其青睐,若是因此又让他失望的话,自己未来又如何能主导湖北省洋务,成为幕府中的“洋务委员”。
若不然……其实早在写那份条陈时,唐浩然就已经反复研究过湖北的税收,这个时期中国的税收极为原始,即便是湖北靠的也不过只是农税、盐税以及厘金,至于商业税尚不足维持各地官府的运营,而关税那一块,自然也动得不文章,毕竟协定关税在那摆着。
也就是说,若想增税,就必须在其它地方做文章,唐浩然确实想到了一个地方,但问题是自己能接受吗?
心下犹豫着,唐浩然整个人顿时陷入前所未有的挣扎之中,他知道,自己一但提出那个建议意味着,也正因如此,若无王廷珍的苦苦相逼,他会把其埋在心底,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会拾起来,但是现在,现在……
“子然,若是你于财税之处,有何不懂之处,尽可发问,兄定言无不尽!”
恰在这时王廷珍却又落井下石的在一旁说道,抬起头,瞧着王廷珍面上看似谦逊的笑容,过去,唐浩然从不觉笑容刺眼,但是这会那笑容却刺目非常,甚至让他有一种冲动,想狠狠将其踩在脚下。
“成理兄,兄弟有一事请教!”
被人这般讽刺,脑中一热话便从唐浩然的口中吐出了。
“何谓专卖!”
“专卖……嗯,”
这词虽说有些新鲜,但王廷珍还是从其字眼中读懂了它的意思。
“若是兄理解不错的话,古代称为“榷”,如榷盐、榷酒、榷茶。我朝沿用历朝之法,唯对盐施以专卖!”
像是要堵死唐浩然的路似的,在解释了何为专卖之后,王廷珍便转身向张之洞深鞠道。
“香帅,湖广自古以来素不产盐,所用之盐,一为淮盐、二为川盐,两地距湖广千里之距,经水陆转运,耗损颇巨,自军兴以来,湖广两地盐价日涨,而往湖广腹地,盐价更倍于武昌百姓苦食久矣,还请香帅为湖广百姓计,非万不得已,绝不可加盐价,加盐厘,否则,恐引民乱!”
王廷珍的话音一落,两位至湖北后方才入幕的湖广本地人亦连忙为湖广乡老请命,一时间大签押室内好不热闹,以至于张之洞甚至连忙出言宽慰那两人方才做罢,瞧着王廷珍的表演,唐浩然不由有些疑惑,甚至都有种冲动想要开口问他。
我是到底是砸了你家的锅,还是拉到你家锅里了,你非要这样针对我!
可这个念头,不过只是想想罢了,只是含笑看着这场表演,听着他王廷珍的忧国忧民,听着他在那里讲道着榷盐的本意,看着张之洞在那里信誓旦旦的称绝不加盐价、盐厘。
“汤生,看来子然意不在盐啊!”
注意到唐浩然的谈定,赵凤昌借着端茶杯的空同辜鸿铭说了一句。
“项庄舞剑!”
辜鸿铭点头赞同道,从始至终,他只看到王廷珍一人在那里唱着独脚戏,相比唐浩然,他反倒有谈体统,这会任何人都能感觉到,他所针对的并不是事,而是唐浩然的人,想来也是,他唐浩然初步幕府便得香帅重用,又岂会不若人妒。
“那么,以成礼兄之见,榷盐之策,在于避免盐利落入私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