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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采用了近代中国放手自造的第一套实用型舰船用蒸汽机。
船政轮机车间内景
今天已成为马尾造船股份有限公司厂区的船政轮船局旧址内,掩映在当年船政大臣沈葆桢种植的一棵棵高大的榕树下,很容易就能找到几座暗红色的高大砖石结构建筑,这就是历史上福建船政的轮机厂(船政档案中习惯将车间称为厂),里面赫然是开阔壮观的车间厂房。看着一根根颇具匠心的欧式钢铁梁柱,屋顶上带有精美纹饰的天车轨道,还能依稀想像当年这里的生产场景是何等的壮丽。为“安澜”舰配套的中国造第一台舰用蒸汽机,就诞生在这间厂房里。
本着彻底学会与蒸汽军舰建造相关的全部技术这一宗旨,早期法国人提议将法国海军的宁波造船厂与中国合作时,左宗棠就因为其无法生产轮机而断然拒绝。后来左宗棠聘用中国老匠人在杭州西湖上造成小轮船时,也苦于轮机制造不得法。对这一蒸汽军舰上至关重要的心脏系统,左宗棠在提出船政构想的时候就主张一定要学会自造,订立的船政五年计划中,就此明确要求日意格为首的西方技术团队,150马力级别的前两艘军舰可以使用进口轮机,以便中国技术人员学习、熟悉,但是之后的150马力级军舰所需的轮机就必须全为国产自造。
早在“湄云”舰下水后不久,1869年的冬天,船政的工人、技术人员和洋员便开始对后来装上“伏波”的150马力蒸汽机及配套锅炉画图研究。制图工作由位于轮机车间楼上的绘事院进行,在洋员指导下,绘图学生们一笔一画详细地勾勒各种总分图纸,完成的图纸交由木模车间,“刻木以肖其形”,制成全套模具。再依照模具由打铁、铸造厂制成成品,最后在高大的轮机车间里打磨、合拢组装。轮机车间内紧罗密布组装蒸汽机时,隔壁的水缸车间也在仿造配套的两座锅炉,加热管、铁板,逐细仿制。1871年春天,水缸车间首先报喜,两座方形低压锅炉成功制成,沿着从水缸车间通向船台的铁轨推出,吊装进了船台上的“安澜”舰体内。
由于需要在五年内完成建造16艘军舰的工程,船政船台的工期安排异常紧凑。虽然蒸汽机还没有造成,但是为了给续造的舰只让出船台位,1871年6月18日,尚未安装主机的“安澜”舰先行举办下水仪式。夏献纶带同船政中外官员依例祭拜妈祖、江神、土神,船台撑柱一根根被抽去,“安澜”顺利滑入江中。等到8月,壮观的蒸汽机终于组装完毕,如同众星捧月一般被推出轮机车间,运送到江边后,由巨大的起重架缓缓吊放到正在舾装的“安澜”舰内装配。后来经过航试测得,“安澜”舰逆风逆潮时航速为9。3节,顺风顺潮时可以达到12节,取其平均,符合正常海况下10节的设计要求,与采用同功率进口蒸汽机的“万年清”、“伏波”没有多少区别,“船极灵捷平稳,机器搭配亦均合宜,与购自外洋者无异”。(8)
英国摄影师汤姆逊在马尾拍摄的一幅特殊的照片。照片中近处屋脊带有龙雕装饰的是船政后山上的敕建妈祖庙,妈祖庙之下就是船政衙署和厂区,靠近江边可以看到一排排壮观的车间厂房建筑,江畔停泊的三艘军舰由左至右分别是“万年清”、“伏波”、“福星”,船政五年计划中三种代表性船型恰好齐聚在这张照片中。
从“万年清”至“伏波”再至“安澜”的短短几年时间里,船政的150马力军舰经历了完全按照外国图纸,用买来的现成舰材合拢建造,到自行更改设计,独立制造,最后完全实现了核心部件的国产化,船政的规模在一天天扩大,船政技术人员、工人的能力也在日益增强。蒸汽时代科技的结晶——蒸汽机,已经诞生在中国人自己的手中。十年之前,中国尚在英法联军的枪炮声中苦苦呻吟,而此时居然就已摘取了蒸汽时代的科学桂冠,在全无近代工业基础的中国,这种成就无异于一次伟大的技术革命,福建马尾因为船政成了洋务运动时代中国的一颗耀眼明珠。
鸦片战争以来,从林则徐、魏源等开始,感受到西方科技力量的中国人都梦想拥有同等的实力,师夷之长技以制夷,以此作为自强之道,但是大都通过直接购买“器”来实施,很少有人敢于尝试看来无异于与虎谋皮的从洋人那里直接学习奥秘绝技的制器之法。左宗棠创始,沈葆桢等继之的船政,通过对外国技术人员推行一套有效的合同规范、金钱激励的机制,加之中国官员、技术人员和工人的努力以求,终于成功地实现了这一点。
多年后,英国炮舰“田凫”(Lapwing)号到达福州马尾。舰上的英国海军军官充满好奇地在船政船厂内四处参观,突然惊讶地看到了中国制造的蒸汽机“……我到时,人们正在组装一台150马力蒸汽机,它们是船政自行制造的!上面体现出的技术水准和后期加工、装配的精良可以和我们英国造的任何机械媲美而毫无逊色,人们把制造的地点和日期铭记在蒸汽机的侧面,一面是中文,一面是法文……”(9)
带有一颗中国“心”的“安澜”大获成功,使得船政上下倍受鼓舞,中国人在高兴学会了洋人的诀窍,洋人们则在高兴地预想五年计划到期时自己拿到大笔奖金、衣锦还国时的欢乐。船政洋员正监督日意格在给法国友人的信中,曾不无骄傲地称他将肯定会带一笔天文数字般的钱回国,船政五年计划制定的双赢互利激励机制,看来奏效了。
在同级第二艘军舰建造中成功实现了全部国产化的“伏波”级军舰,立刻被定型为150马力军舰的样板,取代了纯粹法国血统的“万年清”。船政后续的150马力军舰均使用“伏波”级的设计陆续开始建造,统一都装备和“安澜”的蒸汽机一样的船政自行生产的动力系统。1871年8月中旬,“伏波”级三号舰、船政第八号轮船“飞云”开工,1872年6月3日下水,首任管带吴世忠;10月23日,又一艘150马力军舰、船政第十一号轮船“济安”开工,1873年1月2日下水,首任管带郑渔。(10)续造的这两艘军舰除了舰宽略比“安澜”放大,增加到10米外,其他各项尺度都和“安澜”舰基本相同,采用的也是船政生产的150马力蒸汽机和方形低压锅炉,武备也大都近似。
变身“永保”
至“济安”舰下水,船政一共拥有了四艘“伏波”级军舰。尽管依旧存在兵商并用船不可避免的缺陷,但由于这级军舰的火力较“万年清”、“湄云”都更为凶猛,且尺度合宜,在当时中国所建造的军舰中,已经属于是新锐形式,即使与同时代西方的蒸汽炮舰相比,也并不逊色。因而自首舰“伏波”问世开始,“伏波”级150马力炮舰立刻成了各省争先请求调拨的热门军舰。
广东濒临大海,当时广东水师虽然通过外购等方式装备了一批武装轮船,但吨位普遍偏小,无力远涉重洋,尤其是风大浪恶的越南沿海,以及海南岛乃至更远的南洋。船政军舰调拨制度实施后,两广总督瑞麟即将广东洋面捕盗急需大型军舰的情形上奏,“惟钦州一带,毗连越南所属狗头山等处,洋面向为盗匪渊薮,该处海港辽阔,风滔不测,巡洋师船颇难驻泊,必须大号轮船方足御风涛之险,而收缉捕之效”,要求调拨船政新造的“伏波”舰归广东差遣。“现闻闽省造成之‘伏波’轮船一号,长约三十余丈,与粤省所置轮船形制较巨,以之驶巡洋面,最为稳妥,应即咨拨此号轮船来粤,俾资巡缉,并节闽省薪粮之需。”(11)
议上后即得到批准,1872年4月17日军机处下令将“伏波”调往广东。但是很快横生枝节。船政原本调拨浙江的“湄云”舰因在宁波与绿营水师不睦,浙江巡抚杨昌浚将其退回,也要求另调换成“伏波”舰。本着先照顾“老客户”的考虑,清廷批准浙江省先将“伏波”领走,由曾任“万年清”管带的浙江宁波人贝锦泉带往宁波。老乡见老乡,自然就占了乡情优势,大大杜绝了各地水兵因籍贯矛盾而引发冲突的风险。当年直隶灾荒,为了散发春赈,清廷中央急需从南方运输一批大米到天津。“万年清”舰体过长且吃水太深无法直驶入大沽,“湄云”级军舰又没有多少载货能力,于是清廷又借用“伏波”至上海装运直隶采买的四万石大米开赴天津赈灾,事毕后仍然返还浙江。(12)
眼巴巴等着“伏波”到来的广东看到军舰被浙江分走,自然非常不快。然而塞翁失马,错过了“伏波”,广东却领到了新造的“安澜”。1872年6月,由补用都司吕文经管驾,“伏波”级的二号舰“安澜”鼓轮南下,加入到了广东的海防事业中。(13)
1974年1月《Warship International》杂志上关于吕文经的内容。
吕文经,字纬堂,福建厦门同安人。以往对他的早年情况只知是行伍出身,虽然民国海军档案中曾称其为留美出身,但是语焉不详,让人无法确认这种说法的真实性。(14)近年,经海外著名海军史专家马幼垣先生提示,笔者在1974年1月号的Warship International杂志上找到了足以解开吕文经身世之谜的重要史料。
美国海军史学者Stephen S·Roberts在这期杂志发表了一篇关于中国近代海军的文章,长文末尾非常特别地引用了一段源自其曾祖父的回忆史料。这段内容的标题就叫作Captain Lew Buah(吕文经)。Stephen S·Roberts的曾祖父早年在中国张家口的一座教堂担任牧师,1886年与当时正充军在那里的吕文经相识。因对吕文经一口流利的英语发生兴趣,遂经过交谈逐渐了解了其生平。吕文经告诉他,自己幼年家境贫寒,依靠母亲在家制作一些吃食,由父亲走街串巷贩卖来维持家计,父亲上街时经常把他放在食摊一头的筐里挑着。一次偶然的机会,原英国驻厦门领事李太郭(George Tradseent Lay)的夫人在街头从吕文经父亲的手中收养了吕文经,认他为养子,并送其到英国接受西式教育。就此,吕文经的人生之路被彻底改变。
学成归国后,依靠着养父母的关系,吕文经先是在英国人掌管的厦门海关负责管带缉私船,成为中国近代罕见的早期轮船驾驶人才。福建船政创办后,吕文经因此被船政招致,成为船政早期重要的舰长之一。鲜为人知的是,吕文经养母李夫人的叔叔就是英国著名的海上英雄霍雷肖·纳尔逊。李夫人给亲生儿子、曾任中国海关总税务司的李泰国最早取的英文名字是霍雷肖·纳尔逊·李,寄希望儿子能成为像纳尔逊那般的英雄。世事弄人的是,李泰国第一次介入海军事务,即办出了大丢颜面的阿思本舰队事件,反而养子吕文经却真正成了名海军的舰长,不过并不是在米字旗下的舰队,而是服务于他真正的祖国。(15)
与船政那些大量选用宁波籍水手的军舰不一样,吕文经指挥“安澜”舰从船政出发时并没有配齐水手,只编入了约占编制半数的轮机等专业官兵,基本都是福建泉州人,至于水手则约定由广东水师选派人员上舰。但是广东话和泉州话区别极大,士兵间言语不通难以协作。经过一番周折,吕文经发现广东南澳的方言和泉州话相近,于是改从广东水师南澳右营挑选了40名士兵,由澄海右营千总张圣功统领加入“安澜”舰服役,组成了特殊的福建、广东互为配合的舰员群体。(16)
与广东、浙江调用军舰几乎同时,听到船政创制出新款150马力军舰后,山东巡抚丁宝桢也上奏请求调拨150马力军舰,“东省所辖皆系大洋,必须大号轮船方能适用”。同治皇帝当时曾谕示将“安澜”拨给山东使用,现在“安澜”已经远赴千里之外的南海,势必得给山东省一个交待。幸亏船政施工速度快捷,“伏波”级第三艘军舰“飞云”完工在望,于是顺势便将“飞云”换调给山东海防,管驾则是80马力炮舰“湄云”的首任管驾、湄州营游击吴世忠。(17)
1873年10月26日深夜,奉天盖州利丰和商行雇用的“永丰财”号木制风帆商船,载运400余石青豆在盖州附近海面避风,不幸遭遇海盗,连船带货均被劫走。得到商人报警后,停泊在烟台驻防的“飞云”舰立刻由吴世忠管驾,开往洋面追剿,巡洋至山东乳山口时终于发现了被海盗劫持的“永丰财”。吴世忠奋不顾身,亲率大副林文和、二副柯国栋等带领水兵跳帮攻击,生擒吴添四、戴元等17名海盗,救回了商船,一时“飞云”之名威震北洋。(18)
美术作品:“飞云”舰。创作:海军史研究会顾伟欣。
“伏波”级的第四艘军舰“济安”于1873年1月2日下水,尚未议及调拨时,1月13日,船政大臣沈葆桢大病初愈,在离别了近三年后重返船政,再担总理大臣之职。看到船政几年来在夏献纶主持下所获的巨大成绩,沈葆桢无限欣慰。但是沈葆桢的心情并没能够放松多久,当时各省虽然调拨走了一些军舰,缓解了部分养船的经费压力,不过留在船政的那些无处肯要的军舰如何供养,成为沈葆桢复任后的重大难题。经过反复思忖,沈葆桢终于又拾起了左宗棠当年的创想,以军舰揽货。
对此,沈葆桢并非完全照搬,而是略作变通,提出了一套新的设想。沈认为与其让军舰半年为军半年为商,弄得不伦不类,不如干脆指派几艘军舰专门用于运输招商,以让其他军舰得以专心服役、训练。经过与洋员监督日意格协商,决定首先将1872年10月23日开工,当时仍在建造中的“伏波”级的第五艘军舰,船政第十二号轮船“永保”号立即叫停,完全按照西方商船的设计进行改造,准备将这艘船用于商运。
由于舰体事实上已经成型,船政对“永保”的改造主要是在露天甲板上增加首尾楼作为住舱,以此挪出露天甲板下的居住空间,加大货舱容量,“将房间移作上层,俾中舱、底舱地位宽阔,多装货物,以便招商”(19)。除了外形上增加了首尾楼,和撤除武备等改造外,其他诸如主尺度、吨位、轮机型号、航速等并未变化,因而仍能算是“伏波”级的一员,不过属于非常特殊的改型。
感觉改造一艘彻头彻尾的商船尚不敷用,沈葆桢另外上奏将此后将要续造的第十三、十四、十五号三艘原本也是“伏波”级的150马力轮船,全部按照“永保”改造后的样式进行建造,分别命名为“海镜”、“琛航”、“大雅”,都是略有几分文秀气息的名字,计划调拨给刚刚创建的轮船招商局使用。
比沈葆桢重返船政晚了一天,1873年1月14日,李鸿章一手创议、推进,旨在开拓中国航运事业,“分洋人之利”,“为中国数千百年国体、商情、财源、兵势开拓地步”的轮船招商局在上海正式设立。当年轮船招商局通过江海关等途径,先后从香港、伦敦等地转购了“伊敦”、“代勃来开”(Daybreak后更名“永清”)、“利运”(与后来北洋海军的“利运”同名)、“泼利克有收”(后更名“福星”,与福建船政的炮舰同名)四艘商船,以作为主要运力。(20)
由于这些船只大都规模较小,而且当时只有“伊敦”一艘近在香港,能够在短时间内就抵沪投入航线运营。与怡和等在华外国航运公司相比,初期的轮船招商局可谓实力极为单薄。为了从速扩充轮船招商局的船队,李鸿章在申请创设轮船招商局时就称应当从江南制造局、福建船政的船只内领用。与因为剿灭太平军时,淮军擅自越境进入过自己势力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