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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秋阳光下,建筑物的阴影柔和但又清晰地投射在地面上。
添田让司机把车停在纽格兰德酒店门口。阳光洒在白色的楼梯上。今天的久美子穿了一身枯叶色的连衣裙,脖子上还戴上了平时很少戴的珍珠项链。阳光照在肩头,显得鲜艳夺目。
两人走进酒店。屋外的光线被隔绝开来,巨大的水晶吊灯映入眼帘。这家酒店的前台在二楼。
添田犹豫了片刻说道:“不好意思,能不能请你稍等一会儿?”
客人们纷纷从电梯里走出来。
“我有些事要问问前台。”
久美子点点头,站在原地。两对年轻的外国夫妇从她身前走过。
添田朝前台走去。
中年工作人员双手放在身前,鞠了一躬。
“请问有没有一位姓凡内德的法国先生住在这里?”
工作人员打量了添田一眼,问道:“请问您是……?”
添田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即使报上自己的姓名,想必也无法见到对方。很不幸的是,他直到走进酒店之后才察觉到这一点。他当然也不能报出报社的名字,这样只会让对方产生更大的戒心。
正当添田不知所措的时候,工作人员说出了一句令他大吃一惊的话来:“请问……莫非您是添田先生?”
添田险些喊出声来。
面对哑然的添田,工作人员说道:“有人给您留了张字条。”
他从桌上拿出一个小信封。
添田翻过信封一看,发现上面并没有写名字。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对折过的便笺纸。
致添田彰一:
如果你是来找凡内德先生的,那就先来找我吧,我有亊相告。我住在416号房,不过还请你独自一个人来。
泷
横滨。紐格兰德酒店。
泷良精!他出现了!添田盯着那力道十足的钢笔字心想。泷果然预料到添田会来到这里。当然,这并不是说泷能未卜先知,肯定是村尾芳生联系了他。添田突然想起在伊豆的船原温泉见到的躺在安乐椅上的村尾。
身在伊豆旅馆的村尾,把添田可能前往横滨一事告诉了泷。
“凡内德先生……”添田把便笺纸塞进口袋,向工作人员问道,“现在住在这儿吗?”
“是的,不过凡内德夫妇一小时前出门去了。”
“去哪儿了?”
“这……他们没跟我们说,我们也不清楚……”
添田彰一回到了久美子所在的地方。
“我的一个朋友也来了这儿,刚才去前台一问,发现他给我留了张字条,让我去见他一面,真不好意思,能不能请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泷良精嘱咐添田单独赴约。至于其中的缘由,只能等泷良精主动告诉自己了。添田总不能把久美子带去泷的房间,况且泷也知道久美子会一起来,所以才作出了要求添田“独自一个人来”的指示。
久美子乖乖地点点头说:“那你们慢慢聊,我去楼下的橱窗那儿逛逛好了。”
这家酒店的楼下有主要面向外国人的纪念品商店,摆放着各种各样漂亮的商品,走走看看也令人心旷神怡。
“不好意思,我去去就来。”
添田送久美子到了楼梯口。她迈着轻快的步子,一步一步走下了楼,裙裾飘飘。
添田上了电梯,来到了四楼的416号房。他心跳不已。添田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屋里传来轻声的应答。添田转动了门把手。
没想到泷良精迎面站在门口。想必他是听到敲门声,正准备出来开门吧。不料一见面就形成了对决的态势。
“打扰了。”
添田鞠了一躬。泷背朝窗户,在逆光之中,添田发现泷露出了他从没见过的表情——泷分明在微笑。
“你来啦。”连他的声音都是那么柔和,“我等你很久了。”
他没有给添田回答的时间,立刻让添田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
“久美子小姐呢?”泷突然问道。只有知晓一切的人才会这么问。添田猜得不错,村尾芳生的确已经联系过他了。
“她跟我一起来了。”
“嗯,那她人呢?”
“在楼下等着。”
泷点了点头说道:“凡内德先生现在不在酒店。”
说完,他凝视起添田的脸来。
凡内德……
添田直视着泷坚定的眼神。五六秒的沉默。
“我知道,前台告诉我了。请问他去哪儿了?”
“去散步了。”
“散步?”
正当泷要回答的时候,门外有人轻轻敲了敲门。原来是女佣见屋里来了客人,送来了茶水。两人望着女佣张罗茶具,眼神自然而然地柔和起来。新沏的茶水几乎透明,底部沉淀着一些茶叶。等女佣消失在门外,泷良精才抬起头,和蔼地看着添田,说道:“添田,你已经知道凡内德先生是谁了吧?”
添田感觉一股热流从脖子流到背脊。
“我终于搞清楚了。”他浑身都僵硬了。
“我猜也是,我也不瞒你了。凡内德先生就是他。”
当泷说到他这个字的时候,嘴唇仿佛抽搐了一下。话说回来,他松弛的眼眶好像也在微微颤动。
“你为了査清这件事,也吃了不少苦头啊。”泷说道,“而我一直在妨碍你的调査。我也有我的理由。如果你现在还是以记者的身份来见我,我就会一如既往地挡住你的去路,可是我最近才知道你是久美子小姐未来的丈夫……我将把真相告诉即将成为野上家一分子的你,而不是身为记者的你。”
添田吞了口唾沫。他感觉自己额头上快要冒汗了,脑中一片空白。
“我再确认一下,你没把来找他的事告诉孝子夫人吧?”
“没有。”
“嗯……”
泷靠在椅背上。这件事好像让他担心了许久。
“你是怎么跟久美子小姐说的?”
“就说我想来横滨玩玩,让她陪我一起来。我也没有把凡内德先生的名字告诉她。”
“这样……”
泷坐起来,像是赞同添田做得没错。那双和蔼的眼睛中透出有力的光芒。
“添田,他现在在观音崎。”
“观音崎?”
“就在浦贺前头。他是三十分钟前去的,现在去也能见着。”
“他为什么要去那儿?”
“我说了,他是去散步的。没什么目的。硬说有什么目的,那就是想在祖国的风景中度过在日本的最后一天吧。”
“最后一天!?”
添田几乎站了起来。
“添田,明天他会坐法航的班机离开日本。”
“泷先生……”添田颤抖着说道。
“不,添田,我们等会儿再细说。快让久美子小姐去观音崎吧。不要再磨磨蹭蹭的了。也许他正在海边等候着女儿的到来……”
添田下意识地站起身。这时,泷良精用锐利的视线仰视着添田说道:“添田,他的夫人也在。”
久美子在楼下的商店闲逛。添田下楼的时候,她正好在看陈列柜中泛着白光的珍珠。
听到添田的脚步声,她把视线从奢华的商品上移开。这里白天也会开灯。见到添田,久美子的脸色仿佛灯光一般明亮。百无聊赖的身躯顿时有了生气。
“你们聊完啦?”她歪着脑袋,微笑着说道。
添田不忍心正面看久美子的脸。他不禁低下头,朝玻璃柜中的项链看去。
“还没呢……话才说到一半。”
周围没有其他客人。白天的纪念品商店总是门可罗雀。女员工坐在椅子上看着书。
“哎呀,那我再等您一会儿好了。”
“不不,一时半刻可能说不完。可能要谈个一两个小时。”
“哎?要聊这么久啊?”
“对不起……能不能请再多等我一会儿?可是在这儿等也不是回事儿,要不这样吧,横滨前面有一个地方叫观音崎,开过浦贺就到了。我听说那儿景色不错,坐车三四十分钟就到了。要不你去那儿逛逛吧?”
久美子好像不太愿意。
“我也想陪你一起去,可是我和朋友可能还会说很久……要不这样吧,你先去,我这边谈完了就过去找你。”
“可是……”久美子低下头,“我一个人去……”
“别担心,那里人很多的,而且今天秋高气爽,游客肯定很多。”
“我还是在这儿等吧。您不用顾虑我……”
久美子不愿意独自去陌生的地方。
“可那样要等很久啊,我这儿可能会谈两个多小时呢,要是你在这儿等,我怎么能安心谈事情呢?”
“这样的吗?”听到这话,久美子终于点头了。
“是啊,再说这酒店里也不算个等人之地呀,况且你要是先去了,我肯定会尽快谈完赶过来的。”
“那个地方怎么去?”
久美子下了决心。
“酒店门口有出租车。这一带的司机都认识路。”
“那儿有些什么景色?”
“灯塔。那里是三浦半岛东侧的尽头。正好是油壶的反方向。再往前就是千叶县了。圆形的东京湾的南侧不是往里收的吗?最窄的地方叫浦贺水道,那里的景色真的很棒……其实我今天之所以请你来横滨,就是为了去那里看看。”
“好吧,那您待会可一定要来啊!”
“那是当然,实在是对不起,我本来不是为了和朋友见面来这儿的,只是正好碰到了就只能……对了,要不我们直接在那儿吃午饭,然后,回酒店吃晚饭吧!”
“嗯。”
添田陪久美子走向门口,真想把法国人也在那里的事情告诉久美子。久美子也认识他。她在京都的寺院和酒店已经接触过他了。可是添田要如何向她解释自己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呢?他只能暗自祈祷,在久美子抵达观音崎之前,凡内德夫妇千万不要离开。
酒店门童帮忙拦下了一辆出租车。久美子高高兴兴地上了车。门童还以为添田会上车,一直帮忙扶着车门。
“麻烦去观音崎。”添田在车外对司机说道,“您认识路吧?”
“认识,认识。”司机把手放在方向盘上说道。
“去那儿有几条路可走啊?”
“就一条路,先生。”
“那地方大吗?”
要是久美子抵达观音崎之后,凡内德夫妇去了别处,那就糟了。
“不大,是片海岸嘛,而且参观路线只有一条,只能那么走。”
添田放心了。
“一路小心。”他举起手说道,“我会尽快过去的。”
“我等您啊。”
久美子也举起手,轻轻摆了摆。
出租车沿着白色的马路越驶越远。久美子还回过头来,透过后车窗点头示意。
添田折回了酒店的楼梯。他再也按捺不住了,变得急躁起来。连上电梯时的动作都有些粗暴。先上电梯的外国人瞪了添田一眼。
“我看见你们了。”泷良精开门迎接添田回来,头一句就说,“我一直目送着久美子小姐的车消失在建筑物后。”
“能赶上吗?”添田暗自祈祷,并向对方求证。
“应该没问题。”泷往烟斗里塞了些烟草。洒进屋里的秋日阳光让泷的白发泛着银光,“他也知道女儿会来,肯定会仔细观察的。”
泷低下头打燃打火机。他的稳重,让添田放心了不少。
“一见久美子小姐,我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那样就行了。”泷立刻回答道,“不必多言。他们是父女,不用说也知道。他也做好了见女儿的思想准备。”
一只虚弱的苍蝇趴在窗上,翅膀一动不动。
“他的夫人也在……”添田担心地说道。
“没事。”泷又安慰道,“那位夫人不是普通人。她虽然是法国人,可骨子里就跟日本女人一样。”
“添田,”泷嘴边的烟斗冒着白烟,“久美子的事情,就让对方去办吧。”
他的表情也不禁平静了下来,动作也不例外。他用指尖轻轻抓了一撮新的烟草塞进了烟斗。
“大致的事情你已经从村尾那儿听说了吧?”他抬眼看了看添田。
“是的,但并没有打听到全部始末。”
“那就够了。没必要全知道。凭你的想象就够了。”
“我的想象没错吗?”
“基本没错。”泷轻描淡写地承认了。
“可是我有很多事情没搞明白。首先是野上显一郎先生回国这件事。不,我理解他的心情,战争结束已经十六年了,从野上先生丧失户籍的日子计算的话,那就是十七年了。他肯定很想回故土走一走看一看。当然,他也想在暗中见见自己的亲人。可能的话,他也不希望让亲人知道自己的存在。”
泷没有回答。然而,他的表情还是肯定了添田的猜想。
“请允许我擅自想象一下……我觉得野上先生回日本之前,至少联系了两位老朋友。一位是自己的老部下村尾先生,另一位,就是您,泷先生。”
“嗯……”
泷将视线投向窗口。秋蝇还在原来的位置挣扎。
“当时您是大报社的驻瑞士特派员,而野上先生也是在那里‘去世’的。恐怕写有野上书记官死讯的公报,就是从村尾芳生先生所在的公使馆发出去的吧,但是这一切都需要一个新闻界人士的协助。那个人,就是您。”
添田直视着叼着烟斗的泷。
“野上先生想请两位朋友帮忙让他见见自己的家人。至少,他希望让朋友们帮着创造些机会。当然,这是因为他坚信二位的友谊。然而,意想不到的问题出现了,那就是曾经的陆军武官伊东忠介中校。野上先生一时兴起,在令人感怀的古寺中留下了自己的笔迹。不,我并不是不能理解他的心情。恐怕他觉得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参观年轻时流连忘返的古寺了,想要把自己的些许笔迹留在芳名册上做个纪念吧。我理解他的心情……可是,一系列的灾祸由此而生。灾祸之一,是他的外甥女芦村节子发现了这一笔迹,产生了疑惑。更糟糕的是,伊东忠介也发现了笔迹,赶来了东京……村尾先生告诉我,二战末期时伊东中校直到最后一刻,都坚信着日本定能取得胜利。所以,如果野上先生还活着,就会成为他无法容忍的卖国佟R炼行4右吧舷壬乃姥逗退性谌耸赖氖率担撇獬隽耸录恼嫦唷1暇沟蹦甑乃彩枪构莸奈涔伲吡烁鞴湔箍哪甭杂爰撇摺砸炼坏蕉腿ゴ逦蚕壬湍依镏饰室吧舷壬遣皇腔够钭拧!
泷没有否定,他微微收了收下巴。
“我在四处调査的过程中,也猜到了野上先生之死的真相。可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伊东中校会死在世田谷的郊区呢?我想知道他遇害的原因,以及勒死他的凶手究竟是谁。不,我和搜査犯人的警视厅并不在同一个立场。无论犯人有没有被逮捕归案,都和我没有关系。我想知道的,只是犯人的名字而已……想要抹消伊东中校存在的人至少有三个,―个是村尾先生,一个是变成凡内德先生的野上先生,还有一个就是您,但你们三个都不可能是凶手。这说明还有一个人想置伊东于死地。泷先生,您应该知道凶手是谁才对。”
“添田,”泷松开嘴里的烟斗,阴沉的眼中闪现出异样的光芒,眼神的变化,让添田心中一惊,“那个凶手已经死了。”
添田一时间难以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他不明白泷究竟在说什么,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