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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甫看着智囊堂之上,那张巨大的画卷,却被他和庄主称为棋局的大幅地图,开口回答 :“不,我作弊了。”
“哦?作弊了?”庄主依然在笑,“那给老夫说说,你是如何作弊的?”
白甫掏出一个小盒子,摇晃了一下:“这是我托人所特制的药丸,服下之后嗅觉会暂 时失灵,再恢复后短时间内除了臭味,闻不到其他任何气味,特别是香味。我料到你依然会 如上次一样派人来半山等我,所以我事先服下了这药丸,等那人出现之后,我顺着他的气味 便找到了来山庄的路,虽然这样的办法像是一条狗,但做条可以活命的狗,总比做一个死人 要好。”
庄主忍不住鼓起掌来:“聪明,虽然白先生说是作弊,但实际上还是发现了其中的奥秘 ,五行五星穴位阵只是为那些花香所做的掩饰,那些浓烈的香味只会让常人丧失思维,落 入陷阱,如果不闻到花香,要解开迷阵,就很容易做到。”
白甫笑笑:“那也不容易,如果不了解阴阳五行这些,恐怕永远都走不出去,我只是心 急,所以才用了这个法子。”
“心急?”庄主笑道,“心急什么?心急你输了这盘棋局吗?放心,我们只走了三分之 一,如今你失去的只是反字军这颗棋子,剩下的还有其他的棋子可用。”
白甫抬头去看那地图,上面还有蜀南军、天启军、焚皇军,可却突然发现在地图上北陆 冰海的地方还插着一面小小的黑旗,那又代表着什么?还有一股势力吗?不,不会,没 有人知道北陆之外冰海那一端到底有什么。
白甫用手指向那地图,问庄主:“那黑旗代表什么?难道庄主又找到了什么棋子吗?”
庄主回头看看,笑了笑:“白先生果然好眼力,这么大的棋局之上,竟然一眼就发现了 不同之处,其实那什么都不是,只是我顺手放上去的一支小旗,戏耍之用的东西不用在意 。”
戏耍?这个人……白甫心中觉得有些愤怒,从当年应邀到这山庄中时,就发现此人竟将 天下万物都当成了没有生命的死物,都只是棋盘上的棋子而已。乱世开始之后,竟早就准 备好了这副地图,并且已经划分了天下各方势力的地盘,还和白甫约定,一人攻,一人守, 看谁可以赢到最后。
不过让白甫惊讶的是,这名庄主好就好像是神仙一般,什么事情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宋 一方挥军攻打武都城,还有纳昆焚皇挥军江中,直取建州,早就已经在他那张棋盘上表现了 出来。当然,这些白甫也都料到,但却没有这名庄主料得那么精准,精准到让人惊叹的 地步。
就在此时,那名曾在半山腰等待白甫的北陆男子出现在了大堂门口,抱拳道:“庄主, 他回来了。”
庄主咧嘴笑了,完全不掩饰心中的那股喜悦,拍了一下手道:“让他等着,我马上就到 。”
北陆男子领命转身离去,走前向白甫鞠了一躬,轻声道:“白先生果然大智,就算作弊 都作得那样高明,我十分佩服,先生如有时间,我们可以切磋一下。”
“切磋什么?”白甫问,那北陆男子不回答,只是笑了笑,转身离去。
此时,庄主已经来到白甫跟前,抱拳说:“先生稍等,我去见一名门客,你旅途劳累, 饮些热茶,吃些点心吧。”
白甫微微点头,目送庄主离去,从他行走的姿势来看,就知道一定是有什么高兴的事, 否则不会如孩子一样走两步竟作势要蹦起来的样子。
公望山庄,偏堂暗室内。
庄主打开暗室的门,看见在暗室内那张圆桌旁边已经坐着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那人 听见开门声,转身过来,见是庄主,忙跪下道:“天冲叩见大门主。”
庄主笑笑,伸出拇指在天冲额头上按下:“取民有道。”
天冲低头闭眼:“取民有道。”
此时在智囊堂内等待着的白甫,大概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一直和他以天下作为棋局的公 望山庄庄主竟就是早年已经被大滝皇朝派军剿灭的天佑宗大门主。
庄主来到桌旁,坐下,挥手示意天冲也坐下,点上一支沉香,问:“有什么消息?”
“宋史果然如大门主所料,被我蛊惑,如今已经在镇龙关外的山口设伏,准备以三千 轻骑的兵力拿下远宁的脑袋,再赶回佳通关与宋家其他姐弟会合。”天冲说道,但没有坐下 ,却是恭敬地站在一边。
庄主笑了,抽动了下鼻子:“我好像已经闻到镇龙关下那股血腥味了。其他人呢?霍 雷有没有按照我的指示前往佳通关?”
天冲点头,答道:“此时恐怕已经在赶往佳通关的路上。”
“嗯,他单独一人就算遭遇上半路准备劫杀反字军的天启军,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不过 ,话说回来,我也没有料到武都城中的巨变,反字军果然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为了些金银珠 宝就能土崩瓦解,不过也罢,若不是这样,我们也不能轻易地将宋一方消灭在武都城下。”
天冲依然站在那未动,知道庄主的话还没有说完。
庄主又说:“可惜天启军这次要白跑一趟了,倒是辛苦了天辅给廖荒的劝说,不过没有 关系,他们实力雄厚,白跑这一趟也没有什么损失,只是我没想到在武都城一战中竟然能找 到另外一名九子名将,那个叫卢成羽,化名为敬衫的小子身世成谜,看来得辛苦你一趟, 去蜀南查查看,他到底是否有皇族血脉,我觉得这里面有写不对劲。”
天冲微微点头:“我去蜀南没什么关系,只是按道理来说,我应该守在这个敬衫的身边 ,恐防出现什么差错,蜀南那边本就有天蓬在,您看是否……”
庄主扭过头看着天冲,看了半天,咧嘴笑道:“蜀南你比天蓬还要熟悉,想当年你在轩 部的时候,不是常常出入蜀南之境吗?再者,那个天蓬还得帮盯着白甫,查查他到底是什么 人。”
天冲有些吃惊,他以为大门主早就将白甫的身份调查得非常清楚,没想到也是一团谜。 白甫是谁,目的为何,这也是大门主非常关心的事情,不过既然大门主不知此人到底是谁 ,为何要找他进庄,还摆出了天下的棋局与他对弈?
天冲没说话,还在心中寻思到底应该如何将想说的话正确地表达出来,又不触怒大门主 ,又能将事情给问明白,可大门主直盯着他,目光不曾移开,看得天冲头皮一阵发麻。
庄主此时将头转回去,盯着那盏烛台,用手去拨动里面的灯芯:“当年让你进了轩部, 吃了不少苦头,你是否还有些怨恨我?”
“不敢,我怎会怨恨大门主。”天冲回答,“大门主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复仇,门 中所有人都肩负着这个责任。”
“复仇?笑话”庄主哈哈大笑,“你身为门主,竟然愚蠢的以为如今我们的所作所为只 是为了报复当年那些犯下天佑宗惨案的大滝皇朝吗?你错了,如今大滝皇朝已经不复存在, 如今还剩下的卢成家的人都恨不得改为他姓。”
“斗胆问一句,那我们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不是为了那些当年被大滝军残杀的 那些兄弟姐们吗?”天冲终于忍不住将心中一直想说的话给说了出来。
“天冲,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一直就是天佑宗的门主,而不是轩部的统领吗?”庄主沉 声道,“不管是门主还是轩部的统领,执行任务时,只有服从,没有那么多疑问,你应该非 常清楚这一点。”
“属下明白。”天冲垂下头。果然,自己问太多根本得不到任何答案,这个大门主心中 在想什么,自己永远不知道,就连最善猜测人心思的天辅都猜不透,更何况是自己了。还有 ,最奇怪的便是为何大门主这些年过去,容貌竟然没有发生丝毫的变化,如同以前一样,这 又是为了什么?还有,他平日内所煎服的那些汤药又是什么?为何也要我们回庄之时都要服 下一剂才能离开呢?
天冲正想到这,暗室的门被推开了,那个北陆男子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两个精 致的小碗,碗中都盛着红色的汤药。北陆男子将托盘放在桌上,微微鞠躬道:“庄主,药已经煎好了,温度刚好,可以服下了。”
“你下去吧,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去招呼我的贵宾,让他稍等片刻。”庄主端起一只碗 来,闻着药水发出的那股香味,那气味就如在沉香山上闻到的一样,十分浓烈。
北陆男子转身离去,天冲盯着桌上托盘中的另外一只碗,知道那只碗中的药水是给自己 的,但那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每次喝下去就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随后头痛玉裂,等这 一切过去之后,又会觉得神清气爽。
毒药?
天冲不知道,也不敢再问,再问下去除了触怒大门主之外,讨不到其他好处。
“愣着干嘛?喝吧。”庄主说完,将自己手中的那碗汤药一饮而尽,放下后看着已经将 碗端起来,但还未喝下的天冲。
天冲皱了皱眉头,一口气喝光,放下碗,闭上眼睛,双拳握紧,等待着天旋地转和头痛玉裂的到来,可过了一刻,竟然毫无感觉。
“你认为这是毒药吗?就算是毒药又怎样。毒药不仅仅只是能要人命,也许还能救人 性命,我们天佑宗便是这块东陆土地上最毒的一剂药,但我们这剂药看似时时都在要人性命,但却是为了迎接新世界的到来,世俗人是不会明白我一番苦心的。”庄主表情严肃, 说完之后,许久才露出刚才那种笑容。
“对了,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天冲突然说。
“什么事?”
天冲道:“我在半路上捡回来一个人,一个有用的人。”
“你在轩部的毛病还是没改过来,喜欢在半路捡回来一些奄奄一息的野猫野狗什么的, 这么多年都没有改变,说吧,是什么人。”
天冲看了一眼暗室的大门,才说:“反字军中宋史原先的副将——鳌战。”
庄主微微点头:“哦,鳌战,就是那个人称反字军中智勇双全的年轻将军?”
“正是。我在半路上看见他,已经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身上也没有穿铠甲,倒是依 然拿着他那柄斩马刀。”
庄主笑道:“心软的家伙,这人早就上了我的名单,你捡回来恰好可以派上用处,这乱世之中英雄易寻,良才难找,将他收拾收拾,放在门客之中,不过记住一点,让他忘记自 己曾经的身份,如今他只是公望山庄中的一名普通门客,仅此而已。”
庄主说完起身,走到暗室门口,伸手将两扇门给打开,光线照射进来,晃得天冲忙伸 手挡住眼睛,等他双眼适应之后,放下手已不见庄主的踪影,想必是去了智囊堂,而自己是 应该踏上去蜀南的旅途了。
江中,镇龙关下山口。
伏击,突如其来的伏击让远宁麾下两营军士措手不及,原本斥候的回报的消息是宋史已 经带了三千轻骑离去,却没有想到在返回武都城的途中,却遭到了丛林之中弓箭的偷袭,密 林之中完全看不见到底有多少敌人,只知道羽箭并没有铺天盖地而来,反而是隔上一会儿会 有一支羽箭射出,过了一会儿再有羽箭射出。当步卒向羽箭射来的方向冲杀而去时,在另 外一个方向又射来羽箭,一时间远宁军中的军士都慌了神,开始节节败退。
远宁身边的两名副将,分别带兵护着两翼向后撤去,密林之中敌人也没有冲杀出来,一 切又重新回到平静之中,没有砍杀声,没有羽箭刺破风的声音。就如同刚才那些羽箭都只是 幻觉一般,但身边那些已经死伤的军士提醒远宁,这是伏击,并不是双眼所看到的幻象。
“退守到镇龙关下。”远宁下令道,旁边的副将点头,传令下去,军队开始缓慢地从山 地上往镇龙关方向后撤,但却行进缓慢,一路上还不时有羽箭射来。那些发射弓箭之人, 看似根本不愿意取那些军士的性命,只是对准他们的四肢部分,可这样一来,就大大拖慢 了后撤的速度。
密林之中,已经脱去铠甲一身劲装的宋史正从树叶间的缝隙盯着那支正在溃败的军队。 那个怪人所教的办法的确管用。这远宁也和鳌战一样,是个心疼自己麾下军士性命的家伙 ,这样一来,等他们走出这座山,人数就折损大部分,剩下的也是一些没有办法再战斗的军 士。
天冲教给宋史的办法是,让三千军士中的部分人马带着马匹先行离去,造成大军已经撤 退的样子,而其他人则卸下铠甲,轻装上阵,潜伏在密林之中,伏击远宁军。但伏击之时, 只可射伤,不可射杀,只因为射杀会完全鸡怒远宁军,而射伤一名军士,便会减少他们 两员军士——心软的远宁,必会遣麾下军士搀扶那些受伤军士后撤,按照一人帮扶一人来算 ,至少有两名军士没有办法战斗。这样一来,他们还没有走出这座大山,两个大营的战斗力 就完全丧失,出山之后,便是最后的决战时刻,就算远宁再强,也强不过无数的羽箭,也强 不过铺天盖地而来的反字军。
心软的人,惜疼他人性命的人,在这乱世之中,会有什么结果呢?宋史看着远宁麾 下正在不断倒下的军士冷笑着,他曾经也对鳌战说过相同的话,可那是个傻瓜,既然是傻瓜 ,就永远不会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只有能掌握别人性命的人才会是王者。
如宋史所预料中的一样,等远宁军中深山之中撤出的时候,绝大部分军士都身受重伤, 而剩下的搀扶的军士也疲惫不堪,可他们知道,逃到镇龙关下,也是一条死路,那里除了流 沙陷阱,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没有援军,没有一切可以用来抗敌的人和物,剩下的只有他们 自己还抓着的那条命。
远宁走在整支大军的最后,两名副将无论如何劝阻,都拿他没有任何办法,而一直紧随 其后的宋史也命令手下的军士不要向远宁射冷箭,因为他想亲手取下远宁的人头,以向天下 证明自己的实力。
“将军,远宁军已经全数撤出了山林。”苇汕向宋史请命,“请将军下令,让末将率兵 冲锋在前”
“好,准了。”宋史淡淡地说,语气已经不向是一个将军,却像是一个好像已经手握天 下大权的皇帝。
让苇汕这家伙去试探下远宁如今的实力也好,免得我过于莽撞上前出了什么岔子,我的性命可不能丢在这里。
苇汕已经翻身上马,这些马匹都是离开了山林之后又偷偷返回藏在密林之中,为的就是 这最后的一击,能彻底将远宁军给击溃在镇龙关下,而宋史在昨日也看得很清楚,镇龙关索 然放了百姓入关,但阻止了远宁军的进入,这就说明这一战关中的铁甲卫依然会冷眼旁观, 就连这场仗打完之后,他们也不会有出来打扫战场的想法。
宋史轻轻挥手道:“攻吧,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没有鼓声,没有呐喊,只有沉重的马蹄声,苇汕带着已经重新跨上战马,丢弃弓箭,手 持长矛的轻骑发起了第一次冲锋。远宁骑在马上,看着从密林之中冲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