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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玄听说后,在病中给皇帝上书,坚决制止这件事发生,并告诉皇帝,这哪里是在卖官,简直是在卖大汉帝国的江山!
刘宏觉得桥玄神经过敏,江山怎么卖?论斤称还是论大小卖?本皇帝就是要通过这种方法,变相惩罚贪官,将被官员们贪污的财富进行再分配。当然,主要分配给皇帝和经办的十几个大小太监。
士大夫们反对的奏折大量涌进皇宫,快将皇帝的办公室堆满。刘宏见反对声浪过高,只好改为暗箱操作。私下卖公卿,三公之位一千万钱,九卿之职五百万钱。出钱五百万,就能买到关内侯,朝廷赐给金紫袍子和冠带。
国人刚开始不敢相信,哪有官员标价卖的?害怕买官钱打了水漂,捂着钱袋子愣是不就范。
刘宏和太监们看西园卖官市场冷落,就下诏到地方,根据各地方的经济水平和富裕程度,价钱有所不同。一时间各地豪强争相买官弼爵,那些没有钱的在任官员被纷纷免官,让位给花钱的人。
花钱买官的人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盘剥百姓,捞回官本。
刘宏为了空出更多的位置,让那些花钱买官的还没来得及刮够民财就被卸任,让位于下一个花钱买官的。这如同饭店的“翻台子”,翻得越快赚得越多。
有清廉的或者出不起继续买官钱的官员,昨天还在行使职权,第二天就会有新官上任,人人深恶痛绝,却又无可奈何。
百姓苦不堪言,卖儿卖女充斥名目繁多的税务。
那些收刮的官员将能想得到的税收名目都想到了,比如其中一项就是“岁税”。就是你每长一岁都得交钱。此税名目可谓绝矣,谁不长岁数?
长,那就按法上税!
很多老弱病残的百姓被逼得悲愤自杀,父母亲手杀死降生不久的孩子,害怕繁重的税收压垮全家。
换位速度如此之快,已成定式。好多人把拜官的印绶拿回家,原地放着,准备哪天接着拿回去,传递给下一任买官者。对于被逼买官花的巨资,只能打个倒算盘,反正那些钱都是皇帝和国家的,如今只是还回去而已。
皇宫上演买官闹剧,建成官场交易所。任由群丑游戏政治。
一向耿直的中常侍吕强上书劝慰刘宏:天下的财富,都是陛下你的,哪里还分什么公私?皇帝你为什么还要让大臣们帮你收敛郡县宝物,让中御府收集天下的布匹,要大司农把粮食藏在西园官库,让中厩聚集很多本来该属于太仆府的马匹?
就连正常人都知道在皇权帝国,天下的一切都是皇帝的,刘宏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钱这东西,伸手容易缩手难。
继王甫、曹节死后,刘宏重用更加阿谀奉承、奸佞妄言的太监张让、赵忠等新一批太监。张让、赵忠及夏恽、郭胜、孙璋、毕岚、栗嵩、段珪、高望、张恭、韩悝、宋典十二人,都是中常侍,每天围着刘宏献媚邀宠,他们以及亲戚故旧封侯贵宠,父兄子弟布列州郡,所在贪贱,为人蠹害。
曹操从北部尉到顿丘令再到议郎,中间数次向皇帝进言,但差不多都被曹节打回来,即使不打回来,刘宏哪里有空看曹操的奏折?
就像韩非子的《说难》中说的,不了解劝说对象你就进言,失败是小事,为自己迎来大祸都属正常。
给如此不恰当的皇帝进言,就连老天也会笑话曹操没眼力。皇帝和太监开恩卖官,曹嵩认为这是上天给曹操一条出路。他还年轻,只要能上位,就可以获得远大前程。于是急呼呼地给曹操写信,问要不要帮他买个官当当,曹操又是如何反应?
忍无可忍还需忍
曹操已经习惯了谯郡的生活,和圣人著作为伴,渐渐远离宫中传出的乱耳之音。朝中贤哲只要有出路,就已经远离皇帝,太监们落得高兴,来自士大夫的反对声音终于少了。
《管子·明法》中说乱国之君听到臣下反应的情况,却不去核实真假。任命官员却不考核他的功绩。所以愚钝和贪污的官吏怎么也禁止不了。国君还不检查臣下是否有功劳,只要诸位说好,就重赏这个人。又不审核有过错的人是否真的有罪,诸位认为他不好,就惩罚他。
曹操不禁掩卷长叹,什么是富贵?
富贵就是无常。
他从小失去母亲,曹嵩比大多数的父亲都要操心,在他身上花费了太多的心思。却从不说出心中的爱,父爱如山,山从来都沉默。
曹嵩的来信在路上走了二十来天才到谯东,在信中问曹操:如今国家政策放开,官可以花钱买,你要是在谯郡待得难受,要不要为父帮你出钱买个官当当?
他考虑都没考虑,就回信:我在谯东很好,勿怀他念。
他装好竹简,突然很怀念父亲,要说这辈子到现在最感到亏欠的,就是父亲。过去父亲对他的压制和打压,现在看来是一次次解救了他。
再看看架上竹简,这些书简都是从国家图书馆临摹来的,这些圣人名言都在书上写着,为什么皇帝就看不见?要是少赶些驴车,少玩些游戏,多看些治国书籍,国家也不至于如此。
他虽然在谯郡苦读,但来自各方民众造反和外民族入侵事件时有发生。边陲战事不断,成为刘宏的心腹大患。
大长秋华容侯曹节去世,由中常侍赵忠代领大长秋。当张让跟赵忠专横跋扈到无以复加,跟过去士大夫想念曹腾一样,人们才开始思念曹节。
曹嵩可没功夫表达哀思,曹节死后,一件重要的事情落在曹嵩头上。要将曹节生前藏匿在国库中的财物,以各种名义偷运给其后人。他也不是白忙,其中还有自己贪污的那份,也该早点乘在任时偷运出来,要不然就会成为坏账财物,冲抵进国库。
刘宏忙于让“四府”汇集天下财物和奇珍,却使得民生凋敝、权柄废弛。
全国刑罚机构如同虚设。
三公或司隶判案不去审问犯人,根据喜好定什么罪就受什么罚。
层层官员贪污徇私,谁有钱谁就可以免于处罚。有买人顶罪的,杀苦主全家灭口的,有虚名抓捕的,还有错抓的。
奸吏贪官从中大大获利,百姓颇受煎熬,状告无门。奸官们忙于敛财,无心问政,官职废弛,荒秽不治。本来负责典选人才的尚书府,等于虚设。
三公和九卿原本可以举荐人才,这下也不需要了,因为他们自己的职位都只能花钱购买,一切官职都可以用一个字得到——买!
刘宏将大汉江山贱卖、权柄付之商贾。
百姓欲哭无泪,欲活不能。他们从来都最善良、最安于现状、最害怕战争。刘宏时期也一样,老百姓更多选择“忍”,卖了儿女,能抵上税务,就忍;卖了房屋能活下去,就忍;交不起税,被打断了腿,只要能留一口气在,还可以忍。
如果活不下去了呢?
恐怕就忍无可忍!
由刘宏和众太监群丑构成的帝国大厦犹如一架没有动力、缺少润滑、机件组装错位的机器,无法正常运转。
等待最终的结果就是原地老化、风蚀,再经过几场外力的作用,摧枯拉朽,最终毁灭。
那场唤醒世间万物的春雨,在很多人的期待和预示中如期而至。帝国王朝已近腐朽,如何抵挡得住这场空前的灾难?
十二、飞赴国难
原本以为需退居家乡隐藏二十年,才能重回官场的曹操,被一封皇帝诏书传唤到京城。国家究竟危难到了什么地步?曹操归心似箭,即刻启程,沿途歇人不歇马飞赴洛阳后,才发现垂老、腐朽的帝国机构,还是那么僵硬、懒散。曹操不听曹嵩劝阻,非要留在出征打仗的第二路军。总指挥皇甫嵩却并不领情,将两千石骑都尉职级的曹操打压到后勤部工作。从此,将帅之间的较量正式开始。为什么这段经历,会为曹操奠定下辉耀千秋的战神基础?
飞度千山赴国难
《尉缭子》云:“王国富民,霸国富士,谨存之国富大夫,亡国富食府,所谓上满下漏,患无所救。”
但凡雷雨来临之前,黑云压城,树枝不动,随着一道闪电、一声惊雷滚滚而来,接着暴雨倾盆,将山川、河流、房屋、草木、万物都浸泡其中……
刘宏和太监们忙着卖官敛财,他们在寻找子民忍受的极限,似乎天下还很平静。
公元184年正月,刘宏和他统治的东汉帝国,终于迎来一场暴风雨前的那道闪电和那声惊雷。
刘宏忙于驾驶四匹白驴车在西园驰骋时,巨鹿人张角创立太平道。他鼓吹太平教能治病、能算命,百姓都喜欢加入,成为教众。经过十多年的经营,太平道的教众遍布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八州,人数达几十万。
张角将教徒划分为三十六“方”,大方万余人,小方六、七千人,每方有专人负责。
公元184年为甲子年,张角和各方教众负责人约定三月五日举行起义,推翻当地官府,进攻洛阳,结束东汉王朝统治。
春天,其中一方教区领导人马元义纠集荆州、杨州的信徒数万人,到邺城集中,准备起义。
马元义还多次到京城洛阳约定太监中常侍封、徐奉为内应,准备在三月五号进攻洛阳。
大约在预定起义日期的前半个月,张角的弟子济南人唐周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一举上书告发张角等的阴谋。
朝廷上下顿时哗然,即刻秘密将马元义抓捕,车裂于洛阳。并紧急动员各方力量,捕捉诛杀张角信徒一千多人,又通知冀州牧府捕捉张角及其家人。
张角等知道事情败露,如果不提前动手,就只能等待官府对他们无情的打压和清剿。连夜派快马通报各方,起义提前开始,相约暗号就是在头上包一块黄布,被官府称为“黄巾贼”。
二月,信徒们潜入洛阳,用石灰在城门或城墙上及州郡官府墙上书写“黄天”、“甲子”等字样。
一夜之间,洛阳震动,豪强大户惶恐不安,害怕遭到掠夺和杀戮,纷纷外逃到郊县或老家避难。
洛阳慌乱,其他地方太平教众闻风而起。
张角称“天公将军”,弟弟张宝称“地公将军”,张梁称“人公将军”,所有各路起义军首先冲到官府,烧坏房屋,杀戮长官,抢占城池。
经过刘宏卖官,很多新上任的官都是靠钱买来的,没有治乱的能力和经验,更没见过这么大的变故,黄巾军到来时,手足无措;本来就忙于敛财,填补买官亏空,只想着大捞一把,哪里还有心思管理政务;东汉经历一百六七十年的太平时代,对官府和州衙派员甚少,甚至连驻军部队都只聚集在边境,专门用来对抗外夷入侵。
朝廷还真知道“好钢用在刀刃上”。
所以,当所有民众都明白穷人要“团结”时,他们紧密团结在一起,爆发出巨大的能量,如铲去破旧的门扉和篱笆那样,轻而易举地抢占当地官府,侵城略地。
不到一个月,众多州郡失据,官吏逃亡,天下响应,洛阳震动,帝国沉浸在风雨交加中。
皇权飘摇,昔日名将段颎、阳球都已被杀,桥玄老得连路都走不动了,新的将领只有太监蹇硕一人。刘宏召开紧急会议,区区十数个太监,满朝“尸禄”官员,想报国力量也不够。
家贫念贤妻,国难思良相。
刘宏首先想到他的天子门生——“帝之辅弼、国之栋梁”的太学生。立即着专人连夜到太学调出花名册,一一落实十年之内毕业学生约五百人的去处,拟定急诏内容,派快马二百匹,带着诏书从洛阳四门而出,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奔赴全国,召集隐身在四方的士子学士,紧急进京,商议讨贼大计。
远在谯郡归隐读书的曹操,突然接到一封急件。
不是曹嵩的加急家书,也不是谯郡的农民暴动,而是朝廷召集人才。急件由快马送至谯东五十里的曹操读书的草庐。
谯东草庐内,曹操正在读书,宁静的空气被数行马蹄声踏碎。
信差在马上喊:圣旨下,太学生曹操听诏。
诏书内容如下:诸太学生,今黄巾贼起,国难当头。无论尔等身居何处,现住何方。接诏火速齐聚京师至大将军府,共商讨贼大计。
信差把两匹快马交给曹操。让曹操一个时辰内启程,沿途双马齐驾,人马不歇,日夜奔赴洛阳。途中凭此急件可免费投宿官驿,到洛阳后直赴大将军府报道。
送信人只喝了阿才端来的温水,即刻奔赴别处送信。曹操要阿才快速收拾简单行装。
曹操出来接急件时忘记穿鞋,此刻只穿着布袜子站在泥地上,双脚被冻僵,浑然不觉。他拿着急件站在门口,呆呆地远望静静横卧的涡河。涡河那边就是桥玄的故乡,想到到了洛阳就可以见到桥玄。
时值春寒,河水不惊,北风阵阵。
曹操想要知道国家究竟危难到了什么地步,为什么如此急切召集众学子回京?
一定是国家有难,要不然不会如此紧急。曹操在谯郡闲居了数年,此刻却突然归心似箭!
来谯郡读书三年多时间,茅屋已经翻修过两次,孤独寂寞的灯下读书人一点点荒野记忆如同昨日。
曹操身在郊野,由于遭到顿丘豪强构陷,心已好久不再紧系国家大事。更不奢望朝中有谁会想起他,下诏要他到某个地方当官上任。可如今国难当头,曹操霎那间忘记昨日一切,心中只想着能尽快去一个此刻无比需要他的地方。
洛阳,洛阳!
曹操身为帝国子民,国家就像他的亲人,会因为怨气疏远,也会因为失望离开。可一旦国家有难,就像亲人受苦。他会不计前嫌,毫无怨言地站出来,和众多志士一起,抵挡灾难,承担风雨,用满腔热血和鲜活的生命捍卫皇帝的利益和尊严。
阿才满面愁容地把两个布包裹递给曹操,曹操穿好鞋子,绑好行李跃身上马,远望大小两座母子孤坟,打马飞奔而去。
男人征服对手的武器是智慧,女人征服男人的武器是美貌与温柔。只有爱和牺牲,才能征服所有人。
从谯郡到洛阳六七百华里,需要车行十天,马行五日,曹操只用了三天两夜时间,沿途不断换马,乘着月色举着火把连夜赶路,直抵洛阳。
曹操第三天凌晨到达洛阳,敲开自家大门,将曹嵩吓得猛地从被窝里跳起来,以为自己还在梦中,或者神经出了毛病。怎么紧急召集令才发布不到十天,曹操已经抵达洛阳?
曹操看到两鬓斑白的曹嵩,猛地跪倒在地:不孝儿拜见父亲大人。
曹嵩上前一把抱住远道奔赴而来的曹操,感觉到他身上冰冷,肌体僵直,已经被冻坏,累得不轻。忙要丁蕙和邹氏吩咐家人给他烧热水,洗澡吃饭。
曹操慌忙抬手制止:父亲,我要先去大将军府报道,回来再洗漱。
曹嵩阻止:这天才亮,你去了也没人。等日上三竿再去不迟。
曹操从袖中拿出急件给曹嵩:我奉急件回京,当先赴皇命!
曹嵩无奈,赶紧派车装载曹操前去大将军府。
曹操走后,曹嵩拿出急件,看到内容,微微叹息。
一封急件就能将曹操从谯郡神速召回,虽然还没能让召集人知道,已经温暖了曹嵩的心。他至少能感觉到儿子身上那股不休止、不停息的报国光芒,依然还在。
在谯郡如同块茎一样被“深埋”了数年的曹操,圣贤之书倒是读了不少,政商是否有所长进?
永失今生最敬的人
作为一个能“忍”会“等”善“贪”的老政客家中,竟然长出曹操这样受尽打击和挫折,仍然不改报国志向的人。对曹嵩来说,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惋惜。
曹嵩坐在灯下,看着灯下自己哈出的团团白气发呆,蛮有把握地等待曹操的车声归来。
没一会儿,果然有车声在大门口停下,先是大门打开的声音,接着是曹操急急地进来。
曹操打开曹嵩的房门,用神态告诉曹嵩,他吃了闭门羹。
丁蕙和邹氏已经为曹操准备好姜汤和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