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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坛主都有自己的特色,几年下来形成名坛,前去听坛者、做生意者、看热闹者、观摩者等可谓人山人海。往往经济发达的地方不止一个坛,有好几个坛一起开。
和袁绍、袁术兄弟同乡的汝南平舆人许劭,毕业于太学,先在太学小学部任教务长,经历“党锢之祸”被迫下狱,后经多方拯救得以解脱,调任到大学部任教务长,同时担任两门经学课程主讲。
他开坛的题目:《“十子”论》,也就是在讲述历史上十位贤哲的生平,然后对他们的成长和人生经历加以评论。
由于许劭见闻广博、历史知识丰厚,对历史人物深有研究,加上善于辩论、言语犀利,往往一语中的,他开的坛获得广泛欢迎。
众人在听了他对“十子”的评价后,纷纷联名要求再开坛,对历史上其他人物加以评价,比如《“十士”论》、《“十帝”论》等等。
虽然呼声很高,但许劭需要翻阅大量的资料,才能整理一套全方位讲稿,不可能在短短时间内再次登坛开讲。
许劭对前来劝慰他登坛的主办官员说:你们不要再劝我,后天的开坛无论如何也来不及。你们以为我是“生而知之”,岂不知我乃是“搜而知之”。
许劭拒绝再次登坛的要求,这反而更加吊起大众的胃口。许劭善于品评的美名在洛阳城中迅速传开,很快便由前来听坛的士子、学子们,将对许劭的仰慕带回到故乡的士人圈子。
许劭善于评价古人的特殊能力传遍全国。东汉传播消息的速度虽然只靠口头和驿站,可轰动效应一点不减。
许劭不久即因为政事牵连,毅然离开京城,在他的故乡汝南平舆开办以“相人”为主的“月旦评”,蜚声海内。
若老子还在世,看到洛阳此情此景,他以为他梦想的人间天堂般的生活已经实现。如果老子能在天上跟人间对话,他一定会告诉人们,就在不远处,等着苍生。
蔡邕已经升任为太学总长,由于他将学士儒雅之风用于教学和治学,整个太学显得融洽温和,人人崇尚学习,个个敏而好问。
学子们积极讨论学识,探讨真理,蔚然成风。也敢于暴露自己的缺点,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没有生来知道,只有学而知道。这就是学校存在的必要,也是学生对于学校的基本要求:从“不知道”变成“知道”。
人就像一块和普通石头长在一起的玉,不经过切割和取舍、去除杂质,就不能成为一块玉,不经过雕琢和打磨,就不能成为精美的艺术品。
人也一样,不学习知识,就不知道很多普遍存在的道理。不知道道理,就不能看透很多事情的内在联系。
上天“造”出的——人,生而有仁,而后天学习才有智。仁智双全的先生,再去教诲有仁无智的学子,是在替上天行使“化”的使命。
今年腊月十五就要毕业,差不多还有九个月。学院要求每位选修“百工”的学生,都要有毕业作品和设计。
所有作品工艺要精湛、设计要新颖、构思要巧妙。
如木工课,就要设计出新颖的家具、兵器、农用器械、抽水工具等。当时用于农业和军事的很多发明创造,都是由这些太学生和先生们共同研制。
曹操为难,毕业设计做什么好呢?
心高手低能力难及
曹操正在为毕业设计犯愁,做什么好呢?搜尽所学,为此苦恼良久,在和曹嵩乘坐马车出门时,觉得造一辆车作为毕业设计才过瘾。
曹操有他的算盘,当时只有上了品级的官员,才能由国家给配车,私人不允许制造车辆。他做梦都想拥有一辆自己的马车,如果获得通过,马车就可能当作奖励。那样,他就可以成为有车一族,招人羡慕!
当他把这想法告诉曹嵩时,曹嵩当即表示反对。别看一辆马车,至少需要十年以上工龄的匠人才能在熟练师傅的带领下,做些车把、横梁等小配件。曹操连木匠都算不上的初学者,想要造车,谈何容易!
曹操不管曹嵩的劝阻,跟着了魔似的,每天都研究如何造车,且兴致比读书还大。看来他不是个靠头脑计谋从政的料,倒可以走技术从仕路线,先从农田水利干起,然后主持筑坝修堤,主管一个地方水利系统建设,爬到全国农业水利调控的位置,最高也就只能做到将作大匠。
哎,曹嵩叹了口气。要是曹操只会技术,根本不能爬到多高的位置,在官场混,没有一两门独到绝学,把最起码的县级农田都尉做好了就不错了,到时候少不得他这当父亲的为他操持人际关系。
曹嵩想着这些担忧,曹操却开口要钱,设计一辆车,光材料就需要一笔不小的开销。
谁知曹嵩一口回绝:没钱,光给你交学费就挣了命了。
堂堂大司农,竟然会为这点钱哭穷?曹操怀疑地看着曹嵩。
曹嵩眼睛一瞥:别那么看着我,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曹操只好想办法,跟胡母班、张邈商量,他们三个能不能合作设计一辆马车。如果设计成功,得到赏赐,他们三个可以轮流使用马车。
张、胡二人犹豫,曹操又鼓动他们,说了学会造车的诸多好处:能掌握车的原理,即使将来没有机会参与造车,驾马车行驶在旅途上,坏了也可以修理。
既然有这么多好处,合作意向成交。
三人便去图书馆查找关于车的制造工艺、种类、用材、尺寸还有装饰。选定一款立式轻车,由一匹马拉车,可供两人站立,一人驾驶马车,一人射箭、投矛,类似战车。曹操跟曹嵩要钱购买材料、部件。预算比原来降低三分之二,曹嵩这才解囊。
百工坊内,一个小小的制造作坊开工。他们经过前一段时期的木工生活磨合出的默契,倒还能按部就班地施工。曹操耳朵上夹着炭笔,腰上别着角尺,一脚踩在木料上,两手臂一上一下地锯木头。
造一辆车,至少有二百多道工序。他们需要画图纸、选择木料、锻造材料、刨平木头、打眼、做榫卯。造车最难在车轮和车轴:长度、宽度、精度、平整度、牢固度、圆滑度,每一处都不能马虎。
由于工艺复杂、工具落后、又是新手上马,曹操和张邈起早贪黑,耗在小作坊里。
每天前来关注的同学倒是不少,但看到一堆看似杂乱无章的木头后,都失望地走开,并给予断言:别浪费木料,做几个箱子给妻妾们放衣物用倒很合适。
曹操和张邈对视,胡母班很是不平,曹操扑哧乐了:要是做不好,倒是废物利用的好出路。
选修“百工”进行中,课堂学业也偏紧。
先生还要给讲解关于纺织的技术、养蚕技术,桑叶的采摘和桑树栽培技术,还有纺棉、织麻、造纸等,更重要的是中医基本知识,包括草、药、思、辨、望、闻、问、切等。
学生们至少要辨别一百种以上常用草药,如根类、根茎类、果实类、种子类、花类、叶类、木类、皮类、茎藤类、全草类、其他类等。田野里常见草药如夏枯草、紫云英、马齿苋、一点红、长春花、臭草、益母草、鼠曲草等,都要辨别外形、闻气味、尝味道,牢牢记住草药的所有特征和适应症状。此外还有很多日常蔬菜也可以用来治疗疾病,如刀豆、白扁豆、龙眼、大蒜、生姜、葱白、芫荽、萝卜籽、茭白、莲藕、茴香、八角、桂皮、肉苁蓉、红小豆、绿豆、甜瓜子、冬瓜子、南瓜子、核桃仁、和芝麻、望江南等,只要使用得当,完全可以做到无病防病,有病治病,除了疑难杂症,一切头疼感冒腰酸背痛,都可以自行治疗。
午后的教室内,曹操歪在席子上睡着,梦见驾着轻车奔驰在官道上,随着龙鳞骏马跃上云端。醒来后读了几句药典上“望江南”的基本外观和功能,将竹简一扔,叫醒张邈和胡母班去百工坊。
如此浩繁的毕业设计,需要花费很大精力,大学课程越到临近毕业,课程越紧,几乎到了各科学业的冲刺阶段。由于蔡邕秉承桥玄主张,无论花费多大代价,必须请全帝国最优秀的先生前来讲学。
秋季学期开始,数十位声震华夏的大教授、大儒被请到太学,他们争奇斗妍,熠熠生辉,为全太学师生奉上终身难忘的“经学大餐”。
都有哪些星光闪耀的经学大儒们,对曹操的学识产生集体影响?
群星闪耀太学人
负责教授曹操他们班古文经学的大学者卢植,日后受“党锢”牵连回到故乡涿州开办私学,打出口号:无论贵贱,皆可入学。幽燕大地,因卢植回乡,学术与教学声名鹊起,学风蔚然。其中就有日后成为蜀汉君主的涿州少年刘备,乘织席贩卖之隙,拜师苦读。
卢植国学渊源深厚,跟他师从马融有很大关系。他和有“经神”之称的郑玄,都曾师从马融,这其中还有一段趣事。
马融字季长,右扶风茂陵人,名将马援的从孙,著名的儒家学者、经学家,特别擅长古文经学。他曾经为《孝经》、《论语》、《诗》、《周易》、《三礼》、《尚书》、《列女传》、《老子》、《淮南子》、《离骚》等作注。投奔到他门下学习的人曾经达到千人之多。
马融是明德皇后的亲戚,家中富裕,平素骄贵,讲课时必须有美女在堂前轻歌曼舞。学生们在听课时难免目光斜视,只有卢植始终专心听讲,数年如一日,从不偷看。
当时人称卢植“名著海内,学为儒宗,士之楷模,国之桢干”。被太学征为博士,和太学总长蔡邕、谏议大夫马日磾、学者杨彪、韩说等除了教书以外,还在东观补续《汉纪》。个人著作有《尚书章句》、《三礼解诂》等。
卢植在太学教授课业,对曹操及同学们的古文经学修养的提高起到重要作用。
卢植讲课天南海北,娓娓道来,富有磁性的男中音,抑扬顿挫的音调,简直令上课的学生们很是享受。
他给学生讲授古文问题:包括赋、颂、碑、诔、书、记、表、奏、七言、对策、遗令等。
《尚书》中的“典”是歌颂帝王的名言和功德;“谟”是大臣为君主策划治国计划;“训”就是贤臣训导君主的言行;“誓”为君主讨伐叛逆,兴师讲话;“命”多为君主对大臣的训命。
所谓古文经学,多为儒家学术经典。书写的字体用前秦古文字“篆书”,书写的儒家经书称为“古文经”,训释、研究古文经的学问称为“古文经学”。
早在秦始皇焚书时,六经、诸子都被焚毁。后人在山崖屋壁陆续发现了一些被隐藏的经书。
如景帝时,鲁恭王刘馀从孔子旧宅壁中发现古文经传,得《尚书》、《礼记》、《论语》、《孝经》等几十篇。
河间献王刘德,修学好古,从民间得到不少古文先秦旧书,有《周官》、《尚书》、《礼》、《礼记》、《孟子》等。
汉宣帝时,河内女子在老屋里寻到《易》、《礼》、《尚书》各一篇,都是古文。
这些古文经传,一般都藏于朝廷秘府,不在官学中立学科,可后来民间学者私相传习盛行,才在太学和少数几所诸侯国大学里开课。
历史上,关于古文今学和古文经学的争论由来已久,并形成“今学”和“经学”两大阵营。“两学”顶尖人才,因蔡邕延请,先后来到太学授课。
汉章帝曾经赞同贾逵的主张,招选高材生跟他学习《左氏》、《谷梁》、《古文尚书》、《毛诗》,这四经经过那拨儒生们的不断地注释和研究,并使之流行于世。
郑玄在马融的指导下,为诸多经书作注,使得晦涩难懂的经学变得通俗易懂,郑玄、贾逵注释、讲解的经学经典流行数百年,成为儒家子弟推崇的宗师级教材。
这些经过注释的古文经学,给学生做教材学起来相对容易。然而国家把持顶尖人才和典籍资源,只供给洛阳太学这样的重要学府专用。其他游学士子想要获得相对正确的经学知识都相当困难。
太学培养出的学生,不但有名垂青史的治世之才,很多无意仕途之才,一生专心研究,成为经学典籍的传承人。如果曹嵩不遇到曹节,很可能也会成为经学大儒。
太学梧桐在,凤凰结队来。
蔡邕在太学期间,从全国各地请来不下五十位名声卓著之师,相比洛阳街头穿着奇装异服的外族使节,太学公共课告示牌上快速转换的名师通知更加使太学生们感到兴奋。
曹操在太学接触了众多经学大儒,积累丰富的经学知识,朝廷希望太学生能为皇帝和国家所用。教育者希望把太学生打造成博古通今的经学传承人。
用曹腾曾对曹嵩说的话:凡太学生,皆能明经学之人。
曹操沾了在太学深造的光,日后以“能明经学”被再次擢用。
众多星光里,总有一轮满月照耀,才能堪配完美夜空。谁将会是这场名师盛会里的一轮明月,影响着曹操的未来?
艰难坎坷回归路
曹操昨晚在作坊内忙到很晚,这会儿竟然趴在几案上昏昏欲睡到流下口水。被张邈等叫起来前往二百人的大教室,本以为这会是一次平常的公共课。虽然先生极不平常,曹操以为他只是众多大儒中的一位,并没有太在意。他就是跟“学海”何休齐名的“经神”郑玄。
郑玄字康成,生于公元127年,北海高密人。少年即“神童”盛名,长成后受到地方官府的推崇和赏识,二十七岁便在太学授课。从太学辞职后,游学于幽、并、兖、豫各地,遍访名儒,转投多师,虚心向众名师学习,共同探讨。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不辞劳苦,孜孜求道。又师从马融七年,因母亲年迈,需要奉养,告别马融东归故乡,四十多岁时成为全国著名的精通今古文经学大师。
因曾经受到杜密和李膺的提携,公元171年遭到“党禁”。避难东莱,种田维持生计,间或教授门徒。远近有数百上千人投到他的门下,拜他为师,听他讲学。
仕途无望的郑玄讲经授课,和弟子注释“十三经”。他的注释一面世,其他所有注解版本全部停止使用,使传统经学进入“小一统时代”,并对传统文化产生巨大影响。
这次是应太学总长蔡邕之邀,来太学讲解经学经典与注释注解。
郑玄在讲台坐定,目光扫视全场,二百多人的课堂略显拥挤。
作为一介远道而来的布衣教授,虽然开场迎接仪式隆重,但学生们毕竟对郑玄缺乏了解。有的神情有陌生、有不屑、有距离、有作倾听状。
郑玄是何等人,自然明白学生们写在眼睛里的鄙夷,他镇定地开场:很有幸能跟各位见面。这里对我并不陌生,我曾经是这儿的学生,后来做了先生,太学留给我双重记忆。是令每个属于他的人感到自豪的地方。今天,是我生命中最值得记忆的日子。因为,无论我走多远,仍旧回到了这里。
学生们开始冷静下来,原来郑玄还是他们的学长和教长。
郑玄简短介绍东莱的情况:在东莱南山下,一千多名学子们每天除了读书、听讲,还要给附近大户人家干活,双手和双腿都沾满田地里的泥土。他们下地劳动、养羊、放猪才能勉强活下去。而在这里学习的你们,家中非富即贵,或有所依靠和抚养,很多学生却不认真学习、即使学习也不求真意,因为仕途大门早已为你们打开。
你们所要烦恼的只不多是当官大小,拿俸禄多少,是实权还是虚职而已。我们今天的讲座题目是老子,只讲他的一句话中包含的真意。老子曾经说过:“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那么,人怎么跟大地学习?
学习大地的什么?
天之德,以覆万物,地之德,以载万物,天地之德,大德不言。人要学习地的无私和滋养,无求、亦无怨……
曹操来了精神,猛睁几下眼睛,认真听郑玄讲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