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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谧是贾充的嗣孙,在贾充死后继承了鲁国公这个爵位,但按理贾谧是没有继承权的,他这个公爵来之不正,他其实应该姓韩,叫韩谧才对。贾充生有两个儿子五个女儿,女儿们都长大成人但是儿子却全都夭折了,按当时的观点贾充已经绝后。贾充死后,遗孀郭槐上书请求将外孙韩谧过继入府,这是违反宗法制度的。按《礼》的精神“大宗无后,以小宗支子后之”,郭槐只能从贾充同族中选择同姓后辈作嗣子,而不可以用外姓人鱼目混珠。
所以当时就有很多人劝郭槐不要闹笑话,不过郭槐执意坚持,说这是贾充的遗愿,最后武帝开金口特例允许韩谧入继贾府,改名为贾谧,这事才算了结。不过贾充因此再次遭到世人的讥笑,博士秦秀评论这种行为是“舍宗族弗授,而以异姓为后,悖礼溺情,以乱大伦”,“绝父祖之血食,开朝廷之祸门”,当时朝廷正在给贾充拟谥号,秦秀拟出来的是个恶谥:“昏乱纪度曰荒”,这个恶谥被武帝否决,贾充最后定谥为“武”。
谥号虽定,世人还是认为贾谧这个公爵来路不正,《晋书》上说“时人讥之,而莫敢言者”。
贾谧的人生原本与太子根本没有任何交集,结果这个在人们的非议中长大的家伙,靠着姨母的裙带,在年少轻狂的年纪攀上了王朝权力顶点,于是得意忘形。面对出生、声望与未来都远比自己优越的太子,贾谧自惭形秽之余更多的是仇视,他觉得自己才高八斗(别人夸的),太子是如此不肖,最终却必须臣服于此人,真是天意弄人。
贾谧小人得志之后,经常往东西两宫跑,到西宫去自然是向贾皇后邀宠,到东宫来则是狐假虎威,存心找碴。《晋书》上说贾谧对太子“无屈降心”,有意的折杀太子的威风,甚至可能有意羞辱太子。
郭槐在世的时候,还有人教训贾谧要对太子恭谨,他的行径也有所收敛,郭槐一死,贾谧就无所忌惮日愈放肆起来。贾谧似乎唯恐天下不乱,所以两面挑拨,先是在东宫故意激怒太子,然后回西宫向贾皇后告状。
贾皇后本来就对太子心存厌恶,然后又偏听偏信,替贾谧撑腰打击太子。在成都王被贬到邺城去之后,贾谧的气焰更加嚣张,贾皇后与太子的关系雪上加霜。
而太子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虽然他努力着要与贾氏改善关系,但是贾谧得寸进尺,那种倨傲无礼的举止、那盛气凌人的表情,是可忍孰不可忍?太子自出生以来哪曾受过这种窝囊气?太子是嗣君,他的父亲是皇帝、祖父是皇帝,贾谧及其父祖不过就是太子家的家奴,家奴怎能如此飞扬跋扈?
于是到了后来,太子无法再掩饰对贾谧的反感,每次看到贾谧来,他就躲到后园去玩乐,将他晾在一边。太子詹事裴权劝太子继续忍耐,说:“贾谧深得皇后宠信,这种小人得罪不起,万一他回西宫恶人先告状,您就危险了,还是请忍下这一时之气吧。”
太子知道裴权的好意,只是这口气实在难以忍受。
贾谧到了西宫,经常有意无意地对贾皇后说:
“太子最近买了许多田宅,积蓄了许多私财用来交朋结友,他大概是打算与贾氏为敌吧。我打听到,太子曾经私下里说:‘等皇后去世后,我就会像对付鱼肉一样对付姓贾的人。’
“还有更让人担心的呢,万一现在皇帝有什么不测,太子登基,恐怕他会像当年对付杨氏一样对付我们。如果到时候,他想杀我,想废黜皇后你,那真是易如反掌啊!
“所以保险起见,不如先下手为强,把太子废黜掉,另立一个听话温顺的人做嗣君。”
这些话无疑巩固了贾皇后的杀心。
七、南风烈烈吹黄沙
元康九年接近年底的时候,一件长期以来让太子提心吊胆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贾皇后突然高调宣布:本皇后有儿子了。
此事堪称奇闻,当时贾皇后已经四十有二,别说在晋朝,即使时光飞逝一千七百年到了现代,也绝对是个高龄产妇,生产需冒极大风险,竟然顺利产子。痴皇帝司马衷十三岁与贾皇后结婚,二十八年如一日,折腾到四十一岁,经历了四次沉重的打击(生出来的都是女儿)仍不气馁,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终于捣鼓出一个儿子,皇帝皇后这份锲而不舍的精神也很令人感动。
国增皇胤这种大喜事,作为臣子当然要去向皇帝、皇后道贺,可进了宫见到了小皇子,群臣再次大吃一惊。因为出现在他们面前不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而是一个垂髫小童。众人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
贾皇后解释说,这小皇子早就有了,一直藏在大内没与大家见面。
这又是一个奇闻,那么,是什么原因促使皇后把小皇子藏匿起来呢?
贾皇后继续解释,这个说起来不好意思,当年先帝大行不久,陛下哀痛过度,本宫前去抚慰,情不自禁,化悲痛为力量……细节就不描述了,这个孩儿是“谅暗”时期所生,所以此前不便公开。
所谓“谅暗”,是指皇帝服丧期间。这个词出自《礼札·丧礼》,里面举例说“高宗谅暗,三年不言”,即是说嗣君要为先帝服丧三年,后世简化成服“心丧”三年,所谓“心丧”就是指除去丧服,生活照旧,在心里深切悼念,就如居丧一样。
既然是服“心丧”,心情应该是沉痛的,“心丧”期间居然有心思搞出个儿子出来,可见惠帝一点都不悲痛,不孝。这事传出去会损害惠帝的声誉,因为这个不得已的苦衷,多年来贾皇后一直将儿子秘养在后宫,但是如今瞒不下去了,只好抛开惠帝的脸面,将小皇子公开——按贾皇后的解释,此事的前因后果就是如此。
如果贾皇后所言属实,那么她在元康年间的一系列行为就让人难以理解了。
武帝驾崩是在太熙元年(公元290年)三月,丧期说是三年,实际是二十七个月,也就是到元康二年六月满(公元292年),就算这孩子恰好是元康二年六月出生,那么到了元康九年(299年),他也已经有七八岁了。
在近乎十年的时间里,贾皇后一直在心急火燎地找太医求秘方,导致坊间流言四起,目的就是生一个皇子。如果那时皇子已经存在,这样百般辛苦是为何呢?因为,即使贾皇后再生儿子,新生儿也不再是嫡长子,嫡长子早已养在深宫了。
因此贾皇后的解释很难令人相信,《晋书》上就说,这个孩子根本不是贾皇后所生,而是她妹妹贾午的儿子,姓韩,叫韩慰祖。
《资治通鉴》上既没说大家信,也没说大家不信,却写了一句看似与此事无关的话,“于是朝野咸知贾后有害太子之意”。《晋书·贾后传》里进一步点明了贾皇后的动机,她领养这个孩子并把他推向前台,目的在于“谋废太子,以所养代立”。
一句话,贾皇后与太子这一幅母子相残的长卷铺展了九年,终于要图穷匕见了。
随后,贾皇后又明里暗里做了两件事。明里做的一件,是将远在寿春的镇东大将军淮南王司马允招到洛阳来,以防他作乱;暗里做的一件,就是派人四处宣扬太子司马遹的种种劣迹,为将来的废黜太子制造舆论。
这场长达九年的斗智斗勇,贾皇后看似占尽上风,实则是个失败者。她忍了九年,一方面等着亲生儿子出生,另一方面就是在等太子沉不住气露出破绽,进而光明正大的废立嗣君。
结果呢?一无所获。贾皇后年过四旬,生育已近乎绝望,太子还是好整以暇,小过天天有大错绝不犯。本来已经心浮气躁的贾皇后,再经贾谧一拨撩,就无法控制的失去了理智。
失去理智后的贾皇后大出昏招,她推出这个七八岁的小孩来冒充皇子,这种拙劣的谎言谁会相信呢?可能她自己都没打算相信,她也不在乎别人信不信,她已不再有耐心,打算蛮干。而精明透顶的贾皇后到最后竟然还是选择蛮干,可谓黔驴技穷,此刻贾皇后的内心应该是愤懑的:既然要蛮干,她何苦要等九年!
洛阳街头又开始传唱新的童谣,“南风烈烈吹黄沙,遥望鲁国郁嵯峨,前至三月灭汝家。”
南风,是贾皇后的名字;黄沙,太子小名“沙门”;鲁国,贾谧承袭贾充的爵位,为“鲁国公”。
山雨欲来风满楼。世人屏息静气,看太子有何动作。东宫静默,太子闭门不出,世人猜测他应该正惶恐不可终日。
这时东宫来了不速之客,中护军赵浚出现在太子面前,他一脸诚恳地建议:“先下手为强,起兵废黜贾皇后!”
这个建议很具诱惑。众所周知,中护军麾下的禁军保卫着大内诸宫殿,皇帝、皇后诸嫔妃都在其包围之中。东宫有卫率万人,以太子的显赫身份,如果领兵向阙,与中护军里应外合,贾皇后只有束手就擒。
但出人意料,太子沉思了片刻,竟然不同意。
赵浚很不理解,太子已落入绝境,与其坐以待毙,何不反戈一击?
太子还是摇头,目光犀利得让赵浚不敢逼视。最终赵浚悻悻而去,太子看着他的背影,露出辛酸的冷笑。赵浚这人是赵桀的叔父,也是杨太后的舅舅,当年武帝皇后杨艳顾念舅氏,劝武帝给赵浚加官进爵,又推荐赵桀进宫为夫人,算起来杨氏对赵氏有恩。可是在元康元年的政变中,他们二人却投靠贾皇后,对杨氏落井下石,这种忘恩负义的人怎么可以信任?何况赵桀一直在贾皇后面前进太子的谗言,赵浚也一直是贾皇后的心腹,何以突然反叛贾氏投靠处于弱势的太子?
太子也许惊惶,但惊惶之中他还是保持了冷静的头脑。贾皇后万事俱备,只欠一个借口,太子可不能让她得逞,所以他要加倍的小心谨慎。如果刚才受了赵浚引诱,轻易表露心迹,那就万劫不复了。
那应该怎么办?坐着等死不成?
当然不是,这九年期间太子并非无所作为,他也一直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太子的策略与当年贾皇后相似,笼络握有实际兵权的低级禁军将领,贾谧说太子“勾结小人图谋贾氏”,并非全是谗言。后来这部分将领积极参与了诛杀贾氏的兵变。
太子的实力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孱弱,但也不宜高估。就如当年贾皇后虽然收买了禁军,但如没有楚王玮的相助还是无济于事,如今缺少宗室奥援的太子还是显得势单力薄。
那么太子处于险境的时候,他的那些叔叔们在做什么呢?他们也在观望,各自心怀鬼胎。
有迹象表明,太子曾经动过念头想搞政变。
《晋书·张华传》里记载,元康九年十二月的某一天深夜,张华家里来一个不速之客。客人是张华的故人,名叫刘卞。
刘卞这人的经历颇有传奇色彩,他是兵家子弟,虽然低贱却有骨气,早年他在须昌县服吏役,有县里的功曹喝醉了半夜如厕,命令刘卞执烛照明,遭到拒绝后衔恨报复,刘卞因此被贬到亭舍里做清洁工,不料因祸得福,有客人在亭舍给刺史写信,总是不能成文,刘卞忍不住在旁点拨几句,立刻点铁成金。客人感恩图报,向县令狠狠推荐了刘卞,恰好县令是爱才之人,刘卞于是得到提携,到洛阳入太学,学成出仕。从小吏做起,辗转十余年逐步升迁,“所历皆称职”,最后在并州刺史任上调回洛阳,入东宫辅佐太子。
太子最需要的就是这种有真材实学的能吏,刘卞马上成为太子心腹,太子每次离开东宫去赴宴会,都由刘卞随同护卫。刘卞在东宫的官职是太子左卫率。太子卫率分左、右、前、后,以左为尊,刘卞其实就是太子派来的军事代表,深夜造访张华府第,目的是策动张华参与政变。
刘卞对张华说,贾皇后将对太子不利,你知道么?
张华说,不知道。
刘卞怒了,说,我出身低贱,从做须昌县小吏的时候就蒙您提拔,所以才有我刘卞今日。以为您是我知己,所以才坦荡直言,您难道怀疑我设阴谋诡计?
张华问,即使你说的属实,你打算怎么办?
刘卞说,东宫俊乂如林,有精兵万人,您担任宰辅重任,如果您出面宣诏,太子入朝录尚书事,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废黜贾皇后。
张华叹了口气,说,如今天子正在壮年,太子是人子,我呢,虽居宰辅,但没有接受先帝顾命。做这种事,对我来说是不忠,对太子来说是不孝。即使侥幸成功,也免不了获罪,更何况如今权戚满朝,威柄不一,不可能成功。
张华啰嗦那么多,真正想说的是最后一句:政变是不可能成功的,冲动行事只是寻死而已。
刘卞没有听从张华的劝告,恨恨而去。他与太子只看到张华位高权重,却没有想到张华并非贾皇后亲党,所以一直处于监视之中。刘、张二人的交谈被眼线报告给贾皇后,随及刘卞接到任命,调离东宫去关中担任雍州刺史。
刘卞知道风声已经走露,为了不连累太子,他服毒自尽。
七、式乾殿上
刘卞一死,贾皇后与太子剑拔弩张的紧张关系就暴露到阳光下。贾皇后依然没有找到动手的借口,而太子更加小心。
元康九年十二月,贾皇后前后三次宣太子入宫朝觐,太子始终躲在东宫不奉诏;太子的爱子司马虨病重,太子上书请求惠帝给长孙封个爵位,冲冲喜,惠帝也始终没有回复。
两宫僵持着,眼看元康九年就要到年底了。
这时有眼线回报,说太子最近老在东宫设坛祭神,不知道在干嘛。贾皇后来了灵感,于是她设下陷阱。
而太子竟然真的掉进去了。
十二月二十八日傍晚,有黄门郎到东宫,带来惠帝的一封短函,封面御笔要求东宫亲启。太子拆开一看,信中说惠帝病重,想见太子。太子当即上书请求入宫朝觐。
二十九日清晨,太子早早入宫,但没见到父亲司马衷,却被领到贾皇后处。不过也没见到贾皇后,只见到她的一个名叫陈舞的侍女。
陈舞对太子说,皇后一早醒来就觉得不舒服,一直在呕吐,所以请太子到旁边一门空屋里稍坐片刻,因为担心太子无聊,皇后特地派奴婢在中间传话,拉拉家常。
隔了一会儿,太子听见贾皇后遥呼陈舞,说,昨天陛下吩咐,赐与太子酒与枣。
于是陈舞拿来了枣和酒,枣有一大盘,酒有多少呢?见鬼,有三升。陈舞让太子把酒和枣喝干吃尽。
到这时太子应该已经明白落入了圈套。太子推辞说自己素来不好酒,让陈舞转呈贾皇后,心意领了,酒就不喝了。
于是贾皇后就挤对太子,说,平时我见你在陛下面前饮酒甚欢,今天怎么不喝了?这也是陛下赐的酒,你就勉强喝一点吧,就当是替道文(司马虨字道文)喝的(言下之意是你喝了这酒,老娘一高兴,就给你儿子封王。)。
太子继续推辞,说,以前陛下在宴会时赐酒,所以不敢推辞。三升实在太多,平时一天也喝不了如此多酒,况且今天入宫心切还没用膳,空腹饮酒容易醉,过一会儿还要面圣,喝得醉醺醺地恐怕有失体统。
贾皇后听太子说得有理,于是开始撒泼,令陈舞传话说,你这个不孝子,天子赐酒你都敢不喝,莫非你认为这酒里有毒?
为了证明自己并非怀疑这酒有毒,太子只好喝。喝了两升多,太子实在灌不下了,于是哀求贾皇后,余下的一升让他带回东宫慢慢喝。贾皇后不同意,太子不得已,只好继续灌。
空腹饮酒本来就很容易醉,何况是在很短的时间内灌三升之多。太子事后自我辩解说,“饮已,体中荒迷,不复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