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钱弘佐因为身体的原因,这年来饮食颇受制约,面前不过冰片虫草鸭、雪梨雪蛤羹、竹荪五味鸽等几味润肺温凉的荤腥,其余都是素菜羹汤。其余宗室诸人也只好随着大王,以清淡饮食为主了。
钱弘佐动筷之后,诸人各自依礼饮食。须臾钱弘佐喝完一小盏虫草鸭羹,也不顾“君子食不语”的礼法,开口对钱惟昱问道:“吾儿,可知今日为何选在此处送行么。”
钱惟昱听了之后,立刻停筷子行礼,自忖父王应该是久不曾游山,想着自己时日无多了,而且今生再也见不到自己,故而有此选择。但是这番话定然是不能说出来的,也就随口找理由猜测了一下。
钱弘佐也不置可否,转向另一边对钱弘、钱弘等几个弟弟等问道:“隆道、文德,你们以为如何?”
钱弘、钱弘自然也是不知道的,说了一些臆断的猜测,各自均不切题。
“你们可见到院外那片空地了么对,就是初阳台东面那个山头。寡人前日命人发内帑钱粮,请了前几年在旁边宝石山上修了报国千佛院的僧众匠首勘踏考究,拟建一九层宝塔。僧众匠首等人费时半月,如今已得图样。”
一边说着,钱弘佐身后的侍卫端上来一个长匣,打开之后,露出一副画卷,里面正是用工笔严谨修饰,画了一副宝塔的图样。
“此塔,寡人有意命名为‘保昱塔’,请大德高僧在一旁修院住持,祷告吾儿去唐国为质之行可以安然回返,诸位以为如何啊。”
钱惟昱听了大汗,这这这……后世宝石山上有保塔,那是他王叔钱弘二十多年后修的,当时正是南唐已被赵宋所灭、赵匡胤圣旨宣召钱弘去汴京觐见;钱弘内心不安,唯恐被扣押在汴京不得回返,才修了个“保塔”图个吉利。
如今,因为自己要初始南唐当人质,父王居然阴差阳错地提前三十年建议在宝石山上修个“保昱塔”,不知将来王叔钱弘会不会觉得别扭……钱惟昱不无恶趣地想道。
不过,钱惟昱怎么想不重要,大王发话问了,宗室诸人自然是没口子地称赞大王和富阳侯父慈子孝,夸奖钱惟昱深明大义、为国不计个人安危,将来必然如何如何……
钱惟昱自己都不知道这场饮宴的后半程是如何结束的,至少他自己是被父王的慈爱给感动了,难得地脑子一片空白。宴席散去之后,众人又去钱弘佐选址建塔的地方围观了一番,只见不过筹备了月余,现场已经有工匠在夯土立桩、削岩砌基,整座宝塔的基座尺寸已然可以略见大观。
从宝石山上下来之后,众人沿着城北一路行到武林门,几艘水师的楼船停在大运河码头边,是等着载钱惟昱和他的随行人员走大运河去苏州、随后折入长江、直航金陵的。
该告辞的言语礼节,早已四平八稳、完备到了不能更加完备的程度,钱惟昱也不多说什么,走上先头的一艘楼船,自打来到这个世界,他和吴越国的各种战船也算是结下了不解之缘,似乎走上甲板之后,就可以感受到浑身都冒出信心。
站在船头,看着撑篙桨橹齐摇,楼船已经渐渐离岸,众人还在岸上观望送行,钱惟昱站在船尾,用袍服的下摆在甲板上扫了一下,随后双膝跪地,对着钱弘佐磕了三个头。
“父王!请恕儿臣不孝,不能在您身边侍奉您终老了。”心中默默念完这句话,钱惟昱咬了咬牙,他知道,从此以后他就要走上一条不得不暂且装怂的隐忍之路了。
第49章 风云变幻
载着钱惟昱去往金陵的船队从武林门码头驶入了京杭大运河,也带着钱惟昱远离了吴越国内部的危机和纷争。
7月份钱惟昱离开之后,过了仅仅不到4个月,他父王钱弘佐没能熬过有一个残酷的严冬,终于因为痨病加重不幸薨逝。遗命其七弟钱弘为镇东军、镇海军节度使,领侍中,袭吴越国王,吴越国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
回顾钱弘佐短短七八年的执政期间,当初他也是十七八岁当的大王,一开始内部旧臣跋扈、骄兵悍将充塞杭州。随后钱弘佐花了四五年的时间一拉一打,渐渐内黜权臣、慑服悍将,完成了军事和财政的集权。与此同时,钱弘佐任内减税薄赋与民休息、改革募兵粮赐政策让吴越军更有积极性。
在他任期的最后三年,他抓住闽国内乱南唐插手却未能收拾残局的契机,力排众议用水丘昭券、鲍修让等出兵福州,拿下闽北富庶之地,完成最近20多年来吴越国第一次开疆拓土再此前吴越国的开疆拓土,还是武肃王钱建国的时候完成的;而钱弘佐的老爹、文穆王钱元在位的9年多时间里,吴越国还不曾开拓过疆土。(钱元在做世子的时候、也就是武肃王晚年时曾经以吴越军主帅的身份带兵开拓过领土,但是他自己做大王的任期内没有完成过拓土)
可以说,纵使没有钱惟昱身上蝴蝶效应的出现,没有此后泉州、漳州、汀州等地新的功绩作为点缀,凭借着钱弘佐这辈子本身的功绩,也着实算得上是一个英武有为的君主了。
当然,作为一个诸侯国,钱弘虽然可以给钱弘佐大办丧事极尽哀荣,但是“盖棺定论”的事情还是要奏请中原朝廷的。吴越一方遣使走海路绕道淮河,随后经运河、汴河入黄河,直趋汴京报丧。因为其时吴越已经向南唐交出了质子达成了和平,南唐一方倒也没做出拦截使臣的龌龊事,让吴越使者顺利到达了汴京城。
汴京城里,名义上是二十岁的年轻后汉皇帝刘承佑掌权,实际上则是大将郭威领兵于外养寇自重,权臣史弘肇王章跋扈于内。接到吴越国的报丧使节之后,刘承佑命太常卿张昭议定谥号及神道碑文,最终,确认钱弘佐的谥号为“忠献王”。神道碑文则书其生平“英明果断、权变不测、温柔好礼、恭勤政务、优容下士、洞悉秋毫,佞不敢欺”。神道碑文以兰溪云锦黄绫书就,付于吴越使者奉持回国,自行刻碑。
钱弘佐于后汉乾二年(948年)十一月薨、十二月吴越使者至汴京、次年正月方才回到杭州。钱弘这才把停灵了两个月的王兄风光下葬,刻碑建陵不提。
……
自从钱惟昱出质、钱弘佐薨逝之后,曾经和钱惟昱过从较密的个别吴越国文武也渐渐淡出了吴越国政治中心。
亲从上都都指挥使水丘昭券、明州团练使顾承训等人每天安分守己,凡是遇到与兵事相关的事情都是能够装聋作哑就装聋作哑。
威武军留后、福州安抚使鲍修让,福建行营招讨使钱仁俊等经营闽地的封疆大吏则是谨守国土,在福建修竹林保持水土、屯垦梯田、广种桑茶、疏浚晋江闽江以兴航运灌溉之利。
很显然,这些人是在明哲保身,他们知道自己曾经或多或少和“前世子”有比较密切的同事关系,如今换了新王了,就该低调再低调,权力核心的事情,能不参与就不参与,能不插手就不插手,免得被人猜忌或者遭到政敌的攻击。
在钱弘即位的第二年。也就是后汉乾三年、南唐保大七年(949年)。这一年年底的时候,吴越国王钱弘得到了南唐李联合出兵的邀约、请吴越军从福建南部的漳州、汀州地区出击,进攻相邻的南汉国潮汕地区。
钱弘考虑到建立个人军事威望、稳固自身位置的需求,同意了与南唐一方联合出兵,并且向水丘昭券、钱仁俊、鲍修让等此前征闽的有功将领征询出兵将帅的人选时,这些将领也不曾自荐,只是非常谦虚的把机会让给了别人。
最后,那一次与南汉国的小规模冲突中,钱弘不得以临时任命了内牙军左统军使胡进思为闽南行营招讨使,节制内牙军与台州、明州等地人马南征。
因为那一战南唐军才是联军主力,而且在吴越出兵牵制之前,南唐军在赣南虔州地区和岭北的衡阳、郴州等地吸引了南汉国大部分的兵马,并且与南汉军决战了数场,双方各自死伤无算。
因此,吴越人袭击与漳州邻接的潮汕地区时,南汉在此地兵力比较空虚,被吴越人轻易得手,在半年多的时间里连下潮州、梅州、循州3州之地,实现了对“八闽之地”的彻底统一。南汉国紧急从韶关、郴州等处调集兵马来东线堵漏的时候,吴越军已经转入守势、耐心消化胜利果实了,被偷袭打晕了的南汉因为和南唐还在激战中,也就只能认了。
当然,或许很多人会惊诧:南唐和南汉国的领土核心一个在江表、淮南,一个在岭南两广,几年前这两国中间还隔着千里之地,怎么如今就会打起来呢?一切,还要从楚国的灭亡开始说起。
……
自从吴越国派出人质和南唐停战之后,南唐一方总算是解决了东面的后顾之忧,也就得以把漫长的唐、越边境上的军事力量部署到其他方向上。
北面的后汉朝在乾三年开始又出现了小皇帝刘承佑连续斩杀此前的跋扈权臣史弘肇、王章等人的变故,导致后汉朝局发生剧变。身在河北统兵平叛的后汉大将、领枢密使头衔的郭威原本与史弘肇、王章等人过从甚密,乃是多年至交。在史弘肇、王章被皇帝杀了之后,郭威拥兵自保的趋势更加明显了,皇帝和郭威之间的关系彻底被引爆的时机也迫在眉睫。
因此,同时从东路和北路腾出手来的南唐军主力,得以在西线掀起一个开疆拓土的高潮。
这年年初,楚国的马希广、马希萼、马希崇三家军阀彻底兄弟倪墙撕破了脸皮,为了争夺楚王之位互相攻伐残杀,再加上当年先楚王马希范也是靠挤掉兄长马希声上位的,所以这段楚国高层内乱的事迹后来史称“五马争槽”。
南唐中主李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他除了留下部分防守赣南、常州和淮南的必要部队之外,集结了南唐剩下的倾国之兵,交付于南唐大将、西路行营招讨使边镐,命其全权攻伐楚国。马氏三兄弟的互相攻伐让楚国完全无力抗拒唐军的入侵,洞庭湖流域的马楚故地十余州在数月之内统统被南唐暂时攻占。
当年年底,边镐大军杀入了楚国都城长沙城。宣告了曾经雄踞两湖、岭北等地三十四州土地、统治长达四十余年的楚国就此亡国。而马希广、马希萼、马希崇三兄弟以及马氏宗族数千人,也被边镐一堆绳索捆了押回金陵城,向南唐李献俘。
不过,楚国虽然国都告破、宣告灭亡,但是其国土遗产还没有被瓜分完毕当初,南唐入建州灭闽的时候,不也是如此么?小小一个只有5州之地的闽国,在宣告亡国之后剩下的区区福州、漳州、泉州等3州领土遗产,都花了南唐和吴越国两三年的军事行动才算完成“分家析产”;何况如今的楚国是曾经雄踞34州的大国呢?
在南唐占另楚国国都长沙和洞庭流域十五州、灭亡楚国之后,南面割据两广的南汉国终于坐不住了在楚国存在的时候,南汉和出国本来就因为岭北地区和广南西路西北部地区等处的国土归属有很大争议。此前三十年里,南汉和楚国也对这些土地的归属发生过多次战争。
现在楚国被南唐灭亡了,南汉国怎么可能不出手捡皮夹子呢?于是,形如无主之地的岭北地区和广南西路西北部的几个羁縻州也在乾三年这一年被南汉军入侵占领了,原本楚地的地方军阀象征性的抵抗了一番就乖乖屈服了而且就算是那些抵抗南汉入侵的人,也绝对不是楚国的“忠臣孝子”,他们只不过是打着能不能趁楚国灭亡后划地割据自立的打算罢了。
这时候,整个楚国灭亡后剩下的遗产已然被南唐和南汉瓜分大半,就只剩下湘西苗区和湘南的永州、广南西路北部的桂州等几块地区还没有被瓜分完毕。南唐和南汉两国对这些土地都想要据为己有,于是两国之间的矛盾也就随着前期在楚地“跑马圈地赚快钱”时代的结束而变得尖锐起来。
当年,李命边镐携唐军攻克长沙之余威沿着潇湘江水溯流而上,正式与南汉国翻脸开战,争夺永州桂州等地。同时因为吴越国前世子作为人质在南唐手中,南唐一方对于吴越的警惕也大大降低了,请吴越一方在唐、汉决战的时候从漳州一代向与之接壤的南汉潮州、梅州等处进攻,这才有了前面吴越出兵的那一幕。
(注:楚国最强大的时候,实际上是掌握了29州土地,但是楚人自称34州,是把广西地区北部5个摇摆不定、同时向楚国和南汉称臣的羁縻州都算作了楚国的土地,但是事实上楚国从来没有控制过这些地区。)
第50章 越宫废立
水丘昭券感觉自己的双眼眼皮一刻不停地剧烈跳动着,几乎不受控制。他之所以这么紧张,是因为就在几个时辰之前,他被大王钱弘召见了。
自从前世子钱惟昱出使南唐为质至今已经有一年半了,先王钱弘佐薨逝、当今大王钱弘即位也超过一年了。一年多来水丘昭券老将军一直是保持着谨小慎微置身事外的姿态的,毕竟他是先王的心腹,当年也是知道先王派遣他辅佐世子征闽立功的本意的。
如果不是先王寿数实在撑不下去,给钱惟昱的那次镀金,本意就是让钱惟昱可以建立威望顺利即位。作为知情人,他早就被打上了最靠拢钱惟昱的政治标签,新王时期自然应该谨慎。
可是,大王今天还是找见他了,而且一开口问的问题就是非常尖锐的:“水丘爱卿,内牙左统军使胡进思日益跋扈,征伐潮汕有功后,其在内牙军中更是赏罚自专!今日,亲从右都指挥使何承训向寡人密奏,请寡人以雷霆手段除之,卿以为如何?”
“胡进思乃先王藩邸旧将,执掌内衙军近20载,大王不可妄动啊!”这是水丘昭券在被钱弘突然问及时的回答。
胡进思,是和阚燔同时期的老将了,如今已经80多岁。当年阚燔和胡进思同是服侍、保护文穆王钱元早年在宣州田处当质子时的藩邸旧将。
武肃王晚年的时候,这两人在众将中的权位只能算是中等偏上,文穆王执政的9年里,他们开始权势日张,基本上达到了可以绝对掌握内牙亲军中若干个“都”的程度;到文穆王去世之后,阚燔、胡进思愈发尾大不掉,结果第三代吴越王钱弘佐只能是用拉一个打一个的手段,拉拢相对谦逊的胡进思、把跋扈外露的阚燔干掉。
如今,到了第四代吴越王钱弘手上,胡进思这个四朝元老、专权三朝的定时炸弹终于与王权发生了冲突,而且钱弘俨然发现,和他的王兄相比,如今的他连可以借力打力的势力都没有了。
要说钱弘和胡进思的摩擦,其实从钱弘刚刚即位的时候就开始了。
钱弘是在乾二年冬天即位的,来年刚开春的时候,为了在杭州的驻军中建立新君的威望和笼络人心,钱弘在西湖碧波亭检阅了内牙水师操练这支内牙水师,也就是当年钱弘佐为钱惟昱组建的、参加了福建海战的人马。部队演练完毕之后,钱弘在给部队颁发例行的赏钱的时候,比前一年加厚了一倍的赏赐数额。
钱弘这个举措,本来也是为了让部队更快认同新君、笼络人心而已。但是胡进思却倚老卖老跳出来劝阻,说“先王在位的时候,赏赐也不过只有多少多少,大王新承大位,赏赐猝然超过先王一倍,恐怕不太合适吧,这不是让大家觉得先王吝啬了么?”
遇到这种情况,钱弘非常愤恨,他又不好直接说“我就是比我哥和我侄儿大方豪气”,所以被胡进思噎了半晌,才恨恨地说“我自用我的内帑赏赐将士们,又没花你胡进思的钱!还要经过你同意么?”
如果论“英武果断”这方面的才能的话,钱弘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