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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父母亡故,当守制三年。然因国不可一日无君的古训,所以到了天子那里,都是以日代年。刘鋹给刘晟哭灵守孝了三天,便算是完事儿了,随后便正式举行了登基大典。兴王府当地的朝臣自不必说,人人都要参加朝拜。即使是附近州郡的方面要人,也要各自回京朝贺。
同时,按照惯例,先帝死后,当年应当继续使用先帝年号,直到来年正月,才正式改用新君年号。不过如今才刚刚正月过半,如果不换年号的话,乾和十三年的年号还得再用十一个月多。刘鋹觉得不吉利,就和龚澄枢卢琼仙商议了一下,力排众议,在登基后即刻改年号为大宝元年。
正式登基称帝之后,刘鋹自然是急不可耐地做了一些原本做太子时候因为年纪太小、还来不及做的事情。比如原本因为他才十四岁、没有大婚,只能和宫女私下里鬼混。现在立刻把一个他从大食国海商那里买来、玩弄了数年的波斯女奴册立为妃。那波斯女奴连汉名都没有,在册封诏书上只能临时起个名字,叫做“媚猪”。
之所以这波斯女奴会得名“媚猪”,主要是因为此女肤色黢黑、体态肥模В钔淹丫褪且桓鐾练试病A蹁惒崃⒋说扰宋谖吨兀菜闶蔷篮琢恕
另外七八个此前被刘鋹偷偷摸摸宠幸过的宫人,也在两三天内全部册封了封号。除此之外,刘鋹还不忘接收老爹嗝屁之后玩剩下来的女人。卢琼仙、黄琼芝这两个先帝时候就作为才人、女侍中,参摄朝政的女人,自然是马上被刘鋹也给啪啪了收用;至于先帝玩剩下来的侄女儿们、也就是刘鋹的堂姐妹们,刘鋹也挑拣一番,把十几个年纪明显比自己大好多岁的堂姐都丢出宫去,只留下年轻貌美。
这一系列的举措,自然是让许多以纲常为国本的大臣反应激烈。刘鋹的年幼即位,以及所表现出来的对先帝孝道上的不足、对仁孝礼法的蔑视,还有后宫宫禁的混乱,都导致朝中一些忠直之臣提出了许多激烈的进谏言辞。这些进谏者中,又以刘鋹任太子时的老师、太子太师钟允章为首。另有礼部尚书薛用丕、谏议大夫王珪分掌职司在此,自然也是力谏不休。
刘鋹少年心性,刚刚当上皇帝,怎肯受这些文臣管束?登基不到半月,就恢复到了他父皇当初那种不再上朝、朝政悉数决断于宦官、宫女的状态。薛用丕、王珪劝谏无门而入,只得作罢。钟允章仗着自己原本是帝师的身份,一时不信这个邪;居然还上了一份言辞激烈的奏章,奏请诛杀内宦乱政者首恶数人,以振朝纲。
这份奏章因为内外隔绝,自然没有递到刘鋹手中。负责宫内外传递的宦官、常侍陈延寿截获了这封奏章之后,立刻交给了如今已是内宫宦官首领的龚澄枢手里。龚澄枢一看钟允章居然上奏奏请诛杀他们这些掌权的太监,不由得勃然大怒,暗暗发誓定然让钟允章等文臣领袖不得好死。
不过,钟允章帝师的身份在那里,新帝登基立刻诛杀自己的老师,总归是比较难以做到的。龚澄枢知道必须要多加几把火,于是把钟允章等人的奏章全部扣下,又命陈延寿帮忙仿造这几个文臣的笔迹,另作一些避开宦官秉政问题、但是专让刘鋹不痛快的话题的伪造奏章,然后每隔一两日就送一批进去,以撩拨激怒刘鋹。
……
龚澄枢的伪造,终于慢慢起到了效果,刘鋹开始对包括钟允章在内的文臣不耐烦了。
“阿父,钟太师和薛尚书、王大夫等人当真聒噪。这些朕的私人小事,居然反复进谏。朕贵为天子,想要哪个女人,难道还要他们说了算?又不是他们那把老骨头去上女人!”
“陛下说的太对了,奴婢以为,那些家伙完全是自己年纪大了,财货贿赂捞了一辈子也捞饱了,就开始想着邀买名声,为子孙后人博取一个堪以传家的护身符、士林名望。这些读书人最是无耻,陛下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
“阿父所言,真是深得朕心。这些文官如此可恶,私心切重,可有法子治他们么?要是可以让他们彻底忠心于朕,事事为朕考虑,不及私心,那该多好啊。”
刘鋹美美地意淫着,似乎在幻想一副天下人都对他阿谀奉承,彻底顺着他来的美好图景。做皇帝,可不就该是这样的么?不过,他也知道这只是想想,也没指望龚澄枢真能给出答案。却不曾想,龚澄枢仅仅是略略思忖了片刻,就给了他一个惊喜的答案。
“陛下……这事儿可难。自古千里做官只为财,不为财的也为名声地位、封妻荫子。要想彻底忠君、没有私心,那可就难了。尤其是陛下如今年纪尚幼,这天下纷乱如此,其余各邦伪朝,改朝换代篡逆之辈无数。仅仅是钟太师这般不肯彻底忠于陛下的,已经算是好的了,更有那乱臣贼子,夙兴夜寐想的都是谋朝篡位的大逆之举。”
“那便没有办法治理了么?”
“办法有是有,只是有些狠。奴婢若是以此自律,自然是毫无芥蒂的,只是想着以此法推行天下,奴婢实在恐怕百年之后遭世人唾骂。”
“阿父快快说来,不必顾忌。”
“唉,奴婢对陛下一片忠心,但凡是有利于陛下的,哪怕让老奴背这骂名,又有何妨呢?老奴这便说了。”龚澄枢悲天悯人地闭起双眼,眼泪更是说来就来,做足了忠君爱国的戏码,缓缓续道:“要想让文官和读书人没有私心,最好的办法便是把他们都阉成内侍再用。比如奴婢这等内侍,没有妻儿子嗣,要了钱又有什么用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要了名声爵位,又有何人继承呢?纵使是有谋朝篡位之逆心者,一旦被割了下面,断子绝孙了,那也就没了谋朝篡位的念想,因为篡了也没有人可以传位。奴婢读书少,不会引经据典,这些话不过是以常理粗浅揣度,陛下可自行思量。”
刘鋹听得愕然不已:把文官全部变成太监?这么劲爆的想法,听上去貌似好刺激的样子。而且,似乎真的能让那些贪恋权位名声、钱财地位的人就此断了念想,乖乖地一辈子做自己的奴才。
“阿父此言……是不是太过激烈了。那朝中文武何止数百,若是如此施为,他们不会反抗么?”
“陛下,奴婢只是随口一言。那些已经起了反逆之心的人,自然是不会乖乖就范的,咱们也该以别的办法徐徐图之。至于这以内侍为文臣的法子,奴婢以为不如就从今年的春闱开始:咱既往不咎,但是今科而起的,凡是中了进士想要为官的,便要先送到内府挨那一刀子。切干净了子孙根,再授予官职便是。”
第242章 太监状元
隋唐是科举制度的渊薮时期,科举的完善程度,自然不能和宋明相比。五代承袭唐制,而且因为战乱的关系,往往在文治方面比唐朝更加因陋就简、实用主义。
比如唐朝时候,还规定,中央直接管理的科举,只有贡举一次考试。而有资格参加贡举的人,必须是贡士。贡士的名额,一般是每个州府(相当于地级市)有资格举荐少则两三人、多则四五人的名额;至于贡士产生的方式,朝廷是不作强制性要求的,你可以是州府一级举行考试,也可以是由州的长官推荐博学鸿儒参加。
这就好比是后世候选人框定了的考试,在某帮港灿眼中,还不够敏猪。当然了,在隋唐时候,这种制度的存在,与隋唐的社会体系中门阀势族还未彻底瓦解有莫大的关系——门阀势族都允许你朝廷用科举考试取士了,你朝廷还好意思不给咱门阀势族在参考资格上一点优势么?而且,唐时科举制度虽然没有对州府选送贡士的手段进行明文规定,但是初唐和晚唐,实际操作上也大有不同,到了晚唐,贡士的产生环节,采取笔试方法的也越来越多。
后世一直到了宋朝,才对“举人”的产生手段做了明确规定——举人也必须是在州府通过笔试选拔,才能获取的资格。而且宋朝的举人比明朝要严格,宋朝的科举制只有秀才是一经考取终生有效,举人则只是当届有效,也就是说你秋闱中了举人之后,来年春闱没有考中进士,那么三年后你再次准备参加春闱之前,对不起,还要再考一遍秋闱。而不是和明朝那样考过了一次秋闱,此后终生就只要考春闱就行了。
历史上宋朝能够定下举人选拔考试的制度,其实和唐末五代的战乱是有关系的。五代十国的纷乱厮杀,把门阀势族的势力几乎连根拔起。到了北宋立国的时候,天下已经没有了诗礼簪缨的世家,大家都是富不到三代的穷屌丝。这时候推行打击了诗礼簪缨世家权益的新法,自然就没有什么阻力了。
话题扯的稍远了一些,说了那么多,不过是想说明:如今南汉的科举考试,不过是沿袭了大唐旧制,而且因为这个时代的岭南文教不昌,读书人上得了台面的很少,但凡稍微有点实力的,基本上在所在的州府都可以得到贡士资格的举荐。
所以,在如今的南汉,是不存在诸如后世“秋闱”的考试的,只有一场春闱。而且相比于北方朝廷一般定在二月底或者三月初的春闱来说,岭南因为天气炎热,春闱的时间也就更早,往往正月底或者二月初就开始了,比北朝提前了一个月。
……
一个行色匆匆的白衫秀士,骑着一匹大青驴从兴王府西门进了城。只见他掏出手中一张被捏的皱巴巴的信函,又仔细看了一看上面的地址,随后找了个坊间的茶水铺字,要了一壶凉茶、一碗素面,慢慢饮食了之后,问明了信函上所书地址,这才重新去投亲靠友了。
须臾,那头大青驴便到了地头,那白衣秀士抬头一看,上面正是一块“邕州会馆”的匾额,便下驴上前,递了名帖。这时会馆内便恰有几个文士行出来,其中一个见到那白衣秀士,吓然问道:“哎呀,这不是白兄么?你可算是赶来了。今年咱广南西道的弟兄们,可是要在春闱中涨涨脸了。”
旁边两人不认得这白衣秀士,当下也好奇他身份,那白衣秀士便拱手揖了一下,算是行礼,随后风度翩翩地自我介绍道:“不才桂州贡士白璧喻,今年正当春闱,得友人相邀,考前来此盘桓数日,也好养精蓄锐,切磋学问。”
许是有人会诧异:桂州贡士,来这邕州会馆作甚?却不知道,当时的岭南之地,也是分为两道地界的,那就是广南东道和广南西道,大致上便相当于后世的广东省和广西省行政辖区范围。虽然当时的岭南地区都是学问比较渣渣的场所,不过矮子里面拔高个儿,还是可以分出高下之分的。
广东广西两地相比,广东至少还是汉人的聚居地,文化当然要优越一些。广西都是壮族侬族的羁縻州,汉人都找不出几个,读书自然是不行的了。所以每到科举的时候,各处州府举荐的贡士一堂会考,广南西道的士子往往会有全军覆没、铩羽而归的场景。偶有人得中的,也名次较低、数量稀少。
也正是因着如此,广西的汉人读书人往往更加“同仇敌忾”、替换抱团扎堆。今年这个白璧喻,乃是广南西道最北面桂州的人士,也就是相当于后世广西和湖南交界处的桂林。那地方当初是马楚地界,后来又被南唐统治。直到周太祖郭威三年的时候,武平军崛起、四国攻南唐时,南汉才分了一杯羹把桂州那地方彻底掌握了。
因为桂州原本是南唐的国土,又相对北方一些、汉人文教更甚,所以一融入广南西道的南汉国治下,广南西道的文官士子都憋了一口气,觉得桂州来的贡士肯定可以在今科贡举中得个好名次。桂州纳入南汉治下不久,桂州士子也没有在兴王府兴建会馆,所以也就被请到了邕州会馆一起歇宿切磋。
这种现象,也是没有办法的,从另一个侧面,反应了当时南汉的文治形态。南汉虽然读书科举水平低,但是并不是说没有优质文官可用。在高祖皇帝刘岩在位的时候,朝中治理地方的能臣还是不少的,但是那主要是得益于大唐末年的时候,岭南是唐廷流放罪官的流放地。这些被流放的官员,往往是唐末宦官政治中得罪了大太监才被流放过来的,刘岩启用了这批罪官,导致了南汉初年治理地方上的一些善政良举。
不过,刘岩是幸运的,他的子孙就没办法了。因为五代十国分裂之后,北方朝廷不可能再流放罪官到岭南来,岭南失去了读书人的“进口渠道”,只能靠岭南本地读不好书的人里面选拔官员,随着唐末流官一批批老死,南汉的政治也就每况愈下。这与其本土化生产的读书种子没法补充新鲜血液进来,有很大的关系。
……
不过,邕州会馆内,也不是人人都看好今科春闱的。最近朝中多事,动荡不堪,有些读书隐士,便觉得不是出仕的良机。白璧喻到了之后,与众人议论,每每也有泼冷水之言。
“不过白兄,你今年初来兴王府,可知道如今兴王府内一些新的朝政变故么?今年春闱前后,只怕总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啊。”
“哦,刘兄何出此言?刘兄久在此地,必然对于朝廷动向是消息灵通的了,小弟愿闻其详。”
“今上即位不久,听说两三日前又做出一桩令人发指的大事。内府常侍陈延寿这阉贼,居然想学着他上司龚澄枢的老办法,爬到内府第二把交椅的位子上——那陈延寿对着今上进谗,说道‘先帝之所以得传位于陛下者,在其杀尽兄弟之故。今日陛下若不效法,方此乱世,百年之后,何以传位于陛下子孙?’今上闻言之后,便下了决心,把幼弟八九人召集一处,尽数杀死。先帝山陵崩不到一月,若是在地下得知今上将其其余子嗣全部杀绝,真不知做何感想。”
白璧喻听着心惊肉跳,半晌才缓缓说道:“此事虽然令人发指,不过今上年幼,作恶的只是那些阉贼。若是能够有几年时日,待陛下稍长,有诤臣力谏除阉,国家倒也并非不可挽回。”
那个刘姓士子,显然是不看好今科春闱的,见白璧喻如此说道,便哂然冷笑:“这些举措,你道没有朝中诤臣试过么?钟太师十日前便上了奏章,力陈诛杀乱政宦官,然毫无音讯。最近又不知道是力谏阻却那些阉贼作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朝中没有透露出来,但是钟太师已然被停俸圈禁起来。不过有诸般消息渠道隐约显示,那帮阉贼,显然是在图谋对付今科春闱,想要下什么龌龊的毒手,钟太师被圈禁,与此八九不离十。又有谏议大夫王珪、礼部尚书薛用丕力谏陛下不可屠杀胞弟,触怒龙颜,被革职流放。”
“刘兄,白兄远道而来参加春闱,这些便等考完了在说就是。”
白璧喻见有人给他说话,胆气也更加壮了一些,拔出腰间佩剑,装模作样说道:“我辈读书人,自当‘致君尧舜上,乃使风俗淳’。又怎能因为阉贼蒙蔽圣听、蛊惑君上,便畏葸不前呢!”
当日之谈,不欢而散。不过五六日,便是春闱开考的时辰。白璧喻和邕州会馆一帮决心参考的考生,便去走了一遭,白璧喻自问学问超卓,发挥又好,今科夺个进士,直如探囊取物。便又耐心等待五日,就到了开卷放榜的吉日了。
名士风度还是要装的,放榜日白璧喻继续一副装逼的名士派头,学谢安风度,与不曾参考的士子在会馆中下棋,竟是丝毫不打听放榜的事情。只不过棋力明显下降,要不是别人让着他,只怕早就输惨了。
“白兄,大喜,大喜啊,今科一甲头名,高中状元啊!”
“状元么?果然不出所料。”白璧喻装逼地淡然一笑,好像真个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