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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我与翠儿出街,听见桥头的李大娘说她家儿子不过是出城一趟,回来的时候竟就一病不起了。”
“这几日天气变化大,会不会是风寒?”
“我去看过了,是沾染上了邪祟。说来也是,我好多次嘱咐这城中百姓,千万莫要在自家门前种那些容易招魂的树,尤其是柳树和槐树,这个李大娘倒好,不仅不听,还在自家院子里种了三四棵柳树。这柳树性阴,而且最喜欢吸人精气,不然那些个小人书上,怎么会老有柳树精出现?”
“那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让她把树给砍了啊。也给她儿子做了法,弄了点东西,这就算好了。谁知道前日,对,就前日,那李大娘又特地到府上来与我说,她家鸡公竟然开始半夜啼叫。”
我顿了顿,叶弛当即接过了话头:“公鸡一叫驱邪祟,二叫天就亮,这半夜鸡叫……定是有不干净的东西。可你前些时日不是已经让她砍到了自己的柳树吗?怎么还会这种事?”
闻言我也是一脸莫名。恰巧有一片叶子落在叶弛的头上,我替她顺手拂了去:“还不止呢,不光是王大娘家的鸡叫,这城里凡是依水而居的百姓,只要家里有公鸡,都是半夜开叫,实在是扰人清梦。”
“我想着这其中必有蹊跷,水中兴许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于是昨日便去寻了那人与我一同前去查看。”
“可有发现?”
我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城中水源并无异样,若是有邪祟的话,我第一眼就能看出来。可那水中却什么都没有,而且那些鸡叫的百姓家里,也是没有什么异常。”
叶弛听着也有点纳闷儿:“那会不会根本就不是邪祟的原因?”
“不,那水边定是有不干净的东西。虽然我没有看见邪祟出没,可是那日我一靠近水源,便有种被谁盯着的感觉。那视线……”我皱着眉头想了想,回想起昨日那冰冷的视线,还觉得浑身有点不自在,“那视线不像是人的,可是我偏偏又感觉不到阴气。”
说着我挠挠头,这种情况,我确是第一次遇见。
“回来之后那人就找人给我送来了这个符咒,还说什么‘事以符变,万事不可只做单一猜想’,我琢磨了半天也没懂他究竟是什么意思,想着你对符咒想来颇有见解,便来问问你。”
叶弛听我说完,又拿着手里的符咒看了一会儿,忽而笑道:“我明白了。”
第169章 脸皮够厚()
“嗯?”我有些惊奇的看向她,“你明白什么了?”
叶弛说:“阿翎你想来不爱钻研符咒,所以大约是不知道,这赦神咒和别的符咒有所不一样。”
“哦?有什么不一样?你倒是与我说说。”我一下来了兴趣。
“你当知道阴阳符分四色,白、黄、红、紫,越往后面画出来的符咒越高等,需要的灵力也就越多。但并不是说,你的灵力越高,就能将低等级的咒语画在高等级的符纸上,那样做不但不会让符咒的力量得到提高,反而还会白白浪费一张高等符纸。但是这赦神咒却是不一样,”叶弛说着,扬了扬手里的白色的符纸,“这是所有咒中最特别的一个咒,它可以用在任何符纸上,并且会因为符纸的不同而出现不同的效果。”
“就拿他给你的这张白符来说,白符为变,意为能根据符纸上咒语的不同而做出改变,你瞧这赦神咒,像不像龙二子?”
闻言我凑过去仔细看了看,发现这咒还真是龙首豹身,跟龙二子睚眦有几分相似。想了想,我说道:“莫非这咒画在白符上,还能召出睚眦?”
白符能够召唤式神,可我还从没听说过有人能够召唤龙九子。
叶弛兴许是被我这样子逗笑了,一双桃花眼里满是笑意:“自然不是,单单是召唤神物就需要无比强大的灵力,更别说是召唤龙九子。阿翎你的灵力在当下应算是阴阳师中的翘楚,但恐怕就连你也不能做到。我猜测这赦神咒若是在白符上,应当是能唤出睚眦口中的宝剑。”
“那要是画在黄符上呢?”
“黄符为仁,如果我的猜想正确,赦神咒若是画在黄符上,那便是有超度鬼神的能力。红符为杀,杀尽恶鬼,而紫嘛……”叶弛说着眉头又皱了起来。我忍不住往她那边凑了凑,屏气凝神的等着她接下来的话,谁料她却是朝我一笑:“这我倒是不知了。”
“……”
“你不妨去问问他?”
我摆摆手:“他今日一大早就回京了……况且他分明就是不想直接帮我,才给了我这么个东西,不过我方才听你那般解释,倒是有点眉目了。这半夜鸡鸣的事,一定没有表面看见的这么简单。赦神咒在不同的符纸上能有不同的作用,那么这邪祟,说不定也能够依附在不同的地方,有了不同的形态,只是我很好奇,但凡邪祟,身上的阴气都是不可掩的,它究竟是如何做到不让我发现?”
越想我越是感兴趣,若这邪祟当真如我们所想的这样,倒也是这十多年我遇见的头一遭。
只是不知道,它潜伏在这城中,也不见吸人精魄,那究竟是在作甚。
“阿弛,晚上我们再去河边看看吧。”
……
因着白日是个艳阳天,这晚上的天气也是不错。出门之后我方才想起忘了带铜钱剑了,身上就只有几张符纸,不过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儿,我便也没有再回府。
我和叶弛再次来到了城中河边,和昨日一样,这里并没有什么不同。叶弛在河边转了一圈,她手里还拿着白日里我给她的那张符纸。
“似乎的确没有什么特别,只是这河中的水,总让觉得有几分忌惮。”
“你也察觉到了?我先前来也是这种感觉,但是下面什么都没有。”
我一边说一边顺着梯子走到了河岸,河面上飘着白色的花,停靠在岸边的画舫也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我盯着那船看了一会儿,习惯性的伸出手算了算,忽地一拍脑门儿:“哎呀!坏了!”
“怎么了?”
叶弛转过头来看我。
“今年是阴年,这个月又恰逢是阴月,你瞅见对面那画舫了吗?那上面跳舞的全都是纸人,那画舫老板请来驱邪的!”
正说着,我便瞧见一抹黑气进了船。心想好啊,难怪昨日我来的时候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原来这邪祟是躲到那船上去了。
那画舫老板还是几个月前刚到这里的,十分迷信的一个生意人,来的时候还来找我给他卜过卦。当时还是我让他记得这个月在河上跳纸人舞,驱邪祟的。这近来事多,到头来居然还是我自己先给忘了。
那画舫上一直都是阴气浓重,四周都缠绕着黑气,但因着我之前给做了法,并不会对城里百姓做出什么事。只是没想到,这反而让那邪祟有了可趁之机。
“走,阿弛,咱们到船上看看去!”
上船之后果然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我左右看了看,在船柱子上发现了我的笔迹,似乎是早些时候这老板非让我给写的,我偏着头看了半天,实在没认出来我究竟写了什么。
这船上人倒是不少,多半都是没见过纸人跳舞的,个个都觉得稀奇。我和叶弛在人群里转了一圈,那邪祟倒是没找到,却反倒让老板发现了我们:“啊,楚姑娘!今日如何得空光临?实在是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老板是个将军肚,一路小跑着到我面前,船身似乎也随着他这动作晃起来,我赶忙道:“李老板,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这李老板朝我拱拱手,一脸和善的表情:“楚姑娘今日如何想起来老夫这做客?可是这纸人舞有何不对?”
我装模作样的往他身后看了眼,船里临时搭了一个戏台,戏班子的人拿着纸人在上面表演,那模样倒是有点像是巴蜀一带的皮影戏。
“嗯……没什么不对,只是你为何请了戏班的人来?这些人我好似都没有见过,可是从城外来的?”
听我这么问,李老板的脸上倒是现出几分得意:“楚姑娘有所不知,这个戏班子可是老夫从京都卞城请来的。”
言下之意就是这个戏班子特别厉害。
“这戏班子来了多久了?”我问。
“差不多有大半个月了吧,今晚上表演完,他们就要回去了。”李老板说。
大半个月……
我默不作声的在心里算了算,看起来正好能和这半夜鸡鸣一事对上。
“楚姑娘……是觉得这戏班子的人有什么不对劲?”
我哦了一声,摇摇头,又扫了眼这个李老板口中从京都卞城来的戏班子,而后摸了摸肚子,对叶弛说道:“阿弛,我有点饿啦,咱们下船去吃点东西,待会儿再来?”
叶弛还没有说话,一旁的李老板就忙接口道:“二位这是还没有吃饭?里边请里边请,今儿个老夫做东,请请请。”
李老板边说边把我和叶弛往里面推,我委实有点不好意思,我和叶弛不过是来看看那个邪祟,这老板还请上客了。
等到他去厨房吩咐上菜的时候,叶弛暗戳戳的朝我比了个大拇指:“脸厚够厚,真是厉害。”我摸了摸鼻子,谦虚的接受了这个夸奖。
台上的表演差不多已经接近尾声了,今晚人多,下面没地方,李老板将我和叶弛安排在了楼上的天字号房间。我趴在栏上一边吃着翡翠虾,一边看着下面那几个戏班子里的人。
因为今晚表演的主角是纸人,所以戏班的人被要求穿上了和背景比较相像的衣服。那些人都化着妆,从身高体型来看应该是有男有女。
只是其中有个人似乎有一点不一样。
“那里面有个人看起来有点不一样。”
刚这么想,叶弛也在同时说了出来。
我回头看她:“哪里不一样?”
“从我们上楼之后我就一直在注意那个戏班子里的人,那里面有个姑娘下台过三次,每一次上来头发长度似乎都比上一次更长了一些。阿翎你看呢?”
我想了想说:“你听说过发鬼吗?”
“发鬼?”
“嗯,一种生前被人用头发缠死,死后便用这种方式来报复生人的厉鬼。被发鬼缠上的人头发会在短时间内以极快的速度增长,等到长发落地的时候,那发鬼就会用头发缠死被附身的人。”
“你怀疑那姑娘是碰上了发鬼?”
我点点头,往嘴里塞了个水晶饺:“他们应该是快要散了,这发鬼好对付,用火烧一下就行了……放心吧,不会出人命的,你别这么看我。”说着我顿了顿,用筷子指了指下面,接着说道,“待会儿咱们跟着他们一起下船,发鬼怕阳气,一定不会让那姑娘跟着他们走太久,等他们分开的时候,咱们就去收了它。”
话刚说完,那戏班子的人就做了最后的谢幕,叶弛拍拍我示意介意走了,我赶忙又吃了两口饺子,含糊道:“来惹!”
此时已临近亥时,这是一天中鬼怪最活跃的时候。我和叶弛跟在那个戏班子后面下了船,先前我俩注意到的那个姑娘,她的头发果然比刚才又长了一些。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那姑娘突然蹲下了身:“哎呦。”
我和叶弛忙躲在旁边的小胡同里,探头去看。
“阿春,怎么了?”
前面的人停下来询问,看那打扮应该是班主。
“我肚子疼,想……想如厕。”那班主是个大男人,阿春说这话的时候憋红了脸。
“哎你真是,去吧去吧,我记着这附近应是有一处茅厕,小心点儿,去了赶紧回来。”
“哎!”
阿春应了一声就捂着肚子就往另一个方向奔去,那班主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似乎还是有点不放心:“这么晚了,阿春一个人也不知道安不安全。清寂,阿春不是你的妹妹吗?还是你去看看吧。”
清寂?
我扭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淡紫色衣衫的男子走了出来,他看着有点瘦,但眉目确是十分清秀,长相偏阴柔,却又不显女气。
我感慨的想,这戏班子没想到还有这种长相的人。
那人朝班主拱了拱手,便一撩衣摆朝着阿春离开的方向走去。
从我们面前走过时,我闻见了他身上一股十分奇特的味道。
第170章 别吓哥哥()
“走走,阿弛,咱们快跟上去。那个发鬼应该是要出来了。”
我拉着叶弛从胡同的另一边走了出去,这么一会儿工夫,阿春已经跑的没影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香,我嗅了嗅鼻子,对叶弛道:“这边。”
那是方才那个叫清寂的男人身上的,虽然我一向反感男人身上涂胭脂水粉,可这味道着实好闻,想着那人的脸,倒是也没有违和的地方。
那股清香一直延续到城外,跑步向来不是我的长项,以前在学堂的时候还因为老是跑不过隔壁胖婶家的胖儿子,而被先生教训过,回头我就从那学堂出来了。
月上中天,我们跟着那清香从偏门出来又一路到了城郊,却没有见到阿春的影子。我捻起手指烧了张引路符,却见地上满是黑色的长发,一团一团的,有一些被月亮照到了,甚至还在蠕动。
我心想坏了,这是那发鬼已经出来的迹象,阿春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只是这阿春不见了,为何那叫清寂的也不见了?
“阿翎,你看那边。”
叶弛拉了我一下,我顺着她指的那个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的池塘边站着两个人,看衣着打扮好像正是阿春和清寂。
我搔了下头,这城外……何时有个池塘了?
阿春的头发果然已经长得触到了地面,还没走近,我便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鬼气。先前那发鬼应该是一直在吸食阿春的阳气,所以一直都没有显现出来,只会每到半夜阴气最重的时候才会稍稍溢出。而戏班子先前都住在画舫上,也难怪沿河的鸡公会提前打鸣。
人见了太阳会觉得精力充沛,而鬼见了月亮也同样会鬼气肆意。
那池塘四周一点遮挡的地方都没有,月亮的精华全都让那发鬼吸去了。这还没到亥时,这发鬼就要出来了。
“阿春?你怎么了阿春?别吓哥哥,你俩色怎么这么难看?”
清寂摇着阿春的身子,面色焦急。只是阿春已经没法说话,两只眼睛空空的看着他,那模样其实还怪吓人的。
“阿春……你为何不理我?是不是还在我的气?我不是和你说了我与小云只是随便聊聊罢了,并没有你说的什么儿女情。哥哥最喜欢的就是你,怎么会抛下你不管呢?”
这个话题似乎有点太……太……那个了,我实在害怕要是再听下去会听到什么别的来,于是赶紧两三步上前:“她被鬼上身了,你还是离远一点比较好。”
清寂身上的香味让我情不自禁的多嗅了两下,想着待会儿把这发鬼解决了,我一定问问他是用的什么熏香,等下次见到那个人,也给他用用。
“鬼上身?”
清寂十分不相信的样子,看看我们,又看看阿春,“我妹妹怎么会被鬼上身?你们是不是搞错了?还有你们是谁啊,方才我就瞧你们鬼鬼祟祟的样子,莫不是什么歹人?”
“……”
他这么说我委实有些无辜,我和叶弛都是身娇体弱的女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歹人吧。
“我是这城中楚家的小姐,这位是我的好友,我们俩都是阴阳先生。”边说我边掏出符纸。
“阴阳先生?那你们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