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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嘴唇蠕动了半响,终于叫出了那个字,二十多年的纠葛,二十多年延续下来的恩怨,在这一刻,彻底消散,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我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眼前已经没有了尸体,只有化为了绛紫色的砂砾。
“别想了!”
阿桑闷闷的说道,罕见的没有嘲讽。
亮子一如既往的陪在我身边,什么也没说。
院子内,黑色的阴气漩涡渐渐消失,一股难闻的味道从地底逸散而出,眼前的景色也随之改变,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嗝!”
恢复过来的一瞬间,一个打嗝声打破了沉默,我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王寡妇心满意足的站在门口,整个身体臃肿了一圈,一条火红色的尾巴在身后摇着。
“老弟,我来的不晚吧?”
王寡妇似乎恢复了一丝本性,大大咧咧的走入院子。
“不晚!”
我摇摇头,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除了中间的这一条青石路,两侧的花草全部枯萎,还在向外渗着一股黑色的液体,那股难闻的气味就源于这些液体。
“走吧,别看了!”
王寡妇把肿了一圈的胳膊跨在我的胳膊上,向外一拉,我不由自主的靠向她,由着她把我向外拽。
“缘起缘灭,想那么多干嘛,就比如我,年纪轻轻就死了老公,独自一人拉扯孩子长大,为了防止别人说三道四,硬是把自己吃成了一个大胖子,最后还入了这一行,吃死人饭,所以啊,人生在世,哪能顺心如意!”王寡妇语重心长的说道。
我知道她是在劝我,可还是难以释怀,不管怎么样,也不管我们之间有什么恩怨,死的那个人,是我妈,是我的母亲。
虽然早就预料到这一切,可当这一切真的到来,我还是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
“回去好好休养,什么都别想,邵艳艳要生了,再熬几天就好了!”
被王寡妇带着走出院子,又被她塞入车里,我才回过了一丝神,车开的一刹那,我回头看了一眼,透过铁门的缝隙,我仿佛又看到了我妈,她就站在院子里,一脸疯狂的看着我。
“呼!”
缓缓吐出一口气,除了空洞的院子,什么也没有,我知道,一切过去了。
回到家后,我把自己扔在炕上,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去做,尽量让自己放空。
“大侄子,你这样不行啊!”
就这么躺了三天,任婶过来劝了。
“我没事!”我侧过身,面对着墙,其实我真的没事,就是什么都不想做。
“大侄子,不行的话,你接一个活吧,人啊,一忙起来,就没功夫想那些了!”任婶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没吭声,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这样吧,接不接,你自己做决定,我把资料给你发过去!”任婶捏了捏我的肩膀,转身走了出去。
过了一分钟,我手机响了一声,我迟疑了半响,还是划开手机,点开了微信。
我发现这是一个文档,点开后,首先进入我眼帘的是两个大字——遗书。
“我应该是撞鬼了!”
这是遗书的第一句话,我来了一丝兴趣,耐心看下去。
“寝室六个人,已经死了五个,只剩下我一个,我很清楚,哪怕我不自杀,他也会找来的。”
“现在活着的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我不想活在恐惧中,也不想活在良心的谴责中。”
“如果可以,我想对他说一声对不起,想和他说,我真的没想让他死!”
“我昨天梦到了老大,他身上都是血,他哭着对我说,下面很冷,他让我下去的时候,给他带一件衣服。所以,妈,我死后,你多给我烧一些衣服。”
“妈,我死后,你能不能去老六家,赔偿他家一笔钱?”
“算了,我知道以你的性格,不会给的!”
“妈,我对不起你,也不对不起爸,我要走了,不要救我!”
信虽然不长,但是其中暴露出来的信息很多,一个寝室六个人,他是活到最后的,按照他的说法,寝室的其他五个,已经死了,而且很可能是被厉鬼索魂,但是从他的语气来看,他们寝室几个有今天,是罪有应得,否则也不会有那句受到良心的谴责。
看完遗书,我脑子里闪过四个字——校园霸凌。
第五百四十二章 折磨()
放下手机,我起床把自己收拾干净,去找任婶。
“来了?”任婶一副我早就知道你会来的样子。
“婶,那小子还活着吗?”我直接问道。
“活着,不然找你干嘛!”任婶翻了翻眼睛,把我拉到一边,说道:“大侄子,我和你说,留下遗书的这孩子是咱们县里领导家的孩子,在市里读三中,前一阵子突然说自己撞鬼了,神经兮兮的,学也不上了,天天在家待着,头两天还写了遗书,要不是发现的早,人就没了!”
“这个活干下来,咱的名声可就大了,而且人脉也积攒下来了,治好了这孩子,人领导能不记着咱们的好吗?大侄子,你说是不是?”任婶脸泛红光,异常的兴奋。
“到底怎么样,还说不定呢?”
从遗书上看,这小子准保没干好事,我先给任婶降降温,而且三中是高中,上了高中,起码十六岁了,这个年纪,不是孩子了。
“这么说,这个活你接了呗?”任婶眼睛一亮,摸出手机就往外拨,“婶这就打电话!”
“赵局?对,是我。您什么时候有时间?现在吗?行,我没问题,我这就过去,半个小时就到。好好好,您放心,好好!”
任婶一阵点头哈腰的,撂下电话,脸笑成了一朵菊花。
“那小子叫啥,他爹妈是谁,和我说说吧!”
活已经接下来了,我没阻止,活动活动也好,但是具体的情况,还是得问问。
“那孩子叫张亮,今年十七,上高二了,家里人都快急死了!”任婶含糊的说道。
她没说那小子的父母是谁,而且一直称呼那小子为孩子,十七岁,不是孩子了。
人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更何况那个叫张亮的小子已经十七岁。
我想了想,摸出电话给王寡妇打了一个,其实任婶不说,我也能猜到,县里有名有姓的领导就那么几位,姓张的更是只有一个,如果我没记错,前一阵高升了。
按理说,出了这种事,第一个找的就应该是王寡妇。
“老弟,这个活你接了?”
电话接通,听我说完,王寡妇的语气就有些不对,“是不是你那个见官眼晕的婶干的好事?”
“这个活,不好干!”没等我回答,王寡妇跟着说道。
“怎么说?”我问道。
“张亮那小子做事不地道,这个活,处理倒是不难,难的是后续!”王寡妇想了想说道。
我没吭声,等着她继续解释。
“行了,既然你都接了,就去处理吧,电话里不好和你说,你到了就明白了!”王寡妇也没深说,让我自己处理。
“怎么样?”
撂下电话,任婶凑过来问道。
“没什么,可以接!”我敷衍了一句,叫上亮子,和任婶一起出发。
和上次一样,还是灰孙陪同。
张亮家锦江小区,住在一栋高层内,任婶说的那个赵局是他妈,在教育局上班。
“快进来!”
给我们开门的就是赵局,她叫赵玉榕,四十多岁,常年的养尊处优让她看起来很年轻,不过眉宇间透着一股愁绪,应该是为自己的儿子担心。
“哎!”
任婶乐颠颠的应着,还不忘介绍:“赵局,这是我们道堂的堂主,叫谢寅,这是我儿子,也跟着帮忙!”
“咱们东北看事的,大体分为三类,出马的,出道的,还有阴阳先生,我们这一脉就是出道的,也就是道堂!”
可能是怕赵玉榕不懂,任婶开始科普。
“嗯!”
赵玉榕淡淡的点着头,脸上明显透着一丝不耐。
“赵局是吧,咱们先看看你儿子!”我打断了任婶,任婶有点见官眼晕,否则的话,以她的眼力见,不会看不出来赵玉榕脸上的不耐。
“好!”
果然,我一说,赵玉榕立马答应下来,把我们往里领。
张亮在睡觉,他的手露在外面,放在胸前揪着被子,右手腕上包裹着纱布,看样子应该是割腕自杀。
他的脸很白,表情也很丰富,眉头不断皱紧放松,眼珠更是转个不停。
“打了一针镇定剂,这次安静下来,不过也睡不了多久!”赵玉榕抬腕看了一眼时间,说道:“顶多再睡半个小时就会醒!”
“不急!”我笑了笑,坐在床边,仔细打量起张亮。
张亮脸上还带着一丝稚气,而且不太像是撞鬼,除了眉宇间带着一丝秽气,其他方面很正常。
“赵局,您知道张亮为什么自杀吗?”我看了半响问道。
“不知道!”
赵玉榕摇摇头,说道:“亮子自打从学校回来,就一直神经兮兮的,说都死了,还说他也会死!”
说到这,她顿了一下,想了想又道:“亮子他们寝室一共六个人,好像都死了!”
“别来,别来!”
提到“死”字,张亮有了反应,惊呼一声后,坐了起来,见到我们,他一时间有些呆愣,缓了一下才问道:“你们是谁?”
“这是妈请来给你看病的,他们几个在咱们县都有名,驱鬼很厉害!”
面对我们,赵玉榕始终带着一种俯视的态度,可面对自己的儿子,她卸下了面具,靠过去抱着张亮的肩膀,柔声说道。
“你们真的会驱鬼吗?”张亮仿佛看到了希望,抓着被子问道。
“会!”
我顿了一下才点头,说道:“不过你要和我们说实话,把干过的事情交待的清清楚楚,否则的话,我救不了你!”
赵玉榕眉头一皱,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张亮猛地向前一冲,挣脱了她的胳膊,凑到我眼前说道:“你们真能救我吗?”
“能!”我再次点头。
“我说,我都说!”
张亮身体一瘫,喃喃自语着,同时举起胳膊,看着自己抱着纱布的手说道:“我还不想死,我还没活够!”
“说吧,你到底干过什么?”我再次说道。
死过一次,或者说是有过濒死经验的人一般会留下两种后遗症,要么是极度怕死,要么是极度不怕死,张亮属于前一种,他已经没有了死的勇气。
张亮刚要说,赵玉榕做了一个阻止的手势,开口道:“你们能保密吗?”
“这点职业操守我们还是有的!”我淡淡的说道。
“记住你说的话!”赵玉榕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轻轻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膀。
一看这架势,我就明白,我猜的八九不离十,张亮这小子没干啥好事。
张亮看了赵玉榕一眼,喘了一口粗气,说道:“我们寝室哥六个,老六家最穷,老五次之,剩余我们几个,家庭条件都不错!”
“我们一开始处的挺好的,知道老六家穷,我们一开始处处为他着想,可他不上道,后来关系就差了!”
“矛盾始于一张化学卷子,那次我们哥五个开黑,就想让老六帮着抄一下,他答应的好好了,可是等熄灯了才告诉我们,他忘了!”
“当时我们几个就很不满意,不过也没说什么,后来期中考试,老六和老大分到一个考场,老大想要老六照顾一下,老六没照顾,回到寝室,老大就急眼了,把老六打了!”
说到这,张亮握紧了拳头,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害怕,用一种颤抖的语调说道:“那一次,我也动手了,我早就看老六不顺眼了,让他干点事,总是推三阻四的,还摆清高,不就是成绩好点吗?我们平时没少照顾他,干啥都不让他花钱,就是让他跑跑腿。”
“那是我们第一次打老六,他被打怕了,之后的一段时间,他老实很多,我们让他干啥他就干啥,老大说他是贱皮子,就得揍,我们也觉得是这样。”
张亮的语气平缓下来,“后来到了期末,老六和老五分在了一个考场,我们研究着,让老五抄老六的题,然后给我们发答案,结果直到考完,也没见到答案,老五说,老六没让他抄!”
“回到寝室,我们就把老六揍了,这一次我们揍的有些重,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他告诉老师了,老师知道我们几个的身份,也没深说,就让我们好好相处,从那天起,我们就没让老六过过好日子!”
张亮的拳头再次握了起来,“我们五个的内裤,袜子,都是老六洗,有时候不顺心了,我们还会拿老六撒气,不过和前两次不同,我们不会在他身上留下痕迹,我们和他玩头悬梁锥刺股!”
“头悬梁是用一根绳子把他的头发系起来,把另一端系在床上,然后来回拉扯,这叫头悬梁,自打用了这招起,他就一直掉头发,后来有一块都快被我们弄秃了,因为这,他没少被同学嘲笑。”
“锥刺股是在他的凳子上放图钉,让他悬着蹲马步,一旦挺不住,就会坐下去,图钉就会扎他的屁股,有一次,把他扎的嗷嗷叫!”
张亮一边说,一边比划着动作,眼神变得空洞起来,他完全陷了进去。
我听的却是一阵心疼,那个老六被折腾惨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每天都这么压抑的活着,心里不知道承受着多大的压力。
“我们也给老六好处的,我们给他钱,他洗一双袜子,我们给他两块钱,洗一条内裤,给他五块钱,靠着这个,他每个月都能从我们这三四百块,而且吃饭我们不用他花钱的。”
张亮马上补充了一句,说着他们给老六的好处,可这是好处着,这更像是一种施舍或者侮辱。
“老六就是一个贱皮子,我们本来商量好了,只要他考试给我们抄一次,我们就放过他,重新当他是兄弟,可他就是不肯,每次都不肯!”
张亮突然咬起了牙,说道:“他越是不肯,我们越是要折腾他,他不是能忍吗?我们就想看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
“后来,班级期末考试,他还是没给我们抄,考完了我们就把他押回了寝室,老大说想了一个新方法治老六,叫舔铁!”
说到这,张亮脸上露出了一抹奇怪的表情,兴奋和恐惧混在一起,情绪也跟着激动起来,“那会是冬天,外面零下二十多度,老大弄了一块铁,放在外面冻上大约十分钟拿回来,让老六伸出舌头舔,等他舌头粘在铁上,我们就使劲一拽!”
“第一次拽,粘下来一大块皮,老六疼哭了,捂着自己舌头乱喊,我们怕他喊招来人,就把他的嘴堵上了!”
张亮喘了一口粗气,说道:“老大觉得还不解气,就提议,熄灯以后,把老六用床单绑上,然后吊到窗外,冻一冻他,让他脑子清醒清醒!”
说到这,张亮再次颤抖起来。
第五百四十三章 回忆()
“我们只是想吓一吓他,没想做别的,结果,结果床单断了,他掉了下去,从六楼掉了下去!”
张亮死死的抓着床单,因为过于用力,血从纱布里渗了出来,“那会我们几个在开黑,谁也没发现,等打完一局,老六已经没气了!”
“我们几个慌了,最后老大说,老六为了逃寝出去包夜,顺着床单向下爬,床单断了,他摔死了,和我们无关。”
“我们那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