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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烟碧半晌无言,良久才轻轻地道:“好,我在这里等你消息。”
“嗯,睡罢。”萧峰应了声,从她房前走过,他知道林烟碧那句等他是什么意思,若明日他有什么不测,林烟碧也绝不会独自活在世上,他没有劝她,他知道就像当初阿朱要他答应好好地活下来一样,他最终还是违反了诺言,亲手把一支锐利的箭插进了自己的胸膛,林烟碧也会像他追随她的前世阿朱一样追随他于地下,因为他十分了解,独自活于世上实在太痛苦了。
他推门走进他那亮着灯的房间,他感觉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平静,他什么都不再想,只等天一亮,就和忽必烈说去。
第三节 塞上牛羊
翌日,萧峰吃过早饭,就径直往忽必烈的住所而来。走进忽必烈所住的院子,里面静悄悄的,与平日侍从们穿梭往来的景象大相庭径。萧峰在院子里见不到侍卫,就直接走进屋里去,屋里也是空荡荡的,只有一个侍从坐在桌子旁打瞌睡。
萧峰甚是奇怪,心想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快步走到那侍从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侍从迷迷糊糊地转过头来,见是萧峰,忙跳起来行礼,不住地打着自己的嘴巴,道:“小人该死,一时睡过去了,没看见大将军进来。”
萧峰摆摆手道:“不要紧,我问你,王爷不在家吗?”
“是萧将军吗?”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萧峰抬头看时,见三个蒙古族女子从厅后走出来,当中一个头戴珠帽,美目流盼,却是忽必烈的爱妾图亚。
“萧峰见过王妃。”萧峰向她行了一礼,道:“在下有事求见王爷,不知王爷在不在家里?”
图亚还了一礼,伸手请萧峰坐下,命人斟上马奶酒来,笑道:“萧将军有急事找王爷吗?”
萧峰道:“不是什么急事,只不过是我的一些私事。”
图亚笑道:“那萧将军可是来得不巧了,昨夜大汗飞马传报,让王爷连夜赶往燕京,说有急紧军情商议。”
萧峰一惊,暗想竟这般地巧?还是忽必烈猜透了自己的心思,故意躲着自己?当下道:“王爷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图亚摇摇头道:“没有说,接到传报就立即起程了,连衣物都来不及收拾。而且这件事他还吩咐不许声张,以免路上碰到麻烦,耽误了到燕京的时间,看来是十万火急的军情。”
萧峰看她的样子倒不像说谎,大概燕京真是有紧急军情,想来忽必烈倒不致于为了躲避他的辞官而半夜出走。萧峰唯有在心里轻叹一声,看来这官辞起来真是比想像中还要困难,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图亚看着他,忽微微一笑,道:“王爷倒是神机妙算,算到萧将军今早一定会来找他,所以托我转告萧将军几句话。”
“哦?”萧峰目光抬起,“王爷要王妃转告在下什么话?”
图亚道:“王爷说萧将军这大半年来,走东闯西,南征北战,战功赫赫,萧将军虽是天下第一英雄,但英雄也有累的时候,王爷怕萧将军累坏了,特恩准萧将军休息一段时日,还说临潢城的百姓想念萧将军得紧,萧将军也想回去看看他们了。还有大汗新封给萧将军的土地,萧将军也该回去看看自己的封地,若无重大战事,王爷不会召萧将军回军队,萧将军尽可放开胸怀,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萧峰听了,心下感动,缓缓道:“王爷早已看穿在下的心,所以才托王妃对在下说这一番话,王爷待萧峰,实是仁义至尽,令萧峰十分愧疚。”
图亚摆摆手道:“萧将军快别这么说,王爷还托我和你说,过去的事你功大于过,只会记着你的好,其余的他一律不会放在心上,他希望萧将军不要把他当王爷看,只把他当相知的朋友就好了,他说萧将军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不会做对不起朋友的事。”
萧峰听完,良久无语,忽必烈对他的情义,在图亚转达的这一番话里已经表露无遗,任是萧峰对忽必烈的野心颇有指责,但此时此刻也不由被他的这番话所深深感动,不管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他至少对萧峰这个朋友真正做到了仁义至尽。
萧峰辞别图亚,回到自己所住的院子里。见林烟碧正站在绿荫之下,往院门口眺望,满脸焦虑之色,一见萧峰回来,脸上立即舒展开来,她知道不管这官辞没辞成,萧峰总算是安然无恙了。
萧峰走到她跟前,林烟碧瞧着他的脸色,轻轻地道:“萧大哥,没辞成不要紧,以后咱们再想法子。”
萧峰摇摇头道:“我不是为这个难过,我现在知道了,若我决意要辞这官,王爷是不会为难我的,他待我从来都是朋友之义,而我虽也把他当作朋友,但却总是以为他会以临潢要挟于我,我竟一直以来都是以小人之心度他君子之腹。”他仰起头来,沉声道:“我心里难过,是因为我一直以来对他的误解。我枉自称什么英雄,连一个真心实意待我的人我都怀疑!”
林烟碧听他无头无尾地发了一通感慨,也大抵听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她柔声道:“萧大哥,你不必自责,当初忽必烈要你做这个大将军,的确是以临潢城内几万百姓作为无形的要挟了,而且他的野心很大,意欲一统天下,你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你并不是对朋友不义,你只是不忍看到大宋百姓遭殃。”
萧峰回过头来,微微一笑道:“我一生做过的错事很多,枉杀的好人也不少,我若是一直自责,早该出家做和尚,天天面壁忏悔去了。别担心,我这人健忘得很,说过就不放在心上了。”
林烟碧嫣然笑道:“这个我当然知道,咱们萧大英雄怎么会拘泥这些?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萧峰看着天边的白云,道:“虽然官没辞成,但总算可以自由自在地过一段时间,我打算回临潢去看看我的兄弟们,和他们一起骑马打猎,放牛牧羊。”他说到这里,回过头来看着林烟碧,“你作何打算?是回碧云宫呢还是跟我到临潢去?”
林烟碧侧过头去,看着眼着婆娑的绿叶,道:“碧云宫也没什么事,我……我……”她一句话没说完,白玉般的脸上已飞满了红晕。
萧峰哈哈笑道:“那好,咱们一起上临潢去,跟我骑马打猎,牧羊放牛。”他忽放柔了声音道:“只是我是一个粗鲁的莽夫,不会诗词歌赋,不懂风雅,只怕会委屈了你。”
林烟碧低下头来,道:“不,你不是莽夫,你的心细得很,我……我知道的。”她抬起头来,朝着东北方的天空望去,那是一片万里无云的蓝天,那是她曾经无数次梦见的地方,在那一望无垠的青青草原上,会有如白云的云朵一样洁白的羊群吗?
青弦自然是很知趣的,她说要回碧云宫去告诉江夫人林烟碧的行踪,免得宫里的人担心。所以不能随林烟碧和萧峰去临潢了。林烟碧劝了她几句,她死活不答应,林烟碧也只得作罢。当晚收拾完毕,第二日一早,三人出了京兆城,拱手告别,青弦往西北而行,萧峰和林烟碧往东北而来。
这一日,两人到了雁门关,萧峰站在悬崖峭壁之前,想起当年辽国千军万马之势,如今都尽归尘土,不禁感慨万千,他指着那烟雾缭绕的万丈深渊道:“当年,我的母亲就是葬身此处,我自杀后,阿紫抱着我也是从这里跳了下去,谁知这一跳,就到了一百年后的今天。”
林烟碧探头看看那深渊,想起当年的金戈铁马,萧峰在六军前折箭自杀,不禁心惊肉跳,拉过他的手,将他拉离悬崖边,道:“萧大哥,你别再站在那边上,那是不吉利的地方。”
萧峰回身看着她,但见她一脸的认真与关切,心里一热,点头道:“好!”
穿过汉人群居的城镇、乡村,进入草原地区,时值夏末,水草肥美,青青的草原上,随处可见成群的绵羊,花白相间的奶牛,高头的骏马,牧人们在草原上悠闲地挥着鞭子,时时传来豪放而优美的歌声。天上蓝天如湛,白云朵朵,林烟碧骑在马上,一眼望去,目之所及之处,仿佛草天相接,远处的羊群与蓝天上的白云相汇,分不清哪些是羊哪些是白云。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清新的青草味钻进鼻中,她指着远处,开怀笑道:“萧大哥,你看,原来草原上的羊群真的和白云一样洁白,让人分不清哪些是羊哪些是云了!”
萧峰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笑道:“真是呢,我从前从来没好好看过,从没想过羊竟会和云相像,还是林大神医想像力丰富啊。”
林烟碧格格笑道:“你从前整日只会喝酒,喝了就窝在帐里睡觉,要不就是烦心这个东辽大将军怎么能辞得掉,哪里有心思看白云和羊群!”
萧峰点头笑道:“那是,世上知我者,莫若林大神医也!”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挥着鞭子纵情地在草原上奔驰,萧峰仿佛又回到了与阿朱一起南下的光景,那时漫长的路途由两人情意切切地走来,竟也不觉漫长,如今,伴在他身边的是另一个时空里的阿朱,那种心意相通、生死相随的感觉是一模一样的,就是这种感觉,让他在万人之中遇到了她,感知到了她的前世,纵使她是丑八怪,他也会像现在这样待她,只是她投胎后,偏巧生成天仙一般罢了。林烟碧十几年来,被碧云宫主按一个冷若冰霜的美人标准来调教,而且常要忍受碧云宫主喜怒无常的脾性,心里其实并没多少快活,如今能与意中人相伴,奔驰在草原之上,心儿简直要飞上了天,她真的从来没有这样快活过,这些天来,她总疑心自己是在梦里,因为只有在梦里,她才像现在这样纵情奔驰,像现在这样快活。她只盼一辈子可以和萧峰生活在草原上,履行前世那个塞上牛羊之约。
第四节 重返临潢
这一路走来,两人虽不刻意赶路,但汗血宝马的脚力乃天下无双,走了大半个月,已遥遥可见临潢的的城头,附近一望无边的草原上牛羊成群,牧民们悠闲地挥着鞭子,赶着自家的牛羊。萧峰勒马凝望,蒙哥已将这方圆三十里的土地都赐给了他,但他此时心里只希望这里永远像现在这么宁静平和,不要遭受战争之祸。
林烟碧忽然道:“听说这里方圆三十里的土地都是你的了,我想问问,这些牛羊是不是也是属于你的?”
萧峰想了想,道:“按律例来说,可以算是吧。”
林烟碧笑道:“那真是太好了,你还没开始放牛牧羊,就已经牛羊成群了。明天我向他们要一群羊来,正式开始放牧。”
“可不许胡来,你要他们的羊,我倒可以替你买些来。”萧峰知林烟碧只是说笑,当下也笑着接口道。他忽又微微一笑道:“我劝你还是先养两只好了,不适合养太多。”
林烟碧一愣,道:“为什么?”
萧峰骑在马上,指着远处的牧民道:“你别看他们好像无所事事,只是挥挥鞭子而已,其实他们自小就开始放牧,每人都练就一身放牧的好本领,这些牛羊若发起性子来四处逃散,他们总有法子对付的。”他侧过头来笑道:“而林大神医只精于医术和用毒,你要是养一群的羊,今天丢一只,明天丢两只,很快就没了。”
林烟碧格格笑道:“你就这么看不起我?明儿我偏要养一大群羊给你看,瞧我养不养得来!”她边笑边打马前行,往一羊群奔去。那羊群正在低头吃草,忽见一匹高头大马急奔而来,都惊得“咩咩”直叫,四处乱窜起来。那牧羊人急得边挥舞鞭子将羊群赶在一起,边扯直嗓子大声叫道:“那位骑马的绿衣姑娘,快停下!吓坏我的羊了!”
林烟碧一惊,连忙勒马止步,在羊群之前停下,萧峰从后赶来,哈哈大笑,道:“你看,说你还不服气,瞧,吓坏人家的羊了吧!”
林烟碧见那牧羊人吆喝连连,手中鞭子不停地挥着,心里甚觉过意不去,她跃下马来,站在一旁看着那牧羊人将羊赶在一起,那羊群又温顺地低下头去安静地吃草。林烟碧走近前去,向那牧羊人躬身行了一礼,道:“对不起,这位大哥,我刚才让你的羊受惊了,多有得罪。”
那牧羊人头也不抬,忙着伸手去安抚那羊群的领头羊,嘴里道:“没关系,以后骑马小心一些就是了,你是从南方来的吧?”
林烟碧应道:“是的。”见那牧羊人像对一个孩子一样怜爱地抚着那领头羊,嘴里还喃喃地道:“小白,别害怕,有我在,没事的,你要领着它们乖乖地吃草,不要让**心。”
林烟碧几乎要笑出声来,道:“你这样和它说话,它听得明白么?”
“当然听得明白,它是通人性的!”那牧羊人回过头来,见了林烟碧,当即一愣,心想莫不是仙子下凡了?草原上从来没见过那么美丽的姑娘。
“锡古,还认得我吗?”忽然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那牧羊人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目光朝那声音之处看去,一个面带微笑魁梧的身影映入眼帘,这一看不打紧,他一下子跳了起来,几步奔到那人面前,倒头跪下便拜,喜得声音都发了颤:“萧将军,您终于回来了!我们日盼夜盼,终于把您盼回来了!”
“快起来!”萧峰伸手将他拉起,道:“我不是说过很多遍了吗,见着我不许行跪拜之礼!”
锡古满脸喜色,黝黑的脸上笑得只见一副雪白的牙齿,他摸着自己的头道:“我一时高兴,忘了这个规矩了。”他忽然转身朝后大声叫道:“大家快来啊,萧将军回来了!”
他充满喜悦的声音在空旷的草原上回荡,顿时,草原上一下子静了下来,牛羊们都和牧民们一样,抬起了头朝这边看来,忽然,四面轰然响起热烈的欢呼声,人们丢下自己的牛羊,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他们在萧峰的身旁纷纷拜倒,将他团团围住,人人脸上写满了激动与喜悦,几个老人浑浊的眼里,噙着闪闪的泪花,他们枯枝一样的手高高举起,随着身体拜下去,头虔诚地俯在地上,林烟碧看见他们眼里的泪花化作了泪水,滴在草地上。不知为何,她忽然也激动得想哭,她轻轻地咬着嘴唇,泪眼朦胧地看着这一切。
萧峰站在中间,眼含热泪,一时竟咽哽无言,他仰起头来,看着白云飘浮的蓝天,他在心里大声地对自己道:“我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绿草蓝天,只有这里才是我的家!”他俯下身去,扶起几位老人,然后抱拳团团绕了一周,朗声道:“诸位长辈,兄弟姐妹们,快快请起!”
众人俯在地上又拜了拜,才纷纷站起来。萧峰执着一个老人的手道:“咱们血肉相连,你们就是萧峰的亲人,大家不必这么多礼,从今往后咱们平等相处,不要再行跪拜之礼。”
当日萧峰单人出城,迎战蒙古几万铁骑,救临潢于水火之中,人人都将他当神明一样来敬重,但也听闻萧峰随和不拘礼,今日一见,果然是十分豪爽直率,不拘小节。当下众人齐声应了,心里对萧峰更为敬重,人人都为契丹出了这么一个英雄而感到骄傲。
萧峰再次向四周抱了抱拳,朗声道:“大家别来可好?”
一个白发老人答道:“托将军洪福,我们过得很好,这一年以来,风调雨顺,水草肥美,我们的牛羊马匹都长得特别壮,大家说是吧?”
众人轰然答道:“没错!”
萧峰又问道:“和蒙古人相处如何?他们没欺负你们罢?”
那白发老人捻着胡子,呵呵笑道:“自从萧将军做了蒙古的东辽大将军后,蒙古人对咱们很客气,我们两族算来也是同宗,都是游牧民族,他们和我们的生活习惯几乎没有不同,所以战祸一消,我们和蒙古人的关系十分融洽,小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