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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道:“我之所以心中动疑,皆因龙阳君来见韩闯,两人谈了片刻,韩闯便去找郭开,你说这是什么一回事。”
项少龙色变道:“什么?”
肖月潭叹道:“少龙你太信任朋友了。可是当利益涉及国家和整个家族的生死荣辱,什么交情都会给撇在一旁。对三晋的人来说,你项少龙三字已成了他们的催命符,只有把你除去,他们方可安心。”
项少龙头皮发麻,若不能走,他岂非要面对曹秋道的神剑和其他种种烦事。
决然道:“那我自己走好了。”
肖月潭道:“你的臂伤仍未痊好,这么走太危险哩。”
顿了顿续道:“听说曹秋道已向你下了战书,你难道不战而逃吗?”
项少龙苦笑道:“我还有什么办法呢?老兄的消息真灵通。”
肖月潭道:“不是我消息灵通,而是有人故意把消息散播,弄得满城皆知。使你难以避战。唉,你有没有想过这么的溜了,对你会造成很大的损害,吕不韦必会大肆宣扬,以影响你在秦军心中的神圣地位。”
项少龙愕然道:“明知是送死,还要打吗?”
肖月潭道:“若凭你现在这种心态,必输无疑。但只要看他亲自约战,可知他认定你是能匹配他的对手。”
项少龙苦笑道:“也可能是韩竭奉吕不韦之命,请他来对付我。”
肖月潭道:“这只是你不了解曹秋道,根本没有人能影响他。此人毕生好剑,弱寇之年,便周游各地,找人切磋剑艺,听说二十五岁后,从未尝过败北的滋味,博得剑圣美名。”
项少龙失声道:“那你还要我接受他的挑战?”
肖月潭正容道:“这只是以事论事,秦人最重武风和剑手的荣誉,你输了没话好说,但若不战而逃。对你威望的打击却是难以估计。或者你可用诈语诓他只过十招,那说不定可圆满收场,大家都可以和气下台。”
项少龙大为心动,点头道:“不若我正式向齐王提出,表面当然大说风光话,什么不希望见有人受伤诸如此类。”
肖月潭沉吟片晌,道:“不若直接修书给曹秋道,这老家伙对上趟留不下你,必心生不忿,故必肯应承。假若无人知道此事的话,而你又能捱得过这十招,那人人都当你把老曹逼和,对你的声名当是有益无害。”
项少龙暗忖曹秋道可能已摸清他百战刀法的路子,非若上趟般猝不及防,颓然道:“这十剑可不易捱。无论速度、力道和招式,我都逊于他。”
肖月潭抓着他肩头的手猛力一摇,声色俱厉道:“项少龙,你看着我,现在是你的生死关头。假若你仍认定必输无疑,就永远都回不了咸阳去见你的妻儿。只要三天后你有命从稷下官的观星台走下来,那晚你立即离开临淄,回秦后全力对付吕不韦。否则你以前所有的努力都完了。”
项少龙浑身冒出冷汗,惊醒过来。虎目神光闪闪,回望肖月潭沉声道:“我明白了,项少龙绝不会有负肖兄的期望,我项少龙一定可活着回到咸阳的。”
肖月潭放开抓着他的手,道:“我现在到你房中写信,画押后就亲自给你送到曹秋道手上,然后就看他有没有这豪情了。”
项少龙步入后院的大花园,凤菲等正在铲去了积雪的露天处排演舞乐,由董淑贞试唱压轴主曲。
他现在已颇为识货。发觉董淑贞比之凤菲又是再一种截然不同的味道。
不像凤菲的放任慵懒,而是带着如诗如画的清丽情味,但在怨虑中却摇曳某种难以形容的顽皮与热情,非常动人。
众女均全神投进曲乐去,所以项少龙踏入园里时,并没有引起注意,只凤菲来到他旁,低声道:“当淑贞唱罢此曲后,就由上将军宣布凤菲退隐嫁入项家,淑贞则成为凤菲的继承者,稷下宫那一台则由淑贞担任。”
项少龙失声道:“什么?”
凤菲“噗哧”笑道:“什么什么的?你化身沈良不是要勾引人家吗?”
项少龙知她只在说顽皮话,岔开话题道:“韩竭来找过你吗?”
凤菲白了他一眼,幽幽叹道:“人家正为此事找你,他说去见仲孙玄华,是想探听仲孙龙对我的事,还指天誓日的说不会辜负凤菲。说得人家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项少龙苦笑道:“这种事外人很难帮忙的。不过仲孙龙已保证不会对你再有不轨之念,还包保护送大小姐到任何地方去。”
凤菲娇躯一震道:“听你的语气,好像龙阳君和韩闯全都靠不住似的,又似暗示我不要跟韩竭,这是什么一回事呢!”
此时歌声乐声攀上最高潮,充盈着欢娱喜庆的气氛,炫丽灿烂,活力充沛,再在一记编钟的清响里,一切倏然而止,但余韵却缭绕不去。
董淑贞领着众姬,来到项少龙和凤菲身前,盈盈拜倒,娇声问好。
项少龙深切感受到整个歌舞团的气氛都改变了,人人斗志激昂。充满对前途的憧憬和生机。
想起今晚若不告而去,对她们的士气定会造成严重的打击,不由雄心奋起,像她们般斗志昂扬。
把对曹秋道的惧意全管诸脑后。
董淑贞站起来时,已是热泪盈眶,秀眸射出说不尽的感激之意。
此时下人来报,燕国大将徐夷则求见。
项少龙心中暗叹,知道又要应付再一种烦恼了。
徐夷则便服来拜候他,更没有从人,论派势远及不上龙阳君等人。
不见多年,他脸上加添了不少风霜,似是生活并不好过。
客气话后,两人分宾主坐下,这燕国大将喟然道:“今日我们把盏谈心,明天可能便要对阵沙场,教人欷嘘不已。”
项少龙也颇有感触,问起太子丹的近况。
徐夷则叹道:“与虎狼为邻,谁能活得安逸,齐人对我们的土地野心,上将军不会不知道。今次我们本不想派人来,但郭开却怂恿丹太子,说若能扶起田健,压抑田单,说不定形势有变。所以末将才来了。也认识到无论谁人当权,都不会息止野心。”
项少龙心中暗叹。赵人和燕人还不是恩怨交缠,当年他乘时空机器初抵贵境时,燕人侵赵的大军刚被廉颇打败,直攻到燕人的蓟都去。那时魏、韩、齐、楚等联手向赵人施压,逼赵人退兵,曾几何时,又轮到齐人对燕用兵,今次却轮到楚人去扯齐人后腿,皆因三晋在强秦的威胁下,无力应付齐人。
整个战国史都是大国兼并小国的历史;谁不奉行扩张政策,借蚕食别国土地来壮大国势、加强实力,谁就要给别人吞灭。假设燕人比齐人强大,那现在苦着脸的就是齐人了。
自被赵人大败后,燕人就在亡国的边缘上挣扎,若非日后太子丹派出荆轲去刺杀小盘,恐怕没有多少后人会对燕国留有印象。
徐夷则续道:“丹太子现在驻马武阳,那是武水旁的大城,比较接近南方,以应付齐人的威胁,上将军若有空,丹太子会非常欢喜见到老朋友。”
项少龙苦笑道:“现在我对能否活着回到咸阳都欠缺信心,那还谈得上其他事。”
徐夷则正容道:“上将军是否指曹秋道约战一事,此事必是田单、吕不韦在后推波助澜,上将军必要小心应付。我们曾派出几个一流剑手挑战曹秋道,好挫齐人威风,岂知连仲孙玄华那一关都过不了,想起也教人气馁。”
项少龙心知肚明此事是因韩闯陷害他而惹出来的,不想再谈,岔开话题道:“徐兄何时回燕?”
徐夷则答道:“本打算寿宴翌晨立即离开,现在当然要等看到上将军挫败曹秋道才走。”
项少龙摇头道:“徐兄对我期望太高了。”
徐夷则微感愕然,通:“尚未交手,为何上将军却像没有什么信心似的。”
项少龙当然不能告诉他领教过曹秋道的厉害,只好含糊其词,改谈其他事。
徐夷则闲聊两句后,转入项少龙最害怕的正题道:“今次夷则来拜候,实还有一事相求。”
项少龙只好道:“徐兄请言无碍。徐夷则正容道:“我们之所以会参加合从军攻打贵国,实非所愿,皆因为势所迫,否则在齐人威胁下,将变得孤立无援,假若去此心腹之患,敝国绝不会参与合从之举。”
项少龙皱眉道:“事关重大,徐兄可作得主吗?”
徐夷则叹道:“这并非是否可以作主的问题。而是做主的愿望。现在田单和吕不韦遥相勾结。贵国军队压得三晋无力北顾,给与田单能有机会北犯我境。只要上将军向齐人暗示不会坐看他们扩张领土,那齐人纵有天大胆子,都不敢像现在般放恣。只是一句说话,上将军就可为贵国赢得敝国的友谊。”
项少龙尚是首次卷入这种进退两难的情况下,他虽能影响小盘,皆因他一直都没存私心,事事为他着想。
要知秦国自商鞅以来,便订下了远交近攻的国策,联齐楚而凌三晋。至于燕人,自燕昭王筑黄金台聘来乐毅等破齐名将,曾威风过一阵子后,秦人从不把僻处东北的弱燕放在眼内,故怎会为燕人开罪齐人。
再一方面,他却要为善柔打算,助解子元将田健争取回来,在某一程度上他势要许诺田健吕不韦答应他的事,那自然包括了燕国这块肥肉在内。
他深切感受到自己并非搞政治的人,当然他可轻易骗得徐夷则的心,佯作答应。然后阳奉阴违,只恨他却非是这种人。
项少龙苦笑道:“我要答应此事,只是一句话那么容易,却恐怕不易办得到。”
徐夷则脸色微变道:“那或者是小将误会了,还以为上将军是丹太子真正的朋友。”
项少龙言道:“徐兄言重了。朋友就是朋友,绝不会改变。但问题现在我非是正式出使来齐,又有吕不韦在旁牵制,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所以不敢轻率答应,可否待我想想再说。”
再叹一口气道:“假若我给曹秋道一剑杀掉,那就说什么都没用。”
徐夷则容色稍缓,有点不好意思道:“是小将太急躁了,一切自该留待上将军由稷下官凯旋归来才说。”
徐夷则言罢起立告辞,刚把他送到府门,李园来了。
往日项少龙清闲得可抽空睡午觉,现在却是应接不暇,忙得差点没命。
项少龙请李园到大厅等他,先赶去为肖月潭写好的信画押,再匆匆朝大厅走去,给小屏儿截着道:“大小姐有十万火急的事,叫你立即去见她。”
这小妮子眼合怨怼,十分幽凄。看得他的心都痛起来,却又没有办法,他已下了决心,再不纳任何姬妾,感情实是最大的负担。自倩公主死后,唯一能使他动心的,就只有琴清和李嫣嫣两女。
项少龙苦恼道:“但李园正在大厅等我呢!”
小屏儿道:“那亦要先去见小姐,因为清秀夫人偷偷到了她处。”
项少龙这才知道清秀夫人原来和凤菲亦有交情,权衡轻重后,赶了去见这美人儿。
清秀夫人仍是脸垂重纱,不肯以玉容相示,凤菲识趣避开后,清秀夫人开门见山道:“上将军可知你的处境非常险恶?”
项少龙点头沉声道:“夫人有什么新的消息?”
清秀夫人道:“李相当然不会将他的事告诉我,不过我已命人留心他,这两天韩闯不时来找他密谈,上将军观人于微,当知韩闯非是善类,李相一向不大欢喜韩闯,忽然变得如此亲密,自是令人起疑。”
项少龙叹道:“我明白了。多谢大人,项某非常感激。”
清秀夫人淡淡道:“此事我只是为嫣嫣做的,否则她定会怪我。我们这些妇人女子,只知上将军有大恩于李相,而李相若以怨报德,就是大错特错,其他的事都不想理。也不敢再耽阻上将军的正事,上将军请自便吧。”
项少龙早习惯了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施礼告退,往见李园。
李园独坐厅内,默默喝茶,神情落漠,不知是否因要出卖项少龙而心境不安。
项少龙在他旁坐下,忽然怒气上涌,冷冷道:“麻烦李兄通知有关人等,今晚小弟决定不走了。”
李园剧震道:“项兄今晚要走吗?”
项少龙细察他神情,怎看都不似作伪,奇道:“韩闯那忘恩负义的家伙没告诉你吗?”
李园叫起撞天屈道:“我真不知此事,今次我来找你。就是要告诉你韩闯这家伙给郭开说服要害你,同时嫁祸给吕不韦,好惹起贵国的内乱。咦?难道你误会我会和他们一鼻孔出气吗?若是如此,我李园还是人吗?嫣嫣也会怨我一世了。”
项少龙糊涂起来,再分不清楚谁忠谁奸,道:“那这两天为何不来找我。若我今晚真的走了,岂非落进韩闯和郭开的陷阱吗?”
李园惭愧道:“这几大韩闯频频来找我说话,我也曾想过是否对此事不闻不问,但最后都斗不过自己的良心,少龙勿要怪我,是小弟的意志不够坚定。”
项少龙叹道:“你们有否想过,有我一日在秦与吕不韦互相牵制,秦国都难以全力攻打你们。否则会是怎么样的情况,你们当可想见。”
不由又想起小盘的身分危机,那会使他和小盘陷在绝对的下风,就算昌平君等仍支持小盘,但已失去了往日合法的理据。
李园苦笑道:“其实龙阳君也不想出卖少龙,只因他一时口疏告诉了韩闯他曾在大梁见过你,事后又没有报知魏增,被他以此威胁,怕被揭了出来累及亲族,才迫得要与他合作。他对你的感情。比任何人都来得深厚,故最痛苦亦是他。项兄该明白我的意思。”
项少龙怒道:“韩闯这家伙可太过份了。表面还满口仁义道德,难怪他特别怕我,因为内心有愧。唉,既是内心有愧,那他这人仍不算太坏。”
李园苦笑道:“想不到项兄仍有心情说笑,韩闯确亦非常苦恼,这么做有一半是被郭开迫出来的。问题是韩闯身边有人对郭开通风报讯,使事情泄漏出来,现在韩国最不敢得罪的就是赵人,韩闯更怕了韩晶,怕她向韩王进谗。那他就糟透了。”
项少龙怒火稍消,笑道:“早知如此当日一剑将郭开宰了,就不会有现在的烦恼。”
李园道:“换了谁都不会有分别,为了挣扎求存。谁不是不择手段,只是我做不出这种事吧。照我看,韩闯不用你吩咐都会把今晚送你离临淄布的阴谋取消,因为借曹秋道的剑,总好过用他自己的手。”
只这一句话,项少龙可断定李园应没有参与阴谋,否则就该知道逃走的事是由龙阳君负责,表面上韩闯并不知情。
心情稍佳,道:“那至少在与曹秋道比武前,我是安全的了。”
李园叹道:“理该如此,不过我却得闲临淄的剑手都跃跃欲试,想先秤秤你的斤两。”
项少龙冷哼道:“我目下的心情并不太好,他们最好不要来惹我。”
李园沉吟道:“曹秋道确是旷古烁今的剑术大师,少龙有把握吗?”
项少龙想起肖月潭的“十招之计”,心下稍安,点头道:“自保该没有问题。”
李园大讶,却没再作追问,还想说下去时,今次轮到解子元来找他。李园知不宜在旁,匆匆走了。
项少龙把解子元迎入厅里,后者苦笑道:“约是约好了。可小弟却有个难题,夫人她不信我今晚和你在一起,要见过你才肯信。”
项少龙心知肚明善柔只是找借口见他,苦笑道:“今次由我到府上接解兄好了。”
解子元喜道:“项兄真够朋友,二王子知道可与项兄见面,兴奋得不得了,说你的一句话,在嬴政面前此吕不韦的十句话更管用。”
项少龙暗忖齐国之亡,皆因这种心态而来。
解子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