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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王服青年昂头喝道:“我乃李令之子李期,宁死不降!”项少龙苦笑道:“你倒知我心意,这处由你主持吧!”
叹了一口气,招呼三女掉头走出殿外,后面传来密集的箭矢破空声和惨叫声,然后一切渐归静默。
收复高泽的三天后,项少龙辞别了依依不舍的庄夫人母子和尤氏姊妹等人。赶回咸阳去。
今次入楚可说是收获完满,不但成功杀了田单,又为楚国和滇国做了好事。但由于徐先的生死未卜,太子丹被陷咸阳,故众人凯旋而归的气氛大为减弱。
入关时,老朋友安谷奚亲自把他们迎入关内。
项少龙见秦军人人臂缠白纱,便知不妙。
果然安谷奚惨然逋:“徐相遇袭重伤,未到咸阳便死在途中了。”
项少龙涌上滔天恨意,吕不韦确是比豺狼更恶毒,为了一己私利,完全妄顾秦国的大局,凡是阻碍他的东西,都不择手段地加以清除。
自己和他本是有恩无怨,只因庄襄王、朱姬和小盘亲近他,就要来害死自己。
现在又用卑鄙手段置徐先于死地,更教人切齿痛恨。
安谷奚叹道:“此事已证实是春申君所为,楚人虽把春申君首级送上,又允割让五郡以求和,但我们岂肯就此罢休呢?”项少能与他并骑而行,痛心地道:“若是如此,就正中吕不韦的奸计了。现在他就是要利用国家危急的形势,扩大自己的权力。杀徐相的真凶,正是吕不韦,春申君只是被他扯线的傀儡罢了!”安谷奚色变道:“什么?”翌日项少龙立即起程,赶回咸阳去。
这时刚过了立冬三天,气候严寒。不知不觉间,他们离开咸阳足有五个月了。
十八日后,咸阳终于出现眼前。
精兵团自行返回乌家牧场,而项少龙、滕翼,纪嫣然三女和十八铁卫则强撑着劳累的身体,回到咸阳城去。
入城时又听到另一个不幸的消息:鹿公病倒了。
这病是给气出来的。
徐先遗体运回咸阳,鹿公对尸狂哭,当场病倒,自此一病不起。
一波末平一披又起。
项少龙等急匆匆赶往上将军府去。
踏进府门,人感不妥。
府内挤满了王陵等将领大臣和鹿公的亲族,哭声阵阵。
项少龙还以为鹿公已去了时,王陵把项少龙拉进内堂去,沉痛地道:“快去见上将军最后一面吧。他一直牵念着你,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
项少龙热泪夺眶而出。
忽然间,他知道事实上他不但把鹿公当作了一位可敬的朋友和长者。深心中还把他当作了亲人,对他有种儿子对父亲的亲切和依恋。
鹿公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双目紧闭,困难地呼吸着。
小盘站在榻旁,紧握着他的手,神情肃穆得教人吃惊。
鹿丹儿跪在榻子的另一边,哭得昏天黑地,两位看来是她长辈的贵妇在照顾她。
荆俊、昌文君、昌平君、吕不韦、管中邪、李斯、缪毒等全来了,守在门外处。
众人见到项少龙,都露出欣喜神色。
吕不韦还摆出欣然之貌,搂上项少龙肩头,低声道:“少龙回来就好了,快进去见上将军最后一面吧。”
项少龙恨不得立即把他宰了。想挣开他的搂抱时,吕不韦放开了他。
荆俊扑上来,抓着他眉头,叫了声“三哥”,忍不住失声痛哭,闻者心酸。
小盘龙躯一震,别过头来,见到项少龙,眼中射出深深的感情,神态却出奇的平静,只缓缓道:“太傅快进来!”榻上的鹿公“啊”的一声,醒了过来。
小盘沉声道:“扶丹儿姑娘出去吧!”鹿丹儿站起来要抗议时。双腿一软,昏倒在两妇怀里,荆俊忙冲了过去把她抱了出来。
项少龙来到榻旁,此时房内只剩下小盘和项少龙两人,由于小盘没有命令,其他人都不敢进来。唯一敢在这情况下闯进去的吕不韦又心中有鬼,选择留在房外。
鹿公猛一睁目,眼光扫过两人,脸上现出一片红晕,竟挣扎要坐起身来。
项少龙和小盘对望一眼,均感不妙,知他因见到了项少龙而回光反照,命难保矣。
两人扶着他坐了起来。
鹿公眼角泻下热泪,哑声道:“徐先是否被那奸贼害死的。”
项少龙凄然点头,热泪不受控制的淌了下来。
鹿公分别紧抓着两人的手,颤声在两人耳边道:“保储君,杀奸贼,为我和徐先报仇,切记,切记!”随即咽下最后一口气,撒手归天。
……(本卷结束) ……
第十七卷
第一章 因爱成恨
不见半年,小盘更成熟了,更懂隐藏内心的感情。
离开了上将军府,项少龙随小盘返回王宫。滕翼和纪嫣然等则回到乌府去,至于鹿公的身后事,交由小盘派来的司礼官全权负责。
到书斋内只剩下小盘和项少龙时,小盘一掌拍在几上,狂怒道:“这奸贼万死不足以辞其咎。”
项少龙颓然在他下首坐了下来,沉声道:“为何会派徐先到寿春去呢?”
小盘似怕给他责怪地解释道:“吕不韦力陈必须连楚齐攻三晋的策略,坚持要徐先去与楚人修好和要我娶楚公主为后。太后不知是否受了缪毒所惑,亦与王绾、蔡泽等大力支持吕不韦,我迫于无奈下,只好同意了。当时只以为吕不韦是想把徐先调离咸阳一段时间,使鹿公不敢动他,那知楚人如此胆大包天,竟敢袭杀代表寡人的使节。”
项少龙首次对朱姬生出怨恨,默然无语。
鹿公、徐先、王齿,一向是军方三大支柱,现在只剩下王齿,此人又倾向吕不韦,辛辛苦苦建造出来的形势,竟毁于一夜之间。
军方重臣中,勉强还有个王陵是站在他们的一方。其他的如蒙骜则是吕不韦直系分子,杜壁又心怀叵测,局势之险,确是来秦后从未有过的。
小盘叹道:“现在最头痛是徐先死后空出来的左丞相一缺,吕不韦举荐王绾,太后亦倾向这决定,我实在很难反对。论资历,除蔡泽外,没有人比王绾更有当左丞相的资格了。”
项少龙道:“此事关系重大,无论用上什么手段,我们绝不容这左相之位落到吕不韦的人手上,否则秦室不出三年就成了吕不韦的囊中之物了。”
转向小盘道:“储君心中有什么人选?”
小盘道:“若任我选择,我会破格提升李斯,此人的才能十倍胜于王绾。”
项少龙摇头道:“论能力,李斯完全没有问题,可是他却非秦人,纵使没人反对,也不该在你阵脚未稳时如此提拔外人,这只会令秦人离心。”
小盘默然片晌后,点头道:“师傅说得对,眼前确不该这么做,唉!你回来就好了!终有人可为我出主意。”
项少龙定睛望了小盘一会后,道:“你已做得非常好了,能把事情拖到现在。”
站了起来,来回踱步,可是脑中仍是一片空白,喃喃道:“这个人选,首先须是秦人。且是我们可能绝对信任的,另一个条件就是他年轻而有大志,不会轻易让吕不韦收买过去,同时要很清楚我们和吕不韦的关系,又要得到军方的支持,这个人到那里去找呢?”
小盘叹道:“这个人就是师傅你,但我却知道你定会拒绝的。”
项少龙一震这:“我想到了,这人就是昌平君!”
小盘愕然半晌后,捧头道:“他是否嫩了点呢?”
项少龙道:“当然是嫩了点,但这一招却叫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明的是昌平君,暗的却是李斯,昌平君乃王族公卿,王绾也很难和他争持哩!”
小盘一头雾水道:“修栈道这句话我明白,但陈仓是什么东西呢?”
项少龙暗骂自己又说错话,因为这是发生在很多年后的楚汉相争之时,小盘自然不知道,胡诌道:“那是指一个陈旧空置、不为人所注意的仓库,总之实际上是由李斯当丞相,昌平君则是站出来当幌子。”
小盘仍在犹豫,苦恼地道:“可是昌平君的宝贝妹子正和管中邪过从甚密,若羸盈嫁了给管中邪,会否有问题呢?”
项少龙道:“若在以前,多少会有点问题。但只要让昌平君兄弟知道徐先是被吕不韦害死,哪就算管中邪娶了他兄弟的娘都没有用。”
小盘棒腹苦笑道:“师傅莫要逗我,现在实不宜大笑。”
项少龙想起了徐先和鹿公,也意兴索然,肃容道:“这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就必须把王翦调回来,凭他以对抗王齿、蒙骜和杜璧,我敢断言他必可成为我大秦军方的中流砥柱。再配以桓奇,辅以王陵,会比徐先和鹿公更厉害。”
小盘霍地站了起来,道:“但太后那关怎么过呢?她定以昌平君经验未够而拒绝此议。”
项少龙呆了顷刻,断然道:“此事由我亲自去和她说。”
小盘摇头道:“太后已非以前的母后了,缪毒得到宠遇后,太后对他更是迷恋,又觉得我愈来愈不听她的话。我看师傅对她的影响力亦大不如前
而吕不韦现在很拉拢缪毒,否则母后就不会支持吕不韦。”
项少龙微笑道:“那我便和缪毒说吧!我才不信他肯让吕不韦总揽大权,现在我回来了,他再非孤掌难鸣,该有背叛吕不韦的胆量。”
小盘点头道:“就照师傅的意思办,假若所有方法都行不通,索性把吕不韦和管中邪召入宫来,再由师傅安排人手,把他们用乱箭快剑一股脑儿杀了,然后随便给他们一个罪名来收拾残局。”
项少龙吓了一跳道:“此乃下下之策,现在大部份兵力都掌于蒙骜手上,这么做谁都不知会惹来什么后果,而且宫内处处都是吕不韦的眼线,一个不好,吃亏的只会是我们。”
小盘叹了一日气,说不出话来。
项少龙想起太子丹,问起此人情况。
小盘若无其事道:“吕不韦把他请到新相府去,就把他扣押了起来,现时生死未卜,而他的手下就给软禁在宾馆处,不准踏出大门半步,由管中邪的人负责看管。我觉得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自己要烦的事又太多了,所以一直没有过问。”
项少龙愕然看着他,心底直冒寒气。
秦始皇毕竟是秦始皇,讲功利而淡仁义。只看小盘的神态,便知他一点不介意吕不韦杀了太子丹,好除去统一天下的其中一个障碍。
想到这里,已知若要打动小盘,使他在此事上帮忙,惟动之以利。
想了一会后,长叹一声道:“储君这样做,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
小盘一呆道:“连这都有问题吗?”
项少龙正容道:“假若储君封此事不闻不问,那储君在田猎平乱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威望,将会尽付东流,使人人都知道现在咸阳作主当家的人是那臭仲父吕不韦。所谓两国相争,不斩来使,现在人家远道来吊祭你王父,竟硬给吕不韦把人拿去了,罪名却由你承担。以后东方六国还肯信你这不守道义的人吗?”
小盘愕然道:“为何师傅说的和李斯说的如此近似?看来果然有些道理。但太子丹说不定已给吕不韦杀了哩!”
项少龙摇头道:“吕不韦怎舍得这么容易杀死太子丹。此事摆明是针对我而来,另一方面则好让死鬼田单可对付燕国。”
顿了顿冷哼道:“莫傲给我当众弄死了,去了老贼的首席军师,更使他颜面受损,以他这么好胜心重的人怎下得这一口气。但又苦无直接对付我的方法,惟有由太子丹处下手,最好是我强闯相府要人,那他就可布局杀我又或治我以罪了。”
小盘冷静地道:“但这事实暗中得到母后的支持,因为鹿公和徐先曾多次提出异议,都给母后和吕贼压了下去。嘿!我也很难办啊!”
项少龙大感头痛,小盘说得对,不见大半年,看来朱姬真的变了很多。
小盘道:“由明天开始,师傅定要参加每天的早朝。唉!现在愈来愈少人敢反对吕不韦了。”
顿了顿又道:“应否把安谷侯调回来呢?”
项少龙摇头道:“现在我大秦的重兵全集中在疆界处,七成落到了蒙骜、王齿和杜璧的手上,其他则操于王翦和安谷奚之手,假若将两人全调回来,我们将变得外无援应,故万万不可。”
顺口问道:“桓奇的应变部队弄了个什么规模出来呢?”
小盘爽快答道:“桓奇和小贲两人亲自到各地挑选人材,现在已组成了近万人的新军。李斯给这支军队找了个名字,叫做“速援师”,听起来也过得去吧。”
又冷哼道:“但吕不韦却对桓奇诸多留难,表面什么都答应,其实却是阳奉阴违。我想把李斯再升一级当军政院的司马大夫,但却给太后和吕不韦硬挡着,使寡人也动弹不得,师傅定要为我想办法才行。”
项少龙大感头痛,没有了徐先和鹿公,而对方则有蒙骜和王齿,自己对用军和施政又一窍不通,怎斗得过吕不韦?
想到这里:心中一动,暗忖假若能把蒙骜争取过来,一切问题就可迎刃而解了。此事虽是困难,但因吕不韦曾有杀蒙骜两子之心,所以要策反他并非绝无可能,但定要由蒙武蒙恬两兄弟处入手。触动灵机,心中已有计较。
项少龙总结道:“暂时当务之急,是要把左相国之位弄到自己人手上,同时把王翦委以重任,以代替蒙骜王齿两人,至于太子丹的事就交由我处理好了。”
再商量了一些细节,特别是关于太子丹方面的事后,项少龙才离开小盘的书斋。
踏出斋门,一时间都不知该到那里去才是。
最渴望的本是返乌府去见赵雅,但道义上则理该去慰问太子丹的手下徐夷则等人,而关键上最应见的人却是缪毒,好煽动他联手对付吕不韦。
一颗心七上八落时,李斯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道:“项大人!”
项少龙回过神来,大喜道:“李兄!”
李斯一把扯着他,由侧门到了御园去。
此时是午后时分,天上乌云密布,似正酝酿着一场大风雪。
到了一座小亭里,李斯放开了他,叹了一口气道:“吕贼真厉害,几下手脚,我们又要处于下风了。嘿!已干掉田单了吗?”
项少龙点了点头。
李斯立即双目放光,兴奋地道:“此事对我大秦统一天下,势将大大有利,而吕不韦再不能与田单互为声援,以操控东方六国了。”
项少龙乘机问道:“现在吕不韦手上除了军方的蒙骜和王齿外,尚有什么实力呢?”
李斯颓然道:“比起上来,军队方面反是吕不韦最弱的一环,至少在咸阳城我们的力量便要较他为优。”
项少龙眉头大皱道:“我对朝廷的机制非常糊涂,李兄可否解释一二。”
李斯愕然看了他好一会后,才点头道:“若真要详说清楚,恐怕项大人今晚不用回家了,但简单来说,最主要可分三个阶层,最高层的当然是政储君,加上像我这般的辅政小臣,成为了内廷,嘿!只是这内廷已非常复杂了。”
项少龙道:“我对内廷反为最是清楚,李兄不用解说,储君以下就是右丞相和左丞相,究竟两人职权上有什么分别呢?”
李斯耐心解释道:“这要由孝公时商鞅变法说起,当是国君下设庶长和大良造,至惠文王,那时商鞅的大良造兼庶长集军政于一身,功高震主,惠文王忌之,遂将商鞅车裂于市,从此集权于君,再置相以代大庶长制,置将以代大良造制。把政军分了开来。而相则为百官之首,后来又因丞相职务过重,分为右丞相和左丞相,大致上以右丞相管政,左丞相管军,故前者就像以前的庶长,而后者就是大良造了。”
项少龙听得头都大了起来,问道:“那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