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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提。
婉儿静下心来,看着父亲,有些迟疑的问道,“爹爹,他刚才说些什么?什么龙凤之命?”马全也不回答,只是侧着头打量了一番允炆,见其尚是一脸茫然,心中不禁暗叹,两个孩子都还这般年幼,如何看得出性情,此番打算,姑母是不是操之过急了。
他想了想对婉儿说道,“不过一个市井骗子,估计是看出了允炆身份,想哗众取宠而已。”这样一番明显就是敷衍的话,婉儿哪里肯信。
作者有话要说: (1)见张瀚《松窗梦语》卷2:“民居两廊可步,尤便行人”
各位看官,我虽不太在乎榜单和积分,但也希望能和大家多做交流沟通,纵是说书人说得高兴,底下却是一派沉默,怕也是没了兴致。。。。。。还请大家捧捧场,多多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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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起婉璿生隙
话说在洪武年间,医卜相巫颇为盛行,方士们上则登堂入室出入公卿士大夫门楣,下则走街串巷混迹于市井里坊街道码头,鼎盛一时,却是历朝历代罕见。这样的情形,却是源于洪武帝朱元璋的一段轶事。
洪武帝即使在起兵之后,也有那等坎坷潦倒之时,就召了当时小有名气的方士刘日新来替自己和身边的幕僚将校推命。那刘日新居然推出朱元璋命当“极富极贵”,而身边几位幕僚将校也俱是公侯之命。
后来的事情自不必多言,洪武帝登极,而那两位将校一个是开平王常遇春,另一个就是魏国公徐达,而唯一的一位幕僚正是那韩国公李善长。(1)
这样的传言自是无法证实,但洪武帝朱元璋礼遇厚待方士却是众所周知。民间素来喜捕风捉影,以至这段轶事愈传愈烈。所谓上行下效,有些名气的医卜相巫方士们在洪武朝就成了追捧的对象,举国上下,对那占卜算命之事,俱是十分迷信。
那日长安街上的算命先生一通胡言乱语,却是搅乱了一池水。转眼间,鸡鸣山下的皇家别宫已是传言纷纷,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传言亦愈发离谱:
“婉儿姑娘可是那天生凤命,贵不可言。啧啧,我就说嘛,如此小的年纪,那通身的气派!”
“二皇孙殿下就是那真龙天子,据说会越过当今太子即位。”
“马家连出两代皇后,在前朝也是少见啊,可真真堪称后族之首。”
那街头巷尾的游方僧人,算命相士不知几何,此等言语本就应斥为荒谬,但是说来蹊跷,大多数人对此谶语却是深信不疑。这等龙凤天命之言,可开不得一丝玩笑,传扬出去,立马就是一场大风波。
一向仁慈的马皇后三令五申,却仍是无法遏制流言的传播,只能让孙宇和张嬷嬷一起出面狠狠整治。口口相传之言,本是你一言、我一语,想查出那传谣源头谈何容易,宫中查处流言,往往无疾而终。
这一次却是令人意外,孙宇和张嬷嬷两人从一个太监的屋里搜出了一本小册子,上面密密麻麻详细记录了别宫的情况,看着真是触目惊心:各院各堂上到女官嬷嬷,下到宫女太监,年纪籍贯,作息喜好,品性脾气,谁和谁交好,谁又和谁互相敌视,全部一一记录在册。内容精细到哪年哪月哪日,谁又和谁拌嘴,谁又出了别宫探亲,谁有亲友递了包裹进来,谁送了谁什么东西,……
而册子倒数几页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写了几行字:某某日,皇孙身边宫女某某,随皇孙出行返,悄言道,路遇相卜之士,道皇孙与婉儿姑娘有龙凤之命……。这太监在孙宇搜出册子之时,还未顶嘴,就头撞立柱,当即殒命。而涉事的几名宫人,全部被杖毙。
这些龌龊之事,几个孩子自然是不知。对于马婉儿来说,传言的威力她的感受最为直接和明显。似乎一夜之间,宫女太监们连看她的眼神都全部变了,对她愈发恭敬不说,就是经常来往别宫的宋氏和兜兜也礼遇了三分。而这其中,最让婉儿心烦的,却是耿璿态度的变化。
耿璿虽是出身武将勋贵,却是一身儒雅书生气,这两年身量长高了不少,生得修眉俊目,虽眉眼还是稚气未脱,却已能看见翩翩小少年的影子。耿璿说话语调很慢,声音清澈温润,很喜欢微笑,嘴角轻轻一弯,让人如沐春风。他也很少有惊慌失措之时,即使在骑马后,身上衣裳也不见凌乱。
耿璿年长于三人,平时言行间就像个兄长,一有危险会首先护着他们,闯祸之时也会挺身而出承担责任。对于婉儿,几人中唯一的女孩,耿璿更是关切照顾,宠爱包容。
耿璿的功课进度要快些,学得又极好,所以在婉儿不明白时,他会主动给她细心讲解。他经常会陪着婉儿一起喂马,而其他两个男孩子都没有耐性做这么琐碎的事,因此几匹马中他的追风和时雨最为亲近。在骑射场骑马时,婉儿的时雨速度总是会慢上两拍,大多数时候,允炆和继祥都在赛马,远远的冲在前面,而只有耿璿却总跟在婉儿身后,紧紧相护。
婉儿没有兄长,前世今生都没有,因此全心全意的将几个男孩子当成自己的哥哥。但大多数时候她比允炆和继祥更沉稳懂事,反倒更像他俩的姐姐。唯有耿璿,年少老成的让她诧异,细致周到,思虑缜密,就连她这个再世之人也望尘莫及。所以很多时候,她能从耿璿哪里得到呵护备至的感觉。
别宫上下传的沸沸扬扬的什么龙凤之说,允炆和继祥尚且懵懂不知,可耿璿却是有恍然大悟的感觉。马皇后带着身边教养,衣食住行,读书明理,各种礼遇,就是比那公主郡主们也是强上百倍,而洪武帝似乎也是默许,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不是在亲自言周教未来的皇太孙妃又是什么。
耿璿觉得心中有些空落落的,出于一种直觉,他开始疏远婉儿。在骑射场上时,他也会护着婉儿,却是再也没有和婉儿一起喂马。他也还是会给婉儿讲功课,礼数周全,却是少了几分随意。就连和她说话,也是客气的叫声婉妹妹,却不像以往婉儿婉儿般叫的那般亲密。
婉儿极为敏锐的察觉了这种变化,心烦意乱间却没法解释,又不想失去这么样一个亲人般的朋友。她开始主动拉着耿璿去喂马,有事没事就缠着耿璿问很多问题,跟着耿璿出出进进,成了只小尾巴,撒娇耍赖打滚无所不用其极。
耿璿无奈之下又有些心软,却是不再躲着婉儿了,只是态度仍然疏远客气。马婉儿终于明白,这就叫高处不胜寒,最终根源还在那个惹祸的凤命之说,她几近抓狂,暗地对那算命先生骂了个狗血淋头。随着传言愈演愈烈,婉儿终日心神不宁,再三思量后,还是找到了马全。
婉儿小脸一板,小大人般极为严肃:“爹爹,你如果敢骗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你说,姑祖母把我接到这里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马全脸上笑容立时敛去,沉默了片刻,低头看着自家早慧的女儿一板一眼的小脸,想必不能随便敷衍,仔细思考了一番方才答道,“确是如你所想的那个原因,不过也不是一定之说。我和娘娘已商量过,你俩年岁还小,将来怎样还很难下定论,等你们年岁大些再说。”
婉儿听完,脑中已是电闪雷鸣,天雷滚滚,老天爷,可真是开什么玩笑,她不想成为皇后,更不想成为建文帝的皇后,这不是坑人吗。她虽已打定主意,要作为朋友帮助允炆摆脱他悲惨的命运,但从未想过自己要身处其中,还是这么凶险复杂的形势。
婉儿几乎已能看到平和安定的生活在挥手向她告别,而将来的日子已是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婉儿挣扎了一番,还是决定为自己努力争取:“爹爹,如果允炆以后变成个大坏蛋怎么办?如果婉儿以后蠢笨不堪难当重任怎么办?如果婉儿就是不想当那个劳什子太孙妃呢?”
看着婉儿纠结愁苦已挤到一堆的小脸,马全有些心疼,摸了摸她的头发,四处看了看,见周边无人,就凑到婉儿耳旁低声说道,“婉儿,爹爹承诺你,爹爹会非常勤奋努力,变得更厉害一些,定会让你随了自己的心愿,只要你不想做的事儿,就没人会逼你去做。”
婉儿眼睛一亮,心中却是大定,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马全道,“一言为定!爹爹可是没骗我?”马全拍拍她那小脸蛋,眼眸黑黑的让人看不出就里,眼神望向前方,却是认真的说,“爹爹永远不会骗婉儿。你不用理会太多,和允炆该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你们都还是孩子呢。”听到这里,婉儿已是心花怒放,连连点头。
自此之后,婉儿大大方方的和几人相处,对待他们一如往昔,日子一久,几个孩子之间的那点小心思和摩擦,渐渐的就有些烟消云散。
这日戌时,乐寿堂的庭院里一反常态,平日穿梭其中的太监宫女们已是不见,大太监孙宇和张嬷嬷一左一右亲自守在门口。乐寿堂大厅里,马皇后端坐正中,左右下首各坐了两人,正是那王仪、杨时、蓝云和马全。
皇后面色无波,用眼神看了看杨时,杨时会意,清了清嗓子道,“前段时间为了那长安街那算命先生的流言,别宫已经杖毙了几名宫人,那为首的太监,却是自尽了。我们查过记录,那太监正是沔阳人士。又派了校尉去沔阳细细查访,发现那太监的兄嫂侄儿两年前已被人接走。”
王仪皱了皱眉,说道,“如果我没记错,临川侯胡美正是沔阳人士。”杨时一扬眉,看了看王仪,有些惊诧他的敏锐,赞同的点了点头道,“子闲兄说的没错,锦衣卫顺藤摸瓜,发现那户人家被接到了京城,安置在那上新河的廊房。没从事任何生计,却似衣食无忧,直到前几日,突然之间就消失了,街坊邻居俱不知其踪影。”
说到这里,杨时停顿了片刻,方才继续说道,“圣上已下诏让临川侯自长沙返京。锦衣卫指挥使毛骧毛大人昨日夜里已经接到圣上的密诏,要铲除临川侯胡美。而这任务,毛指挥已经交给我了。”皇上的命令?除了王仪与锦衣卫素有往来,马全和蓝云俱是一惊。
马皇后面色阴沉,眼神中闪过一丝凌厉,“临川侯屡屡生事儿,我体谅他功在社稷,女儿又在宫里伺候皇上,却是对他们一忍再忍。可树欲静而风不止,再这样下去,还不知生出何事儿,就连皇上也看不下去了。”
堂上几人点头称是,却是都对这位孝慈的皇后刮目相看。郑伯克段于鄢,欲取之必先纵之,瞧,皇上这不是亲自出手了吗,皇后娘娘连自己的手都不用脏。
蓝云想了一想,问那杨时,“可是有何难处?需要我们怎样相助?”杨时眉头皱成一团,“这临川侯所犯之事,个中缘由不能大肆宣扬,一时之间又很难抓到临川侯的把柄,我确实是有些为难。”
灯火摇曳的影子打在窗户上,屋内一室静默,几人均是冥思苦想。过了半饷,马全突然站了起来,打破了沉寂,“我这里倒有个主意,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作者有话要说: (1)徐学聚《国朝典汇》卷136,《金华府志》
那啥,小孩子之间的情感,是最难写的,不难太懂事,又不能不懂事。太期盼几人快点长大了!可大纲如此,情节只能慢慢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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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玉仙风流惹祸
自洪武五年以来,闽浙沿海一带就屡遭倭寇侵犯,沿海百姓往往丢家弃所,闻风而逃,实在是苦不堪言。洪武十七年正月元宵未过,倭寇又犯浙东,洪武帝大发雷霆,随即下旨,命信国公汤和巡视海防,在沿海地区筑城抗倭。
而出人意料的是,郑国公常茂也自行请旨,追随汤和巡视海防。据紫禁城乾清宫传出来的消息,洪武帝收到折子之时,龙颜大喜,仰天大笑,“伯仁(常遇春字),吾家盛之终于长成。”当即就准了折子。这样的结局,令所有期待看东宫内讧大戏的人大失所望。
常茂此举,最为欢喜的当属郑国公府老太君蓝氏,她当即修书一封,给那汤和,烦请其看在常遇春同袍之谊,对常茂多加看护,有什么过失也请严加责罚。汤和早就从马全那儿得了信,虽是对那霸王头疼三分,转念却道在自家地盘上,料也闯不了滔天大祸,遂自是应下不提。
常茂处理其余之事尚且干脆利落,惟独在如何安置外室玉香一事上犯了难。他原本想将玉香带在身边,支支吾吾刚提了个头,就被母亲蓝氏骂了个狗血喷头,“此等军国大事,携一妇人前往,全天下都将知你贪花好色,你是想将你父亲的脸都丢光不成?”
那玉香生来一番倾城之貌,常茂将她独自扔在宅子里,实在是不太放心,转过头来又琢磨要将玉香抬进常府。可谁想平时娇滴滴,温柔如水的柳玉香性子却是极其刚烈,软硬不吃,就是不从,到最后居然寻死觅活。常茂无奈之下,只得求助于表弟蓝云。
蓝云自是心中有数,装模作样了半饷,方才勉勉强强出了个主意,“表哥,你看这样可好?我也替我那外室柳依置了个宅子,平日多半时候独自一人,没人相伴,甚是孤单。她上次与你那妇人也是见过,性情还算投契,时常也念叨几句。哥哥可以将柳玉香送到我那宅子里与她做个伴,我在京城也好替你看顾一二。”
常茂想了一想,却无更好的办法,就应下了。蓝云心中暗喜,自那日醉仙楼之后,柳依一直闷闷不乐,如今姐妹可以团聚,定会十分欢喜。没过几日,柳氏姐妹相见,抱头痛哭一番,从此以后朝夕相处,却是过了段清净日子。
如前文所表,洪武年间,医卜相巫极为盛行。而近几年里,南京城市井平民间,却竞相追捧一个叫蒋玉昌的术士,还给其取了个美誉“蒋玉仙”。
这蒋玉昌原名王玉昌,本是苏州人士,自幼家贫,上头还有几个哥哥。在他七八岁时,好不容易熬过江南兵乱,洪武帝也初定了天下,父亲却一场大病去世。母亲实在是养不活这么多孩子,无奈之下只能将他送到苏州城郊的一个道观,当了个小道士。
话说这王玉昌年纪虽小,却是极为唇红齿白,俊俏秀美,又生得心思剔透,嘴甜伶俐,很是招人喜欢,在那道观诓了几位老道教了他些相面算命之术,到了后来就成了他吃饭的行当。
到得洪武十一年,王玉昌已长成了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就下了山去寻母亲和兄长,哪想已是物是人非。据坊里邻居所说,就在送走他之后不久,他母亲为了生计,将房子卖了,带着他几个哥哥不知所踪。王玉昌伤心之下就外出寻访母兄,边走边寻,直到到了南京城也没任何踪迹,他有些心灰意冷,索性就在南京城住了下来。
南京城郊乡农户每日进城,在三山街的市里(1)摆摊贩卖日用食材和柴火,晚间收摊后就空了出来。王玉昌初到南京城时,身无分文,索性弄了床被褥,晚上就轮番借住在那摊位上,所幸不是冬天,头顶也尚且有棚遮风避雨,倒也能凑合。农户淳朴,见其可怜,不但默许他借住,时不时还为他送些吃食。
那王玉昌为了报答收留之恩,白日就常为那些农户相相面,算算八字。他在相面推命上原就有些本事,十句里面能准上七八句,再加上他伶牙俐齿不说,还生得一副好皮囊,颇是讨喜,时间一长,就有人慕名而来,还付上些酬资,渐渐的就有了些名声。
南京城南有个蒋富户,家中只有一名独女,未免绝了户,就欲招个赘婿上门。可惜品貌端正的哪有愿当赘婿的,愿意上门的,不是那等游手好闲之徒,就是歪瓜裂枣不堪入目,一来二去,蒋家女儿年岁也大了。
蒋富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