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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天白日,哪里有什么妖孽。刑部已经断案了,就是个连环谋杀案。”方耀祖答的很快。
“我真的是个妖孽,”令月苦笑着抬起了手,“你知道吗?现在已经缩短到五天了……每五天,我就必须要去杀人,用我的这只手,去抓出他的心脏,然后饮尽内中的血……你救我也是白救的,我体内有股力量会逼着我发狂,到那时,什么铁器刀兵对我都没有效应……地方官说的都是事情,我就是个货真价实的妖孽!”
“我有办法治你,你要配合。”方耀祖低沉的截住了她的话。
“呵呵……”令月笑场了,“如其那么艰难而无趣的活着,还不如痛快的死去。耀祖,”她切切转眸凝望着他,“给我一个痛快,或者在南草场砍了我也成,我真的没有活下去的想法了……”
“我会让你想活下去的。”方耀祖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不知怎么,她感觉他的瞳神中有了丝一瞬而过的黯淡,“相信我,我何时骗过你?”
令月不住的摇头,她知道他对她的心思,但是……她的心已经和袁螭一同死去了。她不能再拖累别人了。
“月儿,今时已绝非往日,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你去乖乖治病,好吗?”方耀祖期待的笼过她的手,言语幽幽,诱惑着她。
这脉脉温情,配着眼前这龙袍玉冠,金碧辉煌,不知怎么,竟让令月突然想到销魂殿的那一幕!她刚刚起伏的心思蓦然一沉,又想起这个男人在春上春暗夜抽身时的果断决绝……
秋闱涂卷,江南平乱,黄金备手,云梦发疯……这个男人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背后有目的、有原因的;
如今方震的气若游丝,方光宗的中毒身亡,也都是眼前这个男人,在写满忠孝仁义的锦口绣心之下操纵的……
这么理智而冷清的男人。
他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对一个人好?他怎会为一个没有用处的人冒天下之大不韪?!
令月的心慢慢的冰冷了下来。她想起了袁螭在神台之下将黄金下落告之与她,一时间悲哀不已。方耀祖竟能连这个可能也要算计的到……他真的是一点机会也不会漏掉!
“耀祖,我跟你说句掏心的话。”她抽出了她的手,她怎么可能将袁螭的话告诉他呢?那可是萧家的宝藏!“我对你一点用处也没有的,真的。”她无比真诚的凝望着他的眼眸,“且我真的不想活了,生而无欢,何必去受那份焚筋断骨之痛?你有那份时间和精力,多为社稷子民谋福吧……”
“我说过,我会让你想活下去的。”方耀祖直直的凝望着她,但那神情,却是一分一分黯淡了下去。
“耀祖,人各有志。”令月却酣畅的笑开了,“我真的四大皆空了,看俗世的一切都没了兴致,只想轻快一下。你满足我这个要求,我的在天之灵会感激你的。”
“我看过神台。”方耀祖面无表情,只说了一句话,“那里面没发现尸体。”
令月笑到一半,僵住了。她猛然抬眼,瞪向了方耀祖!
“看来你对俗世,还是有兴致的。”方耀祖喃喃。
令月目瞪口呆的望着他,脑海中一时云翻雨覆,骇浪滔天——他怎么知道神台的事?他怎么知道用这件事能要挟她?!不,不可能,就算是没有天雷水涌,袁螭也一定是活不过那几日的!连张嵇都救治不了,没有人再能了!但——她一瞬间又欢喜了!她竟非常希望方耀祖能用这个来要挟她!能要挟她,就证明袁螭活着!只要能让袁螭活着,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你把话说明白。”她竟支撑起了身来。一瞬间头也不晕了,神智也清醒了!
“呵呵……果然有效。”场面上,开始变成方耀祖苦笑了,“祭天之后,我们在神女殿废墟勘察,祭祀神台被雷电全毁了,但神台下却保存的很完好,并无尸体。”
“你怎么怀疑那里的?”令月现在满心都是警惕。
“了师第一日就离开了建阳,我知道,”方耀祖无比寂寥的起了身,“袁螭的人第二日换了你出来,我也知道。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举动的原因,但是,我能猜到个大概……”
“那袁螭呢?!”令月索性也不掩饰了,她直起了身子,紧张的问起来。
方耀祖负手,慢慢摇头。“我将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了你。”他的声音很漂浮,很无力,“你好好想想吧……我给你寻到了大夫和治病的方法,但是,这过程如你所言,如焚筋断骨,不亚于累受经年大刑。你……能经受的住吗?”
令月呆呆的望着他的背影,有些恍然。
“是谁说过的,自己是赵家大院出来最优秀的暗人?”方耀祖回身,寂寂望向了她,“青鸾为李宪崇自断过筋脉,你别说,你比不过青鸾。”
“你……”令月如鲠在喉。
她很想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他是怎么知道她和袁螭有这么深的感情?他是怎么知道要用袁螭来劝她重现生机?!
“好好休息一夜,婉兮会带你去蝴蝶谷。”方耀祖淡淡的笑着,“病好之后,你就自由了。”他缓步向前,拉过了床榻之上她的纤纤玉手。
“这物件儿,当年就是该送你的……”他的话音很垂危,“收下吧,就当是方家二公子送你的吧。”
令月心下一颤,发现手中多了一块玉佩。
——蝙蝠、寿桃、荸荠、梅花明刻在上,雕工疏阔,清雅玲珑。
正是她初见方耀祖时,那枚熟悉的“福寿齐眉”。这玉佩第三次,又碰触了她的掌心……往事突然一幕幕袭来,令人猝不及防。她胸口一时闷的慌,握紧了玉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还有一枚玄铁令暗卫的腰牌。”方耀祖低微的声音还在继续着,“等病好了后,你就可以自由的畅游天下了。各处的皇庄都认得那玉佩,你可以随意的支取银子;这玄铁令腰牌,可以给你行走江湖省却不少麻烦。”
“我只有一个要求,每年的六月初九,你如果活着,就来京城,见我一面。”
令月的眼眶有些发热,她垂着头,不敢去看他……他给她玉佩,让她有银子花;给她腰牌,可以护她的命。那个六月初九……正是他春上春暗夜抽身的那一回……他都记得,她都记得……
“不管我如何对别人,我对你,是无所求的。”方耀祖惨淡的笑了,“所以也希望你,永远以真性情待我。哪怕如徐妃半妆也好。”
令月心下一陷,想起二人昔日种种,热泪终于隐忍不住,滴落而下……
“为什么?”她抬起了头,终于决定要问这个难以启齿的话题了。他怎么会知道袁螭的事?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就连吴丽人和庞潇潇,也只是猜测而已。他们只知她对袁螭有意,绝不会知晓情浓至此——甚至她心如死灰,也能被一句话撩拨而生!
那个方耀祖,绝不是一个听人片面之词就相信的人,他是怎么发现的?她哪里有了纰漏?!“你怎么知道……我和……”
方耀祖一抬手,止住了她的话语。
“好好养病,别忘了我们约定的话。”方耀祖淡淡的笑了,在离去前,他深深的望了她一眼。
“因为……那天夜里,你喊的是他的名字……”
********
群山连绵。蝴蝶谷。
在冬天来临的时候,令月在婉兮的陪伴下,到达了这一处有着美丽名字的山谷。然路艰险而崎岖,非人力登攀。若非武功在身,绝无法见识到这谷底□。令月着实没想到,在人间真的会有这样绝世独立的世外桃源。
等待在这里,为她治病的郎中,竟是一个熟人。天京城德济堂的二东家——刘延龄。令月在见到他的时候,着实有些发怔。她怎么没想到呢,也该是他,也只有是他……
“来。”刘延龄见到她,竟无二话,伸手示意她将胳膊伸来。“唉……”他仔细探完了脉,竟蹙眉摇头,“这病比我想象的还要凶险……”
令月闻言吓了一跳,赶紧让他细细说来。
——原来是饮人血让她误入歧途,那方法虽然可以应付一时,但却会加剧她体内神力的震荡,这就是她为何病发周期越来越短的缘故,若继续下去,到了一日一回的话,她就彻底走火入魔、无药可救了……
方法有,但很危险,且没有十足把握——逆筋接脉,净血还神。刘延龄是个医痴,对此尝试很是兴奋。“你敢吗?”他定定的注视着她。
青鸾敢,她傅令月,又何不敢……对于袁螭,哪怕只是一个渺茫的念想,也是让她活下来的希望。令月笑着点头,盘膝而坐。
……
世上繁华尽,山中岁月长。两年的光景很快就过去了。
太阳照在身上,暖暖的,大地散发着草木的清香。令月一身轻松的走出蝴蝶谷,恍然间有种再世为人的感慨。
如今,她想要的一切都在这里了。
脱胎换骨,她终于变成了一个寻常的人;真相大白,她心内没有秘密了,也没了爱恨情仇。
她是一个自由的人,一个自由的二十岁的女人。
第一站去哪里?她在山谷出口迟疑徘徊着……
明月入庐(大结局)
建阳。她心里想的是建阳。可是当马车在积雪中踏近建阳城门时,令月却近乡情怯,不敢入门了。
这两年来,婉兮无数次来谷底时都会说,一直没有袁螭的消息。建阳没有,大燕了没有,陇西也没有。这个人似在平地消失了,没有一丝痕迹,干干净净……婉兮苦心的劝解着,既然你人都已新生了,就忘了前尘往事吧。
可令月怎么可能忘记呢?她永远也忘不了袁螭在祭台内笑着抬手劈来的样子,那一瞬间已在她的脑海里定格,越擦拭,越明亮。她越来越明白,方耀祖当初的话就是苦心在挽留她,虽碧落茫茫,诚无可能,但至少成功的给了她希望。现在她活着的目的,就是四处去寻找袁螭——哪怕,她知道这希望渺茫的是一个神话,或根本就是一个宽慰自己的借口。
她就当替他好好活着吧,活着去看看萧家曾有过的大好河山。
令月倒转马头,过建阳而不入。她还是无法去面对那里的一草一木,尤其是崩溃倒塌的神女殿……那里是她心中永远不可碰触的伤疤,她无法去直面那里的残败萧条……
如今放眼天下,了泰民安,四海升平。那个众望所归的太子殿下早已变成了皇上,施行仁政,与民生息,也称的上一位仁者爱民的明君。
令月摸了摸怀中的玉佩和令牌,决定还是先在建阳周遭游逛一下。半年后是她出谷的第一个六月初九,那是方耀祖和她约定的见面时间,要去建阳见上一面的,也该,当面感谢一下他。
马车毫无目的的前行着。令月沿着当时左军府平叛的路线,慢慢向海而去。她换回了一身男装,这感觉熟悉而落寞。熬过了蝴蝶谷底逆筋接脉净血还神后,她的武功非但没有像青鸾一般废掉,反而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如此仗剑江湖,更是无限寂寥。
相由心生,这句话一点也不假。令月在沿途临水饮马之时,觉得整个人在水中的倒影也变的恬淡而优美。当年她入魔时邪魅的眼梢,尖利的容貌都不见了,她不再是妖女,与她交合也不会再引得地动虫灾。可惜,袁螭他等不到这一天了……
这个冬天,令月在占集、留河、古角、北口游荡着,在九九的最后一日,她来到了余罘。
其实余罘县的城门,是她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迈入的。因为这片土地,有她和袁螭共同经历的点点滴滴……总要面对过去的,令月狠了狠心,牵马沿县城主街穿过。
天寒地冻,店铺生意零落而萧条。很自然的,她又看到了当初那家卖《大乐赋》的书斋……令月遥遥的看了那书斋许久,看着木门闪动间,内中的掌柜和小二边聊天边忙活着生意。这里没有换商户,也没有换人,还是那个掌柜,卖的还是笔墨书砚。她如今也回来了,可是……思绪蓦然涌来,她眼眶一红,几乎要当街落泪!
这太丢人了,令月赶紧以袖遮脸,做风眼咳嗽装,狼狈的离开了。
这一夜,她鬼使神差的来到了余罘海边。她找到了当年的战场,找到了左军都督府大队人马曾集结的营帐所在地。一切都荒芜了。只有那片海,还是原来的样子。
令月再次与深夜漫步海边。她想起了他们在海边第一次交谈;想起了柳蓉;想起了纷繁复杂的后事……她现在突然无比的庆幸,袁螭还有血脉在世。她甚至想,什么时候去看看那个孩子呢?
海风刺骨,全然没有当初夏末的舒爽,令月在沙滩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黑夜,掩盖了许多怕人知晓的举动,她可以肆无忌惮的流泪,可以肆无忌惮的想念。她与几年前走的是一条路,说的是一样的话。只是,她的身边没有他,她只是孑然一身。
月隐星稀,水面黯如泼墨。传说中始皇帝欲求长生不老药,当年求仙的最末端,就是余罘。面对烟波苍茫的大海相隔,始皇终感慨而归……
这世上哪里有长生不老药?她苦笑着,抬头瞥见了一块巨石——正是那块他们俩互相开玩笑,避风交谈的石头。
令月慢慢走了过去,轻轻将手掌伏下。
咦?这温和的触感让她一时有些恍然!它竟真的是温热无比……真的……竟是真的!她当年心血来潮胡说的话,居然是真的!
令月赶紧将双手都触了上去,还有脸,甚至全身……灵石淡淡的散发着温度,帮她抵抗住外面肆虐的海风。她靠在它身上,感觉到它用了积蓄一日的太阳能量,在静静的宽厚的拥抱抚慰着她……这感觉,真像一个沉默的情人,将他的感情和着海浪的哗然,一点一点传递到她的全身和心里。
——“人生,或许不只是约定俗成的……”可惜重复这话的人,已经无法来验证了。
这一瞬,她的眼泪如潮水般喷薄而出,汩汩流下……“袁螭,你个混蛋!你扔下我一个人!你混蛋!”她趴在巨石身上,终放声痛哭。
泪,一滴滴落在了石头上。她哭的累了,让风吹的头晕了,竟觉得身下的石头都开始了震动。
那震动越来越大,竟将她推开了出去!
令月愕然相视,发现石头轰轰的裂开了!黝黑的碧落中,突然有一点星光向上!她抬头去瞧,却见那光亮一直蹿入了北斗七星……居中一闪,竟在天玑星旁突然现出了一颗新星!
那星星如昙花一现,一瞬光芒四射之后,又没了踪迹!令月心下突然一陷——“内辅一星在北斗第三星,不可得见,见之长生,成神圣也。”天玑星旁!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弼星?!
见之者,延寿六百年。令月站在冬夜的海风中,不住的苦笑。如此的天降祥瑞竟让她给遇上了……如果可以许愿的话,她不求活上六百年,哪怕她只活六年也好,六天也行,只要能让那个人回来,来见她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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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夏来,令月慢慢的适应了现状。这半年的游历,使得她心态平复了许多。眼看着六月初九之约临近,她终于下定决心,慢慢踏回了建阳的土地。
六月的建阳,火日临天,尘浮燥热。令月一身薄衫,一人一马,又回到了这个城市。
艳丽隐秘的亭台楼阁,机关繁复的镂空花窗,歌姬清亮甜腻的歌曲,伴着丝竹之声飘扬摇曳……一切如昨,繁华依旧。只是故地重游,心里不免感慨万千。
令月漫无目的牵马前行着,当年的路,就在脚下。赵家大院,已不知挪为谁用,门前冷清,红门紧闭;积云别院,现在不知是谁家的私宅,起了朱楼,开了飨宴;含光书院,暗点茶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