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月儿,陪我喝酒好吗?”方耀祖言语间已掀袍坐在了地席上,“你不用喝,我自己来。听我说说话就好。”他熟练的打开了一坛酒。
令月心内诧异,乖巧的盘坐下身来。
方耀祖果然如他所言,只是自斟自饮着。头几杯,他一直是沉默无语的。气氛,有些压抑。
令月看着他眉间那一道难掩的忧思,不免也勾起了心内的愁闷郁结。她想到柳蓉不日就可以见到袁螭,会是怎么样的欣喜……心下不仅翻江倒海,五味俱杂。
她突然也很想喝酒,于是,重新又摸索向了酒杯。
“你少喝。”方耀祖缓缓的开了口,“伤过一次,酒量就缩了一分。别和身体过不去。”
令月苦涩的笑了,当初宿醉造成身体不适的记忆早已淡去,有道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她心无芥蒂的又豪爽的抓过了酒杯。“一年明月今宵多,人生由命非由他,有酒不饮奈明何?我自己知道适量。”
方耀祖笑着摇头,两人无言的碰杯,各自沉思。
这样很好。
不用言语。令月却觉得胜过长叙倾诉。
烈酒入喉,她渐渐觉得自己很伟大,苦了自己,成全了别人。从此他有妻有子,她却是伶仃一人。真有点佛祖舍身饲鹰的味道了……月亮慢慢从黑云中钻出,令月觉得自己似被镀了一层光环,真的成神飞仙了……她不知不觉的,喝到了头晕。可她从前的酒量不是如此少啊?看来那方耀祖说的对,喝伤过一次,酒量就萎缩了一些……她试验性晃头,竟发现除了烛影叠晃,还有些恶心……她真的不行了,看来从此以后,这就是她的寻常酒量了。
“你别喝了。再喝就听不得我说话了。”方耀祖发觉了她的不妥,按住了她的酒杯。
“呵呵……”令月突然发现自己可以开怀大笑起来,这轻松的感觉好久未有了!“你来这儿坐半天,和个闷葫芦一样,说了什么了啊?”她斜着身子,支撑着自己的脸,“趁着我醉了,快说吧。”
方耀祖淡淡的注视着她,瞳神中水波不兴。可是,她痴痴的笑望着,却从这沉静的眸子中,一点点看出了星火的升腾……“我想说,我喜欢你,我想娶你。”他的声音很低,却很郑重。
“哈哈,”令月无害的咧开了嘴。“你喝醉了吧?”她大笑着,“你一定是逗我开心的……哈哈……”谁不知道,她不到二十四岁是不能卸职的。除非是皇帝,否则谁也给不了她名分和亲事……“你不可能六年都不娶亲的……别来哄我玩了……”她垂头晃手。
方耀祖无声的又开了一坛酒,慢慢灌了自己三杯。
“可我是真的想……”他不禁喃喃。
酒喝到这种程度,真好。令月觉得自己身体的禁锢一下子都没了,全放开了!能笑最好,哭的痛快也行!她突然没了任何的顾忌,手随意止,言由心生。“你想?你想过后果没?你知道开阳双星的,我若是什么妖女,很可能对你的身体……还有害处呢。”
“放心,我会给找人给你治,”方耀祖淡淡的笑了,“再说,我不信那些东西。自然也不会为其所累。”
令月一怔,这话听着倒真是熨帖悦耳。她开心的继续端起了酒杯,“那你就保佑我别是什么妖女吧,否则我们不会有结果的,没有人会同意你娶一个妖女;但……我若是神女也不行啊,除非你爹和你大哥死了,否则……”
“别想那么多了。”方耀祖截住了她的话,不知是她醉了还是怎么,她感觉他的手有些抖,“总会有办法的。”他的话很冷,但目光却很坚定。“你是我的……只要你认定了我,我便不会再失去你……”
“哈哈……”令月突然想起了销魂殿的训练课来,谁信男人的情话就是个傻子,她忍俊不已的挥舞着手,“耀祖,不谈这些烦心的劳什子事,来,我们喝酒!”
……********令月艰难的睁开眼,发现外界光亮明人。
她一个冷丁弹了起来,发现自己竟是躺在被里,身上还仅仅批着轻薄的蝉衣……看窗外光线强烈,不知是上午还是午后……天啊!这是怎么回事!
她喘了口气,才觉出天旋地转来。酒的后劲全部上头了……她真想再躺下,可是她不能!昨夜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得拼命回忆一下,昨夜发生了什么……记忆,混乱的很。
她只记得她说了很多很多,很大胆的话,她哭,又笑;笑,又哭。好像方耀祖吻了她,她还凶猛的回应了……后来呢,她还胡乱做了些什么?她怎么居然还记得有袁螭?!哦,天啊,她头疼欲裂,这些零星的片段到底是梦还是昨夜的真实?
乱了,全乱了!
说了过头的话不要紧,要命的是,她和方耀祖……做了那事儿没有?
她四处寻,也寻不到答案——她的床明显是被宫女收拾过,无关的东西,都叠的整整齐齐。什么痕迹也没有!什么东西也没留下!
怎么办?令月的头脑一片混沌。这种事,她不能去问当事人,更无法去问身边的侍女。
对……还有一种方法,她手脚并用的爬起了床来,在闻声入内的宫女侍奉下勉强站起了身。
坐着晕,站着更晕。但令月咬牙将自己移到了殿外。她想到她这神秘的体质,就像以往那样的,在交欢之后,一定会有成片的虫蚁出动的……可是,现实给了她残酷的一击。当她披着厚实的斗篷打棉帘出殿时,却突然被一片白光刺眯了眼神。
——月明汉水,雪满梁圆。
视野所及,除了积雪,就是玉石栏杆。天地间一片静寂茫茫……昨夜竟是一场狂风加暴雪,就算是有再多昆虫出现,也早被湮没了痕迹。
怎么回事……她满心惆怅的站在玉石阶上,黯然失神。
有,还是没有?
希望有,还是希望没有?
天地间突然如此寂静,只剩下她的心,在无措的跳动着……今天是二月初三。
令月晃悠悠的飘回内殿,就听得外面钟响。
官方的消息终于传来了。
——摄政王李成器遇刺身亡。刺客被禁军围困,自毁面容,死于乱箭之下。
令月忙让手下去打探详情,却被告之,传闻仅限于此。
刑部、大理寺、六扇门、锦衣卫会理此案,据刺客留下的其他症状,断定为太后身边的尚宫女官。
大厦突倾,百官惶恐。谁知一波不平,一波又起,皇宫也不消停。也许是摄政王平时声望过高,内宫之人竟闻讯发生了暴动,他们围住了帝后宫殿,要求皇帝交出太后,严惩凶手。
御林军奉旨镇压,却激了宫人发生了更严重的行径。他们破釜沉舟,竟冲进了内殿,挟持了帝后。
方震大将军以平乱之名,率大军长驱直入,辖制天京,掌控宫闱。惊乱的匪众慌不择路,竟选择了同归于尽……李俊彦和青鸾被暴动的宫人砍掉了脑袋。从此,李氏皇族彻底覆灭。
方震于马上临危担纲,接管朝政。先命四司主审李俊彦身世案,并在大齐全境通缉抓捕赵真。
变天了。令月及神女殿一众人皆缄口不语,闭门守望。这个时候,人人自危,谁也不会外出走动的。神女殿没了信众香客,清净的很。
庞潇潇至今未回,令月也不知袁螭动向。她心内唯一的底气就是偏殿的张嵇,这老狐狸岿然不动,就表明一切还在计划之中。她暂时不会有事,袁螭也如是。
雪,入夜又落下了,愈下愈急,外面竟一丝风都没有,满眼的白絮就这样密密麻麻的直直泄下。
宫娥和太监都早早办完了事,回房取暖。天幕渐渐黝黯,一片生机也寻不到。赵真隐居了,袁螭走了,方耀祖不能来,吴丽人生死不明,庞潇潇的境况又不得知晓……能说话的人,如今一个都不在……令月微微叹了口气,裙摆窸窣,慢慢踱回了寝殿。
寝殿的地龙烧的没有从前暖,以至她脱了貂裘立了不久就觉出了冷。乱世人危啊,令月只得抱上手炉,钻入了锦被之中。
身形移动间,突然,她的视线被一缕红绸吸引了——它突兀的夹在衣柜门缝之间,像一个蹩脚的小偷,留下了来过的痕迹。
令月心头一动,忙下床疾行数步,拉开了柜门。
红绸轻轻飘下了,没有任何牵连。她的小包裹摆在所有东西的最上面。中央凸起,像是有什么东西。
令月慢慢的将布襟打开,发现里面又是一团白纸,不知包裹的什么玩意。
她捏了捏,心下一实。
——吴丽人带走的那个玉牌子,好端端的躺在里面。
完璧归赵。这是吴丽人传来的消息,他还活着。
不过,为何要用白纸来包呢?令月取出了白纸,小心的检查了门窗,将其放入水中。
一行字,慢慢的浮现了出来。
——“子成虽好,非卿久恋之人。”
令月心头一暖,几欲落泪。
********二月十五日,四司会审出了结果。
李成器确为纯元皇后嫡子,先帝遗诏继位大宝之人;贤妃徐氏不孕,李俊彦乃篡位而立。
二月十六日,方震自封镇国公,因李俊彦母子毒害先帝,废李俊彦皇帝称号;同时尊李成器为元帝,按皇帝驾崩葬于太庙,举国哀悼,国丧之。
七日后,文武百官叩阁,称国不可一日无君,请尊镇国公为帝。方震严词拒绝,群臣再三叩请,勉强受之。
三月初六,方震登基,改国号为燕,封妻方徐氏为皇后。
迁都
三月初六深夜,庞潇潇回来了。她见到令月的第一句话就是,“出什么事了?”
因为神女殿的外面被大部军队给严密围着,士兵对进出之人排查的很仔细,庞潇潇其实几日前就回到京城了,但碍于前齐暗卫身份和出宫缘由一直不得正名而入。今儿个趁着新帝登基大庆,她使出浑身的解数好容易才偷偷潜了进来。神女得罪了新帝吗?她第一反应就是如此。
令月摇头。当权者希望自己的心思,永远是让人猜不透的。其实方震想做什么,翻来覆去也无非就是为“黄金”二字而已。“随他们折腾去。”她不以为然的说着,“事情没出什么岔子吧?”
其实,令月知道任务一定完成了,她虽不开口刻意问袁螭如何,但是她很想从庞潇潇的话中听到……庞潇潇大概说了下事情的经过,这一路上有惊无险,她顺利将柳蓉送到了栖霞府,也见到了袁螭本人。
“哦对了,怪不得这天赐的良机袁大都督都不趁乱回来分一杯羹,原来他是病了。”庞潇潇笑的很随意,“还病的不轻呢,想想真可惜,这么好的机会。”
令月心下一滞,一时没再寻思出接对的话来。
“那个柳蓉挺知趣的,一见面就和袁大都督说,是你出力救的她。”庞潇潇继续利落的讲述着,“袁大都督还问了你的近况。我可是谨遵您谕旨,啥也没说。”
令月胸口一闷,想骂又不便遣言骂之。
“呵呵,逗你玩的,给你这个。”庞潇潇笑吟吟的从怀里掏出一白卷,“我回话了,说你还好,就是一个人孤单些。”
令月很是惊异,这是什么东西?难道袁螭还让捎来什么了吗?她伸手去接,胳膊都有些颤抖。
“别激动啊,这是我这两天闲的没事儿在客栈画的,”庞潇潇玩笑着弯了嘴角,“我见到的袁大都督,就是这模样。但他有些地方太憔悴了,我画时,稍微给美化了些。”庞潇潇饶有深意的挑了下眉梢,“你那点心思,我明白的。”
令月面上一讪,轻轻将将画卷展开。袁螭单薄的身影徐徐自卷轴流出,摄人心魄。不得不说,庞潇潇的画工越来越出神入化,令月瞧着画中玉貌竹身的袁螭,只觉得人在咫尺,瞳神欲活。
“我刻意多瞧了他几眼,给你留个念想吧。”庞潇潇在她耳边轻声笑着,“我回去睡了。”她拍了拍令月的肩膀,转身退下了。
“谢谢……”令月心如潮涌,喃喃合上了画。
********方震立国封赏之后,最关键的大事,莫过于确定东宫太子的人选。储君之于国祚,重要性不言而喻。
三月十五日,方震下诏册立太子:立长子方光宗为东宫太子,前齐云梦公主为太子妃;次子方耀祖为晋王。昭告天下。
这结果没什么意外,皆在众人预期之中。文臣军界皆坦然受之,朝堂波澜不兴。
谁家起高楼,谁家得高官,外面的热闹,一概与神女殿无关。这巍峨庄严的神殿就像另一个世界,突然间寂静无声了。权贵们都在忙着红尘俗世,利益瓜分,还没人倒出闲情雅致来求神拜佛。
令月发现自己真被变相禁足了,方震竟公然派兵进驻了神女殿,她连到外殿去散步,都得在士兵的注目礼之下了。这架势使得神女殿众人一时间人心惶惶。新帝登基之后迟迟不来朝拜,却派兵封门。难道大燕国不兴尊崇神女这一套?难道……要废了神女的奉养制式吗?
太监急,宫娥急,令月却一点都不着急。因为天塌下来,还有偏殿那个张嵇扛着。那只老狐狸一直稳如磐石,岿然不动,一定是心里早有主意。他不急,她自然就没事。令月乐的捧着一册又一册的书,在慢慢暖和的天气里合卷而眠。
她唯一奇怪的是——方耀祖再未登门。他在刻意回避她?令月心里颇有些忐忑,很是为自己担心。难道时局已经严俊到不允许他来接触神女了吗?
令月设身处地的琢磨了下方耀祖。方耀祖近期,该有些郁闷了吧?至于太子的人选,方震的抉择真是再正常不过了。本来方震领着军队进京打的旗号就是为李成器报仇,单凭这一点,冲着云梦公主的高贵地位,也该立方光宗为太子。大齐公主为燕太子妃,再合适不过了。
方耀祖从此要向兄长下跪磕头,口呼臣弟……这感觉太别扭了,他完全有可能郁火在心。想当年,在方光宗未从山上回来的时候,他一直是中军府的独子。且文采风流,占尽风头。后来秋闱涂卷,一举得尽天下仕子之心;再后来领兵平乱,仁义之风散布江南,可谓是文治武功,都要高于现在这位东宫太子。
可是,方震一句“立长”,任是谁也挑不出毛病来。其实,大家都很明白原因,不立方耀祖不是因为他不是长子,而是——因为光宗娶的是云梦公主。毕竟方震领兵进京是为了替李成器报仇。这个写进史书冠冕堂皇口号,绝不能忘却。
方耀祖哪能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他最后竟输在了女人身上。而且,还是他主动放弃、擦肩而过的女人。方耀祖的心情,一定不会好的。所以那夜,他才会来神女殿喝闷酒。这结果,怎会让他不烦闷呢?
——他放弃了自以为最没用的女人、朝换代时最容易被拖累的女人,却没想到这女人竟一转成了他父亲立身正名的法宝……从此,他不能再叫父亲和大哥了,而需恭敬的冲着他们行君臣大礼。太子和晋王,这差距可不是中军府大公子和二公子,而是一个天,一个地。想他文韬武略在身,怎会甘心呢?
那就千万别甘心了,去使劲争取把……令月心怀叵测的笑了。至少对她说,方耀祖上位,要比方震和方光宗要强的多。且这世道越乱,她越好浑水摸鱼。
********新帝登基。淘汰冗员,改革军政,振兴朝纲,处理积弊,天京城一派欣欣向荣,万象更新之气。春天,在不知不觉间到来了。据说建阳的大小宫殿已遵从李成器的遗旨,修建修葺一新。
方震有意仿李成器还都建阳,毕竟那里繁华明媚,气候舒适。但迁都一事,终是一件错综繁杂的大事,他思虑再三,至今踌躇未决。
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