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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八)
承平三十二年二月,皇帝为“七月初七”刺客所重伤,所幸并未身亡。只是被刺中了要害,伤得极重,在荣泽殿中卧床养伤,这下又是三月有余。这三月里洛瑕侍疾在侧,便日日教金公公封了殿门及各扇窗子,将大量的引魂香焚熏于室内,自己取了吸饱了解药药汤的面巾掩住口鼻,却温言软语哄骗着皇帝吸了大量的引魂香进去,如此几月下来,皇帝的身子便更是一日不如一日。其间她将淑妃贤妃几人全然隔绝在外,又以办事不力为罪名革了太医院院判袁鹤松之职,将心腹薛和扶上位,下谕旨道除却薛和、金公公与她自己三人之外,其余人等不奉召见,一律不可进入荣泽殿。又过了些时日,洛瑕以“冲喜”为名,命宁王元颢将王府中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妾室扶正为王妃,而这名所谓的“妾室”,自然是慕心绮。
这样可谓是只手遮天的日子里,除却朝政,洛瑕几乎将后宫及宗室中大小权力一概揽在了手中。朝中之事虽有祝公明与慕晟二人分担处理,然而皇帝的玉玺,如今却是落在了洛瑕手中,一旦有须得皇帝落玺定论的大事,还是要经过洛瑕手中。
几月如此兵荒马乱的日子下来,洛瑕唯一的闲适时光,便只剩下陪伴环佩养胎的时候。
眼看着她的腹部一日日隆起,将为人母的喜悦在她尚且年轻的面容上逐渐地显露出来,洛瑕便有些感叹:“环佩你这样小小年纪,如今却是也要做母亲的人了。”
乔环佩便笑道:“姐姐还年轻,若真想要孩子,日后与靖王生下几个便是了。”
洛瑕揉了揉额角,笑得有些惆怅:“若真能这样,也便好了。”
“竖子!”奏折被狠狠摔在长案上,洛瑕怒极拂袖起身,冷声道,“赵氏父子当真是吃了狼心豹子胆!无兵符在手,竟敢擅自调动京畿营三千精兵向皇城集结,这分明是起了逼宫之意!”
慕晟拱手道:“请妩贵妃定夺。”
洛瑕微微收敛了怒意,眉目却仍是极冷冽:“本宫一介深宫妇人,如何能定夺什么?此番是兵部尚书起了反意,试问余下众人中,还有谁有那等权力兴兵马调动……兵马调动?”她忽地顿住,像是想起了什么,忽道,“潼阳关驻兵与甘凉塞守军若要赶来,需要多少时日?宫中御林军可能勉力撑到那一日么?”
“甘凉塞虽兵马众多,有三万之众,然则路途遥远,且途中不宜行军,勉强赶来怕是要耽搁了时机。潼阳关到都城近些,两万驻兵赶来大约不过一日的光景,若是能将消息及时传过去,则都城之围可解。然而有一点娘娘莫要忘了,若无战事,这两地守军都不可轻易往都城行军,否则当以逼宫罪论处。娘娘看……”
“即是说便是为了给潼阳关驻兵一个堂而皇之行往都城的名头,也不得不逼迫赵氏父子提前动手了?”
慕晟颔首:“娘娘说的是。”
洛瑕还未答话,却听内殿里幽幽传来一声叫唤:“……爱妃……爱妃……”
她被皇帝这一声叫得有些恶心,加之方才关于赵氏父子有意起兵逼宫的奏折扰得她心烦意乱,心下更觉着聒噪得不行,恨恨皱了皱眉,转身便往内殿走去。
桌上的香炉被她拢在了手中,她一步一步踏得极沉极稳,毫无犹豫地向那扇明黄的幔帐走了去。
“皇上叫臣妾有什么吩咐?”
她一臂温软笑着,一臂悄无声息地将右手中的香炉炉盖掀开了。皇帝张口正要唤她,这厢洛瑕方才抬了手臂,便被身后人一把拉住了。
“你做什么?”
洛瑕回过头去,笑得极凉:“自然是为杀了他。慕晟,你看皇帝如今的情形,活着分明也是受罪,还不如早些死了方才痛快。”
慕晟握着她手臂的手却没有松动分毫,他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冷声道:“你这样做,不是明摆着要让所有人都晓得皇帝之死是你所为么?妩儿,便是你再荣宠熏天,这后宫如今也群龙无首,你也务必要记得,无论何时,这世上都不会有任何一个地方,能令一个人为所欲为。”
他如是定定望住了她,洛瑕静默了半晌,终是将手中香炉回身搁在了桌上。
“罢了,公子教训,我又岂敢不听?”她淡淡道,手中却不停,自一旁的香盒中取出了其中所有的香饵,不由分说一股脑全倒进了香炉之中。末了,又自袖囊中取出一样朱红泛着点点冰冷银光的物事,面无表情投进了其中。
“晁天阁国师为皇帝炼制的长生不老的丹药,如今,好歹也算是用在了皇帝身上,不枉费他危楼高筑、锦衣玉食供着这位国师大人这好些年。”
回身掩上殿门之时,她唇边绽出一缕快意的笑。
“姐姐她……近日可好么?”
慕晟颔首道:“还要多亏了你,她如今是宁王妃,锦衣玉食自不消说,最重要的是有宁王与他们的一双女儿在她身边。生能如此,自然是圆满无憾了。”
洛瑕便笑道:“姐姐待我恩重如山,便当作是我报答她了罢。如今她与宁王终成眷属,总算也不算辜负了她往日在这深宫中苦苦捱过的许多艰难。”
“她还曾提起你与靖王的事,我想于你,能遇上靖王,当是……”他顿了顿,终究还是提起了。
洛瑕抬起眼来,唇角攒起微微的笑,一瞬间忽然显得极柔和温暖:“确然是很好的,能遇上他,是我平生大幸。那么,你又如何?姐姐有一回曾提到过,你仿佛是同哪一家的小姐订了亲,只待过些时日完婚,是要恭喜你了。”
他本像是要说什么,闻得她这一句“恭喜”,却又淡淡道:“这也罢了。只是我且问你,皇帝将死,兵乱将起,你归期在即,那么却又打算将靖王置于何地?”
“元颀?”洛瑕一瞬间竟隐隐失了神,道,“我……不晓得。只是若仔细地想一想,我便应当明白,有些人,有些事,该过去的,便应当让它过去。”
有些人,有些事,该过去的,便应当让它过去,便不为旁人,也应当为自己能活得轻松些。
“你若能过得好,这样……却也不错。”
良久,他终于这样说道。
那些经年已久的默然相思,那些早已被尘封在岁月浮灰里变得模糊不清的朦胧情愫,便教它们都这样被掩埋在韶光的余灰里,都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罢。
元周承平皇帝驾崩的那一个夏夜,六月十三,无端有着极清明的月色。洛瑕前往延年殿前最后抬头望去这样的夜幕,目色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贵妃娘娘请快动身罢,满宫的妃嫔及如今身在都城里的宗室都已在恭候着娘娘了。”金公公恭恭敬敬地低下头去,又重复了一遍请她移步上辇的话。洛瑕没作声,身后琼琚冷笑道:“公公这么火急火燎地是做什么?娘娘不愿在皇上面前失却了仪容,耽搁了些许时辰,又有什么罪过值得公公这样大惊小怪?”
洛瑕微微抬手止住了她,道:“琼琚不得无礼。金公公多年来为皇上与皇后娘娘效力,操劳多年,如今也该到了功成身退的时候了。待到皇上的身后事过去,本宫便作了主放公公回乡颐养天年罢。”
她一臂说着,一臂上了轿辇。
“娘娘!娘娘!”琼瑶匆匆提裙奔来,将一封折子呈给洛瑕,急道,“骠骑将军赵雄率领京畿营三千精兵正渐渐向皇宫逼近而来……祝相与公子如今正在延年殿等候娘娘定夺!”
☆、(九十九)
“潼阳关守军可得到消息了?”
“禀娘娘,都城中各处要道多半都已沦入叛兵掌握之中,消息还未来得及送出去。娘娘看……”
“多半?即是说并非无路可走了?还有哪一处?”
慕晟命人展开都城地图,指着其中正东偏北的一处道:“此路本是往黄河而去,乃是三朝之前治水时修建。治水结束之后已有多年未曾当作官道使用,只是当地贩夫走卒常过此路,因此若要行马想也并非不可。经此道而去便可通往潼阳关。”
“那么依二位所见,应当派谁去做这传令之人?御林军统领身兼守卫皇城之责,而若是派往之人身份不够,怕是不能教人信服。”
“本王不才,愿意自荐。妩贵妃看如何?”
洛瑕一怔:“显王殿下身份尊贵,若是有个什么闪失……本宫又该如何向皇上与严淑媛交代?”
元颉似是早有准备,素日宽袍广袖的贵戚衣装早已换作了方便行动的骑射服饰,腰佩一柄长剑,极是英姿飒飒。他笑道:“本王游戏人间二十年,自知不能成什么气候,更无法为国效力。只是终究生作男儿之身,家国临难,匹夫有责,本王又岂能坐视不理?这送信的活计算不得很难,便当作是本王为元周尽的一份力罢。本王心意已决,妩贵妃不必多言了。”
他这样的郑重,与平日那一副顽劣轻狂不务正业的纨绔公子模样大相径庭。洛瑕思忖片刻,道:“显王路上当心。你与祝小姐新婚燕尔,万不能教她就此伤心白头。”
“芳菁?”他苦笑了一瞬,那面上神情却迅速地隐去,“本王自然会好生守在她身旁。”
两朝老臣祝公明颤巍巍拱手道:“老臣府邸在内城之中,府中亦有卫队三百,愿听凭御林军差遣,同守皇城!”
“多谢祝相。那便请祝相传话下去,吩咐府中卫队前往御林军协同守城罢。”语罢,洛瑕转首道:“传令御林军,紧闭宫门,死守皇城!决不可让叛军攻进分毫!”
围堵皇城的攻坚战在如火如荼之中进行了半日。所幸骠骑将军赵雄手中并无兵符,即便有其父兵部尚书作保,最多也只能使唤的动京畿营三千人马。御林军两千人之众,再加上左相府中卫队三百,严格算来,也并不算是寡不敌众。只是京畿营人马本是为守卫皇城,向来训练有素,左相府卫队如何洛瑕不晓得,然而这宫中的御林军大多挑选世家子弟前来充任,无非是一群整日里斗鸡走狗的纨绔公子,戍守宫禁又无战事,哪里来得什么训练,能否撑得住一日,尚且还是个问题。
她最忧心的,便在于此。若是不能撑到元颀带潼阳关两万大军赶来……这阖宫上下的性命能否保住,都还是个未知之数。
即便旁的人都与她无关,她自己终究是为着归去的,如何能这样便丢了性命?
洛瑕狠一咬唇,若终究还是不能倚仗旁人……她至少还有她自己!
险险这一整日下来,总算从头至尾她都没有听到任何关于宫门被攻破的消息。她自然也没有那份闲心去踏足后宫,听那一群妃嫔带着哭腔又根本分辩不清在哭诉什么的哀嚎。
“金公公,寻个合适的时候,将环贵嫔送出宫去罢。本宫已安排好了人在宫外接应,便从平日里运送宫人尸身的那道偏门走,那里阴气重,又容易被人忘记,叛军想来不会连那里也围得水泄不通。”她顿一顿,冷笑道,“公公从前替赵氏做事,本宫不计前嫌,没有告诉皇上,又允诺公公回乡养老,这份恩德,公公不会忘了罢?”
金公公忙不迭擦汗,应下道:“是……奴才遵旨。”
话虽是这么说,然而金公公为赵氏所做的事,也无非是报备皇帝动向、巧言避免嫔妃侍寝一类琐碎之事罢了。只是赵氏既然获罪而死,这些琐事若是被抖出来,皇帝知晓自己身边的大太监竟然与妃嫔勾结,金公公少不了要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洛瑕将此事藏下了,迫使金公公听命于她。皇帝死前那几月荣泽殿中的引魂香,若非金公公从旁协助,怕是也不能那样容易便一点一点侵入皇帝的肺腑里去。
送环佩出宫时,洛瑕将她手腕上的绞丝细银镯子褪下来,笑道:“这镯子是你从前做宫女时本宫送你的。如今物归原主,你与宫中一切人事,便再无瓜葛了。今后要与他好生活过,即便再入皇宫,也应当是以豫王妃的身份。”
环佩含泪道:“姐姐三年来对环佩诸般照料,大恩大德环佩无以为报。如今就此别过,还请姐姐务必珍重自身,多加保重……环佩愿以余生为姐姐祈福。”
洛瑕笑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若能过得好,也算是了却了本宫一桩心愿。”她顿了顿,看了眼宫门外的方向,抿唇又笑,“快去罢,别教豫王等得久了。眼下四下里俱是兵荒马乱的,你又有着身子,路上可务必要小心着些才是。”
环佩忙颔首:“姐姐独自在宫中,自己也要保重才是。”
那厢元颐已在马车旁等着她。
纵然眼下满城兵乱,也难抵这一瞬一生的天光静好了罢。
夜半宫门城楼上骤然喊杀声起。洛瑕深居宫中,本是听不见那些喧哗吵闹之声的,只是不知为何,那一刻她忽然惊坐起身。琼瑶与琼琚一齐值夜,俱是被她惊醒过来,忙过来探看。
“娘娘怎么了?”
“本宫要上门楼去看看。琼瑶,你去将琼玖唤醒,你们一同护着十七皇子快些往煦坤宫去,那地方安静,即便叛军入宫,一时半会也寻不到那里去。再教小德子带着人将各宫妃嫔全部请往煦坤宫安身,各宫里都不要留人,一应全教往煦坤宫去。琼琚,若是靖王带兵赶到,想来祜城定然也在,是以你便跟着本宫往城楼上去。”
语罢不由分说,便起身更衣。琼瑶琼琚不敢违逆,忙各自去了。
登上宫门城楼上往下望去,眼前三千精兵举弓搭箭,皆是蓄势待发。洛瑕心下一寒,向御林军统领钱明涛问道:“何人是叛将赵雄?”
钱明涛拱手道:“娘娘可看见了那一圈黑马?正中围着的那一匹枣红马上的人,便是叛将赵雄。”
隔得太远,人的面目皆是模糊不清。只是隐约可见赵雄身材极高大健壮,看来很是个难缠的主。
“叛军这样围城了多久?”
“回娘娘,大约已有近两个时辰。”
“显王可平安出了皇城?”
“自昨日未时前后显王殿下出了都城地界,微臣便再也未能与殿下取得半分联系。是以不知……”
洛瑕即心底一寒,她思忖半晌,努力地沉下自己纷乱之极的心绪,道:“备车罢,本宫有话要与赵雄面议。”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众目睽睽之下,出乎城上城下众人意料的是,皇城城门忽然打开,一辆雕画俨然,装潢华美之极的鸾车自城门之中缓缓驶出,数列御林军紧随而出,在其后列成扇阵。
鸾车驶出一段,离叛军尚且有十余丈距离之时停下了,车门忽地打开,其中端庄坐着一名严妆华服的女子,妃色蹙金广绫凤越牡丹罗袍,凌云髻高耸,固定住发髻的赤金拔丝丹凤口衔四颗明珠宝结夺目得令人不能直视。洛瑕妆点雍容的一张面容上,眼若凤尾悬星,顾盼之间如秋水横波,又如寒锋破冰凌厉。她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扬声道:
“骠骑将军赵雄,请上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嗯。。。。。。不出问题的话,明天是主线的最后一章。。。。。。这文写到现在仍然这么惨淡,恐怕也很难得了主线结束之后还会有一系列配角的番外,然后是男主和女主的最终结局。。。。。。嗯,就这些了主线的完结,就当作是我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吧,星期五完结,星期六生日什么的O(∩_∩)O对能看到的亲们说一句,一直以来还是谢谢你们的支持O(∩_∩)O哈!(鞠躬)
☆、(结局)
重重兵阵之中一人拍马上前,确然是方才她在城上看到的那名骑枣红马的高壮将军。洛瑕定了定神,听那赵雄道:“你就是将我妹妹害死的那妖女?!”
赵氏?洛瑕深深吸了口气,道:“赵将军起兵莫非是为